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二次面對她,心情比之前平靜很多,卻多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看著她在見到希莉亞身上的傷痕,臉上流露出的心疼與震驚,他默默的將視線停放到被另一個男人抱進屋的孩子臉上。



他的眼神比第一次見面時,少了那份冷酷無情,多出了一些屬於人的感情,隱藏著愧疚與心疼的冷靜目光靜靜看著希莉亞哭到睡著的臉蛋。



半晌,他收回視線,轉頭就走。



「……要走了嗎?」拉克絲輕聲問。



「嗯。」他沒有回頭,想問的話,忽然又不想問了。



不管答案是不是他想的那樣,都不是他想承受的。



「……希莉亞醒來,會很難過吧?」



好一招曲球得分!達哥斯塔跟阿斯蘭偷偷向拉克絲投以佩服的目光,他們都沒漏看他瞬間握緊的拳。



「……」



「進來好嗎?你也受傷了,醫生還在呢。」拉克絲繼續道。



她看著背對自己的身影,以及飄揚染血的棕髮,若非他轉身的動作,他們還沒發現他受傷了呢。



熟悉的身材,曾經溫柔擁抱她的臂膀……挺直的背脊帶著疏離與抗拒,她感受不到曾經努力張開羽翼承諾陪伴她迎向未來的那顆堅強的心。



可是……



面前的男人側過頭,過長劉海下,黯紫色的眼像隻孤傲的狼,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可是,即使如此,她還是想試著相信,眼前的人……是與她擁有相同靈魂與意志的……那個人!



「也許,休息以後,你願意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們好好談一談。」溫柔的天藍色眼瞳沒有一點猶豫的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掩飾住內心的傷感無奈。



……



她想哭的時候,也是笑著哭嗎?莫名的,腦中浮現奇怪的疑問。



他看著她,一吋吋的掃過她臉上的表情,最後,停在她優雅的交握在身前,卻緊握到關節泛白的手。



緩緩轉身,走向她,筆直站定她面前,吐出簡短的兩個字──



「帶路。」



貼近的距離,讓他可以看清楚她白皙肌膚下的血管,以及眼睛下方的細細青影,雖然上了淡妝掩飾氣色不佳,但是……關心女兒的她,這陣子應該都無法好好休息……



巴掌大的臉蛋、一掌就可以握住的細緻頸項、明顯的鎖骨、根本不相生過小孩的盈盈纖腰,以及關節明顯的足踝……銳利而露骨的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無視她身後幾人不滿的眼神。



「沒有人跟妳說,妳太瘦了嗎?」在不知明的不滿情緒中,他冷哼道。



「啊啦?」



不管那忽然睜大眼,看起來孩子氣了許多,整個表情嬌憨起來的女人,他逕自走過她身邊,吸進滿腔玫瑰花香氣,而他──



並不感覺厭惡。



@@@@@@@@@@@@



他像隻隨時會咬人的狼,警戒心重,而且毫不客氣,猖狂而危險,外加噬血凶殘。



就連讓醫生治療,也拒絕麻醉針,而且照著鏡子,隨時監控醫生的舉動。



拉克絲跟阿斯蘭兩個人四隻眼睛盯著他赤裸的上半身,從胸膛看到後背,只差沒動手要脫他褲子……



中途,拉克絲離開過一次,說上樓去看看希莉亞。再下樓時,手中拿了一套乾淨的男性衣褲。



「你的衣服都沾到血了,要不要先換上我這裡的衣服?」



……



要他脫了!



瞇起眼,橫了她一眼,拿過衣服,但並不打算在她面前換。



拉克絲眨眨眼,微笑,沒有回到旁邊的位子,反而輕輕往前一步。



「可以讓我看一下嗎?」



「看什麼?」



一根纖長勻稱的手指指向他的小腹。



「……」凌厲的視線狠狠殺過去,女人露出跟女兒一樣嬌憨無辜的甜美笑容。



也不知道耐性是不是被希莉亞磨出來了許多,還是在經過這麼多事情以後,他已經不想當個殺手了,抑或許只是純粹不想對「希莉亞的媽」出手,他默默的挺起上身,



單純沒有任何邪念的澄澈目光順著他坦露的胸膛往下移,最後停在他左腹側,天藍色的眼中閃過一抹光芒。



「……找到什麼了嗎?」



「你應該猜到了,所以才這麼問?」拉克絲用輕柔的嗓音問。



「……」他不答腔了。



「我可以問,」拉克絲也不逼他,自顧自的帶開話題,「這個傷是怎麼來的嗎?」她將手移近,沒有碰到他,就已經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一旁的阿斯蘭有點警戒的站起身,她卻還是蹲著沒動,用仰望他的角度,溫柔的微笑。



「可以告訴我嗎?」



那個傷……黯紫色的眼睛看著自己的腹部,在腦中思索一遍,最後搖頭。



「如果妳沒提,我根本沒注意到它。」那個傷口的位置很偏,他既沒有一直照鏡子觀看自己裸體的嗜好,身上也不缺那一個疤,所以一直到她提起了,他才第一眼正視那道疤。



「這樣嗎……」



「妳有什麼好解釋嗎?」



「我可以把這句話解釋為,你跟我有同樣的懷疑嗎?」



「妳可以選擇再也不要提這個話題。」似乎對於這樣從不把話講明感到厭煩,他冷冷的道。



一抹很淡的受傷從她臉上閃過,但很快又恢復甜美堅強的微笑。



「煌……我先生身上也有一模一樣的傷口,那是被MS爆炸時燙傷的,所以形狀很特別,剛好是積體碎片的模樣。」



機體爆炸時,滾燙的機體碎片,劃過腹側,留下了這樣的傷……



不知道是不是心思還留在她方才受傷的表情,他很沉默的把她的話聽進去,一字不吭。



「……你還願意聽嗎?」



聽什麼?他移開眼,放開她的手,沒有再看她。



「我要走了,哪裡可以換衣服。」



拉克絲震了震,默默站起身,低頭時粉紅色長髮掩蓋了她的表情,再抬起頭,又是屬於歌姬的溫柔笑容:



