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果然，父親母親要我們出外歷練是有道理的，我發現我們還是太不小心了。
如果這也是歷練的一程，那麼我寧願不要成長……亦或者，希望自己能更謹慎。
不是缺乏能力，而是太衝動淺慮……可為此付出代價的，不是我們。
黑暗襲捲內心，只剩下憤怒是唯一的真實，我不敢相信的是……會在他眼中得到救贖。
可我不懂，為什麼他可以輕易承諾要替我殺人，只為了不要弄髒我的手。
艾克……艾克……這是第一次，我在除了你和父親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那種被完全守護的安心……但我不甘心，不甘心讓他沉入黑暗，而我卻踏著清水前進。
斯凱，如果我呼喚他，他會願意遠離藍天……停歇在我們身邊嗎？
梅露亞
……
是輕率，還是大意……亦或是長久以來的順利，讓自己輕忽了很多事情，等到驚覺不對時，已經讓自己和最重要的妹妹陷入險境。
太多如果，只能是後悔……身體上的疼痛掩蓋不了心底的怒火，外在的屈辱抹滅不了胸口的恨意……第一次怒吼出聲，像野獸般嘶吼的憤怒，是連我也不認識的自己。
知道自己該阻止梅露亞，可是兩人心中情感的交流，體會到的都是同樣的悲傷憎恨……意識在沉淪，無法辨別方向……如果他沒有擋在我面前，如果他沒有看著我，呼喚我……或許，我會把自己跟梅露亞都推入黑暗中。
看著他的眼，出乎預料的感到心平氣和的安心。
梅兒，如果是他，就算被殺了，我也沒有怨言……這樣說的我，是不是很奇怪呢？
但我說的是實話，在他對我舉槍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拿性命去信任他……
斯凱……如果我願意用性命當代價，他是否願意……回應我們伸出的手……
艾力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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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過這種感覺嗎？走在熱鬧的街上，卻感覺自己格格不入，彷彿與人群中存在一層隔膜，只剩下自己的空洞寧靜……這種感覺並不陌生，只是他有好一陣子沒有體驗到了。
斯凱冷眼看著熱鬧的街道，最後視線愣愣的停在胸前那白色的小花。
那是幾個小時前，在旅店，貧窮人家的小女孩摘了鮮花來賣──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現象，也習慣了看見小女孩被旅館侍者趕出去，畢竟路邊野花被摘過來賣，除非真的有點閒錢又同情心氾濫，否則不太可能有人願意掏出幾個銅板。
但這次卻再度違背了他的認知，打從遇見這雙胞胎起，他的常識就不斷的在被推翻。
首先是艾力克斯阻止了侍者，然後小女孩看著長相俊美秀氣的艾力克斯發楞，梅露亞因此嬌聲取笑他好久，最後她竟然付錢買了所有的花，然後編成花環，給了他們一人一個。
戰場上只有凋零的殘花，沒有盛開的鮮花，他不習慣花環，真的很不習慣！
他該走了，這場莫名奇妙的相聚已經到了盡頭，再也不該留戀，那份突如其來的衝動。接過花環的瞬間，他有這種感覺。所以他離開了，在距離四個小時的現在。
明明知道這是應該必然的結果，那為什麼……會感覺到窒息感呢……
嗶嗶！
已經很久沒有響起的呼叫器叫了起來，那是他過去隸屬的傭兵團「崩雷」的呼叫訊號。
「奔狼呼叫血狼，三號命令。」
才拉過無線耳機就聽見稱不上好聽的粗啞男音，斯凱皺眉，習慣性的從口袋摸出香菸，點燃。
他跟雙胞胎在一起的時候不抽菸，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純粹是因為跟他們在一起不需要尼古丁刺激腦神經。
「血狼收到，三號命令無效。」他已經退出了，來個三號命令做什麼的？
「臭小子，幫我個忙，搶個任務，回頭謝禮夠你享受的。」男人的聲音帶著戰場上的血腥氣息從無線電波中穿透他全身，讓他有種回到漆黑宇宙中作戰的錯覺，忍不住深吸一口菸，才壓下反射性分泌腎上腺素的衝動。
「什麼任務？」奔狼帶著他長大，於情於理他都沒有拒絕的必要。
「闇盟要綁架一對雙胞胎，聽說是挺標緻的娃子，一男一女，雙頭蛇他們想黑吃黑，你知道他們不合的，可雙頭蛇大本營在歐洲那裡抽不出人手，所以委託我們……」奔狼接下來的話他沒空聽了，因為他腦袋裏面清楚浮現了兩個人。
「奔狼……你說的兩個人，是不是一個藍髮，一個金髮？」他覺得自己的脖子上好像架著一把刀，闇盟跟雙頭蛇都是地下世界有名的幫派，那對雙胞胎……不會天殺的這麼巧吧？！
「是啊，你看過嗎？我估計你們應該在同一個城市……」
何止在同一個城市，他半天前還跟他們在一起吃飯呢！該死的，他們為什麼總是跟麻煩扯得上關係？！他才他媽的離開半天……離開天殺的四個多小時，就冒出這種鬼飛機……
大腦嗡嗡作響，斯凱愣在街道上，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喃喃咒罵著。
按照行規，就算他不接受這個任務，也不能做出洩密或阻攔的行動……他只有兩個選擇，一個去逮他們，好歹在他手上他們比較不會受傷，另一個就是裝做不知道……去他媽的佯裝不知情！
用力大口吸菸，斯凱的臉色陰沉得嚇人。
「血狼……血狼你還在嗎？」無線電那頭，是帶大他的男人，是他出生入死的夥伴，他不能陷他們於不義……理智這麼說，沒用的大腦卻一直想起那對雙胞胎的笑臉和溫柔坦率的眼神。
斯凱，我們當朋友吧！
他才沒有朋友，但是，看著梅露亞那張真誠的笑臉，他什麼也說不出口。
斯凱，自己小心點。
他們才需要小心，他一點事情也沒有……艾力克斯……到底為什麼……他會看穿他沒說出口的離別之意……
握緊拳，模糊的焦距最後停在被他隨手從花環抽出放在胸前口袋的小花，隱約聽見自己喉嚨深處發出的掙扎低吼。
「血狼！」無線電那頭的爆喝聲讓他驚醒。
劇烈喘氣，斯凱苦澀的笑了。
這是抉擇之日，選擇之時……
「奔狼……崩雷最近好嗎？」他竟然短短幾分鐘就出了一身冷汗……夾著菸的手指在顫抖，很沒用的顫抖著。
「很好啊，你這小子好像不怎麼樣，要不要回來讓老子罩你？」
「……我就知道崩雷少了我也活得下去，」因為他們各個是戰場上的狼，是宇宙中展露獠牙的野獸，「可是奔狼，有兩個人，他們少了我……很可能會吃大虧……」雖然似乎有人在暗中照應他們，但遠水救不了近火，之前梅露亞跟艾力克斯走散就是最好的證據。
「啥？！血狼，你該不會是認識那對雙胞胎吧？」
「他們是……朋友。」雖然只是兩個認識不深的人，但應該算是朋友了……
不知道是不是聽出他話語中的猶豫和遲疑，無線電那頭沉默很久，才沉聲道：
「傭兵沒有朋友。」他們只有戰友，除了戰友以外的人都有可能出賣他們。
「……我知道，你一直是這麼教我的……但我必須救他們。」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釐清理由，還是在自找藉口……可是……他必須，他的感情超越了理智，在下命令。
「該死的……你小子動真情了？！」那頭的奔狼破口大罵，轉頭就呼喝起來，夾雜的髒話卻讓斯凱感覺到很熟悉。
心跳加快，他膽顫心驚的等待著奔狼的回應。
是獲得諒解，還是就此訣別……崩雷不會饒過背叛者，如果得不到原諒，救出雙胞胎以後，他就必須跟昔日戰友開戰了。
那群對他而言，亦師亦友……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亦父亦母的夥伴……雙胞胎比他們重要嗎？他不知道，只是不希望那對兄妹出事……
半晌，就在他冷汗已經滲透上衣後，無線電那頭才傳出奔狼沉重的聲音。
「老子趕不過去！去跟他媽的雙頭蛇說老子在殖民地！在地球的人叫他自己想辦法，這錢老子撈不到！」
那不是對他說的，咆哮的對象應該是其他弟兄……
「謝了，奔狼……」他試了幾次才從嗓子擠壓出幾個字。
耳機傳來幾聲咕噥咒罵，最後是粗聲粗氣的嘀咕：
「……狼從來不對同伴出手！但為了原則也不可能去幫你，事實上也沒理由幫你……小鬼，別丟了老子的臉！」只有最後一句是掠狠話！
啪！收線，被用力甩掉的無線電波刺得斯凱耳朵陣陣發痛。
他明白這是奔狼僅能表達的關懷……也是僅能表達的支持……這就夠了！
丟下還沒抽完的菸，雙腿卻已經往旅館走了──從慢步到極速奔跑！
臉上的堅毅，是夜裏出獵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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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城市西南方偏遠工業區的一個工廠──
一群黑衣人不知道何時偷偷佔領了早已因故停工三個月的工廠。
