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三,【卡西亞】

──曾經有過那種感覺嗎?有一個人比全世界都重要,即使毀滅全世界,也希望那個人幸福的感覺……最重要的人所期望的未來,將是她努力的方向,即使在那條道路上,她看不見自己的立足點。

……

……

沒有人知道──就連死去的雙親也不會明白,她在智力測驗時,故意答錯了將近三分之一的題目。因為她知道,分數最高的人,將會被帶離父母身邊。

所以,她冷眼旁觀,看著原本很得意得了最高分的男孩哭著被一群道貌岸然的年長者帶走,看著男孩的雙親從驕傲得意變成驚慌失措,她只是抓著父母的手,沉默。

也許她從小就冷血吧,她猜。

但是,那麼簡單的陷阱卻往下跳的人,在她眼中,真的不是什麼值得同情的生物。平凡,才是最好的保護色。

超高智商讓她變得早熟,使她變得沉默,所以,她其實不是一個討父母歡心的孩子。在那樣的環境中,只有長自己十來歲的兄長,會抱著她去看花海,牽著她的手走過夕陽西下的小路……她已經不記得哥哥的長相,打從傳來他戰死的消息後,記憶中原本應該清晰的模樣都模糊了。

她只記得他的髮,是如大海般的湛藍,陽光下呼應的藍天,是讓她安心的顏色。

對哥哥寄予厚望的父母傷心絕望,母親整日以淚洗面,父親夜夜藉酒消愁……她看著他們,仍然沒有什麼想法,直到她想起哥哥在入伍前,曾經拍著她的頭,要她好好照顧雙親──他知道她隱藏的秘密,卻不曾提起。

照顧……他們嗎?可是,她不是哥哥,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們不要再這麼難過呢?!

這個問題,在她偷看父親的公事包後得到解答。

她破解了使父親在研究中遇到瓶頸的基因密碼,得知這個消息讓雙親在哥哥死後第一次露出笑容。

這樣就可以了嗎?只要她繼續這樣幫忙,雙親就會高興了……哥哥,也可以不用擔心家裡了,對吧?

隱隱約約,內心有點不安,但是她執著於遵守與已故兄長的約定,不理會原本應該是顯而易見的不祥。

……

……

她該注意到的……那個基因密碼是屬於某種病毒,而且是猛烈型的生化武器,父母高興是因為能向奪走兒子性命的調整者報仇了……

不要弄髒了她與哥哥之間的承諾,不要奪走她少數的朋友……她……不想殺人……

可是,銷毀一切實驗紀錄後,她還是殺人了──因為她的行為,雙親被軍方射殺。

──創造出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又意圖銷燬時,本就應該覺悟必須承受另一種代價,這就是人類妄想挑戰造物主的原罪……

她不知道他們明不明白一切的罪始於她,她只知道他們拼了命的要讓她逃跑……

噩夢……開始了……

那是殺與被殺的奏樂哀章,她最重要的兄長為了祖國而死,她的雙親被祖國所殺,身後的追兵來自祖國,又是誰給名為「國家」的權力鬥爭團體制裁他們的權利?!

世界嗎?!人們嗎?!命運嗎?!

如果這些東西都那麼偉大,那她……為什麼要逃呢?

為什麼要活在恐懼之中,活在悲傷陰影之下,磨破腳、擦破膝蓋,狼狽逃竄……逃向一個沒有家人的方向……

因為……不想死嗎?還是不甘心……?

不認輸,不屈服,因為不想就這麼讓他們順心如意。

她不甘願就這麼被這個世界扼殺,活著,也只是為了想看這瘋狂世界滅亡的那一刻……

……

……

「你們恨嗎?」在逃亡途中收容她,並且給了她棲身之所的盲眼導師,曾經如此溫柔詢問。

可是,她對於「溫柔」這種感情,也已經沒了感覺。

在逃亡途中,她看過太多溫柔的人在轉眼間就被醜陋人性取代,也看過許多溫柔的人被殘忍所殺。

「溫柔」並不是人類為了生存所必須的情感啊!

「恨?」她唸著這個音節,看著週遭同樣被收容的孩子們或點頭或搖頭,她只覺得好笑。

恨有什麼用?愛有什麼用?寬容又能證明什麼?!

