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沒有什麼求生慾望了……是這樣吧?

阿斯蘭低頭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摸回床上去睡覺的煌,視線中又滲出血跡的白色繃帶讓他心情沉悶。

輕輕伸出手,溫柔的用指腹劃過熟睡中的煌消瘦的臉頰,幽深的光芒隱隱從他眼底滑過。

他無法想像……有一天,當他回頭時,無法再看見煌信任的眼神,無法再見到煌溫柔的笑容……

曾經,他以為自己殺了煌時,那種無法呼吸,不能思考的痛……太絕望……

也許……他已經不再正常了……竟然會在想,要怎麼才能永遠留住煌……

被他的手指驚擾到的人醒了,迷濛的紫瞳在清醒前就已經給予他溫和的笑容,像是想要他安心,也像是不希望他牽掛……

煌總是只想到別人,然後讓自己痛苦難受……

「煌……」他聽見自己低沉的嗓音中帶有奇特的情感,沙啞又溫柔。

「什麼?」察覺到阿斯蘭心情有異狀的煌溫順的任他撫摸自己的臉頰。


「你……想離開我嗎?」想離開他,離開這個讓他痛苦的世界,就這樣沉睡下去嗎……

「耶?沒有啊,我想跟阿斯蘭在一起,因為約好了啊。」他笑,溫柔依舊的語氣是著撫平好友的傷心,眼底最深處卻有著無奈。

他們約好說,兩個人會一直在一起,無論未來是什麼模樣,他們會一直需要彼此。

可是……最近好容易累……好想睡……

不想回憶,不敢觸碰,在腦海深處追逐他靈魂的夢魘……不願觸碰,無法思考,這悲哀的宿命到底該在何時結束……

昏暗的房間內,沉默籠罩。

「阿斯蘭?你怎麼了?」煌關心的想打開檯燈,想藉由燈光看清楚阿斯蘭眼底的真實情感,卻被抓住手,壓回床上。

「你說謊……煌……」阿斯蘭壓抑卻顫抖的聲音直接撕毀了那道平衡,「你在等死,並且決定讓死亡分開我們。」

他無法看著煌在面對他的時候微笑,又在他轉身時絕望;他無法欺騙自己不去注意煌眼中的無助, 無法選擇相信表面上的幸福;無法告訴自己說不要緊……因為,時間與沉默像沙漏裡的沙子,緩緩帶走他最喜歡的靈魂……

