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啪!一束翠綠的藥草被隨便往竹桌上一丟。

一腳勾過椅子坐下,羅煞抿著唇,百般無聊的重複著摘草藥的動作,形狀柔媚的鳳眼中飽含的除了不耐,還是只有不耐。

好無聊!他的傷早好了;內力也早就恢復了,那……為什麼他現在會在這裡?

見鬼了,想他羅煞的威名,好不容易斃了十幾年來操控他的老頭們,他現在應該是在江湖上興風作浪;見一個殺一個;有事沒事再挑幾個門派;心情不好可以摘下別人的頭當球踢。至少不應該是在這裡日覆一日的──摘草藥!

對,這就是不合理的地方,他為什麼就偏偏該死的有點戀眷那雙會輕拍他的手,導致他現在這副蠢樣……

窩囊透了!

就在其他三人不知上哪去逍遙的同時,他卻心甘情願的窩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嘖!

「喂,我摘完了。」

他敢保證若這個人再敢叫他摘藥草,他先摘的一定是他的項上人頭以洩心頭之恨。

聽到他的叫聲,柳煜颺從房間走了出來,手上還拿著竹子和釘子。

「辛苦了。」臉上掛著羅煞最沒抵抗力的溫柔笑容,他用袖子替他擦去手上的藥汁,然後牽著他走進房間。

「做什麼……」最後的語音消失在喉嚨深處。

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反射性抽手的動作因為掌心的熱度而一頓。

不習慣被人拉扯卻又捨不得甩開掌心溫暖的羅煞顯得有點心不甘情不願。

「如何,還喜歡嗎?還是你比較習慣我那間房?」柳煜颺柔聲問道。

他花了兩天畫設計圖,然後把原本空置不用的房間清乾淨,最後用了一個上午以上等青竹釘了床、桌椅、衣櫃、書架等,甚至還做了一個小屏風擋住了門口可以看到床鋪的角度,給了防衛心強的羅煞足夠的安全感。

啞口無言的瞪著小小的房間,裡頭的擺設充分顯示了柳煜揚的細心和關愛。一時間,羅煞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

眼眶有點熱熱的,聲音吐了半天吐不出口。他咬住下唇,視線盯在房內的一切轉不回來。

花了半天,他費盡全力才道出一句話,但卻並非道謝,而是質疑。

「為什麼?!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知道柳煜颺也一定聽見了。莫明的自我嫌惡讓他低下頭,更用力咬住下唇。

他該道謝的,說什麼都好,就是不應該說出這種話。這個人和那些老頭不一樣……他明明知道的卻仍是說了那樣的話。

一抹殷紅染上他的紅唇,柳煜颺在心中嘆了口氣。他又把這孩子逼急了。

「別咬嘴唇,都流血了。」柔聲責備,柳煜颺扳起羅煞的下顎,小心的把血漬拭去,用藥輕輕抹在他的唇上。

藉由這個動作,他訝異的看到了羅煞臉上的一抹淡淡的緋色。但他不動聲色的忽略它,不想讓害羞的人更加不好意思。

羅煞沉默的看著他,沒有眨眼,空洞的瞳眸中映著柳煜颺的笑容,一直到那溫柔的感覺滲入心底深處,盤旋在心底久久不散──一點一滴的,侵入冰封的靈魂中。

這個人對他的態度,是叫做溫柔吧?可是……為什麼呢?

心在遲疑中徘迴不去,任時光流逝──

三個月後,羅煞在隱瞞自己身分的情況下,拜了柳煜颺為師,並改名為封亦麒。

與其在江湖上叱吒一時,他倒寧可選擇留在這個會溫柔的跟他說話的人身邊。

@@@@@@@@@@@@

「麒兒,你在書房嗎?」

門外尋覓的聲音由遠而近,縮在書房角落的人兒捧著書,對外頭的聲音沒有任何反應。直到門被推開了,他才茫然的抬頭。

「師父?」

「我還以為你跑到山裡去了,怎麼不回答我?」出手把他拉到竹椅上坐著,柳煜颺笑問。

這孩子怎麼老愛放著椅子不坐,一天到晚往角落躲?!

