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他的第兩百一十天,他的父親在他們面前死去,而他,竟毅然決然的決心與創世記同歸於盡,從那天起,她就知道他是個很讓人擔心的傢伙,稍微不注意,他就會把自己逼到絕路……只是後來的她,忘記了。

……

……

直升機緩緩降落在暌違將近三年的小島上,卡佳里跳下直升機,面色複雜的看著熟悉又陌生的景色,然後發現小木屋旁的樹叢中,隱蔽著另一架直升機。

除了她,也只有他可能來了吧?!那個雙胞胎弟弟應該還在殖民地陪拉克絲。 

那麼,該不該進去呢?進去問他說,為什麼要演那種戲誤導孩子?

就算只是想整她,也不該把孩子們牽扯進來啊……

抓緊領口的手傳來刺痛,鬆開手指,才發現被領口的別針傷了手心。

她在害怕,害怕如果那不是謊言,他真的出了事,該怎麼辦……因為他們應該都不是會用謊言欺瞞孩子,讓孩子們學會憎恨的人,而她不認為卡西亞跟羅賓是在演戲……

從中午站到黃昏,由於她從一開始就特地把直昇機停在離小屋很遠的地方,所以沒有引人注意,至今也只有幾個孩子遠遠的冷眼看她,然後轉頭就跑回屋子裡面。

如果是他,應該會注意到直升機的聲音,那為什麼到現在還沒動靜呢?!

該進去的吧……可是,如果再見到他,她還能像當年一樣,堅強的轉身離開而不落淚嗎?!

沉思中,一個人影緩緩從沙灘那頭走來。

「妳來了。」那不是詢問,而是陳述事實。

雙眼失明的馬爾奇歐導師,有著溫和卻帶有強大意志的嗓音。

「導師……他……還好嗎?」卡佳里勉強扯出笑容,慢半拍的想起導師看不見她的偽裝,所以放心的露出複雜哀傷的掙扎表情。

「為什麼不進屋看看呢?」

「我……不敢見他……」

人不能太貪心啊,選擇了國家,就不該再奢望他,不然的話,只會重蹈覆轍,傷了他,又守護不了國家。

只要她一個人忍耐就好了,不該再傷害誰,誠心祈禱他與國民都能幸福……哈烏梅亞女神會眷顧她的願望,只要她努力。

「可是,妳並不知道該怎麼做,對吧?」馬爾奇歐導師慢慢道,「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然後尋找前進的方向,無論是堅定妳的決心或是發現新的道路,一直站在這裡,什麼也無法決定的,一起走吧,卡佳里。」

「……」無法反駁的她默默的跟著導師往屋子走,在到門口時,才低聲問,「導師,人類是不是都很貪心呢?總是手上拿了一個,卻又奢望另一個不屬於自己的……」

「正因為這樣,所以人類才會有兩隻手,才會不停的追逐夢想啊。」溫和的男人微笑,推開屋子的門走了進去。

卡佳里在門口呆了半晌,才慢慢跟進屋子。

因為這樣……所以人類才有兩隻手?!可是,國家太沉重,不用兩隻手去捧,根本支撐不起來,所以,她不該因此存有一絲希望。

熟悉的客廳中並沒有他的身影,不過,她認出了沙發上那件屬於他的外套,還有一本像是他會看的書。

他很愛看書,雖然現實生活中總沒有太多時間給他閱讀,但只要一有閒暇時間,他就會捧著一本書讀得津津有味,難得的假日幾乎也都會去書店……她曾經想過,如果沒有戰爭,或許他會很早拿到博士學位,因為他真的太喜歡讀書了。

那,他應該在這裡吧?!

