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明知故犯,叫做自找罪受;一個人自己往陷阱裡跳,叫做找死;一個人拿自己體弱多病的身體開玩笑,叫做活膩了!

如果她不是一個需要遵守主子命令的婢女,一定會忍不住掐死這個讓她看作比自身性命還重要的小少爺!

將托盤一放,藥碗擱在床邊,小瑛雙手叉腰的瞪著沒有一點反省意思的柳煜歆。

「少爺,您是故意的!」

對於她沒頭沒尾的指控,柳煜歆眨眨好無辜的雙眼,然後露出算計的笑容。

別張揚,我只是還不想讓他知道。伸出一根手指貼在唇上,可愛的臉蛋罕見的泛著惡作劇意味極濃的笑容。

「怎麼能這樣?!」小瑛皺起柳眉,生氣的抿唇,「您有必要嗎?讓他為了一個根本……」

唇,被捂住。柳煜歆搖搖頭,自己捧起藥碗喝藥。

昨天接到颺的來信,他就有覺悟自己可能會挺慘的,因為絕魂雖然嘴巴上不講,但一直很介意他看別的男人寫的信看得那麼高興,更介意他用親膩的態度提起颺。

這是絕魂少數會明顯表達出真正情緒的時候,所以他毅然決然的決定對不起他親愛的二哥,任憑絕魂可能在心底詛咒颺八百次,也不肯告訴絕魂颺跟他的關係。

算一算,他與颺也有一年多快兩年沒有見面了……倒是不時收到颺從各地差人送回家的珍貴藥草與特地為他調配的藥方……身在異鄉的兄長,還是如同小時候那樣關心他……

昨晚,他故意不知死活的在房裡抓著颺的信等絕魂來,輕捻虎鬚的下場怎是一個慘字了得,他差點以為自己會在絕魂瘋狂的索求中死掉,還好活了,只是伴隨著全身散掉的骨頭和某部位的疼痛難耐。

兩年下來,反覆拿同樣的事情刺激絕魂……這種做法很不保險,因為他的對象不是普通人,他根本不知道絕魂什麼時候會不耐煩的離去……風險還蠻高的。

從外表看起來,每個人都認為是他吃定絕魂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絕魂才是那個真正握有決定權的人──這份感情的存續與否,取決於絕魂的一念之間。

想法稍縱即逝,揮去內心的消極面,柳煜歆臉上的笑容未曾改變。

因為他的體質太過柔弱,從小到大不知有多少次在鬼門邊徘徊,長期下來,反而讓他習慣以笑容掩飾內心的脆弱。

看著他的神色自若,小瑛頓了頓,無話可說,只能無奈的伺候他更衣,可是嘴上還不忘叮嚀:

「您就別怪我沒提醒您,到時候可能連屋頂都會被掀掉了。」

柳煜歆笑了,他不意外絕魂在知道真相後會拆了雪閣或是拆了他。但是他喜歡看見絕魂吃醋的模樣,這讓他清楚感受到絕魂對他的在乎。只有讓絕魂生氣的吼叫,用力的擁抱他……他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是擁有他的。

慢吞吞的踏出雪閣,一步步走的艱辛,他現在根本不想動。

爹也真是的,難道不知道他現在只想窩在絕魂懷裡喝茶嗎?腰好酸……

走廊上,沒看見習慣在此等他的身影,柳煜歆嘆了口氣。絕魂一知道家裡有事就先躲起來了,不然他平常會在這裡等著抱他的。幹嘛躲那麼快,送他到大廳又不會怎麼樣,他輕功飛兩下就到了,他走起來可是很辛苦耶……

「少爺,您還好嗎?」根本是腳步虛浮啊!