「您、在叫我啊?」他心虛的撇開眼。

「不然叫誰呢?還不習慣我這樣叫你啊?」

「嗯。」

剛取的名字、全新的環境,有時候還真讓他忘了自己不是羅煞了。

「快點習慣吧,你不討厭這個名字吧?」

「我喜歡啊……」細細的抗議,他放下書接過柳煜颺遞來的茶,「謝謝。」

封亦麒,「他的」名字喔!不是由驚懼構成的名號,而是單純的名字。

「別客氣,你在看什麼書?」柳煜颺邊問邊注意到他烏亮的長髮又隨性亂披,只得取出皮繩替他綁好。

這個動作讓封亦麒一愣,本能的把腳往衣襬內一縮。

好吧,他又忘了。

「麒兒,又不穿鞋了,小心受傷。」他沒錯看那雙雪白如玉的天足。

「不習慣嘛!」

柳煜颺縱容的笑了,無奈的拍拍他。

真是個率性的孩子,既不束髮又不穿鞋的,老是以這模樣滿屋跑。

「在屋子裡就算了,出外記得穿鞋,別傷了腳。」他叮嚀。

「好。」這個他知道,只是竹屋真的讓他很安心,所以忍不住就把鞋子丟到一邊去了。

他不喜歡穿鞋連在一起的其他三人也不知道呢。因為那時隨時隨地都要有被十大惡人暗算的打算。

「乖孩子,在看什麼?」柳煜颺又問了一次。

封亦麒因為仍不習慣和他人友善的作日常生活的對話,所以有時候免不了會忘了回答。

「五行八卦。」

「你對五行八卦有興趣?」他訝然的問道。

「奇門遁甲很有趣啊!」

「以前學過嗎?」

「一點點。」剛好讓他自己看書也看的懂。

「要師父跟你一起讀書嗎?」柳煜颺問。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封亦麒警戒心斗升。

「您要陪我讀書嗎?」封亦麒怯怯的反問,不安的僵住身子。

以往十大惡人所謂的「陪」或「指導」全是不人道的凌虐,他不確定這個人的做法又是怎樣。如果說又是想傷害他的話……

眉宇間的疑懼未消,柳煜颺就已經輕輕抱住他了。

「啊……」他一嚇,本能想反擊的手僵在半途,感受到沿著背脊來回撫摸的溫暖。

「沒事的,已經沒事了。」溫和的語氣柔柔安撫他,一遍又一遍,直到他鬆懈下來,安靜的窩在自己胸前。

「嗯……」明明背上都是要穴,他確能感到心安,真是奇怪……瞇起眼,封亦麒懶懶的應道。

「你不想要人陪,師父就不打擾你了。」柳煜颺輕道。
  
封亦麒抓住柳煜颺正想鬆開的手。

「你,要怎麼陪我讀書?」

「啊?」柳煜颺被問得迷惑,「我在一旁看書,若你有不懂得再問我,有什麼不對嗎?」

還有別的陪人讀書的方式嗎?他俊朗的容顏明顯帶著些許納悶。

「只是這樣?」

「你喜歡怎麼做?」

「不,就這樣。」封亦麒點點頭。是他多心了。

「麒兒?」他不解的喚道。

「什麼事都沒有。」他哪能說是自己害怕被毒打,這樣柳煜颺鐵定更是一頭霧水。

「既然是這樣,以後下午就是讀書的時間了。」柳煜颺做了決定。

「那上午做什麼?」封亦麒問著。

「當然是教你功夫啊,你都入門了,師父總不好什麼也不教你吧?這樣你都要罵師父小氣了。」柳煜颺好笑的提醒他。

「我才不會。」封亦麒低語。
  
他都快忘了他已經入門十來天了,只是一天到晚自由自在的看書跟玩藥草。
  
不過,要隱藏住十大惡人教的東西倒是真的,可別露了馬腳。
  
低頭看著他沉思的表情,柳煜颺這時才發現自己仍把他圈在懷中,連忙鬆手。

「抱歉。」