無論愛或恨,都只是這個世界賦予棋子的權利;不管愛或恨,都只是在命運擺佈好的棋盤上跳舞。

「卡西亞?」或許是她的語氣洩露出內心的嘲諷,導師溫和的叫了她的名字。

「我不恨,導師,但我也不想去寬容或去愛,我只想看,看人性能把世界帶到什麼樣的結局。」

如果說拉克絲等人是積極的以意志想改變這個世界,如果導師的信仰認為擁有SEED的人可以改變世界,那與他們相反的,她就是消極的冷眼旁觀,不伸出手,不進去攪和,只是旁觀,直到最後一人流盡鮮血,直到世界走到盡頭。

那是她唯一一次說出心底的話,那次以後,她又融於所有孩子間,沉默的,扮演一個孩子該有的角色,直到她的世界中出現了那個人──

@@@@@@@@@@@@@

──第一次見到他,他穿著扎夫特的駕駛服,拜訪導師,卻被孩子狠狠踢了一腳。那時候,她在想,如果他殺光他們,好像也是個不錯的結局,殺人與被殺,生存與死亡,或許就是這個充滿戰爭血腥的世界最好的縮影。

可是,他只有在錯愕過後,露出痛苦與掙扎的神色,朝導師行禮,靜靜走出木屋。

夕陽餘暉襯著他幾乎與大海相融的髮色,勾起心底深處的回憶,幾乎讓她想起回憶中,那隻曾經牽著自己的手有多麼溫暖。

……

第二次見面,戰爭已經結束,他陪著一名金髮少女出現在島上,眼神冷靜卻隱含某種悲傷與堅強。

其實她不太記得他的表情了,因為她總偷看著他的髮,還有他深綠色的眼珠。

或許是因為記憶模糊了,所以她總想在他身上找到屬於已故兄長的回憶,她想試試看能否記起最疼愛自己的哥哥的長相,卻在一次惡夢驚醒後,慌張的發現,她連雙親的相貌也記不得了。剩下的,只有他們哭泣、微笑鼓勵,還有染血尖叫著要她逃跑的迴音……

書上說,那是人類自我保護本能的一環,會自動遺忘某些太過悲傷的過去。

可是,她不想要自我保護,她只想記起來跟家人唯一的聯繫……

看著他,就發現他跟記憶中開朗愛笑的哥哥並不一樣,他沉默、安靜,喜歡看書,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微歛眉峰。

從小到大,她還沒跟什麼人相處過,所以她只會睜著一雙眼看他,縮在遠邊的角落,像發呆一樣凝望他的藍,在燈光下晃出記憶深處曾經的幸福回憶……

……

「妳是……卡西亞吧?不要縮在角落,天氣冷會著涼的,過來這裡。」

──卡西亞,別老是喜歡縮在角落,過來哥哥這裡。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講出跟記憶中太過相似的話語,但懷念瞬間勾起心底沒有痊癒過的傷痛,讓她忘了警戒,順從的走到他身旁坐下,把臉埋入膝蓋中,拼命忍住淚水。

他依舊保持沉默,不知道是否是錯覺,她依稀明白這就是他的溫柔──什麼也不說的安靜陪伴。

「喂,我可不可以叫你哥哥?」

「誒?」

「因為……你跟我哥哥一樣……頭髮……」如果叫著他,是否可以找回一些回憶,她只想記起來那逐漸被時間遺忘、被她遺忘的哥哥,到底曾經是什麼模樣……

把臉埋在膝蓋裡的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感覺到他溫柔的摸摸她的頭。

「我的榮幸,希望妳以後別嫌我這個哥哥囉唆啊。」

他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講,就只是用好聽的嗓音溫柔平靜的道。

搭在腦袋上的手很溫暖,有多久……她已經忘了這種溫度了呢……

……

……

「阿斯蘭哥哥。」

「午安,卡西亞,妳這陣子好嗎?」

「嗯。」

……

「哥哥。」

「嗯?」

「沒有。」

……

她喜歡叫他,卻沒有任何意思表示,只是叫他,看他回頭,看他走向自己,看他……對自己溫柔微笑。

他跟記憶中的哥哥可不一樣,記憶裡的哥哥是個八面玲瓏的活躍型人物,他或許同樣活躍,但卻不善言詞的木訥內斂。

也就是說,不好好幫他,他很吃虧!