看他們一個個全副武裝真槍實彈，手中的兵器甚至還是某聯軍最新型武器，如果不是渾身流匪氣味，說不定會讓人誤以為他們是軍隊派出來的。
他們是闇盟，地球上最黑暗的黑幫，包辦了軍火走私、人口販賣、洗黑金、賭博、販毒、走私、嫖妓……凡人所能想，他們全都沾了一手。
可是如今，闇盟的第一分隊，卻在兩個半大不小的娃子手上吃了大虧。
怒視著沒用的手下，第一小隊隊長奧達惡狠狠的掏出手槍，對準四個人中縮在角落發抖的兩個小女孩就開槍。
淒厲的槍聲與尖叫同時響起，抵抗中的雙胞胎愣住，驚愕中確認彼此都沒受傷後，僵硬的轉頭往旁邊看去……
角落裡，原本有兩名女孩，一個是旅館老闆的女兒，一個是賣花的小女孩。
現在，只剩下旅館老板的女兒還能發出驚恐無比的尖叫，不久前還感激他們買花的小女孩，滿身是血的倒在血泊中，恐懼的眼中滿是驚懼，失去了生命之火的淚水混雜著不解和無助，滴落在鮮血中……
「你瘋了！」梅露亞在看清楚發生什麼事情以後，像隻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憤怒的嘶鳴。
梅露亞想哭，因為她們是被牽累的……明明就努力把她們安排到不會受到流彈波及的角落了……
艾力克斯素來冷靜的眼瞳幾乎快噴出怒火，但他還是小心翼翼的護著梅露亞，惡狠狠的瞪著敵人。
可是他眼底同樣少不了自責，明明就是……在心底承諾了……要保護……
「再反抗啊！」奧達殘忍的揮揮手上的槍，「有種再打啊！老子把剩下那個也斃了！」
老江湖的他一下子就看出來這對雙胞胎的弱點，而在他們看來，敵人的弱點一但發現，就要狠狠咬住，最好趁機把敵人打到再也無法反抗！
梅露亞恨恨的咬牙，艾力克斯握拳的左手幾乎快把掌心劃破，可他們什麼也沒說，遲疑了兩秒，就雙雙丟開武器。
奧達頭一擺，便示意手下去逮他們。
可是他不敢大意，雙胞胎狠狠瞪著他的眼神，竟然讓他不寒而慄。
這種年紀就能擁有這樣的氣勢……自己會不會惹到不該惹的人了？！奧達有瞬間的遲疑。
他媽的，傻了……怕兩個小鬼做什麼……
「女的抓到一邊去，男的給我教訓一頓，別打他的臉，驗貨時要看的！」揮揮手，奧達像是想彌補自己內心先前的膽怯一樣，殘忍的笑了。
還來不及想清楚「驗貨」是什麼意思，梅露亞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他們要打她親如半身的兄弟。
「住……」憤怒的聲音還卡在喉嚨，就有一個男人往艾力克斯膝窩踹下去，這輩子連父母都沒跪過的艾力克斯在反射跪下的同時，連忙用手撐地穩住身形。
「給老子跪下！」一名右手被他打脫臼的男人洩憤的一腳往艾力克斯小腹踢去，為了防禦要害，他本能的收回手，下一秒，一隻腳直接踩住他的頭，往地上壓去。
「唔……」
當臉頰被迫貼上骯髒的地面時，艾力克斯因為胸口的憤怒悶哼了一聲。
被如此羞辱，隱藏在有禮斯文外表下的那股傲氣在胸口翻騰，他感覺到一種很陌生的情緒，陌生到讓無法分辨……到底是不甘、屈辱，還是……怒氣、狂氣與……恨意……？！
恨……？
感受到恨的人是他……還是梅露亞？！
想恨的對象是敵人……還是自己……
自幼被長輩教導的艾力克斯和梅露亞從來沒有品嚐憎恨的機會，甚至潛意識中，把憎恨歸類到很可怕、很不該有的情緒，所以就連卡佳里遭到暗殺，艾力克斯命懸一線……他們儘管憤怒，卻不曾想過要憎恨誰……
那麼，為什麼此刻……心中有恨……是恨嗎……
愣怔的時候，肉體遭受到凌亂的攻擊，心思被內心徬徨的疑惑猶豫吞沒，他只是本能的保護要害，盡量減少自身傷害。
「該死，住手！」梅露亞氣憤的大叫，要她和艾力克斯一起挨打也好過看著他被打。
「閉嘴，小丫頭，你多說一個字，老子就讓妳哥哥被多揍一分鐘。」奧達冷冷的道。
看出來他是認真的，梅露亞緊緊咬住下唇，琥珀金的雙瞳被怒火燒得雪亮，在艾力克斯終於無力防守，小腹與胃部先後遭到強烈攻擊而悶哼乾咳時，怒火化為……一種名為恨意的情緒。
饒不了他們……全部……都……
她最重要的半身，最重要的哥哥……饒不了……
鮮血從咬緊的下唇流下，纖細的嬌軀在顫抖，不是害怕，而是忍耐……忍耐想甩開抓著自己的人，抽刀抹過他們咽喉的衝動……
她竟然無力阻止他們打傷艾克……
啪嚓！細微的金屬聲，在呼喝怒罵與肉體打擊聲中，是那麼的不清晰，可是隨之飄揚的菸味，卻讓所有人在瞬間停下了動作。
「喲，安靜了？」無聲無息如鬼魅般出現在奧達身旁的少年，一腳勾過椅子坐下，一手拿著菸，另一手正將打火機收到口袋裡。
斯凱！艾力克斯和梅露亞睜大了眼，雙雙倒抽一口氣。
喀！無數把上了膛的手槍指向斯凱的腦袋，只要一聲令下，他就會被轟得連渣都不剩。
「小心槍枝走火，我死了不打緊，你們得陪葬就麻煩了。」斯凱冷笑，左手把玩著一個試管，試管內綠色的溶液在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澤。
「……斯里芬毒氣？！」奧達脫口而出一聲驚呼。
那個零點零零一公克就能毒殺一隻象的生化神經毒氣？！看那試管的容量，一接觸到空氣就會氣體化的斯里芬毒氣足以殺了方圓三公里內的生物。
嘶！這下子所有人都不敢亂來了，殺了他簡單，自己要陪葬才是問題。
「不虧是闇盟的小隊長，奧達老大，這下子，我們可以談談了嗎？」斯凱瞇起漂亮的黑瞳，歛起了臉上的笑，屬於戰場上的血腥氣息開始外散。
該死的，他發現自己在看見艾力克斯傷痕累累和梅露亞嘴唇上的鮮血後，非常憤怒……憤怒，與生氣不同……那是他幾乎快遺忘的情緒。
奧達仍然拿槍指著他的頭，眼神卻緊盯著那根可以主導所有人生死的試管。
「你想談什麼？」
「就談你們闇盟隨便毀壞行規如何？」斯凱冷漠的道，自幼不知道看過多少場談判場面的他才不在議腦袋上的槍，因為他知道對方除非想一起死，不然沒膽子開槍。
「我們什麼時候壞行規了？」
「沒有嗎？」斯凱吸了一口菸，他知道雙胞胎被他嚇到了，因為他在他們面前從來不抽菸，也不曾擺出這個模樣，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沒有看他們一眼，按照他對他們的了解，這個結論反而更讓他們慌張，「老子我花了一個多月在陪他們辦家家酒，好不容易得到他們信任，可以完成老子的任務，你倒好，趁老子去幫他們買東西的時候就把人帶走了？」
左一口老子，右一句老子，面對年紀比自己大了起碼有兩倍的奧達，這模樣看起來應該很好笑，可是沒有人笑得出來，因為斯凱臉上那種猙獰的狠勁。
「斯凱……」梅露亞低叫，盡全力想在他臉上找到一絲他是在說謊的痕跡。
奧達瞇起眼，心底知道這個問題大了。
黑社會自有一套規矩，搶別人口中的肉是忌諱。雖說大不了黑吃黑，可是也要看一口吃不吃得下，眼前的少年年紀輕輕就敢抓著毒氣跟這麼一群人對峙，後台不簡單！
「誰委託你的？」
「你傻了嗎？我怎麼可能出賣雇主？我只知道我的雇主跟他們父母有仇，所以要我先取得他們的信任再殺了他們，然後把他們死前的錄影帶交給雇主，那筆錢足夠讓我消遙到八十歲……如果我活得到八十歲的話。」
翹著腿，斯凱直視奧達的雙眼，冷哼：
「兩條路，現在讓我殺了他們拍照，或者大家一起死，反正我的組織饒不了任務失敗的人，橫豎都是死，不如拖多點人陪葬。」
那是屬於亡命之徒的眼神，屬於亡命之徒的表情……不怕死的人……最可怕！
「可以，你開槍吧。」奧達讓步了，他還不想把手下弟兄全陪在這裡──天知道他如果做了相反的選擇，不想死的手下會不會先幹掉他。
「奧達老大，你是個聰明人。」露出滿意的笑容，斯凱起身，隨手拋出一只V8丟給抓住梅露亞的一個男人，「你，幫我攝影。」
那個男人遲疑的看向自家老大。
奧達冷冷的看著斯凱，看見即使在現在，他還是用左手抓著試管……
朝手下點點頭，他知道這筆生意沒得做了。
見斯凱掏槍朝艾力克斯走去，梅露亞就想衝上前，卻被另一人抓住。
「斯凱！」
艾力克斯看著他，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他很狼狽，渾身是傷……看著斯凱的眼神卻出乎預料的清澈，似乎在剛才他們對話時，就決定了什麼。
「怎麼樣？這就是社會教育，學到不要隨便相信他人了沒？」
總是玩世不恭的笑容，輕挑的眼神，帶有嘲諷的語氣……可眼神卻總在不經意間，有著孤獨……那就是斯凱，不管他是誰，也不管他想做什麼……
他只知道，斯凱……是朋友……
「……我只拜託你一件事，如果你曾經把我當朋友，」艾力克斯輕聲道，「讓梅露亞回家。」
溫柔的綠瞳中，沒有絲毫猶豫、責怪或遲疑，更沒有不信、失望和憤怒，他只是看著他，用跟以往沒有兩樣的態度，說話。
拿槍指著他的斯凱愣了愣，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就這樣？！」是他的演技出了問題嗎？一個剛被朋友背叛的人……該說這種話嗎？！
「因為，我父親總是告訴我們，不可以恨朋友，永遠也不要對朋友拔刀相向……而你，是朋友。」
自從體會到父親告誡他們時的眼神，是無以復加的自責與哀傷後，他就決定了，他絕對不會去恨朋友。
不管結局如何發展，他不會恨斯凱，絕不會！
