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開始顧慮,就開始變膽小。可是,只要在乎,又如何能不顧慮?向前向後,鬆手握手,哪一個才對他比較好,又哪一個……才是她真正希望的方向?

……

……

第一次再上午十點踏入別墅大門,意外的沒有看到任何人。

卡佳里眨眨眼,直接往自己唯一聽見的聲音發源處走去。

廚房裡的景象讓她扯扯唇角,十分無奈:

「卡西亞,如果妳不想把那鍋粥煮焦,介不介意由我來煮?」

站在爐子邊,一手拿著湯杓,一手卻抓著筆在一本筆記本上快速寫著什麼的少女,專注到根本沒有聽見她的聲音。

走上前,瞥了眼完全看不懂的方程式,接過卡西亞手中的勺子,把她趕到一邊去。

被推開的少女轉了個圈,順勢靠在冰箱旁邊,繼續塗塗改改。

怪不得人家都說科學家的生活很可怕,這小丫頭才幾歲啊?就已經開始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了。

聞聞清淡到幾乎沒有味道的白粥,卡佳里開始皺眉。

這東西就是阿斯蘭的主餐嗎?雖然記憶中他的胃口偏向清淡,但是這樣也太「清淡」了一點。

打開冰箱,開始翻翻找找,最後終於找出她需要的材料。

很奇特的,在分開以後,她才開始在不斷的回憶中發現他喜歡吃的菜、他的習慣、他的彆扭……是她平時太粗心,還是回憶與思戀真的會改變一個人?

唯一一次下廚,為一一次學做菜,在瑪娜感動得快哭了的時候,她只學了一道菜就拒絕進入廚房──高麗菜卷。

她大概聽說過現在的阿斯蘭腸胃虛弱,不能吃太油膩的食物,加上他心情悶,胃口差到幾乎什麼都不想吃,參了營養劑的白粥好吞嚥,反而成為他的主食。

營養劑?!他乾脆去當機器人算了!

咕咕噥噥含在嘴裡,卡佳里專心瞪著鍋子,調整火侯。

……

「呀,卡佳里姊姊,妳什麼時候來的?」卡西亞的叫聲把她嚇了一跳。

「還說呢,我進來就看到妳差點把頭髮都送到爐子去了,還敢讓妳繼續煮飯嗎?」

「因為剛剛忽然想起來一個可行辦法,所以想趕快寫下來嘛!」卡西亞皺皺鼻子,聞了聞,「好香,這是什麼味道?」

自從離開拉克絲和大和媽媽以後,她的飲食就開始貧乏起來了。

「高麗菜卷,我估計這大概是現在的阿斯蘭唯一想吃的食物了,他們人呢?」繼續專心瞪著鍋裡的食物,卡佳里企圖用輕快的語氣道。

「在地下室游泳池,游泳對現在的阿斯蘭哥哥來說,是個不錯的運動。」卡西亞收起筆記本,走到她身邊幫忙。

「他可以游嗎?」她懷疑。

如果是以前的阿斯蘭,她會直接把他丟到海裡要他去抓魚,沒抓到就不准上來。可是現在的阿斯蘭隨時可能發病,這個運動適合他嗎?

「所以煌哥哥跟那個女人要在地下室陪他啊。」

那個女人?!卡佳里伸手就抓回想打開冰箱拿醃菜的卡西亞。

「妳應該稱呼她為美玲姊姊吧?」

「妳以為我對誰都哥哥姊姊叫的嗎?」卡西亞仰頭,朝她抗議。

也許因為智商太高,從小到大她鮮少服人,後來遭逢家裡變故,更加質疑人性,因此生物距離感特別強,除了她認定的人以外,一律得不到她的好臉色。

「那不是重點,她好歹比妳多活了幾年,光是她吃得飯就比妳多,尊重是基本的吧?」卡佳里瞪她。

「才不要,我討厭她!」叛逆期的女孩毫不掩飾的表達了自己的反感。

「為什麼?她人好,對阿斯蘭也好,又為了阿斯蘭付出那麼多……」卡佳里完全不懂卡西亞的想法。

「對啊,全部都是有目的的,她希望因為她這麼做,阿斯蘭哥哥會喜歡她,可是阿斯蘭哥哥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這種心理負擔了。」