「阿斯蘭哥哥喜歡卡佳里姊姊嗎?」

「噗……咳咳……咳……」

真是純情啊,哥哥,這樣就被咖啡嗆到了。

抽出一張衛生紙遞給他,她露出無辜的笑容,跳起來就往廚房跑。

「卡西亞,慢著!」不知道他是不是把她的笑容解釋為不懷好意,反正他三步併作兩步的衝上來,伸手就把她攔腰抱起。

「卡佳里姊姊!」她叫著無敵生力軍,身體毫不反抗的當布袋掛在他手臂上──反正掙脫不了。

「噓!」狼狽的男音咬牙恐嚇。

「你們在玩嗎?叫我什麼事?」從廚房幫忙端菜出來的卡佳里疑惑的看著他們。

「沒有,她輸了想賴帳。」翡翠綠的瞳眸壓了過來,但近距離的接觸卻讓她看穿他的臉紅。

「卡佳里姊姊幫我!」假裝沒看到他的懊惱,她笑著朝卡佳里伸出手求救。

「幫妳什麼?」同樣好拐的少女走了過來。

「明天清晨去海邊找招潮蟹,我不要一個人去啦!」

「那我陪妳吧,一起去?」卡佳里很好心的在阿斯蘭危險的視線中把她拉到自己身邊。

「嗯!」掙脫他的狼爪,轉身就躲到卡佳里身後,她露出大大的笑容給阿斯蘭,「阿斯蘭哥哥,你一定不會讓我們兩個女生單獨去買邊對不對?鯊魚很危險,所以一起去玩吧。」

「……妳們要撿螃蟹撿到海裡去嗎?沙灘上哪來的鯊魚啊……」

面對他啼笑皆非的無奈表情,她笑著先一步逃跑,在晚餐前留給他們一點相處的時間。

……

並不一定真的喜歡卡佳里,但是她喜歡在卡佳里身旁的阿斯蘭,在她身旁,他總是可以輕鬆微笑,而且他常常看著她的身影發呆──在自以為沒有人注意到的時候。

所以她不停的幫他們製造機會,卻漸漸發現,他們之間好像少了什麼。

後來想來,也許她已經受夠了太早看穿事實真相,然後為了想去「扭轉」什麼,導致於失去更多的那種痛苦……所以她假裝沒看到,假裝沒注意……就跟一般的孩子一樣──假裝的。

所以當她發現事情跟她隱約預見的走向相同時,那種痛,跟努力過卻失去更多的感覺,一樣痛。

如果是這樣,她是為了什麼而不去幫他的呢?

戰爭又起,他的眼神開始凝望遠方,深遂又……哀傷堅定……

他已經決定好他要的道路,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就算有,那個人也不是她;能阻止他的人,決心放他離開。

他離去的背影,跟哥哥一樣……他離去前溫柔的叮嚀,跟哥哥一樣……不同的是,哥哥要她保護父母,他則要她照顧好自己……

如果能知道他再回來的時候,會是那個模樣,那麼,就算不擇手段,她也會留下他,給他想要的天空,就算為此害死更多人,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早就已經,害死了誰……

可是,這個世界沒有早知道,從她手中降臨在這個世界上的罪,將以奪走她最重要的人作為制裁……

@@@@@@@@@@@@

──如果殺盡千人能換回最重要的人幸福快樂,她會這麼做。但如果殺盡萬人也換不回重要的人的健康,她又該怎麼做呢?無能為力的自己,既然注定無力轉圜,又為什麼要看得太透徹?

──哪,哥哥,告訴我……你想要的是什麼?靠在床頭遠眺大海的你,在想什麼……

看著他異常平靜,卻總是凝望遠方的身影,她無數次在心底問,但從來沒有過答案。直到他數次發病,在劇烈痛苦中消磨了神志,才從那近乎崩潰的痛苦思喊呻吟中,分辨出唯一的名字──

卡佳里。

……

……

從直升機下來的阿斯蘭面色蒼白,一看就是久病未癒的模樣,隨後,她看見煌˙大和,以及那個擁有一頭深紅頭髮的少女。

她不喜歡她!憑著某種感覺,她討厭這個忽來乍到又取代了卡佳里位置的少女。

雖然她喜歡坦率承受她打量視線的卡佳里勝過迴避她視線的美玲˙霍克,但如果是阿斯蘭哥哥選擇的,她就沒有意見──可他的選擇沒有變!