四下張望,還沒走幾步,就被一聲錯愕的低呼打斷──

「卡佳里?!」

「……煌?」吃驚的抬頭,她驚愕的看著以為應該在殖民地的弟弟,正端著餐盤從廚房走出來。

「為什麼妳會在這裡……」煌的臉上可沒有半點愉快,緊張與戒備隱約出現在他秀氣的臉上。

「我還想問你呢,為什麼你會在這裡?!不是說在殖民地工作並且陪拉克絲嗎?」一種被欺瞞的怒火從小腹開始燃燒,卡佳里懊惱的瞪他。

「我……」一陣語結,他還沒接口,忽來的尖銳鈴聲響徹寧靜的小屋。

臉色陡變,他隨手把手中的餐盤往桌上一丟,不顧湯汁濺灑在桌面,三步併作兩步的跑上樓。

同時間,樓梯口出現了一個神色慌張的紅髮女子──美玲˙霍克。

「煌,阿斯蘭他……」美玲焦急的低叫,濕淋淋的頭髮與凌亂的衣物都顯示了她剛剛正在沐浴。

「去拿熱水,卡西亞,把開關打開!」熟練的分派工作,煌闖入一間房間。

卡佳里遲疑了一下,最後臉色蒼白的舉步上樓,聽見心底有個聲音,不停的在祈禱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他們先後跑進房間,她則獨自站在房門口,愣愣的看著房內的景象──

那房間已經不是記憶中的樸實安穩,而是帶有強烈的醫療室的味道,各種儀器、架子、與電線勾勒出一種讓人心慌的圖像。

床上,一個男人痛苦的縮臥著,四肢抽蓄,雙手痛苦的抓著床單,發出令人心驚的沙啞呻吟,彷彿像是無法忍受身上痛苦似的,不停用頭撞擊床墊。

煌幾乎沒有猶豫的從床邊櫃子取出兩只注射筒,從男人身後直接壓制他可能的反抗,將圓形注射器抵住他的頸動脈,另一手扯下他的上衣,沿著他的脊椎注射另一只藥劑。

圓形注射器在他的肌膚上留下小小的紅色圓形印記,仔細看就可以發現,注射部位附近的肌膚滿佈著深淺不一的圓形痕跡,手腕與手肘內側也充斥著密密麻麻的針孔。

他……是誰……?琥珀金的雙眸閃了閃,一個最單純的疑問浮上卡佳里幾乎無法思考的大腦。

時間彷彿靜止似的凝重,煌靜待藥效發揮作用,瞪著矮櫃上的鬧鐘,默默計算時間。

「好了,阿斯蘭,深呼吸,快點,用力呼吸。」鬆開箝制,輕輕拍打著他的背,煌的口氣中有著焦急催促。

卡佳里不敢相信的看著他們,床上的男人在聽見煌的話以後,難受的抽著氣,氣管收縮聲讓他的呼吸聲聽起來令人膽寒,頸部的血管神經因為身體上的痛楚暴起,過了好一陣子,才漸漸穩定下來。

阿斯蘭……?煌在說什麼?!

那幾乎褪了光澤的藍髮、青白的肌膚、消瘦的身形……是阿斯蘭?!

還無法說服自己相信這個事實,驚嚇的低呼與水盆翻倒聲在她身後響起。

「啊……」

回頭,美玲滿臉慌張的看著她,捧在手上的水盆則打翻在地。

「……」她愣愣的看著美玲,感覺心底酸楚。

明明是自己拜託她照顧阿斯蘭的,但是現在看見她可以陪伴阿斯蘭,而自己卻什麼都不知道,那種感覺,比瞬間溺斃還難受。

到底為什麼……阿斯蘭會這樣……

怔愣的與美玲面對面沉默,卡佳里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做什麼打翻水啦?!」卡西亞憤怒的叫著,衝到門口,恨恨的瞪著幾乎無法思考的卡佳里,「別擋路!妳也是,都什麼時候了還手滑!閃開,我去弄水。」