快死了,爹最好真的有急事,不然我要殺人了。打個呵欠,柳煜歆努力的跨出一步又一步。

縱欲過度,他絕對太放縱絕魂了!可是……每次看見他灼熱的視線,看穿他狂傲表情後的渴望,總會不捨的伸出手,擁抱他……

「可能真的是不小的事吧?總管吩咐我來叫您的時候什麼也沒說啊。」小瑛忍不住出手扶著柳煜歆。

這小少爺原本就瘦弱,被絕魂「蹂躪」兩年後更顯單薄,總是讓人不由自主的產生維護之心,就只有絕魂那個粗魯的傢伙不懂得憐香惜玉。

我欲乘風歸去。柳煜歆在一陣風吹過,刮起他寬大的衣衫時低笑自嘲。

清風捲起他的衣袖和衣服下襬,飄搖在空中彷彿連他整個人都要被吹走了,小瑛趕緊抓他一把,生怕他跌倒。

「少爺!」她低聲警告著那個剛剛竟然張開雙臂跟風玩的人,「我不是爺,擋不住其他人的關心。」

若是惹來多餘的關心與碎碎念,她可沒絕魂的好本事,只消一眼就可以杜絕接下來的疲勞轟炸。

柳煜歆縮縮脖子,還來不及回應小瑛,眼角餘光就在迴廊轉角的庭院看見那個已經消失了一個上午的男人……

@@@@@@@@@

秋天也快過去了,轉眼又在柳家待了一年。

其實,他原本以為自己無法在這和平到虛幻的地方多待半年……豈料,還真的有奇蹟出現,讓他能克制住本性,沒有傷害到這柳家。

指腹下意識的撫摸嘯龍刀的紋路,冰冷的刀身可以讓他冷靜,堅硬的觸感可以讓他平靜……

羅煞跟襲風好一陣子沒消息,前些日子終於傳出他們出沒在江湖的傳聞──他們竟然聯手了?!

小心翼翼的確認半天,提高警戒好一陣子,總算確定他們的目標與柳家沒有關係,行進路線也不會經過揚州,原本緊繃的神經才慢慢放鬆。

光只是這樣,在他情緒緊繃的那幾天,他就殘忍虐殺了所有惹到他的人或動物……控制不住的……因為煩躁與血腥產生的殘暴……

十大惡人說,這,就是入魔。

入魔的人不該有感情,入魔的殺人者不會在乎什麼人……

可是,他在乎小鬼,每次失控殺人,在清醒後,看著手上的血跡,他都會有種無法解釋的難受…直到小鬼掛著笑容撲到他懷中,直到……他確定小鬼知道這件事以後,還能表現出不在乎……

他在意他,很在意。

所以他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傷害柳家的任何一份子,哪怕是門房養來看門的狗,只要牠的頭上冠著是「柳家的狗」,他就不會動牠一根狗毛。

……

這樣的他……是否比入魔更糟糕?心態根本不對勁嘛……

無聲輕嘆,歛回飄忽的心緒,因為熟悉的腳步聲已經逼近──

一股力道撞上背脊,打破他無數禁忌、挑戰他忍耐底線的原兇已經掛在他背上了。

反手將柳煜歆拉到身前,絕魂直接將他扛上肩膀。柳煜歆並不反對他這麼做,相反的他其實挺喜歡當布袋晃來晃去的樂趣。

拉拉絕魂的衣衫,示意絕魂帶他到涼亭去。

輕功極好的幾個躍進,原本要徒步走個好一段路的距離一下子化為零。

「小鬼,你又偷溜了?」他剛才聽到背後有小瑛的叫聲,顯而易見,有人偷跑。

我想你啊!柳煜歆煞有其事的笑道。

「少來,是想要我幫你暖手吧?」絕魂戳破他乍聽之下很有甜蜜的撒嬌,一面把擱置在涼亭石桌上的七巧酥丟進嘴裡,另一手還是握住他冰涼的手,緩緩導入細微柔和的內力,替他活絡血脈。

方便嘛!你最厲害了。柳煜歆呵呵笑著慣他迷湯,纏著絕魂也餵他一口。

「別來這套,你到底有沒有按時喝藥?」為什麼他比他在意這些事呢?!究竟是誰的身體啊?

