阿斯蘭這個禮拜可以說是忙翻了。



除了前三天他在家裡照顧煌養病以外,其他幾天根本就是在上兩個系的課程,為了不懹煌的進度落後太多,他是兩邊課堂跑,順便替煌跟教授請假,遇到沖堂時則先把錄音筆放到煌的教室,自己回去上課,可以說他一個人當兩個人在用,只差沒連走路都用跑的。



而這天,這當他取回錄音筆,準備要動身回家時,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阿斯蘭。」



驚喜的聲音讓阿斯蘭頓住腳步,回頭,竟然是熟人。



「美玲?」



朝他快步走來的少女臉上有著欣喜的笑容,原本可愛的髮型已經換成了較成熟的垂放,胸前掛的名牌讓阿斯蘭知道她的身分。



「來賓嗎?」



「嗯,關於情報操作與講解。」



他並不訝異,因為殖民地其實很注重軍事教育與軍事素養的養成,儘管是偏僻的殖民地,也還是會有軍校的人來固定演說。



「過的還好嗎?」面對這個少女,他有一層愧疚,因為他差點害她成為叛軍被槍斃。



幸好,戰後拉克絲在替他開脫時,也一併替美玲找了合理的解釋,說她是因為無意間發現議長的陰謀,在告知他以後因為有被滅口的危險,才由他帶離基地……



「嗯,拉克絲小姐很照顧我,姊姊跟真也很好。」



是嗎?那就好……阿斯蘭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



「倒是我沒有想過阿斯蘭先生會在這裡呢,學生?」美玲吃驚的看著阿斯蘭手中的原文書。



「研究生。」阿斯蘭微笑解釋。



心底開始頭大了,他無意讓其他人知道他跟煌的下落,只想靜靜的陪伴似乎有什麼嚴重心事的煌──他本人也需要煌的陪伴。



尤其是醫生私底下告訴他,煌的身體很健康,會感冒高燒,很可能是心理方面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他可不放心讓任何會害煌心理壓力更重的人事物介入他們的生活。



但是,該怎麼跟她說才好呢……



説到底,阿斯蘭一直都在口頭上吃虧,因為他怎麼也不知道該如何在委婉不傷害任何人的情況下表達自己某些意思,套句煌的話就是,因為阿斯蘭太溫柔,所以替對方考慮太多,才會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美玲……」直接說清楚呢……



「是的?」



迎望美玲崇拜又欣喜的目光,阿斯蘭又把話吞回肚子裡。



他怎麼能對這樣的她說出──「妳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在這裡,也不要再來找我」這樣奇怪又絕情的話?



「呃……我是說……我是在這裡隱居的,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跟別人說我住在這裡好嗎?」



美玲眨眨眼,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別人的涵義很廣耶,那阿斯蘭其他朋友算不算?



「包括姊姊跟真嗎?」



「……」阿斯蘭有些困擾,說穿了,他其實在戰爭結束後就沒有見過露娜瑪麗亞跟真了,因為他怎麼樣都覺得如果他在到他們面前去晃晃,感覺就很像在耀武揚威……現在,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或者該說,他根本不敢讓真跟煌見面……「這個……」



來不及等他做出決定,另一聲呼喚從走廊盡頭傳來:



「美玲,妳在做什麼啊?」



……



「阿斯蘭……」



「露娜瑪利亞……」



王見王,死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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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太過溫柔,太過優柔寡斷,就什麼也保護不了。這是早該明白的道理,卻做不到。



這注定他會再度無法保護最想保護的人……



……



阿斯蘭,如果世界沒有我的立足之地,那麼我該怎麼辦呢?



那就用飛的吧,我跟你,一起飛……



……如果飛累了呢?



那就輪流帶著對方飛……總會有可以容身的地方的,因為我們是兩個人啊。



兩個人嗎……也對……



……



藍天,白雲,綠地,那是幸福的景色,他一直到很久以後的某一天才明白,煌是用什麼心情說出世界上沒有他的立足之地這句話。



澄澈而包容的紫瞳,溫柔而堅強的靈魂,含笑呼喚他的嗓音……在那一天,天使斷了翼,鮮血……無情的吞沒希望。



……



哪,煌,如果你累了,我會帶著你飛,所以……不要放開我的手。



……



……



他最近總是很累,一直想睡覺。



阿斯蘭憂心忡忡的看著靠在沙發上看書看沒多久就又睡著的煌,蒼白的膚色不復昔日健康的色澤,顯得病厭厭又虛弱。



反反覆覆高燒小燒不斷,痊癒這兩個字似乎還遙遙無期,偏偏他沒有咳嗽,沒有流鼻水,純粹只有發燒和頭昏反胃……



全面的身體檢查也做了,顯示都很正常,那麼……真的是醫生所說的「心理問題」了嗎……



忽然有種衝動想掐著煌的脖子逼問他到底在因為什麼難受,但是手伸出去以後,又只能輕輕拍拍煌,要他起身回房間去睡。



「不要……」困倦卻抗議的聲音。



「累了就回房間睡啊,你這樣身體會受不了喔。」



「我不要一個人在房間。」感覺得到阿斯蘭在身旁會比較安心,他拒絕在寧靜中因為閉眼而被黑暗吞沒。



阿斯蘭嘆息,看看手邊整備到一半的機械零件,揮手把桌面上的東西掃到一個大盒子裡面,然後捧起盒子,起身。



「回房間吧,我在房間裡面組裝。」



像是沒有料到阿斯蘭會這麼說一樣,煌面露詫異,而後是歉疚的表情。



他不是想要打斷阿斯蘭的工作,只是想表明自己在外面睡就可以了……



「幹嘛啊?又沒什麼,只不過是我換個地方做作業嘛!」阿斯蘭失笑,拍拍煌要他別在意,「回房間吧,煌,你身體還很虛。」



被提到自己的身體狀況,煌無奈的聳肩。



他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啊……不趕快養好病,只會害阿斯蘭擔心的……



慢慢爬上床,看著阿斯蘭坐在房內的書桌前拼湊零件,不由的想起小時候,當他耍賴把工藝課作業丟給阿斯蘭幫忙以後,他也是坐在床上看著阿斯蘭氣悶的幫他做作業……



微微一笑,反而不怎麼想睡了,就這麼側躺著注視阿斯蘭的動作。



「阿斯蘭要做什麼?」



「……松鼠。」



「誒?」為什麼是松鼠?



「附帶功能是體溫探測、血壓心跳測量、三餐叮嚀與報時。」哀怨的綠瞳掃了煌一眼。



體溫測量──因為他最近時常發燒。



血壓心跳測量──因為他最近有些貧血。



三餐叮嚀──因為他一打起電腦就會忘了吃飯。



報時──因為他玩起遊戲是沒日沒夜的。



簡單來說,就是阿斯蘭決心要整肅煌有礙身體健康的散漫生活。



這樣他還能說什麼?只能傻笑啊!



床頭櫃上的綠色機械鳥發出可愛的叫聲,阿斯蘭狀似愉快的低笑。



什麼嘛!煌嘟起嘴,撈起枕頭朝阿斯蘭的被丟過去。



「臭阿斯蘭。」



「誒,別亂丟枕頭,那是你要躺的啊!」



表面上輕快的打鬧,連煌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內心深處的一角,正在崩毀……



疲倦,也只不過是生理上本能的自救。



不去思考,不去想……就這麼深深沉睡,什麼也不要接觸……他在逃避,逃避生父賦予他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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