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會議進行了七天,他的表情愈來愈平靜。



除去一開始兩天的煩躁以後,一種可以稱之為平靜的溫柔的眼神開始會出現在他臉上。



每天早上整整齊齊放在桌上的整理文件之整齊用心,甚至附帶一整份各國代表家庭背景分析、人格側寫與談判著重技巧的附錄也是鉅細靡遺,雖然他嘴上什麼都不提,但都足以讓人了解他的在意。



不過,如果再看不出來他的改變,那他們不是瞎子就是白痴了!



「所以終於成功說服他們放棄……」卡佳里邊吃早餐邊道,七天下來,她的體重起碼掉了三公斤,因為她一緊張就吃不下食物,好不容易終於在昨天大致敲定了會議合約內容,今天除了簽約以外,就只剩下晚上的和平晚宴,所以她也終於有心情主動往嘴裡送食物了。



不過,她雖然說著話,目光卻忍不住一直往左前方飄動。



不能怪她如此不專心,因為阿斯蘭和沃爾菲德等人也是看傻的觀眾之一。



他們一直知道大約在和平會議開始前後,煌對拉克絲的態度就開始有所改變,從若即若離到難以掩飾的在乎,而從三五天前開始,他開始在沉默中親近拉克絲,一開始只是淡淡的坐在她身旁陪她看資料,後來逐漸會在不經意間,輕握她的手。



而現在,剛剛幫希莉亞綁好了包包頭,繫上緞帶,轉頭竟然開始打理拉克絲柔順的長髮,修長的十指在粉色的雲絲間穿梭,低垂的視線隱藏了不難猜出的珍惜,梳子一遍遍的刷過她的髮,清冷的氣質隨著這個動作盪漾出難以言喻的細細溫柔──



不能怪他們大驚小怪,而是那種互相依戀共鳴的感覺,已經消失了近五年,誰也沒想過,可以再看見這個場景。



拉克絲敏感的發現身後的人似乎有些分心了,雖然在替她梳髮,心思卻有些渙散,可是她依舊動也不動的保持姿勢,只是閉上眼,靜靜感受這樣的幸福。



他著迷的感覺的細柔的髮絲摩擦肌膚的觸感,迷迷糊糊的潛意識與身體過往的記憶重疊了。



……



晨光灑在白色的床單上,他與她窩在床上,親聲談笑。



他下意識的用手指梳著她的髮,享受微捲的髮尾纏住手指的感覺。她笑了,輕輕掙開他的懷抱,在他怔愣間從梳妝台拿了一只梳子放到他手掌中,柔軟的身子輕輕躺到他腿上,讓他可以替她梳髮……



等到整理完她的頭髮,她拉著他的手掌貼到腹部,微隆的小腹孕育著他們的孩子……



她仰頭望著他溫柔甜笑,而他低笑著,傾身吻了她,在她耳邊承諾會每天替她梳髮。



……



……



他承諾過的……在夢中,在過去……為什麼會忘了呢?!



手中的動作停了,他手指隱約顫抖,喉嚨緊縮,努力捕捉著消逝的殘影,試圖多抓回一絲珍貴的回憶。



「煌?」拉克絲轉頭看他。



「……沒什麼,想到一點事情。」他有瞬間衝動想跟她說,他記起了他的承諾,可是話語到了唇邊,還是嚥回腹中,因為不希望讓她有過多的期待。



他們也不多問,只是招呼他繼續多吃點東西。



「爸爸,希莉亞要禮物喔。」



依照煌每次出門都會帶禮物回來的定律,希莉亞這次也用很期待的嗓音要求道。



「今天幫妳帶宴會的蛋糕好了,要什麼口味的?」順手幫她調整了一下蝴蝶結,他臉上浮現極淡的淺笑。



「巧克力的!」小小的手馬上抓著父親長繭的大手打勾勾,閃閃發亮的大眼睛洋溢著期待與滿足。



「要乖乖的。」刮刮她小巧的鼻子,煌三兩口把食物塞到嘴裏,再用咖啡灌下去。



「你啊,只會擔心我們,結果自己吃的是什麼樣子啊?!」卡佳里第一個忍不住的發難。



正用餐巾紙擦嘴的人僵住了,緩緩放下手,扯扯唇角,解釋:



「我沒差。」



「哪裡沒差?是腸胃強壯度特別高?還是味覺特別遲鈍?有人把鬆餅混煎蛋跟咖啡一次吞下去的嗎?」卡佳里罵道,「不要帶壞小孩子!」



知道他對自己的身體根本不在乎,她乾脆搬出希莉亞這張無敵王牌,果然一句話就打死他了。



只見他懊惱的撇撇嘴,低頭開始說服女兒忘記他剛才的吃像,逗得希莉亞一直發出嬌嫩的笑聲。



直到要出門了,他才依依不捨的放下女兒。



「爸爸掰掰,媽媽掰掰,姑姑掰掰,叔叔掰掰……」希莉亞咯咯笑著在每個人臉頰上親一口,然後乖乖跑到沃爾菲德身邊,揮著手送他們出門。



「得了,你們加把勁努力吧,這娃子交給我看著。」沃爾菲德擺手趕人。



「當然,這次的和平會議一定要成功!」卡佳里顯得鬥志十足。



踏出大門的那剎那,他不由得回頭看了眼在窗戶繼續跟他們揮手的女兒,臉上柔和的表情一閃而過。



出門知道有人在等待自己回家的感覺……真的很不錯,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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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協定正式簽訂,迫於國際壓力與多數決議,全世界所有國家無條件。



這是世界首度秉棄種族爭議,全然只以和平作為出發點簽立的合約,制裁手段從戰爭轉為政治、經濟的制衡,對於各國軍備武力發展設限,同時降低其他多方面的設限,大量開放文化技術的交流。這代表著和平的更加鞏固,並且打開了人類國家發展的另一條通路。



其中,大力推動這場會議的奧普首長卡佳里˙由拉˙阿斯哈與唯一沒有政治立場,卻以超然身分出席的拉克絲˙克萊因絕對是眾所矚目的焦點。



有欽佩崇拜,感激信服者,當然也有怨懟不滿,懷恨在心者。



早就知道這種情況,別說地主國奧普投入了絕大多數的人力在維持秩序與安全,光為了保護這兩個隱隱被譽為和平兩位女神的女人,殖民地和奧普就投下了極大的人力菁英。



瑪琉˙雷明斯、詩河˙赫涅夫斯、露娜˙瑪莉亞等極為優秀的女性軍官貼身保護,阿斯蘭˙薩拉、伊扎克˙焦耳、迪安卡˙艾斯曼、馬秦˙達哥斯塔、真˙飛鳥、穆˙拉˙福拉卡,甚至包含了失蹤近五年的傳奇人物煌˙大和在內,都接到了軍部唯一指示──保護她們兩人的安全,不遺餘力,不擇手段。



因為地球中各國儼然是以奧普馬首是瞻,而奧普的信念需要由卡佳里來統帥;拉克絲則是和平背後最大的推手,如今殖民地最大政黨克萊因派因為她的意志而運轉,無數調整者將希望寄託於她身上。



所以無論如何,她們都不可以出事!



煌有些困惑,因為伊扎克跟迪安卡還有真看他的表情都很複雜,而他只是面露警戒與冰冷的瞪著他們,因為他什麼也不記得了,只能從現有的處境來判斷對方──現在的情況讓他知道那三個裡面起碼有一個想撲上來扯他領子,一個不知道是想揍他還是罵他,另一個反而沒什麼攻擊性,只是苦笑著碎碎念。