斯凱沉默的看他，轉頭看了眼滿臉焦急和關心的梅露亞，發現她看他的眼神，同樣還是信任，沒有怨……
真是的……竟然有這種蠢到極點的雙胞胎……還真的有……願意拿性命來相信他的人……
按耐下內心的衝動，斯凱扯高唇角：
「這種個性真吃虧啊，艾克。」
聽見他的稱呼，艾力克斯睜大眼。
……
艾克……這算哪門子暱稱？
我們家的暱稱向來沒道理，就像我小名是梅兒。
你可以叫啊。
不了，我對正常的稱呼比較有興趣。
……
一向不肯以暱稱叫他們，若有似無保持距離的斯凱……
見他注意到了，斯凱左手把試管一拋──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隨著試管移動。
就在那一瞬間，斯凱一轉身，一槍斃了梅露亞身旁那個男人，然後把手槍丟給她。
艾力克斯同時行動，卸下了持槍抵住他腦袋的男人的腕關節，搶了他的槍，瞄準射擊。
斯凱則握住自己不只一次被雙胞胎批評「模樣古怪、毫無美感」的詭異皮帶，按下暗扣用力一扯，質料特殊的皮帶化作一道烏鞭，在打中敵人的同時釋放出足以致死的電流。
砰！試管砸在地上，綠色的液體流出，卻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竟然是幌子……殺了他們！」奧達氣憤的大吼。
「艾克，你去護梅兒。」這裡交給他！
艾力克斯沒反對，因為他確實擔心妹妹，而胸腹的疼痛也讓他行動不順，為了不給斯凱添麻煩，他毫不猶豫的跑向正護在旅館老板女兒身旁的梅露亞。
「嘿，奧達老大，有風度點，不就是騙局嘛！」斯凱晃了晃手指，挑釁十足。
他故意要吸引更多人手往自己這邊進攻，好降低艾力克斯和梅露亞的壓力。
跟雙胞胎完全是正規軍事訓練教導出來的武技不同，斯凱的武術擁有奇特的節奏，實用，狠辣，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動作，每一個律動都是為了解決敵人。
「梅露亞，搶制高點。」不然人數相差太大，沒有勝算。艾力克斯搶回一把步槍，知道在這樣的空間，妹妹可以做好狙擊手的工作。
「嗯。」梅露亞將女孩推入一個小貨櫃中，緊緊關上門，知道這樣她就安全了。
然後抓起步槍，在艾力克斯的掩護下，攀爬上工廠中巨大的鍋爐鐵架。
啥？！斯凱匆忙中一瞥，連忙偷空開槍毀了整個工廠的配電儀，以免慌亂中有人啟動開關，他們的小命就有危險了。
狙擊手通常兩人一組，一個狙擊，一個觀察掩護。
這之中需要完美的默契與搭配，而他們作得到。
梅露亞皺眉，沒有瞄準鏡的步槍射程有限，但在這個工廠內，卻也夠用了。
一顆顆子彈打在身旁的鋼架上乒乒乓乓響，趴在鍋爐上方的她只專心的狙擊斯凱背後的敵人。
艾力克斯則儘可能的解決瞄準他們的人，不讓其他人有機會搶到制高點。
注意到他們只狙擊對手右肩，斯凱苦笑。
不是他要說，就算不殺人，把敵人兩手都廢掉比較安全吧？！
算了，反正……他也不希望他們殺人……
……
……
半個小時後，勝負已分。
斯凱呼了一口氣，招手要雙胞胎下來。
梅露亞小心的扶著艾力克斯，因為他似乎被傷到左邊肋骨，左手因此施不上力。
正將皮鞭纏回腰上的斯凱忽然看見一個讓他心跳亂一拍的景象──
那對雙胞胎竟然沒有遲疑的拔槍就瞄準還在地上苟延殘喘的奧達。
「等等！」連要殺個人都這麼有志一同會不會太過份了？
「讓開，斯凱！」梅露亞叫道。
「做什麼別人不殺，就硬要殺他？」斯凱也不知道自己幹嘛腦袋壞去的往槍口前站，萬一他們憤怒之下擦槍走火，不就死定了……
「他殺了她！」梅露亞忿忿的道，眼眶有些紅，艾力克斯隱約有些顫抖，眼底也是痛苦和無法原諒之色。
斯凱疑惑，然後想起來剛才混戰中看到的，角落賣花小女孩的屍體。
原來……是這樣啊……
「不行，你們不能開槍。」
「他該死！」艾力克斯痛苦的道，「斯凱，讓開。」
「我知道，可是你們不能開槍，因為你們的手應該是為了保護開槍，而不是仇恨。」他們跟他不一樣，不該染上仇恨的鮮血……至少有他在的時候，他們不能被人命玷污靈魂。
保護……仇恨……他們想保護的是她……為什麼如今卻只能打著復仇的名義殺人……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
梅露亞甩開槍，難過的抱著艾力克斯哭了起來。
她真的不想害死那個小女孩……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呢……
艾力克斯垂下持槍的手，低著頭，把臉埋入梅露亞頸側，無聲的流淚。
斯凱靜靜看著他們，轉頭卸下奧達兩手關節，然後從小貨櫃中放出女孩，抱起死去女孩的遺體，走回他們身邊。
「走了，這裡沒必要久留。」沒有多餘安慰，斯凱知道這是他們長大的過程。
人總是在體會到自己的無力與失去後，開始學習長大……痛苦中蛻變的蝶，才能張開美麗的翅膀。
倉庫外，梅露亞摸著小女孩已經冰涼的臉頰，嗚咽著道歉。
艾力克斯像是極力想壓抑，卻仍是克制不了的哽咽。
斯凱默默掏出一個遙控器，轉頭，看向工廠。
「你們沒有錯，也不需要去恨誰，」這就是世界的常態……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世界發生，他們不過是身陷其中一件罷了……「你們盡力了。」
你盡力了。還記得，他第一次交道的朋友死在戰場上時，奔狼就是拍著他的肩，這樣道。
盡力了……就不該陷入自責……不然的話，身處這樣的世界，遲早會被後悔和自責逼到崩潰。
「可是，我必須教你們一件事情，」斯凱面露複雜微笑的看著因為他的聲音而抬頭看他的雙胞胎，「斬草……要除根，不然無止盡的殺戮中，只會牽扯到更多無辜的人，和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按下按鈕，五秒後，工廠內噴出凶猛火舌，濃煙向天空湧去……
五秒內就擴散的猛烈火燄，絕對不是自然生成的……
「剛剛那個V8，裡面其實有小炸彈和助燃化學劑，加上之前的試管裡頭也是催化劑，兩種不同液體氣化混合後，就變成易燃氣體……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們活，他們該死，可是不該弄髒你們的手。」
愣愣看著火光的艾力克斯和梅露亞聞言，雙雙把視線停在他臉上，敏感的看穿了他平述語氣後的保護。
他想以自己的方式守護他們……
「斯凱，你是傻瓜……」梅露亞哭了，但這次卻是因為他的話而哭。
不該弄髒他們的手，卻為什麼是該由他動手……
「因為……你們用性命相信我，所以，我會回饋你們同等的感情。」斯凱輕聲道。
因為他們願意為他付出性命，所以他也會抱以同等的回饋，從此以後，如果他們真的想殺了誰，由他動手；如果他們真的想保護誰，他也會幫忙……就這麼簡單。
說穿了，他是狼……警戒心十足，冷漠凶狠……可是一旦付出真心，就絕對是性命相交。
從今天起，他知道，自己會願意……用性命去保護他們……無論是他們的安全，或是他們的心……
輕輕抹去梅露亞的淚，第一次表現出澄澈坦率的視線，注視著艾力克斯，然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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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她被騙了，真的！
梅露亞惡狠狠的搶過斯凱手中的打火機，厭惡的把整盒香菸丟出去，懊惱的瞪著還在嘀咕著什麼「那是尼古丁含量最低的菸了」的斯凱。
「不准抽菸！就算你一個人跑到外頭去抽也不可以！」
目光還停在呈現拋物線被丟出窗外的「愛菸」身上，斯凱好錯愕的眨眨眼，仍然不敢置信，她竟然……竟然敢從自己手上搶走菸……
「梅露亞，我起碼抽十年菸了……」哀鳴著，喪氣的往後倒到沙發上。
要一個老煙腔戒菸？！殺了他吧！
為什麼這個禮拜她天天跟他玩這個？
「那正好，表示你該戒了。」毫無轉圜餘地的說法。
不會吧？！斯凱傻眼，然後反守一抓，扯著艾力克斯的衣領往下拖，凶惡的瞪上那雙因為戴著變色隱形眼鏡而看起來同樣是翡翠綠的雙眼。
「艾力克斯，阻止你那個狠心的妹妹，不要逼我……」
「逼你什麼？」艾力克斯好無辜的反問，偷偷扯回衣領。
他們知道斯凱誇張的跳腳有一半是裝出來鬧他們的，因為半個月前的那件事，他們消沉了好多天。
斯凱縱容他們低潮了三天，在第四天踹開他們的房門，用跟以往完全不同的開朗態度，大包小包的拎著一堆東西，把他們跩出旅館……去爬山！
在山林裡窩了四天，他們的心情也確實因為不曾體驗過的露營生活而有所提振，甚至可以說，沉浸在森林的氣息中，若有所思的體會到了什麼。
他們已經分不出來哪個才是真正的斯凱了，只知道每天睜眼閉眼都可以看見他的笑，聽見他的聲音，他努力訴說著他們所不知道的遊歷，幫助他們分散壓力……
終於有一天，他們終於感覺到，重複想起那天的事情，能夠冷靜思考，而不會被悲傷淹沒……
梅露亞笑了，那是她自從那件事情以後，第一次笑得開懷，還主動把斯凱抓去河裡抓河蟹。