「您不用道歉的,因為您不是在傷害我。」況且就算是傷害他,也沒有人會道歉的。面無表情的說道,他靜靜的坐直身體。

「麒兒。」心疼的低喚,柳煜颺注意到他從未真心笑過,就算勾起紅唇,也只是冷笑或是在嘲諷些什麼,「師父請你幫個忙好嗎?」心底打定主意,他淡淡開口。

「什麼忙?」封亦麒眨眼,看著柳煜颺離開書房又回來,手中捧著一個鋪了布料的竹籃。

「幫師父照顧牠。」
  
才說完,竹籃到了封亦麒手上。呆呆的低頭,看到了一隻羽翼未豐、根本才破殼而出沒幾天的脆弱雛鳥。

柳眉一歛,封亦麒馬上斷言:

「牠活不成的。」根本沒有覓食能力的生命,隕歿也是命中注定。

「成,所以才拜託你照顧牠啊。」

「我嗎?」

「就是你。」

「我不會照顧牠。」烤來吃還差不多,一直嗶嗶亂叫的吵死人了!
  
把他的嫌惡看在眼中,柳煜颺只好假裝沒看見。

「你會的,就當幫師父一個忙吧。」他努力給徒兒做心理建設。
  
封亦麒沉默了下,突然轉了話題。

「牠的父母怎麼了?」
  
一隻沒有謀生能力的幼鳥,怎麼會沒有父母餵養牠?

「恐怕是被獵人捉走了。」

「是嗎……你也一樣嗎?」聽不出情緒的低喃。

「麒兒。」但柳煜颺卻懂。

「我會照顧牠的,因為牠跟我一樣。」

跟他一樣失去了一切,所以,他會照顧牠的。

@@@@@@@@@@@@

嗶!一聲鷹鳴劃破寧靜的廳堂。

柳煜颺微笑著放下手邊的書,抬頭看著正上演追逐戰的一人一鳥。

會有今天的顯著成效是他所料未即的。

當初決定讓麒兒照顧這隻鷹,主要是希望讓他有點事做,沒想到反而讓他的個性開朗多了。

「笨鷹!你走什麼走?!」

花生米一把抄,封亦麒射得蒼羽滿屋跑。

「麒兒,別這樣,牠還不會飛啊!」柳煜颺好笑的阻止情緒高漲的徒兒。

「不會飛?師父你看過那麼大的鷹還不會飛嗎?!蒼羽,你給我死出來,躲在桌子底下你不慚愧嗎?!」他快氣死了。

嗶!蒼羽揚翅怒視。

牠就是不會飛怎樣?犯法啊?!

「你這隻笨鳥,我殺了你當晚餐!」

嗶嗶嗶!

一下子羽毛滿天飛,柳煜颺錯愕的看著勉勉強強邊跑邊飛的蒼羽。

果然還是有潛力的,給麒兒這麼一欺負,竟能飛個三尺高……

「快飛!休想假裝自己是隻雞!」

嗶嗶!不人道!虐待動物!蒼羽抗議,忙著逃命要緊。

「你翅膀是好看的嗎?用力鼓翅不會呀?!」

嗶……

金色的眼睛指控的看向見死不救的柳煜颺,讓他哭笑不得的制止徒弟。

「再給牠一點時間吧,沒人示範嘛!」

「也沒人示範給牠雞是怎麼走路的,牠怎麼會?」憤憤不平的收手,封亦麒用腳尖踢踢蒼羽,「笨鷹,只有食量像隻老鷹。」

柳煜颺失笑的搖搖頭,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師父,給我三天,我一定要教會牠飛!」封亦麒信誓旦旦的說道。

「呃,好是好,但別太勉強了。」調開視線不敢看蒼羽求救的眼神,柳煜颺苦笑。

「我一定可以教會牠的!」

再不會就把你從山崖丟下去!一雙美眸透出警告。

嗶!揮揮翅膀,蒼羽不以為然的在桌邊跳了跳。

知道牠的意思,柳煜颺彎身便想抱牠上桌。

「師父,別抱牠,不甘心就自己飛上來呀!」封亦麒用手戳牠。

「麒兒……」柳煜颺頓住動作,不知怎麼辦才好。

「師父你太寵牠了!牠不會飛是牠根本不需要飛!」

一針見血!

