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一個人心底有什麼複雜的思緒,無論一個人的心情是快樂或悲傷,日子,總是一天一天在過,以讓人恐懼到無所適從的規律速度。



他曾經討厭煌花很多心思在電腦遊戲上,可是他現在卻寧願煌有興致去碰觸那些毫無意義的遊戲,至少好過發呆或睡覺。



他明白如果他出聲叫喚煌,就可以找回正常的好友,但彼此皆知那只是一個表象。



因為不想讓阿斯蘭擔心──所以煌盡可能表現正常。



因為不希望害煌自責──所以阿斯蘭佯裝毫不在意。



時間依舊慢慢流逝,脆弱的平衡,在兩人共同的努力下維持著……直到天秤傾斜的那一天。



叮咚──



陌生卻熟悉的門鈴聲。



說真的,阿斯蘭想不到有誰會按他們家的電鈴,因為他們隱居的地方,連拉克絲和卡佳里都只知道個大概而已。



推銷員嗎?來得真不是時候。



關心的看了眼敞開的房門,房內低燒三天被燒到體需的煌正在補眠……可別吵醒他了……



放下手邊的原文書,起身打開家門。



「午安,阿斯蘭!」



輕快的招呼讓他有種頭昏的衝動。



「露娜瑪利亞、美玲……真……?!」他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過渡吃驚讓阿斯蘭的大腦有片刻停擺。



「嗨,阿斯蘭,好久不見,因為剛好有休假,所以想來探望你……真,打招呼啊!」露娜瑪利亞笑容滿面的道,一面推推滿臉倔強不自在的男友。



她跟美玲可是策劃了好久才找到這個機會想給阿斯蘭和真一個合好的機會,可得好好把握才行。



黑髮紅眼的少年瞪著阿斯蘭,沉默,最後仍是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好久不見,阿斯蘭。」



「……好久不見……」世界末日比起現在的情況也許也混亂不到哪裡去吧?!阿斯蘭想著。



他們是怎麼找到自己的住址的?又怎麼會突然跑來……



也許是因為阿斯蘭在這幾個月中習慣的掩飾自己的心緒不讓煌感到心慌,所以此時也下意識的維持微笑,掩蓋了內心的困惑和憂慮,而沒有看出他的困擾的露娜和美玲,掛著興奮的笑容揚了揚手上的花與蛋糕。



「我們買了下午茶喔,算驚喜吧?」



驚喜……驚嚇……哪個都好,現在他該怎麼辦?阿斯蘭一陣語結。



他明白現在的狀況依照禮貌,他該請他們入內,可是……他不能……



滿腦子疑惑飛來飛去,阿斯蘭只知道再怎麼樣也不可以讓真見到煌,所以,為了大家好,他還是把他們帶出去吧……



似乎看出了他的遲疑,美玲小心的詢問:



「阿斯蘭,你有朋友在嗎?」



「……誒,嗯,抱歉,嘛,我現在不太方便……」有了這個藉口,阿斯蘭尷尬的順著她的話題走,天生耿直的個性讓他說得斷斷續續。



露娜瑪莉亞挑眉,狐疑的盯了阿斯蘭幾秒。



「不太方便……該不會是女朋友吧?」她好奇的探頭想看。



「啊?不,不是女性……」阿斯蘭僵硬的稍微阻擋,但因為對方是女性,怎麼也不敢真的動手阻攔。



「露娜,是男的。」真指指門內玄關擺放的鞋子,彆扭的眼飛快從阿斯蘭臉上移開。



他不討厭阿斯蘭,雖然不服,可是他感謝阿斯蘭沒讓他在失控中傷害到露娜,但總覺得見了面彆扭。



「耶?同學嗎?!」



「室友。」阿斯蘭鬆了一口氣,朝他們笑了笑。



「……我們打擾你了嗎?」露娜好失望的問。



她本來還希望趁著這個假期可以解開真的心結的……軍人的假期不好安排啊……



阿斯蘭也明台這樣讓遠道而來的朋友很掃興,所以他微微一笑。



「等我一下,我進去跟他交代一聲,請你們到附近吃下午茶。」



「……嗯……好……」露娜愣了愣,詫異的視線停在阿斯蘭背後。



阿斯蘭也注意到了,飛快轉身,還沒看清楚就開口罵人:



「你起來做什麼?!」



氣急敗壞的語調讓門口的三人發楞。



「朋友嗎?阿斯蘭?」溫和卻顯得虛弱的男音,美玲眨了眨眼,腦中閃過一道人影。



「那不是重點,我警告過你起床給我披外套的!」嘴裡開始碎碎念,阿斯蘭顧不得禮貌,轉身就沖回房間替煌拿外套。



醫生警告過了,在這種心理壓力過大,身體過度虛弱的狀態下,煌不能真的惹病上身,不然很可能讓情況變得危急。



「……」小聲咕噥句什麼話,煌也看見了門口的三人,「美玲小姐嗎?請進,我先回房了,不然阿斯蘭會拆了我。」



溫柔到飄渺的笑容,幾乎無法把他跟戰爭期間那堅強溫和的人影重疊。



他瘦了很多,眉宇間憂傷的神色更顯陰鬱。



「煌……先生……?」美玲詫異的低喃。



無心的呢喃,瞬間引燃了真內心中藏匿已久的激烈情緒──



煌……?!



神情恍惚間,依稀又看見了雷的身影……



……



這個身體,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另一個我無法承受這個事實……



……



煌˙大和,最完美的調整者……那麼,為了他而被製造出來的我們,又算什麼呢……



……



雷自嘲又諷刺的無奈眼神刺得他胸口疼痛,真呼吸一窒,血紅的雙瞳夾帶凌厲的審視掃向微笑轉身的青年。



……



真,他交給我,你去露娜瑪莉亞那邊!



……



雷死了,死在戰場上……獨自迎戰攻擊字由鋼彈的雷……死了……



如果他沒有離開……如果他能殺了煌˙大和……如果……煌˙大和能夠不存在的話……



怒視掛著溫柔笑容的棕髪青年在阿斯蘭半強迫下穿上了外套,紫水晶般澄澈的眼中只有信賴與……真無聲的握緊拳頭,咬牙。



憑什麼……他可以那麼幸福的露出笑容……在奪走了他身旁重要的人以後……



他的家庭,他最想保護的妹妹,他發誓會守護的史黛拉……甚至,連雷都死了……



……



傷腦筋,本來戰爭都應該結束了,卻因為少數人為了私利……



……



如果他不要出現在戰場上,他最重要的人們就都不會死了……



什麼最強的調整者……該死……



如果沒有他的話……煌˙大和……如果不存在的話……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低啞的質問,咬牙切齒的仇恨,煌震了震,看向真。



「真?!」露娜瑪莉亞慌張的看著瞬間被仇恨吞沒的人,緊張的拉住想上前的他。



阿斯蘭則皺緊眉頭,動手要將煌帶往自己身後。



「露娜妳別管!」真掙脫露娜的手。



煌似乎明白了什麼,輕輕壓住阿斯蘭的手,對真問道:



「你有話想對我說吧……進來吧。」他指著房門,簡單的公寓,只有房間能區隔出其他的隱私空間。



「煌!」阿斯蘭皺眉。



他可沒讓煌知道真認為是他害死他的家人的,更沒告訴煌史黛拉的事……尤其他只簡略提到真對煌的不滿,若讓他們兩個進房間慢慢談,萬一出了什麼事情該怎麼辦……



可是面對他的顧慮,煌只是無聲的搖頭,悲傷的微笑。



那一瞬間,阿斯蘭明白了──煌已經知道了真在憎恨他,即使煌不了解被憎恨的理由……



……



一直到很久以後,阿斯蘭還是不明白那一天到底是怎麼了。



為什麼他會讓他們進屋,為什麼他會答應讓他們單獨對談……為什麼……自己會完全失控……



事情突然發生,超出他所能掌握的發展……然後,造成的傷害……也許會到永遠……



可是,他不後悔!



如果人真的要做出取捨,如果真的必需要傷害誰才能保護最重要的東西……那麼,他只能選擇自私的握緊手保護唯一的珍貴,任憑事實將掌心割得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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