後來幾天，斯凱開始把重心放在如何鬧他，直到他也忍不住被逗笑了，斯凱才結束近乎瘋瘋癲癲的整日笑鬧。
一直到那時候，他們才知道他的用心。
哪個才是真正的斯凱呢？也許兩種面貌都是他吧……只不過分為在乎與不在乎……
「臭小子！叫你阻止你妹妹，你對著我發呆做什麼？！我對男人沒興趣！」斯凱氣炸的吼道。
啊？！艾力克斯危險的瞇起眼。
「梅露亞，親愛的梅兒……」他露出非常燦爛的笑容。
「什麼事，艾力克斯，親愛的艾克？」小貓咪露出更加燦爛的笑臉。
「等等，你們這對無良雙胞胎，等……」斯凱心生不妙的大叫。
「聽說斯凱包包裡還有兩包菸，我之前看到他偷買的。」艾力克斯誠懇的送上報復。
「收到。」梅露亞笑咪咪的蹦蹦跳跳跑去斯凱房間，三兩下搜出那兩包「違禁品」，同樣往窗外丟出去。
斯凱不在意他們動他的東西，甚至可以說，斯凱幾乎沒有什麼禁忌──除了他的過去。
所以，他們不曾詢問，也不曾猜想，完完全全避開了斯凱的過去，同樣的，對於他不避諱的事情，他們也沒多客氣了。
……大勢已去……斯凱洩氣的癱在沙發上，他是不可能真的和梅露亞計較什麼的。
「誒誒，斯凱，我烤蘋果派給你吃，你戒菸嘛！」梅露亞跳回他身邊，開始力行糖果與鞭子，努力撒嬌。
「……我菸癮本來就不大……」斯凱嘆氣。
「那就更好，趁機戒了吧？」一雙琥珀金的大眼努力眨啊眨的，看得斯凱是有苦難言，有氣難申……艾力克斯無聲的轉過頭，開始偷笑。
「我戒菸會脾氣暴躁，還會變得很兇，也許會突然抓狂……」斯凱努力想表達這真的不是一個好主意。
「……」
「這樣我會睡不著，跑出去找人打架……」
「……」
「……如此一來，連飯也吃不下……」
「……斯凱。」梅露亞滿臉疑惑。
「嗯？」
「你是戒菸……還是戒毒啊？！」莫非剛剛她丟出去的是大麻菸不成？！
「啥？」斯凱一怔。
「哈哈哈哈……」艾力克斯忍不住爆笑。
雖然他的個性偏向阿斯蘭，但一來他沒有阿斯蘭青少年其遭遇的家庭變故，二來其實也遺傳了母親的開朗，三來被沃爾菲德等人教育，四來有梅露亞陪伴……說穿了，他也許內斂冷靜，但絕對不是正經，這點從他從小到大寫日記詼諧幽默的筆風就可以看出來了。
「艾力克斯，我要跟你挑戰！」斯凱沒好氣的抽出一張衛生紙，仿效中古歐洲騎士丟白手巾要求對決的模樣丟過去。
「我不接受太過廉價的挑戰。」艾力克斯板著臉忍笑道。
衛生紙……太小看人了吧？古時候是上等絲綢耶！
「……噗哈哈哈！」梅露亞直接笑倒在艾力克斯懷中，艾力克斯也又笑了。
斯凱直接白了他們一眼，賭氣不說話了。
「哎呀，斯凱，我今天晚上烤蛋糕給你吃。」梅露亞笑嘻嘻的拉拉他的頭髮。
斯凱最近開始留一撮小髮辮在腦後，直接造成的效果就是，她每次看到都很想抓。
「……我今天晚上不抽菸。」斯凱無奈的嘆氣。
還好他煙癮不大，不然為了換她一個笑容，也未免太昂貴了。
「那我每天晚上都烤點心給你吃。」梅露亞愉快的打蛇上棍。
「……」不會吧，這要他怎麼接下去？
「我每天晚上都烤你喜歡的咖啡巧克力餅乾給你吃。」再補上最後一擊。
「……我試試看戒菸。」屈服了。
「YA！」梅露亞愉快的艾力克斯擊掌，然後彎身對著斯凱笑，「謝謝，不然我會很擔心的。」
「擔心？」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因為你說你不知道自己是自然人還是調整者對吧？」梅露亞理所當然的反問。
「是啊，我是孤兒嘛！」
「調整者癌症機率幾乎沒有，因為基因調整已經改良危險因子了，可是因為你有可能是自然人，所以最好不要抽菸。」艾力克斯笑道。
他就是因為這樣才沒有阻止梅露亞那近乎蠻橫的「扔菸」舉動。
……斯凱愣住了。
就因為這樣？
因為一個「可能」的危險而擔心……
他必須說，雖然有些不習慣被干涉成這樣，可是沒有不滿，反而很感動。
「我知道了，我戒。」就因為他們這份心意，他會戒菸的。
梅露亞愉快的回以笑容。
只是，她沒說出口的理由，還有一個……
抽著菸的斯凱，看起來太生疏，太冷漠……也太遙遠……她不喜歡看他抽菸，煙霧後……他的眼神森冷而自嘲，表情則是孤寂又疏離……如果抽菸時他的心情會不好，那就別讓他抽菸了！
這是她的自私吧……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敢坦白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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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露亞也許是因為從小就跟雙胞胎哥哥親密慣了，所以對於異性沒有什麼防備或抗拒，只要博得她的好感，她隨時可以往你身上摟。
但至少，他可以慶幸的是，要讓她看對眼，還沒那麼容易。
「斯凱斯凱，我想玩那個！」飛撲到身上的小貓咪嗚叫，爪子輕輕扯著他的衣服。
「哪個？」正忙著在採買日常用品的斯凱聞言，轉頭看過去，然後笑了。
那是北美洲的區域特產，只有盛產楓糖的省份能夠玩到的，用煮好的楓糖漿林在雪地上，然後楓糖漿會變成軟糖，可以盡情的畫出自己喜歡的圖案。
「好啊，去玩，艾力克斯呢？」
「他說去買禮物寄回家。」梅露亞笑道。
「妳不一起去選？」
「我來找你一起去啊。」露出可愛的小虎牙，梅露亞扯著斯凱往回走。
「妳也要讓我拿東西啊，付過帳的！」他連忙伸長手從櫃檯上拖回背包。
梅露亞因為他的抱怨開始咯咯笑──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講的什麼話好笑，可是她總是笑得很開心。幸好艾力克斯常常跟他一樣茫然，不然他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哪根神經接錯線了。
走進楓糖專賣店，裡頭有各式各樣的楓糖製品，包括楓糖口味的棒棒糖、楓糖餅干、楓糖糖餅、楓糖麵包、楓糖漿、楓糖果仁……甚至還有楓糖酒，甜而不膩的香味，瀰漫在屋內的空氣中。
屋子中央還有個像是古代火爐的東西，一只大鍋放在火上燒，裡頭滿滿的楓糖翻滾，冒著褐金色的泡泡，每個泡泡破裂，都會散發出濃稠的香味。
看見妹妹進來，艾力克斯順手就將剛結完帳的棒棒糖塞到妹妹口中，自己拿著另一根，折成兩段，一段遞給斯凱。
他們兩個都不是很愛甜食，所以……分著吃就好！
斯凱笑著接過，跟艾力克斯一人一半的咬起外殼香脆，內裏堅硬的棒棒糖。
「艾克，我喜歡這裡的楓糖，好純喔，買糖餅，快遞回去給母親。」梅露亞笑道。
於是，他們咬著棒棒糖去買糖餅，楓糖糖餅鬆脆且入口即化，被商家投入巧思的做成各種大小和圖案，陳列在架上，任客人挑選。
梅露亞哼著輕快的歌，小心的將一塊塊精美的糖餅放到籃子裡，又抓了很多棒棒糖，還有好幾罐楓糖漿、楓糖果仁……
「艾力克斯。」幫忙提籃子的斯凱無言的看著一個個籃子被推滿，然後店員的笑容愈來愈燦爛。
「什麼事？」他正在挑楓糖酒和可以搭配咖啡的楓糖晶。
「你們母親很喜歡吃甜食嗎？」還買，再抓都可以吃三年了！說話時，他眼睜睜的看著梅露亞興奮的把十盒楓糖巧克力丟到籃子裡。
「啊？母親不挑。」
「那買這麼多做什麼？」
「因為我們還有兩個乾媽，一個舅媽，一個阿姨……同輩的還有……」零零總總算下來的親友團龐大。
「……艾克。」斯凱苦笑。
「嗯？」
「這樣會不會太少了點？」
「……」
……
等到終於把分裝的禮物寄出去了，斯凱直接拉著他們兄妹倆坐在人行道上喘氣。
「要命，還真累。」他在戰場上殺一圈都沒這麼累……
「總算寄完了，這下子他們不會再跟我哭說要土產了吧？」梅露亞捶捶肩膀，靠著牆壁笑道。
「難講，你忘了我們下一趟要去哪裡了嗎？」艾力克斯苦笑的看著行程表。
「咦？」
「歐洲。」
「所以呢？」梅露亞還沒反應過來。
「那裡有全世界最精美的巧克力，還有全世界最精美華麗的時尚服飾。」斯凱笑道。
他還是很累，可是看見梅露亞那吃驚迷惑的模樣，他就更想笑。
「啊！」慘叫，梅露亞哀哀淒淒的倒在哥哥身上，「嗚……我討厭訂單。」
「少來，妳到時候一定買的最高興。」艾力克斯笑道。
「讓我哭一下嘛！」撇撇嘴，梅露亞跳了起來，她的精力似乎永遠也用不完，「斯凱，帶我們去玩剛才看到的那個。」她可沒忘記目標，只是一忙就忙了好久！
「妳小心吃多了肚子痛。」
「我一口都沒吃哪來的肚子痛？」梅露亞愉快的揮著厚重雪衣外套的袖子，在雪地裡蹦蹦跳跳的走著。
老天，這娃子的體力哪來的？若非他的體力是千錘百鍊的，這下早就趴下來了！就連艾力克斯也不顧形象的願意坐在人行道上補充體力了說……瞪著她的背影，他努力爬起來。
「她跟母親一樣，嗜好是鍛鍊體力。」看穿他的無奈，艾力克斯好笑的解答。
還鍛鍊體力……
「……贏了有獎嗎？」不解的嘀咕，斯凱只能選擇跟上去。
……
這一天，要讓艾力克斯或斯凱來形容，就是他們簡直吃了幾公升的雪水到肚子裡去！
而梅露亞則是在打個嗝以後，摸摸肚子，露出好無辜的笑容：
「我們明天去歐洲吧，我暫時不想看到楓糖了。」
果然，父親母親要我們出外歷練是有道理的，我發現我們還是太不小心了。