犀利到近乎尖酸刻薄的言詞讓卡佳里愣了愣,然後她很認真的關上火爐,將一臉不服氣的少女拖到自己身前。

「我沒有資格扭正妳的價值觀,因為妳可能比我看得還透徹,可是……想想阿斯蘭,如果阿斯蘭知道妳因為在乎他,愈變愈偏激,甚至尖銳攻擊他人的真心,他會怎麼想?」

卡西亞張了張嘴,想起阿斯蘭那雙眼,又把其他話吞到肚子去了。

「……我不說了。」阿斯蘭是她的死穴,所以她只能滿臉不甘願的嘟噥。

「卡西亞,妳還在長大,有些事情也許妳以後會有不同的看法,所以不要急著認定什麼,否則將來後悔自己說過的話,感覺就太難受了。」卡佳里幫她順順頭髮,自從她一頭埋入研究後,整頭半長髮就沒有整齊過了,「就像我,我到現在還後悔當初曾經跟我父親吵架,然後我罵他是騙子,罵他誣衊了奧普的理念,其實只是我不懂而已,而父親用性命證實了他從未玷污祖國的信念。可是,就算我再後悔,也沒有機會道歉了。」

「……」卡西亞低下頭,難得主動抱了卡佳里一下,像是彆扭道歉自己害她想起難過的回憶,接著,她抬起頭,「卡佳里姊姊好像老太婆,現在說人生感悟會不會太早了?」

「也對。」被她這麼一說,才發現自己真的開始緬懷的卡佳里甩甩頭,失笑。

相視一笑,卡佳里拉著卡西亞走回瓦斯爐邊,繼續煮她的高麗菜卷與白粥。

「對了,卡佳里姊姊,妳今天怎麼有空來?工作不是很忙嗎?」正在切蘿蔔的卡西亞忽然想到這個一直被帶開的問題。

她可沒忘記卡佳里忙到每天晚上十一點多到島上,凌晨五點又要趕回去的忙碌生活,幾經折騰,她跟煌都想拜託她多少睡一下了──結果她睡了,在阿斯蘭的床邊趴著睡。

……卡佳里手上的動作一頓,然後繼續切香菇。

「……我今天放假。」

「放假?國家首長?!該不會是因為收容我們所以被停職了吧?」在這方面,卡西亞的頭腦還是很靈活的。

「妳少詛咒我,那些代表們我還擺不平嗎?」卡佳里瞪她。

也就是說,那些代表有發難,只是被擺平了。

「那妳怎麼可能休假?太詭異了……」卡西亞扳著指頭,「明明電視上說妳下個月要出訪斯堪地納維亞王國,還要拜訪殖民地……妳應該忙到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怎麼可能有時間過來煮高麗菜卷?」

眼看她臉上擺明了寫著「妳騙人,我不信」的六個大字,卡佳里嘆氣。

「我被趕出來了,因為我的祕書長太過能幹,又有一張生起氣來魄力可以跟阿斯蘭比的臉,我只好乖乖休假一天。」千錯萬錯就錯在她為什麼要看上佛列與阿斯蘭相似的氣質,導致當佛列抓狂時,那股冰冷的漫天怒火讓她反射性的想到阿斯蘭氣惱的模樣,進而心痛,然後投降。

真的是反了!竟然秘書敢兇首長……明天就把他調到軍部去操練……

「秘書可以趕走首長?」卡西亞狐疑。

「大概吧,奇薩卡跟瑪娜也都幫他……」卡佳里聳肩。

「為什麼?」

「……因為我昨天開完會在回辦公室的途中昏倒了。」

「妳說什麼?!」自認理智,打從滿六歲開始就沒尖叫過的卡西亞尖叫出來,聲音大到可以震碎玻璃。

但她沒空懊惱自己破壞了形象,藍綠色的大眼睛瞪著眼前據說十二個小時前才剛昏倒過,卻講得漫不經心、毫不在意、根本沒感覺的女人,氣到差點再尖叫一聲。

「不用生氣,效果還不錯耶,我的支持度又上升了,而且阿斯蘭這件事情也沒有人敢提了,氣昏我可不是什麼好結果……雖然醫生診斷結果只是疲勞過度、貧血、血糖太低又一時氣急攻心……」講得無辜的女人困惑的看著放下刀,洗乾淨手,轉頭就走的女孩,「妳要去哪?」