絕魂口氣不善的浮上一些奇怪的想法。

柳煜歆沒注意到他說的話,自顧自的把注意力放到絕魂戴著眼罩的左眼。

好想看看眼罩底下喔,可是絕魂怎麼也不肯答應……

他一直很納悶,究竟誰能夠有那個本事毀了絕魂一隻眼睛呢?!絕魂因為左眼失明的關係,脾氣有些乖戾,他討厭旁人站在他左邊,更別提讓人碰到他眼罩了。第一次見面時,他就是因為不知情的動作觸犯這個禁忌而惹惱了絕魂……

「別想,我不答應。」看穿他的意圖,絕魂直接拒絕。

喔。柳煜歆聽話的點頭。

不該要求太多的,面對絕魂,太心急只會造成反效果,可是有時他不免會有一點失落,因為絕魂並沒有完全相信他。

相處到現在,每個人都認為他們應該是在交往,而且進展迅速又感情甜蜜,但是最諷刺的就是,絕魂連夜裡留在他身邊時,那把嘯龍刀都放在觸手可及之處,連他,也無法從左側靠近絕魂……愈是在乎就愈是軟弱,原本信誓旦旦說著有信心的自己,早就受了傷。

揚起笑容,柳煜歆露出無辜又討好的表情,這是他習以為常的偽裝,用以掩飾心事的表情。

「想什麼?」絕魂不懂他為什麼突然安靜了。這個說法或許很怪異,畢竟小鬼從來沒有「吵鬧」的本錢,畢竟他不會說話,但是他總是很活潑熱鬧,安安靜靜的沒有反應,反而有些奇怪。

還痛嗎?柳煜歆不答反問。

「不會。」頂多想起來時,會有些刺痛,也只是恨意驅使的反應,並非生理上的疼痛。

你生氣了嗎?!柳煜歆小心的問。

通常絕魂的喜怒很好捉摸,但偶爾他會突然變的面無表情,冰冷的眼中有著他所不知道的情緒在跳動──那不是真正的絕魂,只是絕魂想表現給他看的一面。

他知道,看似脾氣火爆的絕魂,其實根本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只是個沒有心眼的直腸子,很多時候,他只是因為看穿太多事情,所以在沒有妨礙到他的時候,懶得理會而已。

真正動怒的絕魂,只會露出冷笑,眼底閃著刺骨冰涼的殺機……冷酷無情,冰冷狂傲,兇殘狠絕的……殺人者……那時的他,眼中沒有他。

所以,他寧願接受絕魂刻意表現給他看的那一面,也不願意絕魂擺出冷酷的模樣。為了留住他,有些事看穿了也必須裝傻……

「沒有,」被他一提,絕魂褪去眼中寒冰,「真難得你會良心發現的問一問啊!」

我平常也很有良心啊!柳煜歆嘟著嘴,戳戳他的手,你去哪裡了?今天怎麼不陪我?!

平常絕魂在縱慾過後的次日,都會確定他身體沒有太過不舒服才離去的……

「去練功,」不喜歡被干涉的絕魂簡單明瞭的回答,「找我有事?!」

他還是難改嗜血本性,又擔心身手變鈍,所以更加勤練武藝,每次都要利用在揚州城出沒的江湖人士來發洩多餘的精力。

後來,他以變本加厲的兇殘殺戮殺害更多人,只為了向邪道中人宣誓──柳家是他在罩的,不想死就把腳挪遠一點,別踏入揚州城!同時,又為了避免柳家遭受正道責難,他殺絕所有看過他的正道人士,杜絕可能的消息外流……他逐漸失控,可他知道卻無力改變什麼……

欲蓋彌彰,呈現完全反差的行為可笑又天真,他明明知道正道那些老傢伙遲早會知道真相,只要他繼續待在這裡……總有一天,他會毀了柳家……

可他誰都不怕,誰的賬都不買,惟獨不希望有任何事情抹去柳煜歆臉上的笑容。

垂下眼,面無表情的剛毅臉部線條上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內心的掙扎。

沒有,只是沒看到你心情不好。柳煜歆撒嬌的握住他的手寫字,明天空給我,冬天快到了,我找人替你做幾件衣裳過冬。

「我知道了。」已經快冬天啦?絕魂輕輕瞇起眼。

他討厭冬天,冬天的白雪會掩蓋足音,讓他無法確實掌控四周狀況。可是他也不想對小鬼說,這小鬼似乎很容易多想很多事。

伸長手將柳煜歆勾回懷裡,他反握住冰涼的小手。

「我替你找的藥你都有吃嗎?怎麼身體還是這麼差?!」說來說去又繞回老問題。

或許他不該太常抱他,怎麼這小鬼的身子骨還是虛成這樣?