「卡西亞!」煌責備的低喊,正值叛逆期的女孩已經衝下樓了。

歉然哀傷的紫水晶眼眸看著被罵的兩個女人,他示意卡佳里先下樓。

「美玲,妳有燙到手嗎?先把毛巾拿給我,然後去沖冷水,羅賓留下來幫我。」

床上的阿斯蘭終於在藥效幫助下恢復正常呼吸,他喘了口氣,疲憊的閉上眼,可是嚴重抽筋的四肢讓他無法放鬆,冷汗繼續從他的肌膚滲出。

「煌……」低沉的嗓音聽得出他正在忍受極大痛苦,但他真正想表達的卻是那難以忽視的抱歉。

他知道自己又嚇到他們了。

「沒事,輕微發作而已,等等按摩一下就好了。」煌溫柔的拍拍阿斯蘭的背,要他別在意。

「……嗯。」再也沒有力氣多說一個字,他半昏半醒的將一切主導權交給摯友。

沒多久,卡西亞捧著熱水跑進房間,飛快從櫃子裡找出特殊藥酒,按照一定比例混入水中,然後浸濕毛巾,擰乾後交給煌和羅賓。

「好了,接下來女士不宜,謝謝喔。」煌溫柔的拍拍卡西亞的頭,在卡西亞配合的離開房間,關上門後,開始動手褪去阿斯蘭的衣物,和羅賓一起隔著熱毛巾替阿斯蘭按摩抽蓄的四肢,直到緊繃的肌肉放鬆。

而離開房間的卡西亞看也沒看門口神色各異的兩個女人,靜靜的在門邊坐下,縮著身體,在無聲中等待。

……

她喜歡阿斯蘭,因為他有一頭跟在戰火中死去的哥哥同樣的湛藍色髮絲,所以她常常偷看他,並且試著靠近他,最喜歡縮在有他在的房間的角落,抱著雙腿,閉上眼睛聽他翻書的聲音,那樣好像就可以欺騙自己,哥哥還在。

她以為他不會注意到的,因為她一直很小心的保持距離。可是,在那個晚上,他捧著書,另一手卻拿了一個多餘的椅墊放在身旁,朝她招了招手。

「妳是……卡西亞吧?不要縮在角落,天氣冷會著涼的,過來這裡。」

──卡西亞,別老是喜歡縮在角落,過來哥哥這裡。

與記憶中太過相似的對話與溫柔的臉讓她悶聲不吭的縮到他身旁,蜷曲的身子,把淚水埋進膝蓋。

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看著書,陪她。

──喂,我可不可以叫你哥哥?

──誒?

──因為……你跟我哥哥一樣……頭髮……

把臉埋在膝蓋裡的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感覺到他溫柔的摸摸她的頭。

──我的榮幸,希望妳以後別嫌我這個哥哥囉唆啊。

……

從那次以後,她知道阿斯蘭真的把她當成妹妹在照顧,會出功課給她,會偶爾寫信,會關心她,也會管教她;她也真的把他當成哥哥在敬佩、在喜歡,會擔心他的身體,會心疼他勞累,不是替身,而是有時候真的快忘記他其實不是真的哥哥……

戰爭開始,她知道他會去作戰,可是她幫不上忙,只能等待,每天都好害怕,害怕收到跟哥哥戰死時同樣的通知信函──即使她理智上知道不可能有人把信寄到導師這裡的。

戰爭結束後,他平平安安的回來,她真的好高興……

如果不是因為她太愚蠢……到今天……事情絕對不可能是這樣子的……

@@@@@@@@@@@@

──一直到虛假的和平現象再度被打破,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進步,仍然只是努力堅定著不夠堅強的心,卻忘了主動關心最重要的人。

……

……

等到一切穩定下來,煌拍拍卡西亞的頭,要她陪著熟睡的阿斯蘭,自己帶著卡佳里走到屋外,一路往海邊走去,卻沒有走太遠,因為要隨時注意屋內的狀況。

卡佳里悶悶的踩著他的步伐前進,終於忍不住開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應該在殖民地陪拉克絲嗎?結果你跟她一起騙我?」

因為他根本不在殖民地,所以打到他辦公室沒人接,打手機也不開機!