「妳先煮飯。」頭也不回的尖叫道,卡西亞衝到地下室,闖入游泳池間,看也不看裡面三個人的表情,滿臉嚴肅的道:

「如果沒有人要去阻止那個愚蠢的才昏倒過卻忙著做那個該死的高麗菜卷的女人,我可不可以直接拿鉆板打昏她?」

「啊?」

@@@@@@@@

聽完卡西亞說的話,兩個個性氣質迥異的男人紛紛皺起眉頭,臉色陰沉的嚇人。

「阿斯蘭?」煌看著原本趴在游泳池邊恢復體力,現在卻似乎快冒火的好友。

「……」他真的想衝過去掐死那個逞強又頑固的女人……

握緊掌心,低頭,視線中晃過胸前在水光中盪漾的守護石,以及自己瘦到不像話的身軀,心再度狠狠的抽痛一次。

「煌,我先去沖澡,你去要她休息一下。」游泳池裡的水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苦澀,澀到他連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輕而易舉看穿再度擬化成小白鼠的好友,煌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只好嘆氣著伸手拉他一把,協助他直接從游泳池上來。

「美玲,麻煩妳去幫忙卡佳里做午餐好嗎?要她休息一下,我陪阿斯蘭去淋浴間,順便幫我轉告,她如果敢不休息,阿斯蘭決對會賭氣不吃她做的午餐。」

雖然他很想來點有魄力的威脅,但想到最近壓力大卻沒怎麼發洩的卡佳里可能的暴力指數後,就決定搬出另一個擋箭牌了。

「啊,好的。」正拿毛巾遞給阿斯蘭的美玲聽話的點頭,匆匆離去。

見狀,卡西亞也想跟去,卻被煌制止。

「妳別去,他們兩個該好好談一次了。」

美玲自從最初跟卡佳里見面以後,大概是心生愧疚,總是刻意避而不見,只是……這樣下去不行啊,對他們三個人都不好。

雖然說起來自私,但是愛情這條路上,三個人就嫌太擠了點。

現在……就要看他的姊姊到底想通了沒有……

「談什麼啊……」本來擔心卡佳里會傻傻的答應什麼不該答應的承諾,想跟去「壓制」美玲的卡西亞不滿的嘀咕,卻在想到卡佳里幾分鐘以前說的話以後,轉身走回阿斯蘭身邊,不怕自己弄濕的抱住他,「哥哥,卡佳里姊姊說她的秘書很像你耶,所以她一看到秘書生氣,就只好認輸了。」

是嗎……這句話引來兩人詫異的注目。

「她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可從來沒有因為我生氣而認輸過……」阿斯蘭苦笑低語。

「因為阿斯蘭對在意的人生氣多半都是關心,所以雖然嚇人但是不會怕。」煌溫柔的笑道。

卡佳里的害怕情緒,應該是從那次密會以後才有的,因為阿斯蘭第一次用冰冷卻尖銳的怒火針對她,加上心生愧疚,所以覺得害怕。也因此再看到跟阿斯蘭氣質相似的秘書發火,心痛與退縮很自然的令她讓步……這算是留下什麼陰霾嗎?

見煌的眼神忽然有些危險,阿斯蘭悶悶的撇過臉,大概也猜到煌腦中想的事情。

能說嗎?他那次發完火以後,就後悔了,可是……他沒有道歉的機會。

他的脾氣還是沒變,面對重要的人就會更直接激烈的表達自己的不滿與掙扎,卻彆扭的只能用會傷害彼此的話來傳達那份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痛苦……

就像當初他面對那樣在意自己的煌說,下次見面,他會殺了他……就像那次,他對著卡佳里說,有些事情可以理解,卻無法原諒……

根本不能怪她的錯,又從何說起原不原諒?

她只是想救奧普,從未想過脫逃,儘管在議會上頻頻受挫,她卻總是一個人忍下來了,還跟他說要他不用擔心,一個人面對那一切……

他知道她的辛苦,明白她的無助,理解她的退縮與絕望屈服……卻不滿她什麼都沒告訴自己,更不滿什麼都沒注意到的自己。

可是等到他注意到時,已經沒有機會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只是叫著她的名字都會感到心疼?