「請阿斯蘭帶你去吧,不能休息一下再走,真的是很遺憾呢。」



他沒理會,事實上,胸口此時的震盪發熱讓他有點難受。



阿斯蘭想說什麼,可是拉克絲的背影是那樣的強裝堅強,讓他無法開口剝去她最後一層保護。



「跟我來吧。」轉頭,對那個根本忘了一切的摯友道,心頭的疼痛,說不出是憤怒還是自責哀傷。



跟在阿斯蘭身後離開了客廳,來到一間房間。



「如果我要殺你,你已經死二十三次了。」他沉聲道。



「……那你為什麼不動手?」



很衝的口氣,表情也非常不滿,怎麼看起來都是對他感到很不爽,但卻有個聲音在腦中說──他在賭氣!



明明是蔚藍色的冷色系髮色,卻擁有非常認真熱血的個性……



出奇的,他沒有因為這種近乎挑釁的口氣冒火或想殺人,只是脫去衣褲,換上剛剛拉克絲拿給他的衣服。



「……這不是你的?」如果他目測沒錯,阿斯蘭˙薩拉比他高了一些,這衣服不該如此合身──雖然稍微鬆了一點。



「這是煌的衣服,拉克絲一直都有在親自清洗打理。」阿斯蘭悶聲道。



……



「……我不是他。」他這麼講,卻感覺到有些氣虛。



是他……不是他……



「我不知道。」阿斯蘭看著他的眼,露出一種與其說是笑,倒不如說拼命強忍悲傷的表情,「因為……如果你是煌,那就表示我最重要的朋友忘了一切,在我無法幫助他的地方,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但是……如果你不是煌,那,擁有跟你相同相貌的我的摯友……到底……在哪裡……」



就單憑一張臉,影響真的那麼大嗎?



看著那張臉,他竟然無法克制內心的激動,把內心壓抑了四年的話一口氣吐了出來:



「那小子又迷糊又愛哭,還愛撒嬌,沒有人在身後逼著就喜歡放棄,老是讓自己吃虧,又挑食又懶惰,遇到反應不過來的事情就只會傻笑,面對很多事情又樂天過了頭,都已經當爸爸了還天真的要命,對於自己的安全從來沒多想……」



聽起來……煌˙大和是個很糟糕的人?!他挑眉,默不吭聲的聽下去,因為他查到的資料都是外人的揣摩側寫,而沒有阿斯蘭˙薩拉的觀點來得真實。



但是,是否是他多心了,那雙綠瞳中的哀傷,逐漸與心跳取得共鳴……他開始懂,懂眼前說到最後都快哭出來的男人的牽掛與傷痛……



「所以……『我拜託你好不好……賴床也要有個限度!給我起來』,話……是這樣說的嗎?」如果再不把這句話說出口,那個亂跳的心臟很可能會拒絕讓血液流回心室,然後他大概會因為血壓紊亂而昏眩暈倒……



阿斯蘭的聲音像是斷了弦的吉他一樣,忽然終止。



錯愕的瞪著他,不敢置信的低喃:



「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他賴床的時候,該不會都是你叫他的吧?」這樣想,阿斯蘭˙薩拉的形象是可以跟那句莫名奇妙浮現心頭的句子搭上邊。



「我沒說他會賴床……」對,他沒提到煌這個小毛病……



「我猜的。」聳肩,轉身就要離開房間。



「煌!」阿斯蘭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才回神驚醒,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



樓梯口,他想追的人無聲無息的駐足。



趕到他身邊,看著他複雜的表情,很自然的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去──



拉克絲蹲在沙發旁,雙手縮在胸前,低著頭……粉紅色的長髮掩蓋了她的表情,瘦弱的肩膀感覺在顫抖,纖細的身子看起來是那樣的無助……



忽然,彷彿是感覺到有人,她的背脊一僵,抬頭,臉上依舊是溫柔的笑:



「啊啦,換好了嗎?我有請人幫忙準備車子喔,如果想換部車避開麻煩,介不介意開我準備的車呢?」



如果她不要這樣微笑,他就可以毫不留戀的離開了吧?



如果……她不要用被遺棄的悲傷眼神,露出溫柔堅強的笑容,他就可以把她當作一般讓人噁心的女人,頭也不回的離開……



如果……她不要笑著哭泣……用讓他幾乎無法呼吸的表情……強裝不在意也不要緊……



「我去買熊……答應希莉亞了……」僵著表情,他沉聲道,大步往外走去。



……



「我……我會準備起司漢堡肉的,要回來吃晚餐喔……路上請小心。」



……



身後的驚喜語音,聽得出細細的哽咽……



……



……



拉克絲˙克萊因與阿斯蘭˙薩拉嗎……



砰砰!



……



煩死人的心臟!再一直干擾他的思考判斷,他乾脆去換顆心算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catsnights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