她現在已經分不清楚滿腔怒火是因為被最信任的人欺瞞,還是因為親眼看見阿斯蘭飽受病痛折磨的模樣引生的焦躁。

「我騙妳?!」煌的口氣不敢置信,「我每次打電話給妳,一提到阿斯蘭妳就掛電話,寄信給妳妳也偶爾才回那麼一兩次,有關阿斯蘭的話題妳全部避而不談,上次新聞還拍到妳跟其他男人約會,這樣妳還好意思跟我說我騙妳?」

第一次被煌用如此嚴厲的口氣責問,卡佳里氣勢一弱,因為她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辯駁。

可是……

「不要把別人扯進來,我只是跟他出去吃飯談公事而已,而且我都已經跟阿斯蘭分手了,為什麼要用我背叛他的口氣說話啊?!」卡佳里像隻傷口被踩到的貓一樣憤怒嘶吼。

就是因為不想再看見他因為被背叛而受傷的眼神,就是不希望再聽見他因為信任破碎而傷心的退縮,她才主動提分手的,因為她無法全心全意的對待他……才不是不愛他……她只是想留住他最後的信任──信任她會守住奧普,守住和平。

千方百計避開有關他的話題,也只是怕自己的決心不夠堅定……

似乎注意到自己的口氣不對,煌嘆息,疲憊的揉揉眉心。

「這個我道歉,」他的口氣緩和下來了,因為以他的個性,本來就不太會與人爭吵,「可是,卡佳里,都過了這麼久,既然已經決定分手,妳來這裡做什麼?」

疏離感,那是從來不曾有過的疏離感,讓卡佳里不由的握緊手,倔強的咬牙,不容許自己露出些許示弱。

「我總要知道自己為什麼被罵政客吧?」

理直氣壯的道,內心則不停的在問,如今的疏離感,到底是因為她先疏遠他們,還是他們都在心底怨她的無情……

有點想哭,但更多的是沮喪,費盡苦心下的決定,其實多少希望他們能夠了解,能夠支持。

「……卡西亞嗎?妳別把她的話當真了,她只是心疼阿斯蘭而已,妳知道她最喜歡他了。」有些頭痛衝動的少女所做出的舉動,但是他們都能明白,曾經因為戰火失去所有,好不容易再獲得那一份溫情,因此變得比什麼都重要的感覺。

卡西亞的個性本來就強,經歷那麼多以後,更加的愛恨分明,也許要到她更長大一點以後,她才會明白這個世界不是只有黑與白。

她當然知道啊,在以前,卡西亞只要在阿斯蘭身邊就笑得很高興,還會不停找機會措合她跟阿斯蘭──

拖著他們一起去放煙火,自己卻跑個不見人影,留他們兩個人在海邊看星星;故意給阿斯蘭很大塊的甜點,讓他不得不找她求救,因為他真的吃到怕;在阿斯蘭不厭其煩的重複一些近乎制式化的叮嚀時,笑著把她推出去當擋箭牌……即使再喜歡跟阿斯蘭在一起,每次都會說要做功課或拆禮物,然後把獨處的時間留給他們……

阿斯蘭每次都好氣又好笑的說她人小鬼大,臉上卻有著害羞的微紅;卡西亞則會神神秘密的跟她說,阿斯蘭有時候會在她沒注意到的時候,靜靜凝望她……她是個觀察力和感受力很強的孩子,倔強而激烈,將所有失去的親情全部投注在阿斯蘭身上,卻沒有自私,從頭到尾只抱持著最單純的出發點──

她希望阿斯蘭快樂。

因為看出阿斯蘭喜歡她,所以幫忙措合,並且也慢慢開始喜歡她;因為阿斯蘭出事,她卻什麼也沒有表示,所以無法原諒她;因為阿斯蘭還想她,所以就算討厭她,一個才十三歲的女孩帶著比自己還年幼的男孩,不怕辛苦的跑到奧普去找她……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嚴重的事情不告訴我?」如果她知到阿斯蘭的狀況,就不會用那樣的態度跟兩個孩子說話了啊!