情感與理智相衝突,不想放手──必須放手……總告訴自己就該這樣,總在說這樣對彼此都好,那為什麼一聽到她昨天昏倒,還是痛苦到無法呼吸……

可是,現在的他,憑什麼守護她──一直以來他都在問自己這個問題,曾有的守護承諾,在現實因素的衝擊下,是那樣的無能為力。

默默走進淋浴間,關上門,隔絕了煌和卡西亞關心擔憂的視線。

打開水龍頭,卻無力的靠著牆滑坐到地,閉上眼掩飾心底的掙扎與翻騰的情緒,任蓮蓬頭的水沖淋在自己身上,用濕淋淋的髮掩蓋了痛苦扭曲的神情。

水聲中,依稀可以聽見,飄忽回盪著雷歐總是在嘴邊呢喃的溫柔歌曲,那是他為了妻子在學生時期寫的情人節告白新詩,後來在結婚時譜成曲子……

想念一個人,需要衝動的感覺,
思念一個人,需要深刻的烙印,
接近一個人,需要滿懷的誠意,
愛上一個人,需要十足的勇氣,
放棄一個人,談何容易……
謝謝妳教會我愛人的勇氣,讓我體會愛戀的衝動,手牽手走過翠綠的草地,雨後總會出現刻畫一生幸福的彩虹……

……

……

嘿,阿斯蘭,你要相信,只要你們都還活著,路就還沒走絕。現在絕望,還太早了喔。

別讓她嘗到跟我一樣的心痛與後悔,別放棄尋覓讓兩人幸福的方向……

……

總是這麼說著的人,有著悲傷的笑容,和痛苦依戀的眼神……可是,他來不及問,如果他成為她唯一的枷鎖,束縛著她無法前進……又該怎麼讓彼此幸福?!

沙啞模糊的低喃隨著喉嚨緊縮而消失,淚,混雜在水中,悄然無痕……

@@@@@@@@@@@@@

──姊姊,妳知道嗎,這是我第一次清楚認識到,在他心裡,我跟其他的女人沒有什麼兩樣,能讓他另眼相看,並且除去責任以外真正牽掛在心的,只有她。真的好高興他保護了我,也沾沾自喜自己跟別的女人相較,能更了解他、更接近他,但這或許只是自己編織的一場夢,他只是脾氣正直又責任感太強而已,所以……我該放手了,是嗎?

……

……

美玲走到廚房,看著背對著門口的身影慢調斯里的來回走動,不時朝鍋裡丟點東西進去,不由得感覺到心痛。

那不是忌妒,而是更深沉的,心疼她的努力與放棄,還有自知無法與之相較的……難受……

「卡佳里小姐,請讓我來幫忙,妳先到旁邊休息吧。」有點尷尬的開口,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因為她的欺瞞而痛苦的女人。

「啊?美玲,妳不是在照顧阿斯蘭?我快弄好了,要不要幫我嚐嚐看味道?」轉過身的女人掛著微笑,蒼白的臉上掛著沒有絲毫芥蒂的笑容,但開朗如陽光的笑掩蓋不了她難看的氣色。

她是怎麼做到……明明心痛掙扎,還能給予他人這麼溫柔的笑容與安慰的?

「我……」

「嗯?」

「妳真的就這麼甘心……把阿斯蘭先生交給我嗎?」脫口而出的話語是那樣突兀,卡佳里的笑容一僵,似乎愣了愣,然後才繼續微笑──只是這次的笑容看得出苦澀無奈與僵硬。

琥珀金色的眼睛眨了眨,然後轉身繼續面對瓦斯爐,專注於鍋子裡的東西。就在美玲以為她生氣了的時候,她卻用狀似輕快的語氣道:

「妳要記下來喔,阿斯蘭喜歡吃高麗菜卷,以後找機會作給他吃。」

她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交代她的?美玲皺眉,感覺視線中的身影朦朧了。

不能哭……不能流眼淚……

「……那個,如果妳不好好休息,阿斯蘭很可能會拒絕吃妳煮的東西……」

呼!卡佳里馬上轉身。

「誰說的?」

怒火旺盛的目光當場讓美玲退後一步。

「我說的。」適時出現的男音化解了美玲感受到的無形壓力,尖銳的視線朝他刺了過去。

「煌˙大和!你幹嘛幫他出鬼主意!這種食物能吃嗎?白粥?怪不得他瘦成那樣!」

「妳以為自己比他好到哪裡去啊?昏倒?正常人會昏倒嗎?」同樣滿肚子火的煌提高音量反問。

「我只是貧血!昏倒幾分鐘而已!」

「妳會貧血?妳自己說我認識妳這麼多年,妳哪次貧血昏倒過?明明就該好好休息的人……」

「你搞清楚,我是姊姊,不要在那邊亂叫,不去陪阿斯蘭在這邊對我吼什麼啊?」

……

一開始煌還按耐著脾氣好聲好氣的講,到後來被卡佳里嗆到真的動火了,就真的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吵了起來。