有啊,我有吃。柳煜歆縱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不吃絕魂準備的藥,不聽話的後果可不是被罵一頓就算了的。

依稀記得有一次他賴皮的結果,是絕魂凝著一張死人臉拆了半棟別院……那可都是銀兩啊!讓他心痛死了。

「進屋吧,起風了。」絕魂帶他進屋,沒注意到他眼中的欣喜──因為他的關心而喜悅的訊息。

「小瑛,帶他去加件衣服,他也該吃藥了,我在茶廳等你。」最後一句話拋給想抓他的人兒。

下午到茶廳陪柳煜歆泡茶品詩是近一個多月的慣例。

聽他這麼說,柳煜歆收回手,乖乖的打算回房。

「老爺找少爺去正廳。」小瑛插口接了一句,正廳已經等很久了,早該立刻過去的,但是小少爺一看到爺就不理會其他事情了……

「那就讓他去吧,我先走了。」絕魂一向不理柳家的事。

等會兒見!柳煜歆笑著抱抱絕魂,成功化去他眼中的一絲不悅。

眼見絕魂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飛簷處,柳煜歆調整表情,當真裝出一副斯文樣,慢吞吞的走到大廳,然後,他傻眼。

大廳裡有他笑得心虛尷尬又僵硬的爹娘,七八個不屬於柳家的僕婢,三大口箱子,以及帶來這些東西的女人。

那是個很美麗的女人,完美的妝點,挑不出瑕疵的服飾,美艷的五官,只是眉宇間的盛氣凌人破壞了她的嬌柔美麗,反倒添加了一股嬌貴與傲氣……

這是哪家小姐?!柳煜歆估量在心,不動聲色的向爹娘請安。

「歆兒,這位是慕容家的二小姐,慕容芹姑娘。」柳老爺介紹,「他是么子,柳煜歆。」

「慕容芹見過三公子。」慕容芹一福,良好的舉止教養一如名門之後,柳煜歆也馬上拱手還禮。

這人,就是傳聞中暗地裡掌握柳家經濟的柳三公子嗎?!怎麼看來如此的瘦弱。慕容芹在心中疑惑。

「咳,歆兒,慕容姑娘要在咱門府上借住一陣子。」柳老爺在柳煜歆「平靜」的注視下,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還請柳三公子不吝惜撥冗指教。」慕容芹馬上微笑接口。

柳煜歆綻放出溫和的笑容,那笑容背後是只有自家人才知道的怒火,當下,知情的人打了寒顫,慕容芹卻被他的笑容勾了魂。

好漂亮,比起家中那些在武林中鼎鼎大名卻不免氣魄強悍的少俠劍客,她第一次發現男人的笑容也能這麼溫柔漂亮……

@@@@@@@@@@

夜裡,一向生活作息正常,早早熄燈的柳家今晚卻燈火通明,一家子全都聚集在議事廳。

早上發現柳家有客人的絕魂更是消失了一天,直到用晚膳時才被柳煜歆強迫重獎的扣留。

詭異的氣氛難得的蔓延著,柳老爺求救的看向柳夫人,只得到一記冷哼;不安的望向脾氣很好的小兒子,馬上被埋怨的白了一眼。

這不公平,又不全是他的錯。

「現在怎麼辦?」柳夫人愁眉苦臉的問。

怎麼好端端的冒出一個慕容家千金出來,他們一直以來都不跟武林世家扯上關係的,由其是近幾年來江湖這麼亂,多少紳士富豪被洗劫滅門,全靠絕魂的幫忙他們家才沒遭殃,現在來個慕容家是怎樣?可千萬別把麻煩帶過來了才好。

再說,他們也養不起那尊千金菩薩……聽說武林人士都會武功,萬一打傷了家裡的奴僕怎麼辦?!