如果這也是歷練的一程，那麼我寧願不要成長……亦或者，希望自己能更謹慎。
不是缺乏能力，而是太衝動淺慮……可為此付出代價的，不是我們。
黑暗襲捲內心，只剩下憤怒是唯一的真實，我不敢相信的是……會在他眼中得到救贖。
可我不懂，為什麼他可以輕易承諾要替我殺人，只為了不要弄髒我的手。
艾克……艾克……這是第一次，我在除了你和父親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那種被完全守護的安心……但我不甘心，不甘心讓他沉入黑暗，而我卻踏著清水前進。
斯凱，如果我呼喚他，他會願意遠離藍天……停歇在我們身邊嗎？
梅露亞
……
是輕率，還是大意……亦或是長久以來的順利，讓自己輕忽了很多事情，等到驚覺不對時，已經讓自己和最重要的妹妹陷入險境。
太多如果，只能是後悔……身體上的疼痛掩蓋不了心底的怒火，外在的屈辱抹滅不了胸口的恨意……第一次怒吼出聲，像野獸般嘶吼的憤怒，是連我也不認識的自己。
知道自己該阻止梅露亞，可是兩人心中情感的交流，體會到的都是同樣的悲傷憎恨……意識在沉淪，無法辨別方向……如果他沒有擋在我面前，如果他沒有看著我，呼喚我……或許，我會把自己跟梅露亞都推入黑暗中。
看著他的眼，出乎預料的感到心平氣和的安心。
梅兒，如果是他，就算被殺了，我也沒有怨言……這樣說的我，是不是很奇怪呢？
但我說的是實話，在他對我舉槍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拿性命去信任他……
斯凱……如果我願意用性命當代價，他是否願意……回應我們伸出的手……
艾力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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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過這種感覺嗎？走在熱鬧的街上，卻感覺自己格格不入，彷彿與人群中存在一層隔膜，只剩下自己的空洞寧靜……這種感覺並不陌生，只是他有好一陣子沒有體驗到了。
斯凱冷眼看著熱鬧的街道，最後視線愣愣的停在胸前那白色的小花。
那是幾個小時前，在旅店，貧窮人家的小女孩摘了鮮花來賣──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現象，也習慣了看見小女孩被旅館侍者趕出去，畢竟路邊野花被摘過來賣，除非真的有點閒錢又同情心氾濫，否則不太可能有人願意掏出幾個銅板。
但這次卻再度違背了他的認知，打從遇見這雙胞胎起，他的常識就不斷的在被推翻。
首先是艾力克斯阻止了侍者，然後小女孩看著長相俊美秀氣的艾力克斯發楞，梅露亞因此嬌聲取笑他好久，最後她竟然付錢買了所有的花，然後編成花環，給了他們一人一個。
戰場上只有凋零的殘花，沒有盛開的鮮花，他不習慣花環，真的很不習慣！
他該走了，這場莫名奇妙的相聚已經到了盡頭，再也不該留戀，那份突如其來的衝動。接過花環的瞬間，他有這種感覺。所以他離開了，在距離四個小時的現在。
明明知道這是應該必然的結果，那為什麼……會感覺到窒息感呢……
嗶嗶！
已經很久沒有響起的呼叫器叫了起來，那是他過去隸屬的傭兵團「崩雷」的呼叫訊號。
「奔狼呼叫血狼，三號命令。」
才拉過無線耳機就聽見稱不上好聽的粗啞男音，斯凱皺眉，習慣性的從口袋摸出香菸，點燃。
他跟雙胞胎在一起的時候不抽菸，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純粹是因為跟他們在一起不需要尼古丁刺激腦神經。
「血狼收到，三號命令無效。」他已經退出了，來個三號命令做什麼的？
「臭小子，幫我個忙，搶個任務，回頭謝禮夠你享受的。」男人的聲音帶著戰場上的血腥氣息從無線電波中穿透他全身，讓他有種回到漆黑宇宙中作戰的錯覺，忍不住深吸一口菸，才壓下反射性分泌腎上腺素的衝動。
「什麼任務？」奔狼帶著他長大，於情於理他都沒有拒絕的必要。
「闇盟要綁架一對雙胞胎，聽說是挺標緻的娃子，一男一女，雙頭蛇他們想黑吃黑，你知道他們不合的，可雙頭蛇大本營在歐洲那裡抽不出人手，所以委託我們……」奔狼接下來的話他沒空聽了，因為他腦袋裏面清楚浮現了兩個人。
「奔狼……你說的兩個人，是不是一個藍髮，一個金髮？」他覺得自己的脖子上好像架著一把刀，闇盟跟雙頭蛇都是地下世界有名的幫派，那對雙胞胎……不會天殺的這麼巧吧？！
「是啊，你看過嗎？我估計你們應該在同一個城市……」
何止在同一個城市，他半天前還跟他們在一起吃飯呢！該死的，他們為什麼總是跟麻煩扯得上關係？！他才他媽的離開半天……離開天殺的四個多小時，就冒出這種鬼飛機……
大腦嗡嗡作響，斯凱愣在街道上，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喃喃咒罵著。
按照行規，就算他不接受這個任務，也不能做出洩密或阻攔的行動……他只有兩個選擇，一個去逮他們，好歹在他手上他們比較不會受傷，另一個就是裝做不知道……去他媽的佯裝不知情！
用力大口吸菸，斯凱的臉色陰沉得嚇人。
「血狼……血狼你還在嗎？」無線電那頭，是帶大他的男人，是他出生入死的夥伴，他不能陷他們於不義……理智這麼說，沒用的大腦卻一直想起那對雙胞胎的笑臉和溫柔坦率的眼神。
斯凱，我們當朋友吧！
他才沒有朋友，但是，看著梅露亞那張真誠的笑臉，他什麼也說不出口。
斯凱，自己小心點。
他們才需要小心，他一點事情也沒有……艾力克斯……到底為什麼……他會看穿他沒說出口的離別之意……
握緊拳，模糊的焦距最後停在被他隨手從花環抽出放在胸前口袋的小花，隱約聽見自己喉嚨深處發出的掙扎低吼。
「血狼！」無線電那頭的爆喝聲讓他驚醒。
劇烈喘氣，斯凱苦澀的笑了。
這是抉擇之日，選擇之時……
「奔狼……崩雷最近好嗎？」他竟然短短幾分鐘就出了一身冷汗……夾著菸的手指在顫抖，很沒用的顫抖著。
「很好啊，你這小子好像不怎麼樣，要不要回來讓老子罩你？」
「……我就知道崩雷少了我也活得下去，」因為他們各個是戰場上的狼，是宇宙中展露獠牙的野獸，「可是奔狼，有兩個人，他們少了我……很可能會吃大虧……」雖然似乎有人在暗中照應他們，但遠水救不了近火，之前梅露亞跟艾力克斯走散就是最好的證據。
「啥？！血狼，你該不會是認識那對雙胞胎吧？」
「他們是……朋友。」雖然只是兩個認識不深的人，但應該算是朋友了……
不知道是不是聽出他話語中的猶豫和遲疑，無線電那頭沉默很久，才沉聲道：
「傭兵沒有朋友。」他們只有戰友，除了戰友以外的人都有可能出賣他們。
「……我知道，你一直是這麼教我的……但我必須救他們。」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釐清理由，還是在自找藉口……可是……他必須，他的感情超越了理智，在下命令。
「該死的……你小子動真情了？！」那頭的奔狼破口大罵，轉頭就呼喝起來，夾雜的髒話卻讓斯凱感覺到很熟悉。
心跳加快，他膽顫心驚的等待著奔狼的回應。
是獲得諒解，還是就此訣別……崩雷不會饒過背叛者，如果得不到原諒，救出雙胞胎以後，他就必須跟昔日戰友開戰了。
那群對他而言，亦師亦友……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亦父亦母的夥伴……雙胞胎比他們重要嗎？他不知道，只是不希望那對兄妹出事……
半晌，就在他冷汗已經滲透上衣後，無線電那頭才傳出奔狼沉重的聲音。
「老子趕不過去！去跟他媽的雙頭蛇說老子在殖民地！在地球的人叫他自己想辦法，這錢老子撈不到！」
那不是對他說的，咆哮的對象應該是其他弟兄……
「謝了，奔狼……」他試了幾次才從嗓子擠壓出幾個字。
耳機傳來幾聲咕噥咒罵，最後是粗聲粗氣的嘀咕：
「……狼從來不對同伴出手！但為了原則也不可能去幫你，事實上也沒理由幫你……小鬼，別丟了老子的臉！」只有最後一句是掠狠話！
啪！收線，被用力甩掉的無線電波刺得斯凱耳朵陣陣發痛。
他明白這是奔狼僅能表達的關懷……也是僅能表達的支持……這就夠了！
丟下還沒抽完的菸，雙腿卻已經往旅館走了──從慢步到極速奔跑！
臉上的堅毅，是夜裏出獵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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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城市西南方偏遠工業區的一個工廠──
一群黑衣人不知道何時偷偷佔領了早已因故停工三個月的工廠。
看他們一個個全副武裝真槍實彈，手中的兵器甚至還是某聯軍最新型武器，如果不是渾身流匪氣味，說不定會讓人誤以為他們是軍隊派出來的。