雙生子就是雙生子,真的吵起來不用換氣,而且話題從頭到尾都沒有重點。

夾在兩人中央,美玲傻了眼,左看右看的不知道幫誰才好,最後趕忙到爐子邊幫忙看顧鍋子裡的高麗菜卷。

「……妳為什麼就是不肯稍微休息一下?妳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糟糕嗎?」

「我知道,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啊!」

「沒什麼大不了?!那請問什麼才叫做有什麼大不了?妳現在看起來也像是隨隨便便馬上就會昏倒……」

「煌,閉嘴!我現在心情很差,不要逼我抓狂!」

「妳還沒抓狂嗎?」面對比自己的聲音還大聲的卡佳里,看著她那在吼叫中更加蒼白的臉,煌不由自主的放軟音調,「我拜託妳就坐著休息一下吧,等等陪妳去看醫生好不好,好歹知道妳到底為什麼會貧血昏倒……」

看著那雙難得固執的紫瞳,卡佳里臉上青白交錯,最後開始泛紅,更加惡狠狠的瞪他。

「笨蛋,我是生理痛啦!生理期本來就會貧血啊!被氣到頭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還問這麼徹底做什麼,不知道這是女孩子的隱私嗎?!」翻著白眼的卡佳里終於忍不住用力的朝他頭上敲下去,「現在我肚子很痛,所以不要逼我!」

嘎?!

被打的煌傻住,美玲手中的勺子調回鍋子中,就連在二樓「偷聽」的阿斯蘭和卡西亞也無奈的嘆氣。

……生理痛?!阿斯蘭撫著額頭,感覺視線有些發暈。

剛剛聽他們吵得這麼厲害,讓他很擔心,甚至開始猶豫自己要不要出面──或者讓卡西亞出面,結果竟然只是因為生理痛?!

唔,也對,卡佳里大概每三個月會有一次比較痛,那時候的她身體很不舒服,連帶的脾氣更加急躁……

大腦迅速閃過以前縮在沙發上喝熱可可呻吟撒嬌的少女身影,耳中繼續聽著樓下的對話。

「總之,煌你閉嘴,端食物上去給阿斯蘭吃,順便叫卡西亞下來,告訴他,敢賭氣不吃我忍著生理痛做出來的食物?我就淋雨走回家!」

憤怒的母獅子嘶喊著最後通牒,雖然吼到最後有點氣虛,而且聽得出來她語氣中的停頓,八成是肚子又痛了。

──她老是愛逞強,卻總有辦法吃定他……

垂下眼,阿斯蘭拍拍卡西亞的頭,要她乖乖下樓。

「那阿斯蘭哥哥呢?」

「我有點累了,所以回房吃。」低聲道,他使勁拉開自己因為關心她,所以下意識死命抓著樓梯口扶手不肯放的手指,強迫自己轉身離開。

五分鐘後,滿臉無奈歎息的煌端著餐盤走進房間。

「吃吧,別讓卡佳里真的氣炸了,我可攔不住她衝動的個性。」

「……我知道。」衝著她的心意,就算依然反胃想吐,他也會忍著不適,全部吃完的。

碗裡,是他最愛吃的菜色。

深邃的綠瞳閃過一絲驚訝和激動,卻沒說什麼,保持著規律的動作,慢慢進食,緩緩咬著清淡的食物,漸漸感覺到吞嚥困難……

「阿斯蘭……」煌欲言又止的聲音出現在自己身邊。

「我以為她做什麼都會放辣椒……」他想笑,聲音卻沙啞又哽咽。

「……」煌注意到了什麼,靜默的撇開臉,沒有去看阿斯蘭的表情,給了他最後的尊嚴。

「我離開的時候,她連煎蛋都會燒焦,曾經把整顆雞蛋丟進微波爐加熱到爆炸,還滿臉無辜的問我微波爐是不是壞了……」他是真的想笑,湯碗中卻出現點點漣漪,連掩飾都做不到的淚,讓口中的味道變鹹了……