阿斯蘭苦笑著攔住伊扎克跟真,他已經私底下知會過他們了,但一如他之前所想,他們並沒有因此冷靜一點,苦忍了七天,終於在這短暫的會面快爆發了。



「哼,任務優先!」伊扎克最終還是哼了哼聲,高傲的撇開頭。



而被伊扎克在這幾年下來「整治」得服服貼貼的真,則是在隊長的命令下閉上嘴,吞下原本想脫口而出的質問。



個性直來直往的真,碰上性格比他更硬的伊扎克,一開始焦耳隊光是因為他們兩人互別矛頭就幾乎要翻了天,但事實證明也許高傲強悍的銀色風暴更適合教導真。



不服?沒關係,撇去軍階,從近身格鬥、射擊、刀戰、戰術推演、駕駛訓練……一樣樣比,一樣樣罵,多了兩年戰爭經驗,實力又直追阿斯蘭的伊扎克確實有他強悍的本錢,兩年下來,真滿身輕狂與不羈一項項被磨平,他開始佩服伊扎克,學著聽從他的指導,加上之前戰爭的洗鍊,他整個人大幅成長。



「簡單來說就是小孩子嘛!對自己不服的人什麼都看不順眼,但心服口服以後,就很聽話了。」迪安卡小聲的抱怨,開始懊惱自己隊上除了一個很會樹敵的隊長外,又多了一個非常難搞的隊員。



而如果說真對伊扎克是佩服,對詩河就是無條件投降了。



她從來不管他,但一開口就絕對是軍紀、軍規與命令,沒有大道理,沒有懲罰,一句「我們是軍人」就足夠堵去所有的不甘心,讓真就算生氣也無可奈何,無數次以後,就算他脾氣正火,看見詩河還是會像被潑了一桶冷水似的瞬間冷靜,直覺開始思考自己又犯了哪條軍規沒有。



一如現在,伊扎克說出了任務優先,一方面認同隊長說的話,另一方面則是很怕自己一開口,詩河又會搬出「扎夫特軍人的責任、榮耀與信念」那套說法,讓他認為自己再不改改脾氣就是對不起全世界的扎夫特軍人以及需要他保護的人,更對不起為了保衛家園而戰死的隊友與身上這血紅軍服……



所以,他閉嘴。



有些詫異真竟然會如此安靜的閉上嘴,阿斯蘭有些訝異,可是沒兩秒鐘就把這個問題丟到腦後了。



「咳,私事到時候再說,等一下我跟伊扎克還有真到後台,貼身保護拉克絲和卡佳里,達哥斯塔大哥和穆大哥負責外環警戒,煌跟迪安卡靠近舞台戒備,這樣可以嗎?」



這個安排算是阿斯蘭能想到最妥善的安排了,伊扎克跟真的脾氣都直,但是此時的煌卻是誰的帳也不買,所以最好分開他們。因為等等還有演唱跟致詞,加上工作人員往來眾多,所以後台成為最需要警戒的地方。



達哥斯塔在軍中的威信也不錯,指揮殖民地的人手和克萊因派的隱藏勢力剛好派上用場,穆也夠資格指揮全場的奧普軍人,加上那神準的直覺,足以應付任何突發狀況。



迪安卡是細心的人,脾氣也最為「圓融」,例行應酬難不倒他,是目前最適合根煌搭檔的人了──起碼他絕對有能力用不得罪人的方式擋去所有對煌好奇的人。至於煌,依照他本身現在的能力,距離舞台這點長度,隨時可以衝上台去救人,花費時間不會超過三秒。



眾人對他說詞裡隱含的意思也差不多能猜個七八分,所以沒有人多說什麼。這是早就分派好的工作,只是再提出來確定一遍罷了。



「廢話少說,行動吧。」伊扎克毫不拖泥帶水的道。



「……阿斯蘭。」煌開口叫住正準備離開的人,說出讓伊扎克等人絕倒,穆跟達哥斯塔苦笑的叮嚀:



「你只要保護駐卡佳里跟拉克絲還有那個瑪琉就夠了,其他死再多人也不干你的事,你少在那邊拼死拼活又把自己賠進去。」



乍聽之下冷酷又尖銳的話語毫不掩飾他的認知──他只在乎這四人,其他後台的人就算死光了也沒差。



阿斯蘭一怔,旋即嘆氣。



他有預感,伊扎克快氣瘋了,等等該怎麼解釋好呢……煌是故意挑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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