如果她知到阿斯蘭的狀況……就不會用……偽裝過後的輕鬆笑容,笑著說話了……

怎麼可能笑得出來嘛……看見他那個模樣……

「妳從一開始就沒有給我機會,要我怎麼跟妳說這些?而且,是妳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示一點關心的意思!阿斯蘭還在殖民地研究所醫院時,我聯絡過妳多少次,妳半點回音都沒有,寄信沒人回,打電話說妳在忙……阿斯蘭清醒以後,是他自己說不要讓妳牽掛的……我甚至不敢跟他說,我已經告訴妳了,只是妳沒有回應罷了……卡佳里,妳到底怎麼做到可以完全斬斷一切的?」

一句句悲傷的控訴,狠狠刺穿卡佳里的心。

她看著煌,表情是茫然無措。

「你在說什麼……」

研究所?!為什麼是研究所……那到底是什麼病?!

「我在說什麼妳聽不懂嗎?!」

「當然不懂!我根本不知道阿斯蘭出事了啊!」

忍無可忍的吼聲迴盪在海邊,瞬間凝滯了時間。

金瞳與紫眸在微弱的燈火下互相凝望,煌的表情開始複雜陰沉。

「妳完全不知道?」

「廢話!如果不是卡西亞今天帶羅賓跑過來罵我說,我把阿斯蘭利用完就丟,連他躺在床上一年都不聞不問,我甚至不知道他出過事!為什麼不跟我說?!」憤怒的淚水盈滿眼眶,她氣憤的動手打他,最後抓著他的衣服,痛苦的在他胸前大吼,淚水卻沾濕了他的衣襟,「你們每個人都瞞著我,又因為我不知情責怪我……不敢主動問起有關阿斯蘭的事情就這麼罪不可赦嗎?!」

她質問,同時做好要被痛批的心理準備,但是煌卻只是任她打罵,等她慢慢冷靜後,才伸手輕輕擁抱她。

「……卡佳里,我們需要溝通一下。」

「我們『正在』溝通!」氣憤的咬牙道,她努力克制情緒。

「我的意思是,妳先聽我把全部的事情說完,再告訴我妳知道了哪些。」

聽出了煌話中的嚴肅,卡佳里抹去臉上的淚水,安靜點頭。

「一年多以前,戰爭結束後,阿斯蘭加入了一個秘密為和平努力的組織,那是以克萊因派的和平意志為宗旨,卻又採取更積極手段的組織,專門在暗地裡破壞消滅可能危害和平的危險,妳知道嗎?」

卡佳里苦澀的搖頭,戰爭剛結束,她很害怕見到阿斯蘭,所以幾乎每天埋首公事,只差點沒日日夜夜住在辦公室裡當縮頭烏龜了。

「去年三月,有消息指出地聯在研發一種針對調整者的病毒,利用自然人基因的缺陷不完整來達到免疫效果,而某方面基因相對完整的調整者對於這種病毒完全沒有抗體……所以那個組織決定破壞研究室,銷毀一切紀錄,阿斯蘭也在那次的行動名單,因為他曾經是扎夫特的精英,在這方面無疑是最有力的支援者。也是在那次行動,阿斯蘭為了救人,感染上那種病毒……」

啪!卡佳里膝蓋一軟,整個人跌跪在地上。

生化武器……阿斯蘭那些症狀竟然是因為生化武器……

「因為一定要做到完全隔離與排除病毒擴散可能,延誤了接受醫療的時間,加上病毒會自行進化突變,甚至會交叉感染,疫苗研發困難重重,行動中被感染者與獲救的實驗體,一共四十九人,活下來的,只有五個人。而那五個人一度都靠心臟輔助器才能存活,所以我沒辦法用手機打電話給妳,研究所的戒備我不放心,萬一妳跟阿斯蘭的關係曝光或這這個病毒的存在被外洩,問題就大了,所以我只有寫信把事情始末跟妳說明……妳有收到那封信嗎?」