既然如此,這個女人來幹嘛的?!

不成熟的敵意沒有醞釀多久,就在阿斯蘭第一次發病中幾乎被擊潰意志。

──為什麼會是這種症狀?!為什麼會是……UN703號……

簡直就像是噩夢一樣,從她手中誕生的惡魔死神輾轉幾年後,竟然親手收割了她最重要的人的夥伴的性命,還連他都性命垂危……

「不對……」是假的……這只是惡夢的延續,是雙親染血的惡夢的延續……

但無論她怎麼否定,夢,醒不過來!

她依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在病痛折磨下痛苦翻轉抽搐,聽著他失控的哀嚎呻吟,無法幫上一點忙。

她知道這個過程,在實驗中,先是發病,接著器官逐漸衰竭,最後會在痛苦中死亡……那藥物雖然能短時間抵抗病毒,但也只不過是延長折磨時間,漸漸的,會逐漸生成有抗體的新品種,然後,死亡將是唯一的解脫……

但她無法跟任何人說,她怕將真相說出口,他會恨她,恨她發明的東西奪去了他的朋友與無數生命……

她只能自告奮勇要在夜晚照顧他,偷偷紀錄他身體的數據,調整規定的用藥劑量,以有限的醫療設備盡最可能的努力幫助他減緩痛苦、抑制病情……

說與不說,都是折磨。

終於在某一天,聽著阿斯蘭在夜裡因為發作而痛苦到陷入半狂亂的呻吟嘶喊,反覆叫著卡佳里的名字,她才愣愣的想起,在內心的煎熬下,她竟然沒注意到,卡佳里……從來沒有探望過阿斯蘭。

淚水奪眶而出,接著感覺到的是滔天怒意。

即便是因為阿斯蘭,才試著喜歡她……但她無法容忍自己竟然信任錯人……

終於,在美玲尖銳的質問中,她感覺到自己氣瘋了。

「為什麼我不能留在這裡照顧他?!妳承認的那個人根本一次也沒有來過!」

「她來不來都無所謂,因為妳們都只想從他身上獲得什麼才接近他,真正不求回報的,只有拉克絲姊姊、煌哥哥和我們而已,要哭去哭給別人看,要博取同情也別吵到他休息。」

滾出去!抱持著這種心態的人,沒資格接近他……握緊拳,她用冷酷的眼神瞪著美玲,直到她狼狽的轉身踉蹌而去。

走上前關上門,走回床邊看著因為發作暫歇而疲倦昏迷的他,懊惱的淚克制不住的流淌。

秉持這種心態,只會傷害到他而已……為什麼她們都不懂,這種隨便要他、不要他的作法,只是不斷的在他的胸口拿刀劃出血淋淋的傷痕……她們又還想從已經傷痕累累的他身上得到什麼?

被淚水迷濛了視線,她氣到渾身發抖,直到感覺到有人輕碰她的手,眨去眼中的淚\\\\\\,才看見他關心歉疚的眼神。

「阿斯蘭哥哥……」

「……抱歉,讓妳擔心了,別害怕,我沒事。」因為痛苦嘶喊而沙啞的嗓音溫柔的低喃,他滿臉冷汗,卻疲倦的勉強自己給了她一個微笑。

「我知道,是剛剛開瓶蓋的時候被藥水潑到眼睛了,等等去沖沖就沒事啦,我幫你擦藥酒,你睡一下好不好?」強顏歡笑,彆腳的藉口,他看著她,仍然體貼的選擇相信──儘管眼底無奈歉疚更甚。

「被藥水碰到眼睛是要『立刻』去沖水,我等妳回來,妳先去弄眼睛。」像是想證明自己沒事一樣,他忍著劇痛,移動了姿勢,然後對她微笑。

「好……」笑著點頭,強裝的面具在踏出房門的瞬間崩毀。

無法原諒,不能原諒,她可以不恨世界,卻絕對憎恨傷害他的人!