他們是闇盟，地球上最黑暗的黑幫，包辦了軍火走私、人口販賣、洗黑金、賭博、販毒、走私、嫖妓……凡人所能想，他們全都沾了一手。
可是如今，闇盟的第一分隊，卻在兩個半大不小的娃子手上吃了大虧。
怒視著沒用的手下，第一小隊隊長奧達惡狠狠的掏出手槍，對準四個人中縮在角落發抖的兩個小女孩就開槍。
淒厲的槍聲與尖叫同時響起，抵抗中的雙胞胎愣住，驚愕中確認彼此都沒受傷後，僵硬的轉頭往旁邊看去……
角落裡，原本有兩名女孩，一個是旅館老闆的女兒，一個是賣花的小女孩。
現在，只剩下旅館老板的女兒還能發出驚恐無比的尖叫，不久前還感激他們買花的小女孩，滿身是血的倒在血泊中，恐懼的眼中滿是驚懼，失去了生命之火的淚水混雜著不解和無助，滴落在鮮血中……
「你瘋了！」梅露亞在看清楚發生什麼事情以後，像隻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憤怒的嘶鳴。
梅露亞想哭，因為她們是被牽累的……明明就努力把她們安排到不會受到流彈波及的角落了……
艾力克斯素來冷靜的眼瞳幾乎快噴出怒火，但他還是小心翼翼的護著梅露亞，惡狠狠的瞪著敵人。
可是他眼底同樣少不了自責，明明就是……在心底承諾了……要保護……
「再反抗啊！」奧達殘忍的揮揮手上的槍，「有種再打啊！老子把剩下那個也斃了！」
老江湖的他一下子就看出來這對雙胞胎的弱點，而在他們看來，敵人的弱點一但發現，就要狠狠咬住，最好趁機把敵人打到再也無法反抗！
梅露亞恨恨的咬牙，艾力克斯握拳的左手幾乎快把掌心劃破，可他們什麼也沒說，遲疑了兩秒，就雙雙丟開武器。
奧達頭一擺，便示意手下去逮他們。
可是他不敢大意，雙胞胎狠狠瞪著他的眼神，竟然讓他不寒而慄。
這種年紀就能擁有這樣的氣勢……自己會不會惹到不該惹的人了？！奧達有瞬間的遲疑。
他媽的，傻了……怕兩個小鬼做什麼……
「女的抓到一邊去，男的給我教訓一頓，別打他的臉，驗貨時要看的！」揮揮手，奧達像是想彌補自己內心先前的膽怯一樣，殘忍的笑了。
還來不及想清楚「驗貨」是什麼意思，梅露亞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他們要打她親如半身的兄弟。
「住……」憤怒的聲音還卡在喉嚨，就有一個男人往艾力克斯膝窩踹下去，這輩子連父母都沒跪過的艾力克斯在反射跪下的同時，連忙用手撐地穩住身形。
「給老子跪下！」一名右手被他打脫臼的男人洩憤的一腳往艾力克斯小腹踢去，為了防禦要害，他本能的收回手，下一秒，一隻腳直接踩住他的頭，往地上壓去。
「唔……」
當臉頰被迫貼上骯髒的地面時，艾力克斯因為胸口的憤怒悶哼了一聲。
被如此羞辱，隱藏在有禮斯文外表下的那股傲氣在胸口翻騰，他感覺到一種很陌生的情緒，陌生到讓無法分辨……到底是不甘、屈辱，還是……怒氣、狂氣與……恨意……？！
恨……？
感受到恨的人是他……還是梅露亞？！
想恨的對象是敵人……還是自己……
自幼被長輩教導的艾力克斯和梅露亞從來沒有品嚐憎恨的機會，甚至潛意識中，把憎恨歸類到很可怕、很不該有的情緒，所以就連卡佳里遭到暗殺，艾力克斯命懸一線……他們儘管憤怒，卻不曾想過要憎恨誰……
那麼，為什麼此刻……心中有恨……是恨嗎……
愣怔的時候，肉體遭受到凌亂的攻擊，心思被內心徬徨的疑惑猶豫吞沒，他只是本能的保護要害，盡量減少自身傷害。
「該死，住手！」梅露亞氣憤的大叫，要她和艾力克斯一起挨打也好過看著他被打。
「閉嘴，小丫頭，你多說一個字，老子就讓妳哥哥被多揍一分鐘。」奧達冷冷的道。
看出來他是認真的，梅露亞緊緊咬住下唇，琥珀金的雙瞳被怒火燒得雪亮，在艾力克斯終於無力防守，小腹與胃部先後遭到強烈攻擊而悶哼乾咳時，怒火化為……一種名為恨意的情緒。
饒不了他們……全部……都……
她最重要的半身，最重要的哥哥……饒不了……
鮮血從咬緊的下唇流下，纖細的嬌軀在顫抖，不是害怕，而是忍耐……忍耐想甩開抓著自己的人，抽刀抹過他們咽喉的衝動……
她竟然無力阻止他們打傷艾克……
啪嚓！細微的金屬聲，在呼喝怒罵與肉體打擊聲中，是那麼的不清晰，可是隨之飄揚的菸味，卻讓所有人在瞬間停下了動作。
「喲，安靜了？」無聲無息如鬼魅般出現在奧達身旁的少年，一腳勾過椅子坐下，一手拿著菸，另一手正將打火機收到口袋裡。
斯凱！艾力克斯和梅露亞睜大了眼，雙雙倒抽一口氣。
喀！無數把上了膛的手槍指向斯凱的腦袋，只要一聲令下，他就會被轟得連渣都不剩。
「小心槍枝走火，我死了不打緊，你們得陪葬就麻煩了。」斯凱冷笑，左手把玩著一個試管，試管內綠色的溶液在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澤。
「……斯里芬毒氣？！」奧達脫口而出一聲驚呼。
那個零點零零一公克就能毒殺一隻象的生化神經毒氣？！看那試管的容量，一接觸到空氣就會氣體化的斯里芬毒氣足以殺了方圓三公里內的生物。
嘶！這下子所有人都不敢亂來了，殺了他簡單，自己要陪葬才是問題。
「不虧是闇盟的小隊長，奧達老大，這下子，我們可以談談了嗎？」斯凱瞇起漂亮的黑瞳，歛起了臉上的笑，屬於戰場上的血腥氣息開始外散。
該死的，他發現自己在看見艾力克斯傷痕累累和梅露亞嘴唇上的鮮血後，非常憤怒……憤怒，與生氣不同……那是他幾乎快遺忘的情緒。
奧達仍然拿槍指著他的頭，眼神卻緊盯著那根可以主導所有人生死的試管。
「你想談什麼？」
「就談你們闇盟隨便毀壞行規如何？」斯凱冷漠的道，自幼不知道看過多少場談判場面的他才不在議腦袋上的槍，因為他知道對方除非想一起死，不然沒膽子開槍。
「我們什麼時候壞行規了？」
「沒有嗎？」斯凱吸了一口菸，他知道雙胞胎被他嚇到了，因為他在他們面前從來不抽菸，也不曾擺出這個模樣，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沒有看他們一眼，按照他對他們的了解，這個結論反而更讓他們慌張，「老子我花了一個多月在陪他們辦家家酒，好不容易得到他們信任，可以完成老子的任務，你倒好，趁老子去幫他們買東西的時候就把人帶走了？」
左一口老子，右一句老子，面對年紀比自己大了起碼有兩倍的奧達，這模樣看起來應該很好笑，可是沒有人笑得出來，因為斯凱臉上那種猙獰的狠勁。
「斯凱……」梅露亞低叫，盡全力想在他臉上找到一絲他是在說謊的痕跡。
奧達瞇起眼，心底知道這個問題大了。
黑社會自有一套規矩，搶別人口中的肉是忌諱。雖說大不了黑吃黑，可是也要看一口吃不吃得下，眼前的少年年紀輕輕就敢抓著毒氣跟這麼一群人對峙，後台不簡單！
「誰委託你的？」
「你傻了嗎？我怎麼可能出賣雇主？我只知道我的雇主跟他們父母有仇，所以要我先取得他們的信任再殺了他們，然後把他們死前的錄影帶交給雇主，那筆錢足夠讓我消遙到八十歲……如果我活得到八十歲的話。」
翹著腿，斯凱直視奧達的雙眼，冷哼：
「兩條路，現在讓我殺了他們拍照，或者大家一起死，反正我的組織饒不了任務失敗的人，橫豎都是死，不如拖多點人陪葬。」
那是屬於亡命之徒的眼神，屬於亡命之徒的表情……不怕死的人……最可怕！
「可以，你開槍吧。」奧達讓步了，他還不想把手下弟兄全陪在這裡──天知道他如果做了相反的選擇，不想死的手下會不會先幹掉他。
「奧達老大，你是個聰明人。」露出滿意的笑容，斯凱起身，隨手拋出一只V8丟給抓住梅露亞的一個男人，「你，幫我攝影。」
那個男人遲疑的看向自家老大。
奧達冷冷的看著斯凱，看見即使在現在，他還是用左手抓著試管……
朝手下點點頭，他知道這筆生意沒得做了。
見斯凱掏槍朝艾力克斯走去，梅露亞就想衝上前，卻被另一人抓住。
「斯凱！」
艾力克斯看著他，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他很狼狽，渾身是傷……看著斯凱的眼神卻出乎預料的清澈，似乎在剛才他們對話時，就決定了什麼。
「怎麼樣？這就是社會教育，學到不要隨便相信他人了沒？」
總是玩世不恭的笑容，輕挑的眼神，帶有嘲諷的語氣……可眼神卻總在不經意間，有著孤獨……那就是斯凱，不管他是誰，也不管他想做什麼……
他只知道，斯凱……是朋友……
「……我只拜託你一件事，如果你曾經把我當朋友，」艾力克斯輕聲道，「讓梅露亞回家。」
溫柔的綠瞳中，沒有絲毫猶豫、責怪或遲疑，更沒有不信、失望和憤怒，他只是看著他，用跟以往沒有兩樣的態度，說話。
拿槍指著他的斯凱愣了愣，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就這樣？！」是他的演技出了問題嗎？一個剛被朋友背叛的人……該說這種話嗎？！
「因為，我父親總是告訴我們，不可以恨朋友，永遠也不要對朋友拔刀相向……而你，是朋友。」
自從體會到父親告誡他們時的眼神，是無以復加的自責與哀傷後，他就決定了，他絕對不會去恨朋友。
不管結局如何發展，他不會恨斯凱，絕不會！
斯凱沉默的看他，轉頭看了眼滿臉焦急和關心的梅露亞，發現她看他的眼神，同樣還是信任，沒有怨……
真是的……竟然有這種蠢到極點的雙胞胎……還真的有……願意拿性命來相信他的人……