煌震驚的抽氣,卻沒有說任何反駁。

因為,這或許是事實。

他只是無法再忍受,人類的貪婪與慾望加諸在身上的罪。

他以為自己可以超脫的,真的曾經努力過……直到他發現那兩年的冷卻只是他在努力遺忘,直到他終於認清……他根本無力擺脫……

所以,他無法回答阿斯蘭。

熟悉的溫暖體溫壓了上來,昏暗中,煌恍惚的看著撐在自己身體正上方,低頭俯視自己的阿斯蘭。

背光讓阿斯蘭的表情成了迷,但他依稀可以感覺到他悲傷指責的目光。

道歉嗎……在傷害已經造成的現在,道歉……有用嗎……

無語的看著阿斯蘭解開自己右手的繃帶,那被玻璃割破的傷口一直沒有好,醫生說是因為他身體太差了,他則認為是因為他每次洗澡都恍神讓傷口碰到水……

忽然,煌愣了愣。

溼熱感從阿斯蘭的手傳到右手掌心,淡淡的血腥味飄散在空氣中……

「阿斯蘭?!」下意識的想掙脫手,但與自己十指交握的有力手掌強勢的握緊,他感覺到傷口有點痛癢,知道自己的傷口同樣裂開,並且流出鮮血。

右手持刀在左手掌心割出一道血口子的阿斯蘭丟開防身小刀,眼神奇異的看著兩人的血混雜在一起……

低頭,以唇封住煌的低叫。

那是一種很詭異的衝動,也是一種異常的迫切,他想加深兩人的聯繫,讓煌無法輕易放開他的手離去。

是吻,也不算吻。

筆直交纏的視線沒有移開,阿斯蘭等著看穿煌任何情緒反應。

如果煌掙扎或抗拒,那他會放開他。

但煌只是詫異的看著他,一動也不動的任他舔咬他的唇。

「煌……這樣……我體內就有你的血了……」他低聲呢喃,感覺出握住的手顫了顫,最後放鬆了。

這樣一來,有罪,他們兩個人背。

命運的捉弄與責難,由兩個人來承受……儘管仍是同樣痛苦,至少,是兩個人在一起。

「阿斯蘭……」

煌的聲音一直都很獨特,帶點孩子氣的男中音,有些低啞卻很澄澈,咬著他的名字有獨特的音階,伴隨鮮明的情感表達……

如果有一天,這個嗓音將不再呼喚他,該怎麼辦呢……

……一定是,會讓人發狂的孤單悲傷吧……

簡單的問題,殘酷的答案,阿斯蘭舔咬煌的嘴唇,直到兩人都嘗到血腥味。

他在等,等待煌推開他。

可是自始至終,煌都看著他,只看著他,用那溫柔又悲傷的眼神。

「你可以叫我住手……」因為他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他了……雖然,最近常常在想,如果可以待在一個只有彼此的世界,是否會比較安心快樂?

沒有戰爭,沒有責任,沒有傷害,沒有悲傷……就只有他與他……到永遠……

叫他住手?煌動也不動,順從阿斯蘭解開他上衣的舉動。

阿斯蘭知道嗎?他此刻的感覺有多麼絕望……

緩緩張口,舔去彼此唇上的血跡。

一定是不正常了吧……才會覺得與阿斯蘭體溫貼近是那麼舒服的事情……明明都是男人……

很淡,也很溫柔的吻,靜靜的落在肌膚上,伴隨柔軟髮梢滑過的撫摸……血腥味中混雜了阿斯蘭的氣息與香,熟悉的香皂味帶有阿斯蘭個人的氣息,逐漸籠罩他所有感官。

還能自由的左手輕觸阿斯蘭的臉頰,在他以為他要抗拒前,冰涼的手指勾勒著他的唇型,然後往下移到喉結,溫柔撫摸……

說真格的,他們對彼此可以說是超乎常人的了解,但如此貼近倒是頭一遭。

阿斯蘭的動作稱不上小心翼翼,反而像是掠奪或佔有,可是強勢的動作間,總是隱約流露珍惜與溫柔。

褪下的衣物一件件拋落床下,在赤裸的身軀完全貼近的瞬間,奇特的感覺吞沒兩人……彷彿全世界只剩下他們兩人的錯覺。

阿斯蘭的手延著煌的鎖骨往下移,手掌下的肌膚隨著呼吸顫抖,消瘦的體格讓他可以觸摸到肋骨的痕跡……

試探性的舔咬單薄胸膛上兩朵蓓蕾,煌終於稍微縮了縮。

他很怕癢,可是整個人被阿斯蘭壓著,根本無處可躲,只能發出低聲近似抗議的呻吟。

半抱怨又依賴……煌……還願意依賴他嗎……

阿斯蘭柔聲安慰,模糊的呢喃聽不出確切的話語,只是保持令煌安心的音調。

煌原本緊繃的身軀放鬆了,阿斯蘭親暱又挑逗的動作雖然讓他迷惑,可是因為是阿斯蘭,所以他沒有多少慌張。

時輕時重的咬吮又癢又痛,最後變成酥痲的細微快感,逐漸累積。

一開始是右手的疼痛吸引大部分的注意力,後來則在令他背脊打顫的情挑中,火熱往下半身匯聚。

曾經體驗過男女情愛的煌當然明白現在的狀況,甚至可以說他比阿斯蘭還清楚……

可他腦中沒有一絲拒絕的念頭,也許,他也期望能就這樣被誰擁抱……期待著有人能不在乎他的身世,還願意抱緊他……

忽然湧上心頭的恐懼和不確定讓煌主動貼近阿斯蘭,左手搭上阿斯蘭的後頸往下壓,無言的渴求他的體溫。

「……煌,我會一直需要你,只要你不放手……」在他耳畔低喃,強勢的手掌順著他比同齡青年更纖細的腰身往背脊摸,拖起他的腰,試探的將下身的昂揚互相磨擦。

煌睜大眼,吃驚的紫瞳愕然的凝視阿斯蘭堅定的綠眸。

眼中,有著強烈的渴望與迫切的要求,不像慾望,而是更深層的渴求……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不是也是那樣,只是迷的看著深邃又溫柔強勢的眼神。