整個人已經被這個消息震驚到無法思考的卡佳里愣愣的搖頭,胸口的窒悶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阿斯蘭他……

「後來,因為這個消息一定得封鎖,我以為妳已經知道了,所以每封信都避開了始末,只概略說明阿斯蘭的狀況……有收到嗎?」

「……」還是搖頭,她抓著煌的衣服,感覺從心底泛冷。

為什麼……她連那些信也沒收到……為什麼……怎麼可以什麼都不知道呢……

她……阿斯蘭……到底為什麼……

看著她的反應,煌知道從頭到尾都錯了,他誤會她了,她只是在逞強,因為毫不知情,所以可以強顏歡笑。

「卡佳里,抱歉,我根本沒想過妳會毫不知情……」蹲在她身前,將她發抖的身子摟進櫰中,煌歉疚的道。

「……我……嗚……」放棄語言,咬緊牙,不讓哭聲流瀉,痛苦的嗚咽哭泣只有彼此能夠聽見。

壓抑又……心痛難過的哭泣……只為了他,因為她已經習慣不為自己的心痛流淚……

@@@@@@@@@@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理由而做出不同的決定,小小的私心,加上一點點自以為是的以為,到最後到底是傷了自己,還是傷了誰?

……

……

站在屋簷下,看著海邊跪在沙灘上的女人痛苦的模樣,一顆顆淚水滑下美玲的臉頰。

她做錯了一件事,一件再也沒有給她後悔餘地的事情,從那天以後,她每天活在罪惡感中,貪婪的留戀隨時可能粉碎的幸福。

她真的好喜歡阿斯蘭,從一開始單純的崇拜與迷戀,到隨著後來的相處漸漸被吸引,他身上有一種很沉穩的特質,溫柔內斂又堅強,只要待在他身邊就可以很安心,可是……她也許太貪戀那份不該屬於她的溫柔了。

在大天使號上,每個人對她都很和善,但她感覺的出來,每個人在她要找阿斯蘭的時候,都有些尷尬或疏離……一直到後來她才發現,外界自以為的認定根本就是虛假的謊言,阿斯蘭跟拉克絲小姐之間什麼也沒有,但他也不是單身,他有了喜歡的女孩,還送出去了戒指──卡佳里˙由拉˙阿斯哈。

隱約察覺時,她就知道自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與能夠撐起一個國家的阿斯哈代表相比,她什麼也不是。

可是,那一天,擁有一頭與陽光同樣燦爛髮色的少女,取下了那只戒指,跟她說「阿斯蘭就拜託妳了」。

明明感到心痛,但已經快要熄滅的火花,又在心底的一角偷偷燃起。

戰爭結束後,她跟著阿斯蘭加入了那個決心以另一種方式企求和平的組織,靠著她在情報電腦方面的能力開始幫他的忙,也有了與他朝夕相處的機會。

到那時她才知道,原來他在生活瑣碎細節方面,是這麼一個讓人放心不下的人。

他很不會照顧自己,常常一兩杯咖啡就取代一天的飲食;他閒不下來,過強的責任心會讓他不停的找事情幫忙;個性追求完美,花在一件事的心力起碼是其他人的三倍……

她開始在這些細節方面照顧他,儘可能的含蓄表達自己的心意,他卻永遠都只是冷靜有禮的道謝,再也沒有其他表示。

原本,她以為自己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就可以滿足了,但內心的渴望愈來愈擴大,感情逐漸在失控。

所以,當煌先生拜託她將信帶到奧普交給阿斯哈代表時,她讓內心的不安與妒忌吞沒了理智。

她沒有把信寄出去,反而撕碎了,灑到與他的髮色同樣湛藍的海裡。

那一晚,她在旅館呆坐到天明,眼淚流不停。

如果告訴卡佳里,她就會去見阿斯蘭了吧?!然後,那雙翡翠綠瞳中,將再也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她害怕這個臆想成真,因為太害怕,所以做出了醜陋的事,等到後悔時,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收尾了。