按耐下內心的衝動，斯凱扯高唇角：
「這種個性真吃虧啊，艾克。」
聽見他的稱呼，艾力克斯睜大眼。
……
艾克……這算哪門子暱稱？
我們家的暱稱向來沒道理，就像我小名是梅兒。
你可以叫啊。
不了，我對正常的稱呼比較有興趣。
……
一向不肯以暱稱叫他們，若有似無保持距離的斯凱……
見他注意到了，斯凱左手把試管一拋──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隨著試管移動。
就在那一瞬間，斯凱一轉身，一槍斃了梅露亞身旁那個男人，然後把手槍丟給她。
艾力克斯同時行動，卸下了持槍抵住他腦袋的男人的腕關節，搶了他的槍，瞄準射擊。
斯凱則握住自己不只一次被雙胞胎批評「模樣古怪、毫無美感」的詭異皮帶，按下暗扣用力一扯，質料特殊的皮帶化作一道烏鞭，在打中敵人的同時釋放出足以致死的電流。
砰！試管砸在地上，綠色的液體流出，卻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竟然是幌子……殺了他們！」奧達氣憤的大吼。
「艾克，你去護梅兒。」這裡交給他！
艾力克斯沒反對，因為他確實擔心妹妹，而胸腹的疼痛也讓他行動不順，為了不給斯凱添麻煩，他毫不猶豫的跑向正護在旅館老板女兒身旁的梅露亞。
「嘿，奧達老大，有風度點，不就是騙局嘛！」斯凱晃了晃手指，挑釁十足。
他故意要吸引更多人手往自己這邊進攻，好降低艾力克斯和梅露亞的壓力。
跟雙胞胎完全是正規軍事訓練教導出來的武技不同，斯凱的武術擁有奇特的節奏，實用，狠辣，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動作，每一個律動都是為了解決敵人。
「梅露亞，搶制高點。」不然人數相差太大，沒有勝算。艾力克斯搶回一把步槍，知道在這樣的空間，妹妹可以做好狙擊手的工作。
「嗯。」梅露亞將女孩推入一個小貨櫃中，緊緊關上門，知道這樣她就安全了。
然後抓起步槍，在艾力克斯的掩護下，攀爬上工廠中巨大的鍋爐鐵架。
啥？！斯凱匆忙中一瞥，連忙偷空開槍毀了整個工廠的配電儀，以免慌亂中有人啟動開關，他們的小命就有危險了。
狙擊手通常兩人一組，一個狙擊，一個觀察掩護。
這之中需要完美的默契與搭配，而他們作得到。
梅露亞皺眉，沒有瞄準鏡的步槍射程有限，但在這個工廠內，卻也夠用了。
一顆顆子彈打在身旁的鋼架上乒乒乓乓響，趴在鍋爐上方的她只專心的狙擊斯凱背後的敵人。
艾力克斯則儘可能的解決瞄準他們的人，不讓其他人有機會搶到制高點。
注意到他們只狙擊對手右肩，斯凱苦笑。
不是他要說，就算不殺人，把敵人兩手都廢掉比較安全吧？！
算了，反正……他也不希望他們殺人……
……
……
半個小時後，勝負已分。
斯凱呼了一口氣，招手要雙胞胎下來。
梅露亞小心的扶著艾力克斯，因為他似乎被傷到左邊肋骨，左手因此施不上力。
正將皮鞭纏回腰上的斯凱忽然看見一個讓他心跳亂一拍的景象──
那對雙胞胎竟然沒有遲疑的拔槍就瞄準還在地上苟延殘喘的奧達。
「等等！」連要殺個人都這麼有志一同會不會太過份了？
「讓開，斯凱！」梅露亞叫道。
「做什麼別人不殺，就硬要殺他？」斯凱也不知道自己幹嘛腦袋壞去的往槍口前站，萬一他們憤怒之下擦槍走火，不就死定了……
「他殺了她！」梅露亞忿忿的道，眼眶有些紅，艾力克斯隱約有些顫抖，眼底也是痛苦和無法原諒之色。
斯凱疑惑，然後想起來剛才混戰中看到的，角落賣花小女孩的屍體。
原來……是這樣啊……
「不行，你們不能開槍。」
「他該死！」艾力克斯痛苦的道，「斯凱，讓開。」
「我知道，可是你們不能開槍，因為你們的手應該是為了保護開槍，而不是仇恨。」他們跟他不一樣，不該染上仇恨的鮮血……至少有他在的時候，他們不能被人命玷污靈魂。
保護……仇恨……他們想保護的是她……為什麼如今卻只能打著復仇的名義殺人……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
梅露亞甩開槍，難過的抱著艾力克斯哭了起來。
她真的不想害死那個小女孩……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呢……
艾力克斯垂下持槍的手，低著頭，把臉埋入梅露亞頸側，無聲的流淚。
斯凱靜靜看著他們，轉頭卸下奧達兩手關節，然後從小貨櫃中放出女孩，抱起死去女孩的遺體，走回他們身邊。
「走了，這裡沒必要久留。」沒有多餘安慰，斯凱知道這是他們長大的過程。
人總是在體會到自己的無力與失去後，開始學習長大……痛苦中蛻變的蝶，才能張開美麗的翅膀。
倉庫外，梅露亞摸著小女孩已經冰涼的臉頰，嗚咽著道歉。
艾力克斯像是極力想壓抑，卻仍是克制不了的哽咽。
斯凱默默掏出一個遙控器，轉頭，看向工廠。
「你們沒有錯，也不需要去恨誰，」這就是世界的常態……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世界發生，他們不過是身陷其中一件罷了……「你們盡力了。」
你盡力了。還記得，他第一次交道的朋友死在戰場上時，奔狼就是拍著他的肩，這樣道。
盡力了……就不該陷入自責……不然的話，身處這樣的世界，遲早會被後悔和自責逼到崩潰。
「可是，我必須教你們一件事情，」斯凱面露複雜微笑的看著因為他的聲音而抬頭看他的雙胞胎，「斬草……要除根，不然無止盡的殺戮中，只會牽扯到更多無辜的人，和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按下按鈕，五秒後，工廠內噴出凶猛火舌，濃煙向天空湧去……
五秒內就擴散的猛烈火燄，絕對不是自然生成的……
「剛剛那個V8，裡面其實有小炸彈和助燃化學劑，加上之前的試管裡頭也是催化劑，兩種不同液體氣化混合後，就變成易燃氣體……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們活，他們該死，可是不該弄髒你們的手。」
愣愣看著火光的艾力克斯和梅露亞聞言，雙雙把視線停在他臉上，敏感的看穿了他平述語氣後的保護。
他想以自己的方式守護他們……
「斯凱，你是傻瓜……」梅露亞哭了，但這次卻是因為他的話而哭。
不該弄髒他們的手，卻為什麼是該由他動手……
「因為……你們用性命相信我，所以，我會回饋你們同等的感情。」斯凱輕聲道。
因為他們願意為他付出性命，所以他也會抱以同等的回饋，從此以後，如果他們真的想殺了誰，由他動手；如果他們真的想保護誰，他也會幫忙……就這麼簡單。
說穿了，他是狼……警戒心十足，冷漠凶狠……可是一旦付出真心，就絕對是性命相交。
從今天起，他知道，自己會願意……用性命去保護他們……無論是他們的安全，或是他們的心……
輕輕抹去梅露亞的淚，第一次表現出澄澈坦率的視線，注視著艾力克斯，然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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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她被騙了，真的！
梅露亞惡狠狠的搶過斯凱手中的打火機，厭惡的把整盒香菸丟出去，懊惱的瞪著還在嘀咕著什麼「那是尼古丁含量最低的菸了」的斯凱。
「不准抽菸！就算你一個人跑到外頭去抽也不可以！」
目光還停在呈現拋物線被丟出窗外的「愛菸」身上，斯凱好錯愕的眨眨眼，仍然不敢置信，她竟然……竟然敢從自己手上搶走菸……
「梅露亞，我起碼抽十年菸了……」哀鳴著，喪氣的往後倒到沙發上。
要一個老煙腔戒菸？！殺了他吧！
為什麼這個禮拜她天天跟他玩這個？
「那正好，表示你該戒了。」毫無轉圜餘地的說法。
不會吧？！斯凱傻眼，然後反守一抓，扯著艾力克斯的衣領往下拖，凶惡的瞪上那雙因為戴著變色隱形眼鏡而看起來同樣是翡翠綠的雙眼。
「艾力克斯，阻止你那個狠心的妹妹，不要逼我……」
「逼你什麼？」艾力克斯好無辜的反問，偷偷扯回衣領。
他們知道斯凱誇張的跳腳有一半是裝出來鬧他們的，因為半個月前的那件事，他們消沉了好多天。
斯凱縱容他們低潮了三天，在第四天踹開他們的房門，用跟以往完全不同的開朗態度，大包小包的拎著一堆東西，把他們跩出旅館……去爬山！
在山林裡窩了四天，他們的心情也確實因為不曾體驗過的露營生活而有所提振，甚至可以說，沉浸在森林的氣息中，若有所思的體會到了什麼。
他們已經分不出來哪個才是真正的斯凱了，只知道每天睜眼閉眼都可以看見他的笑，聽見他的聲音，他努力訴說著他們所不知道的遊歷，幫助他們分散壓力……
終於有一天，他們終於感覺到，重複想起那天的事情，能夠冷靜思考，而不會被悲傷淹沒……
梅露亞笑了，那是她自從那件事情以後，第一次笑得開懷，還主動把斯凱抓去河裡抓河蟹。
後來幾天，斯凱開始把重心放在如何鬧他，直到他也忍不住被逗笑了，斯凱才結束近乎瘋瘋癲癲的整日笑鬧。
一直到那時候，他們才知道他的用心。