柳煜颺點點頭,收回手喝自己的茶。

「也對,是我太寵牠了,就交給你吧。」

簡單的一句話,敲響了蒼羽的死亡喪鐘。

@@@@@@@@@@@@@

好不容易蒼羽會飛了,封亦麒第一次開懷的笑了。

此後,開始學會表達的情感就像出閘的洪水一樣一傾不可收拾。

這種情況本是柳煜颺樂見其成的,畢竟他的目的就是讓封亦麒學會表露情感,可是偏偏他卻在此時受了別人請託必須下山一趟。

「麒兒,師父下山十天,你一個人不要緊吧?」

「嗯,不要緊的。」

「你想跟師父一起去嗎?」

「不,我在這兒等師父。」

「那你乖乖等著,師父很快就回來了。」

「好,師父小心。」

那是幾天前的對話了?

封亦麒努力的想著,靠坐在書房窗口看著柳煜颺離去的小路。

還是沒有回來呀,師父遲了……

早知道他就跟師父下山了,可是他很怕自己一接觸到險惡人心,本性就冒出頭。

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師父厭惡的眼神,所以,他不下山。

只是……他沒想過,萬一師父不回來怎麼辦……

嗶嗶!蒼羽飛到他腿上,用翅膀拍拍他。

「蒼羽?」出口的聲音沙啞虛弱的嚇人,封亦麒不解的試圖移動身體確動彈不得。

嗶!蒼羽憂心的咬住他的衣服拉扯。

「沒力……氣……奇怪……怎麼會……?」頭好昏,可是師父還沒回來,他該去弄飯了。

他坐在這裡幾天了呢……想不起來了。

嗶!

「師父……」呢喃著,他神志逐漸不清,清朗的眼眸焦距對不上任何事物。

師父說過馬上回來的,為什麼他看不見師父歸來的身影?

口渴……想喝水……

……好、冷……

星眸緩緩閉上,蒼羽側頭看著他一會兒,振翅從窗口飛出。

@@@@@@@@@@@

「柳公子,真是太感激你了,若沒有你,我那獨生子只怕不活了。」年過半百,白髮蒼蒼的林老爹感激涕淋的道。

一場傳染病來得又快又急,十天內村莊內有數十人倒下,連大夫都不能倖免。再加上村莊位置地遠人稀,來去最近的城鎮也要十天半個月,別說進城請大夫了,只怕全村的人都死光了大夫也還沒見著人影。

唯一值得慶幸的,村莊裡有個小夥子曾經在山上打獵時受傷被柳煜颺順手救回,經他提議後,村人一致贊成與其花那個時間去找不知道能不能救人、醫藥費索求又高的大夫,還不如就近去拜託柳煜颺幫忙──好歹對他的醫術有信心,並且他不收費。

「您太客氣了,在下能幫得上忙最好,只是這些日子耽擱下來,在下真的得走了。」柳煜颺溫文儒雅的安慰林老爹,一面在心中算著時間。

十四天了,當初答應麒兒說十天就能回去,卻因為傳染病流行,留在村裡替生命垂危的村人治病而耽擱了……

「你要走了嗎?這怎麼成?我兒子還沒好啊!」他焦急的抓住柳煜颺的袖子。

「令公子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只要按時服藥,不出三天就能下床走路了。」柳煜颺輕聲安慰道。

「那您就再住三天吧?求求你,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若他有個什麼萬一,要我如何是好?」他忘不了兒子那天自田裡耕種回來就倒下的景象。

「這、在下真的跟人有約了……」他好生無奈,卻無法推開這心急的父親。

「求求您,柳公子,拜託您,您要什麼我都答應您……」林老爹痛哭流涕。

柳煜颺為難的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得先扶著快下跪的林老爹坐下。

「老爹,阿兵真的沒事了,按時服藥後是不可能出什麼狀況的,您別擔心了。要不我在開個幾帖藥預防萬一,保證他平安好嗎?」

「您、您為何執意要回去?」

「因為……蒼羽?」話沒說完,笑容凝在唇邊,柳煜颺錯愕的看著自天空府衝而下的蒼羽。

嗶嗶嗶嗶嗶嗶嗶!