柳夫人才說完,柳煜歆接著抗議。

誰都知道慕容家別有居心,您好說話的接下燙手山芋幹嘛?!說過商事要先問我嘛!柳煜歆比著手勢,表情也挺糟的。

他一直盡力避免和慕容家在人情上有糾纏,畢竟在商言商,扯上人情就準備賠錢,更何況他才剛併吞了江南超過七成的絲織業,正往造船業開發,萬一他們想撿便宜怎麼辦?!

「你幹嘛好端端的自找麻煩把慕容家的千金請進門?」柳夫人瞪著柳老爺。

「人家拜帖和姑娘都送來了,難不成你把人趕回去啊?!」他也很無辜啊!

這倒也是。

「那他們想幹嘛?」柳夫人困擾的蹙眉。

「這個……」柳老爺也想不透。

一直懶洋洋用杯蓋在撥弄茶水中飄起茶葉的絕魂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像是有些好笑他們的天真。

「還不就是強迫推銷,一個名門千金在未來夫婿家住了半年三個月,後來風光的被迎娶,倒也是佳事一樁!就算你們無意,也可以對你們扣上壞人名節的罪行,五大世家齊聲指責,你們最後就只能把她娶回家供著,接著他們就可以明目張膽的要求柳家做他們的經濟後援,畢竟這些年五大世家為了支援武林紛戰,財力耗損過多,既然不能節流,就只好開源了,而你們就是現成的金山等人挖。」他冷冷的道,食指戳戳柳煜歆的臉頰。

目標是我?柳煜歆莫名其妙的指著自己的鼻子。

他是料到是來借錢攀關係的,怎麼連他也在利益範圍內?!

「肉骨頭,你沒看見那隻母狗對你露出的表情嗎?」絕魂哼道。

嘴真壞!柳煜歆朝他扮了個鬼臉。

我又不長肉,吃不飽。

「但你很值錢,柳家的財力有五分之四以上都聽任你調度。」他相信依五大世家的情報網,不難得知柳家暗中真正的幕後主使是誰。

好酸的口氣喔!柳煜歆突然撲到絕魂身上,過猛的力道讓根本沒想到他會這麼做的絕魂差點跌下椅子。

「做什麼?!」他穩住重心,沒好氣的白了柳煜歆一眼。

你在意嗎?!你在意了對不對?!柳煜歆仰頭看著他。

這小鬼吃錯藥啊?絕魂繃起臉,撇開頭拒絕回答。

柳煜歆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大。

既然絕魂開始表現出對他的感情了,他絕對會在過年給他一個大驚喜──或驚嚇!

移開視線的絕魂沒看到他的笑容,反倒是柳老爺和柳夫人心底寒意一直冒。

這孩子,又打什麼歪主意?!

@@@@@@@@@@@@

一向都只有把別人逼到發瘋的柳煜歆開始懂得報應兩個字怎麼寫了。

本來應該有心情嘲笑他的絕魂現在臉色也很差。

原因就在於那個持續十天找了不同藉口來聊天的慕容芹。

也因為這樣,兩年來一直持續堅守兩人世界的兩個人都因為這個變化而哀怨莫名。

「……聽說雪閣種滿白梅和桂花,夏冬兩季一片雪白,不知三少認為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參觀呢?」

舉止有禮的輕問,卻帶著暗示的企圖。

雪閣是只有被柳煜歆承認為最親近信任的人才可以進入的,每一個能進入的僕婢待在柳家的資歷至少都有十年以上,絕魂則是唯一的特例,因為他不是別人,他是柳煜歆的情人。

柳煜歆仍是微笑,輕輕比了幾個手勢。

「我家少爺說,桂花剛謝,白梅未開,只剩滿地枯葉,實在沒什麼好欣賞的,還望慕容姑娘見諒。」小瑛盡責的翻譯。

躺在樹枝上的絕魂差點笑場,這不三不四的理由也虧小鬼能接的這麼順,不過秋末了,吹起風是有些悽涼。

是不是有人說過秋天是肅殺兵伐之季,秋風裡總是有股蕭索的氣味。

「那等到白梅開了,三公子願不願意招待我呢?」慕容芹也不是省油的燈。

她知道家裡給她的任務是搭上柳家這塊大餅,一來可以與朝廷保持良好關係,二來能夠與柳煜颺拉近距離,三來傳聞柳煜歆最為受寵,由於長子次子都長年不在家,藉著么子可以間接掌握柳家的財富……當然,柳煜歆一看就是如此柔弱好掌握,加以俊美溫柔的外表,這些都更堅定了她的決心。