房門外,一抹纖細的身影悄悄離去。

……

……

兩天後──

「那麼,我要回殖民地去看看姊姊,離開這麼久,她催我回去好多次了。」拎著簡單行李的美玲,在阿斯蘭房間道別。

「真的不用讓煌送妳到機場嗎?」阿斯蘭微微皺眉,關心的問。

「是的,我叫了車。」她臉上的笑容變輕快了,似乎擺脫了什麼,掙脫了什麼,所以得以解脫。

「幫我跟他們問好。」阿斯蘭回以微笑。

「好的……該說再見了呢,阿斯蘭,對不起,我在這個時候要離開。」看著他,仍會感到心動,但卻再也不是悸動。

因為,她認清了,該怎麼做,才是對他好。也認清了,自己這樣的情感到底算什麼。

如果生長在和平的時代,她也許不會喜歡上像阿斯蘭這樣的人,更或許會覺得他的冷靜有點優秀過頭的讓人敬畏……但因為生存在戰爭中,他的責任感、他的強勁、他的堅定意志……都宣示著他將用性命守護著他所愛的女人,所以為此著迷,為此心動,為此欽佩。

可是,他早已有了認定的女人,而她所欣賞的堅貞和執著,讓他怎麼也不可能變心……再等下去,也不過是持續傷害每個人。

所以……該走了……

「不,我才該謝謝妳這一年多來的照顧,一直以來都給妳添麻煩了。」真誠的道謝,認真的感謝,他總是記得自己欠別人的,卻忘記別人虧欠他的……

「我很高興能夠跟你在一起將近兩年,車來了,我先走了,會再寫信給你的。」美玲笑道,忍著淚轉身,在她剛碰到門把時,阿斯蘭的聲音再度從身後傳來。

「我很抱歉,美玲……我……」愧疚的沙啞言語是他第一次正式面對她對他的感情。

──第一次,道歉。

「不用道歉啦,阿斯蘭真的太溫柔了,我們是朋友啊……」不敢回頭,因為早已累流滿面,只能用輕快的聲音說話,然後抓著包包用強裝堅定的步伐離開。

真的……太溫柔……溫柔到殘酷的地步……

就是因為他的溫柔,才會讓人在明知道沒有可能的情況下,還無法自拔的貪戀著那份不該屬於自己的溫柔,總是因此心存奢望……

樓下大門口,擁有藍綠色眼眸的少女靜靜的看著她,眼中少了嚴厲與嘲諷,竟是出人意料的清澈。

她沒有說什麼,只是走到車子邊,打開車門。

在車門關上前,她聽見了少女的低喃:

「我們都貪戀著他的溫柔,但是能給他救贖的,只有一個人……所以,抱歉,我一直無法接受妳,因為妳不是他需要的人。」

因為他太溫柔,所以她自願扮黑臉,只希望減少他的愧疚,減少她的執迷不悟……從頭到尾,這旁觀的少女永遠都在思考怎麼樣才是對他好……在決定離去的這一刻,美玲第一次了解了卡西亞的想法。

所以,她笑了,淚中帶笑……歉疚悲傷的笑:

「我知道……幫我轉告卡佳里小姐,她跟阿斯蘭,真的都太溫柔了……我無法……做到她的交付,真的很抱歉……」

……

車子開動了,載走了滿車的悲傷,空氣中仍是飄散的淚。

卡西亞落寞的垂下眼,臉上是超乎年齡的自嘲與無奈。

「都在哭……」她最重要的人都在哭,她身邊的人總是悲傷,卻不是任何人的錯,「老天爺真不公平,明明都這麼努力了……」

努力將溫柔留給他人,把心痛堆積在心底,每個人都已經這麼努力了,為什麼……重要的人還在哭泣,自己也只能哭泣……大家,都在流淚……

@@@@@@@@

一直都覺得阿斯蘭面對女孩子太溫柔,太拘謹、太有禮,
反而無法堅定拒絕,
不是他有意接受,
而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只是有時候.....
溫柔,也是殘酷。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catsnights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