心底有陌生的激昂情感在呼嘯著憤怒與不甘──

去找她,去問清楚……在電視裡不斷發表聲明與努力的女人,到底將他放在什麼位置……?

又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

……

──她不能明白,為什麼一個人可以在心意與責任間搖擺不定,尤其是時代並沒有多善待他們的時候。

冷眼旁觀卡佳里歷時三個多月的付出,也花了三個多月弄清楚過去自己從來沒弄懂的始末,終於讓她明白了,一直以來存在於他們兩人之間「不自然的自然」是從何而來。

責任、身分、世界……他們都顧慮太多事情,同樣寧可自己加倍痛苦,也不希望讓對方知道……偏偏對方最希望的,就是別讓彼此痛苦……

她服了卡佳里˙由拉˙阿斯哈,第一次撇去阿斯蘭的因素,接納她,但她同樣想問她──

妳想要的,是什麼?

撇去大愛,捨去大義,每每撐著疲憊的身軀,熬夜在他的床邊孤坐到天明的妳,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如果阿斯蘭哥哥希望的是妳的幸福,那告訴我,妳所希望的幸福,又是什麼?我該怎麼做才能達成他的願望?

兩個傻瓜,笨到讓人想哭……

「如果說和平就是重要的人只能哭泣,那為什麼還要和平?!」

別跟她說大愛,不要跟她提世界,她才管不了全世界的人民的生老病死,她在意的只有他……以及令他在意的人們。

「如果連自己都不能幸福,只能夠犧牲什麼,建築在他人的不幸之上,這樣子的和平,是假的!」

她重視的他;他重要的人……每一個人,都在哭泣……

如果這種殘破的虛假只會讓她重要的人心碎絕望,那乾脆毀掉算了……感情瘋狂的在叫囂,理智卻不停的提醒──

可是,毀掉了,不就表示阿斯蘭哥哥的犧牲、他朋友的犧牲都沒有意義了嗎?

她知道她過度尖銳的話與在質問的同時同樣傷害他們,因為那等於是推翻他們全盤的犧牲與努力,可是她不甘心。

不甘心他的付出沒有回報,不甘心為了戰爭失去那麼多的他在和平到來後仍然無法獲得幸福,不甘心……他只能掛著偽裝的面具平靜渡過每一天,卻又在發病時痛苦呢喃她的名……

……

「愛一個人,並不是非要在一起不可,我只是希望她過得好而已。」

……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算被他討厭,被他憎恨,無法再被他呼喚,也是值得的吧?!

跟卡佳里坦承,是賭上一切的覺悟。

「哪,如果我能治好阿斯蘭哥哥,是不是大家就可以幸福了?」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因為沒有人敢肯定……早該承認,命運這種東西,殘酷得過份──至少在她身邊,沒有被幸運女神眷顧的人。

……

……

──嘿,卡西亞,如果我跟卡佳里都願意再向命運爭取一次能夠一起前進的機會,妳願不願意陪我,別再那麼早就放棄?

感受撫摸臉頰的冰涼溫柔,她愣愣的看著他。

原來,她是放棄了嗎?所以不出手,所以不行動,因為她放棄跟名為世界和命運的洪流抗衡……她消極,因為她沒有他們堅強,又不甘心被擺佈,所以儘管不恨,卻做不到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未來。