哪個才是真正的斯凱呢？也許兩種面貌都是他吧……只不過分為在乎與不在乎……
「臭小子！叫你阻止你妹妹，你對著我發呆做什麼？！我對男人沒興趣！」斯凱氣炸的吼道。
啊？！艾力克斯危險的瞇起眼。
「梅露亞，親愛的梅兒……」他露出非常燦爛的笑容。
「什麼事，艾力克斯，親愛的艾克？」小貓咪露出更加燦爛的笑臉。
「等等，你們這對無良雙胞胎，等……」斯凱心生不妙的大叫。
「聽說斯凱包包裡還有兩包菸，我之前看到他偷買的。」艾力克斯誠懇的送上報復。
「收到。」梅露亞笑咪咪的蹦蹦跳跳跑去斯凱房間，三兩下搜出那兩包「違禁品」，同樣往窗外丟出去。
斯凱不在意他們動他的東西，甚至可以說，斯凱幾乎沒有什麼禁忌──除了他的過去。
所以，他們不曾詢問，也不曾猜想，完完全全避開了斯凱的過去，同樣的，對於他不避諱的事情，他們也沒多客氣了。
……大勢已去……斯凱洩氣的癱在沙發上，他是不可能真的和梅露亞計較什麼的。
「誒誒，斯凱，我烤蘋果派給你吃，你戒菸嘛！」梅露亞跳回他身邊，開始力行糖果與鞭子，努力撒嬌。
「……我菸癮本來就不大……」斯凱嘆氣。
「那就更好，趁機戒了吧？」一雙琥珀金的大眼努力眨啊眨的，看得斯凱是有苦難言，有氣難申……艾力克斯無聲的轉過頭，開始偷笑。
「我戒菸會脾氣暴躁，還會變得很兇，也許會突然抓狂……」斯凱努力想表達這真的不是一個好主意。
「……」
「這樣我會睡不著，跑出去找人打架……」
「……」
「……如此一來，連飯也吃不下……」
「……斯凱。」梅露亞滿臉疑惑。
「嗯？」
「你是戒菸……還是戒毒啊？！」莫非剛剛她丟出去的是大麻菸不成？！
「啥？」斯凱一怔。
「哈哈哈哈……」艾力克斯忍不住爆笑。
雖然他的個性偏向阿斯蘭，但一來他沒有阿斯蘭青少年其遭遇的家庭變故，二來其實也遺傳了母親的開朗，三來被沃爾菲德等人教育，四來有梅露亞陪伴……說穿了，他也許內斂冷靜，但絕對不是正經，這點從他從小到大寫日記詼諧幽默的筆風就可以看出來了。
「艾力克斯，我要跟你挑戰！」斯凱沒好氣的抽出一張衛生紙，仿效中古歐洲騎士丟白手巾要求對決的模樣丟過去。
「我不接受太過廉價的挑戰。」艾力克斯板著臉忍笑道。
衛生紙……太小看人了吧？古時候是上等絲綢耶！
「……噗哈哈哈！」梅露亞直接笑倒在艾力克斯懷中，艾力克斯也又笑了。
斯凱直接白了他們一眼，賭氣不說話了。
「哎呀，斯凱，我今天晚上烤蛋糕給你吃。」梅露亞笑嘻嘻的拉拉他的頭髮。
斯凱最近開始留一撮小髮辮在腦後，直接造成的效果就是，她每次看到都很想抓。
「……我今天晚上不抽菸。」斯凱無奈的嘆氣。
還好他煙癮不大，不然為了換她一個笑容，也未免太昂貴了。
「那我每天晚上都烤點心給你吃。」梅露亞愉快的打蛇上棍。
「……」不會吧，這要他怎麼接下去？
「我每天晚上都烤你喜歡的咖啡巧克力餅乾給你吃。」再補上最後一擊。
「……我試試看戒菸。」屈服了。
「YA！」梅露亞愉快的艾力克斯擊掌，然後彎身對著斯凱笑，「謝謝，不然我會很擔心的。」
「擔心？」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因為你說你不知道自己是自然人還是調整者對吧？」梅露亞理所當然的反問。
「是啊，我是孤兒嘛！」
「調整者癌症機率幾乎沒有，因為基因調整已經改良危險因子了，可是因為你有可能是自然人，所以最好不要抽菸。」艾力克斯笑道。
他就是因為這樣才沒有阻止梅露亞那近乎蠻橫的「扔菸」舉動。
……斯凱愣住了。
就因為這樣？
因為一個「可能」的危險而擔心……
他必須說，雖然有些不習慣被干涉成這樣，可是沒有不滿，反而很感動。
「我知道了，我戒。」就因為他們這份心意，他會戒菸的。
梅露亞愉快的回以笑容。
只是，她沒說出口的理由，還有一個……
抽著菸的斯凱，看起來太生疏，太冷漠……也太遙遠……她不喜歡看他抽菸，煙霧後……他的眼神森冷而自嘲，表情則是孤寂又疏離……如果抽菸時他的心情會不好，那就別讓他抽菸了！
這是她的自私吧……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敢坦白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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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露亞也許是因為從小就跟雙胞胎哥哥親密慣了，所以對於異性沒有什麼防備或抗拒，只要博得她的好感，她隨時可以往你身上摟。
但至少，他可以慶幸的是，要讓她看對眼，還沒那麼容易。
「斯凱斯凱，我想玩那個！」飛撲到身上的小貓咪嗚叫，爪子輕輕扯著他的衣服。
「哪個？」正忙著在採買日常用品的斯凱聞言，轉頭看過去，然後笑了。
那是北美洲的區域特產，只有盛產楓糖的省份能夠玩到的，用煮好的楓糖漿林在雪地上，然後楓糖漿會變成軟糖，可以盡情的畫出自己喜歡的圖案。
「好啊，去玩，艾力克斯呢？」
「他說去買禮物寄回家。」梅露亞笑道。
「妳不一起去選？」
「我來找你一起去啊。」露出可愛的小虎牙，梅露亞扯著斯凱往回走。
「妳也要讓我拿東西啊，付過帳的！」他連忙伸長手從櫃檯上拖回背包。
梅露亞因為他的抱怨開始咯咯笑──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講的什麼話好笑，可是她總是笑得很開心。幸好艾力克斯常常跟他一樣茫然，不然他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哪根神經接錯線了。
走進楓糖專賣店，裡頭有各式各樣的楓糖製品，包括楓糖口味的棒棒糖、楓糖餅干、楓糖糖餅、楓糖麵包、楓糖漿、楓糖果仁……甚至還有楓糖酒，甜而不膩的香味，瀰漫在屋內的空氣中。
屋子中央還有個像是古代火爐的東西，一只大鍋放在火上燒，裡頭滿滿的楓糖翻滾，冒著褐金色的泡泡，每個泡泡破裂，都會散發出濃稠的香味。
看見妹妹進來，艾力克斯順手就將剛結完帳的棒棒糖塞到妹妹口中，自己拿著另一根，折成兩段，一段遞給斯凱。
他們兩個都不是很愛甜食，所以……分著吃就好！
斯凱笑著接過，跟艾力克斯一人一半的咬起外殼香脆，內裏堅硬的棒棒糖。
「艾克，我喜歡這裡的楓糖，好純喔，買糖餅，快遞回去給母親。」梅露亞笑道。
於是，他們咬著棒棒糖去買糖餅，楓糖糖餅鬆脆且入口即化，被商家投入巧思的做成各種大小和圖案，陳列在架上，任客人挑選。
梅露亞哼著輕快的歌，小心的將一塊塊精美的糖餅放到籃子裡，又抓了很多棒棒糖，還有好幾罐楓糖漿、楓糖果仁……
「艾力克斯。」幫忙提籃子的斯凱無言的看著一個個籃子被推滿，然後店員的笑容愈來愈燦爛。
「什麼事？」他正在挑楓糖酒和可以搭配咖啡的楓糖晶。
「你們母親很喜歡吃甜食嗎？」還買，再抓都可以吃三年了！說話時，他眼睜睜的看著梅露亞興奮的把十盒楓糖巧克力丟到籃子裡。
「啊？母親不挑。」
「那買這麼多做什麼？」
「因為我們還有兩個乾媽，一個舅媽，一個阿姨……同輩的還有……」零零總總算下來的親友團龐大。
「……艾克。」斯凱苦笑。
「嗯？」
「這樣會不會太少了點？」
「……」
……
等到終於把分裝的禮物寄出去了，斯凱直接拉著他們兄妹倆坐在人行道上喘氣。
「要命，還真累。」他在戰場上殺一圈都沒這麼累……
「總算寄完了，這下子他們不會再跟我哭說要土產了吧？」梅露亞捶捶肩膀，靠著牆壁笑道。
「難講，你忘了我們下一趟要去哪裡了嗎？」艾力克斯苦笑的看著行程表。
「咦？」
「歐洲。」
「所以呢？」梅露亞還沒反應過來。
「那裡有全世界最精美的巧克力，還有全世界最精美華麗的時尚服飾。」斯凱笑道。
他還是很累，可是看見梅露亞那吃驚迷惑的模樣，他就更想笑。
「啊！」慘叫，梅露亞哀哀淒淒的倒在哥哥身上，「嗚……我討厭訂單。」
「少來，妳到時候一定買的最高興。」艾力克斯笑道。
「讓我哭一下嘛！」撇撇嘴，梅露亞跳了起來，她的精力似乎永遠也用不完，「斯凱，帶我們去玩剛才看到的那個。」她可沒忘記目標，只是一忙就忙了好久！
「妳小心吃多了肚子痛。」
「我一口都沒吃哪來的肚子痛？」梅露亞愉快的揮著厚重雪衣外套的袖子，在雪地裡蹦蹦跳跳的走著。
老天，這娃子的體力哪來的？若非他的體力是千錘百鍊的，這下早就趴下來了！就連艾力克斯也不顧形象的願意坐在人行道上補充體力了說……瞪著她的背影，他努力爬起來。
「她跟母親一樣，嗜好是鍛鍊體力。」看穿他的無奈，艾力克斯好笑的解答。
還鍛鍊體力……
「……贏了有獎嗎？」不解的嘀咕，斯凱只能選擇跟上去。
……
這一天，要讓艾力克斯或斯凱來形容，就是他們簡直吃了幾公升的雪水到肚子裡去！
而梅露亞則是在打個嗝以後，摸摸肚子，露出好無辜的笑容：
「我們明天去歐洲吧，我暫時不想看到楓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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