一降落在他手臂上,蒼羽急得亂叫一通,咬著他的衣袖往回家的方向拉扯著。

柳煜颺是第一次看到蒼羽慌忙亂叫。

「莫非……麒兒出事了?」他不祥的猜測。

嗶!聽到封亦麒的名字,蒼羽長鳴一聲,振翅往落霞山飛去。

柳煜颺心涼了一半,連忙抓過紙筆開了幾帖藥塞給林老爹,吹口哨叫回在院子裡吃草的白風,急忙翻上馬。

「柳、柳公子?」

「不好意思,在下家中出了點事,先走一步。」

等到話說完,他人已在幾里外了。

馬不停蹄的奔回落霞山,所幸白風是千里良駒,不消幾刻鐘,便已到了落霞山山腰。基於接下來的路上樹多,白風走不快的考量,柳煜颺一提氣便用輕功趕回竹屋。

穿過竹林,他瞧見了在書房邊窗口的衣袖,正鬆口氣之際,卻見蒼羽努力拉扯封亦麒的衣袖卻得不到回應。

連忙走到窗口,他看見了雙目緊閉、臉色慘白的封亦麒。

「麒兒?」

顧不得禮儀,他直接翻進屋內,輕拍封亦麒的臉頰。

「冷……」緊閉且乾裂到滲血的雙唇間吐出了一個字。

冷?明明體溫熱到嚇人的地步了!

「麒兒,你哪裡不舒服?」一摸他的衣,發現衣衫早已溼透,當下他抱起封亦麒快步回房。

「師父……不要丟下我。」

「我沒有丟下你。」心急的解釋,注意到他根本只是在說夢話。

「我好冷……」

「誰叫你不多穿件衣服。」也不知是汗水還是露水,總之衣服都溼透了!

替他褪了衣衫,先用被子緊緊包住他瘦弱的身子,然後扣住他手腕的脈搏,檢視他的脈象。

「……不要殺我娘……」有如小動物的嗚咽傳出,淚水順著長密如扇的睫毛滑落。

「噓,別怕,師父在這裡。」柳煜颺一驚,心疼的拭去他的淚。

「……爹,我好怕,你在哪裡?不……救我……好痛、不要殺我……」慌亂的求助,他哭喊出聲,「不要抓我……師父,救我、我會怕……」

氣息都亂了!

柳煜颺一咬牙,扯開自己的衣襟進入被窩,讓他可以感受到他的體溫。

「麒兒,你別怕,師父回來了。」

撥開他臉頰邊汗濕的頭髮,柳煜颺一下一下的拍著他。

「……師父……」

他本能的把臉埋入柳煜颺懷中,貪戀那股能驅散惡夢的溫柔。

淚沾濕了封亦麒的臉龐和柳煜颺的肌膚,柳煜颺一直用手輕輕拍他,直到他不再流淚哭泣,才撐起身抓過自己行囊中的竹筒,倒了些水給他喝。

然而試了幾次,都不能順利讓他喝下,清水總是自他唇角滑落。

怎麼辦?再不讓麒兒喝水可不太妙,可偏偏這孩子根本就喝不進去……

苦惱的遲疑片刻,柳煜颺只好自己含了口水,低頭印上封亦麒蒼白的唇,用舌尖撬開他緊閉的牙關,把口中的水餵給他。連續餵了幾口,再把藥也一併讓他喝下。

封亦麒嚶呢了聲,雙手無力的輕拉柳煜颺的衣襟,無聲的喘息著。

「好好睡一覺,沒事了。」柳煜颺握住他的手,邊運氣加快藥力催化。

「師父……您什麼時候回來……」迷迷糊糊的呢喃嗓音帶著沙啞。

「師父已經回來了。」他柔聲安慰,心中有著歉疚。

要是他早點回來就好了。

「不要丟下我……」

「師父當然不會丟下你,你乖乖睡覺,明天就會好一點了。」

「……我會怕。」

「師父會保護你。」明知道他聽不見,柳煜颺仍是安慰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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