他有種意識和身體分離的錯覺,肉體因為慾望愈來愈炙熱,神志卻迷失在阿斯蘭的眼中,他甚至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發出呻吟……
他知道阿斯蘭的手指延著尾椎侵入股縫,用鈴口滲出的體液做潤滑,慢慢的出入後庭,但那樣些許的難受只是讓他右手反射性握緊阿斯蘭的左手,仍然不干擾他們的眼神交接。阿斯蘭沒有移開目光,就這麼看著煌,活像兩個人在用眼神較勁似的,深層的凝視。

奇異的氣氛瓦解於阿斯蘭挺身進入的瞬間。

「唔……」

下身被貫穿的疼痛讓煌痛苦的仰起頭,原本因為快感而緋紅的臉頰刷白,不停的抽著冷氣,左手抓緊阿斯蘭的肩膀,放鬆的肌肉瞬間緊繃。

阿斯蘭皺眉,扣緊他的腰,沒讓他因為弓身而移開。

「煌,忍忍。」他知道煌沒有逃避的意思,也不打算推開他,只是因為疼痛而反射性的反弓起身,所以他低聲呢喃,張口含住煌的喉結。

痛苦的喘息消失了,只剩下難受的呻吟。

「痛……阿斯蘭……會痛……」煌難過的低鳴,因為那還在深入的掠奪。

「會痛……你要拋下我……我的感覺絕對比你現在還痛……」緩慢的,過分理智的悲哀陳述,阿斯蘭咬著他的耳殼,在他耳邊細語,「早知道你會這麼痛苦……當初……是否該親手殺了你……因為,失去你的絕望都一樣……」

絕望……是絕望嗎……那種無法思考,無法呼吸,雙手顫抖不已,渾身冰冷,知覺中只剩下黑暗的感覺……叫做絕望嗎……

不,真正的絕望是,看著最重要的人在眼前衰弱,看著最重要的靈魂火焰在手中熄滅,拼命想挽救接住什麼,卻只能看著他隕歿。

真正的絕望是……無能為力的,眼睜睜看著最重要的人絕望而死……

單手扼住煌咽喉,同時開始抽送。

肉體上的運動是那樣的不真實,眼中只剩下煌溫柔歉疚的瞳眸,耳中只聽見煌痛苦的悶哼,只能感覺到他溫暖軀體的顫抖……可他沒掙扎,從頭到尾都沒掙扎。

殺了他,就這麼殺了他……

就這樣殺了他,喝下他的血液,吞嚥他的軀體……飲下他的淚,從此替他背負所有悲傷絕望……

如果能就這樣……融為一體該有多好,從此不再孤單,不再害怕寂寞,不再只有一個人陷入絕望,沒有任何人能分開他們……

……淚,悄然滴落。

阿斯蘭還是放手了,就在煌要因為嚴重缺氧而昏迷的前一秒。

他,下不了手……儘管知道煌渴望死亡,明明知道永遠的沉睡對煌來講說不定是最幸福的事情,可是他無法順著煌的心意做……因為煌是他最重要的人……

眼見美麗的綠瞳不停低落絕望的淚,顧不得生理上反射性的乾咳,煌慌忙的握緊阿斯蘭的手。

受傷的喉嚨發不出聲音,只能關心又歉疚的看著他,感覺到炙熱的淚水滴到臉上。

他是否做錯了……

最無法赦免的是自己,卻將阿斯蘭逼入絕望;最不能原諒的是自己,卻折磨到阿斯蘭……

阿斯蘭在哭,因為他的卻弱……因為他疲倦放手,導致阿斯蘭心碎哀傷……

一直哭不出來的淚,跟著流出眼眶。

他們失控了,失控的在鮮血與疼痛中分享彼此的體溫,直到最後一分體力用盡……

崩潰的心底防線,崩解的道德界線,拋下一切顧忌,在他們心中只在意如何感受彼此……

煌明白自己會活下去,儘管只為了阿斯蘭,他必須繼續前進。

只因為……當他們倆人之中有一人倒下時,另一人亦將不再獨活。他們都是折翼天使,不是兩個人一起,就無法往未來飛翔……

或許,他們都瘋狂了……瘋狂的心只能在彼此的氣息中平靜。

一但失去……就是永遠的絕望……

……

……

這不是愛,不是友情,也不是親情……

這是羈絆,錯綜複雜的無解感情所形成的羈絆,緊緊束縛住兩個人的靈魂,無法分開……

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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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tsnights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