淚水沾濕了他的手,他的表情依舊溫柔……顫抖的握住那隻一直護著自己的手,對他露出笑容。

「我跟哥哥一起走。」他想要的方向,她會跟上去……

……

……

──她要救他,不則任何手段、不計任何代價,就連自己,也可以輕易犧牲……這樣的心態,很奇怪嗎?!可是,如果沒有了他,她也找不到該前進的方向了。

……

離開了卡佳里的別墅,他們跟克萊因派取得聯繫,無數的醫療資源與助手被送了過來,他的發作則愈來愈嚴重。

已經顧不得隱藏身分與不平凡了,她儘可能的將能力發揮到極限,每天只睡三小時,瘋狂的推動起停頓已久的研究計畫。

「這樣做身體吃不消吧?」還記得,煌哥哥是如此擔憂的看著她道。

「所以我在打營養針啊。」嘴裡咬著濃縮液的瓶子,右手幫左手注射,左手仍然在鍵盤上飛快的移動著,她連一秒也不想浪費。

可是,他們的研究速度追不上阿斯蘭身體的衰弱速度。

……

時間不夠用,沒有那麼多時間給她來做基礎記錄了……

「阿斯蘭哥哥,你能聯絡白鴿嗎?我需要之前感染病毒的人的所有記錄。」

她一直很排斥那份屬於白鴿的紀錄,因為那似乎代表著她害死了多少人……可是,沒有時間給她懦弱了。

聽她這麼說的阿斯蘭,默默的從電腦中退出一只晶片,遞給她。

她愣在當場,看著那只晶片,幾乎無法承受的瞪著他。

他早就拿到資料了,卻不跟她說?!那他……肯定知道了她跟病毒的關係,才會保持沉默的吧?

回應她目光的男人眼神依舊溫柔,被病痛折磨到近乎不成人形的他,幾乎沒有力氣說話了,只有那雙眼還是那樣深邃美麗……

「為什麼不說呢……為了我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他不可能不知道,這資料早一天拿出來,獲救的機率就更大啊!

「那不是妳的錯……而且,卡西亞,妳是我妹妹。」他有些吃力的道,但她猜就算他健康無異,也會說得這麼簡短吧?!因為他並不是一個很會安慰人的人。

因為認為不是她的錯,所以他不怪她。

因為她是他妹妹,所以他給了她全心全意的信任,無論她最終決定怎麼做……

怎麼會有這麼耿直溫柔到一點也不愛惜自己的人……亦或是她太膽小,膽小到竟然連他都無法信任……明明就應該猜想得到,他不會責怪她的……

「我會救你……所以,你要撐下去喔……對不起……」

聽到她的道歉,他只回了一個無奈疼惜的笑容。

知道沒有時間浪費給沒用的哭泣,她胡亂用手背抹去眼淚,抓著晶片就跑回實驗室。

「輸入這些資料去分析,我兩個小時內要。」

……

……

──阿斯蘭哥哥,要撐過去喔……我不希望每一個重要的人都死在我手上……

等待的時間,分外難熬。

為了事前準備,還有不敢多浪費時間,她已經超過三天沒有闔眼了。身旁的人都說,剩下的,只有等待,所以她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但要她怎麼移開眼?她必須睜大眼睛看,看她究竟是救了他,亦或又親手害死一個重要的人。

其實,她一直很討厭睡眠,因為總會做惡夢。

無論是雙親染血的身影與尖銳哀號,還是哥哥離去的背影……她都被留在黑暗,無論她怎麼往前跑,不管她跌倒哭泣……都沒有人會對她伸出手……

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當她蜷縮在黑暗中發抖哭泣,總有一雙手會溫柔的拍她的頭,堅強的臂膀將她護在懷裡,用平靜卻溫柔的嗓音安撫她……愣愕抬頭,就可以看見湛藍的髮,與深邃的綠……

拯救她脫離惡夢的,早已不是已故的兄長,而是他──阿斯蘭˙薩拉。

原來,在她心中,他已經比亡故的兄長重要了嗎?!

把自己縮在椅子上,焦慮的看著那ㄧ堆儀器的運轉,忽然感覺到溫柔的擁抱。

訝異轉頭,煌坐在她身旁,輕輕摟著她,那是同樣無聲的安慰與支持。

「阿斯蘭會醒來的,因為還有人需要他。」

理所當然的口氣,毫不猶豫的信任……是堅信,也是必須相信。

「嗯……等他醒來,我會學著長大……」學著不要放棄,學著去相信……

@@@@@@@@@@@@@
寫到後來,
我在想......
卡西亞說她不恨世界,
但反覆想的卻是全世界的人都死了又與她何干,
或許這種想法,
也是一種無法原諒的報復性心態吧?!

她跟美玲說的話也許太尖銳,
但這是她的憤怒與不平──針對利用她來研發病毒的雙親,針對利用她雙親來研發病毒的地聯,
在她小小的世界中,
「對誰好」卻要求回報,就是一種利用。

愛或許是本能,
但人要先被愛,才會學著愛人,
而她並不是一個被雙親喜愛的孩子,
因為她不討喜,
記憶中只有兄長愛她,
所以她只會對「哥哥」撒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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