只能安慰自己說,下次寄信她就會知道了,只能說服自己說,煌他們一定會打電話跟她講的。

她從來都不知道,要承受別人信任的視線是這麼樣的煎熬,沒有勇氣說出真相,只能一次次的把受託轉交的明信片或信件寄出,清楚知道等到卡佳里˙由拉˙阿斯哈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就是她失去陪在阿斯蘭身邊的資格的時候了。

可是,照顧著重病的阿斯蘭,雖然心疼,內心某部分屬於女人的獨占慾,卻感到滿足。

這樣的貪心……好悲哀……

卡西亞不喜歡她,因為她認定了能陪在阿斯蘭身邊的,只有卡佳里˙由拉˙阿斯哈,所以儘管到了島上半年多,那個充滿叛逆色彩的少女對她仍然沒有什麼好臉色。

隨著心中的喜歡愛練愈來愈深,她開始發現自己愈來愈可怕。

她開始忌妒那個為了國家放棄愛情的女人,因為與她相比,自己是那樣的自私。可是,明明她都已經這麼自私的搶走陪在他身邊的機會,為什麼他在發病時看的、在昏迷中囈語的……都不是她呢?

就連一個小女孩……都不願意正眼看她的愛……沒有人願意承認……大家都假裝沒看到……

因為太痛苦,有一天她終於忍不住在卡西亞叫她離開房間的時候說出了不該說的話。

「為什麼我不能留下來照顧阿斯蘭?妳承認的那個人根本一次也沒有來看過他!」

說出口的那瞬間,她就知道自己完了,理智與感情分離了,清楚看見自己骯髒的慾望與醜陋。她竟然用這樣的話語,去攻擊一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女孩……

卡西亞卻睜著一雙藍綠色的眼睛看她,冰冷而無情的眼,帶著嘲諷揭穿她的軟弱。

「她來不來都無所謂,因為妳們都只想從他身上獲得什麼才接近他,真正不求回報的,只有拉克絲姊姊、煌哥哥和我們而已,要哭去哭給別人看,要博取同情也別吵到他休息。」

從那天以後,她就很怕卡西亞,因為她想起來那雙眼在哪裡看過了──雷˙扎˙巴勒路,她的眼神跟雷一樣,冷靜理智到可以看穿一切,卻又冰冷無情,而且她比雷更尖銳,為了阿斯蘭,她可以刺傷任何人。

她開始喘不過氣,好幾次都想回到姊姊身邊,只期望能夠換取一個可以抬頭挺胸的空間。可是,她不能拋下他們離開,因為人手不足,光是靠煌一個人,無法隨時隨地照顧到阿斯蘭。

這是偽善嗎?!怕被揭穿自我的醜陋忌妒,不想放手,卻也不可能再度上前追求什麼……

……

……

被熱水燙傷的手其實很痛,但是她卻只能依憑著那陣灼熱疼痛,在冷風中壓下內心的酸楚與冰寒。

終於,在看到卡佳里從煌懷中抬起頭後,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移動腳步,走向他們。

「……對不起,當初那封信,我沒有寄出去……」

深深一鞠躬,把話說出口的瞬間,她感覺到內心有一部分已經死了,但另一部分早已麻木的感情,卻活了。

@@@@@@@@@@@@@
嗯嘛.....
其實這篇我寫人性寫的很愉快,
關於AM,
也許從某方面而言,
他們可以很合,
因為M就某種層度上充分與A的大男人主義互補,
而且在身份責任上也沒有衝突,
可是....我還是執著的希望AC能有個好結局。

這也是我比下第一次出現M,
沒有醜化她的意思,
只是想描寫人性。
每個人都會有自私的時候,
那份自私很可能出於愛、出於一點點小任性.....
或許做錯,但不至於被苛責,
因為人性本來就不可能完全寬宏大量、無所保留,
M是個女人,
在單戀的煎熬下,
唯一一次的任性造就了她日後承受的良心折磨,
也為一連串的誤會揭開序幕,
或許命運就是這麼該死的湊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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