言下之意,她姑娘是準備待過冬了。暗暗嘆息,柳煜歆面不改色輕翻手腕的擋回去。

「少爺說,雪閣白梅綻放之際很不巧的與過年時節相觸,慕容姑娘要回家過年,恐怕是看不到了,若姑娘不嫌棄,等會兒便與陳總管到書房一取在下去年畫下的白梅圖,雖屬拙作,但願能解姑娘一心想看白梅之遺憾。」

小瑛暗笑他的斯文有禮。

哪來的大小姐,也不想想少爺可是出了名的手腕靈活,豈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讓妳順心如意的。

慕容芹勉強一笑。

「那我就謝謝三公子了。」

「好說。」看柳煜歆手腕微動,小瑛馬上開口。

「想必這婢女跟著三公子好一段時間了,竟猜得著三公子想說些什麼。」慕容芹輕笑,心下卻頗為不悅。

她這幾天與柳煜歆見面,全由這小婢口述柳煜歆的意思,她連是不是他的意思都不知道,全聽這小婢胡謅!

剛才也是,柳煜歆竟然縱容她飲用茶水,這等主僕不分的事情怎麼能發生呢?!等她進門了一定要好好管教這些沒分寸的僕婢。

暗示她不守本份?!小瑛不動聲色的安靜著。

她從十歲進了柳家,十三歲起服侍柳煜歆,可說是主子前的大紅人,跟柳家往來密切的人都知道她的身分特殊,不同於一般僕婢,就只有這驕縱的慕容家千金竟讓她的婢女越權指使她。

想當然爾,她甩都不甩那個狗仗人勢對她隨意使喚的翠紅,也因此得罪人了。

柳煜歆笑了笑,拍拍小瑛。

給我紙筆。

「是,少爺。」她馬上取來文房四寶,俐落的磨好墨。

柳煜歆拿起筆,沾墨後在紙上寫道:

她跟了我近十年,早像自己家人一樣,當然明瞭我想說什麼,就同我姊姊一般的照顧我,所以難免有些地方不合姑娘的意思了,姑娘莫介意。

一番話明著合情合理,暗著似乎有些涵義。

知道他不高興自己批評婢女,慕容芹偽裝出歉疚的笑容。

「是我疏忽了,請見諒。」

看自己家小姐吃了虧,一旁的翠紅不高興的咕噥。

「難道我家小姐比不過一個丫環嗎?!」

「翠紅!」慕容芹低斥,「別失禮了。」

她也在意,但大家閨秀的風範還是要維持好。

「是,小姐。」翠紅不情願的退到後頭。

她的聲音雖小,柳煜歆卻讀得一清二楚,但他沒說破,有時候裝傻比較聰明。

事實不需要明講,大家心知肚明。

頭頂上枝葉微微作響,頗有武功底子的慕容芹警覺的抬頭,一抹黑影飄然離開。

「什麼人?」她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一直沒有發現在場還有另一人存在。

柳煜歆轉著杯子,捏住不偏不倚剛好飄落他手掌心的落葉,暗嘆沒同情心的絕魂就這樣離開了,也不懂得帶他一程。

揮揮手,他示意小瑛代為解釋。

「那位爺是少爺的客人。」小瑛勉強的選擇措辭。

基本上在柳家,絕魂的地位昭然若揭,完全不需要點明,但對外解釋上就需要一點技巧上的含糊不清,她可不希望傳出什麼龍陽之好還是斷袖之癖的流言,就算是事實,小少爺的名聲還是要顧好的。

「客人?不知是哪位武林高人,我慕容家在武林中也交友甚廣,不知三公子可否為小妹引見一番?」

她好奇這柔柔弱弱的富家子弟會結交何種武林朋友,說不定是柳家次子柳煜颺的友人,那在江湖上就定有一番影響力,她可要把握機會才是。

他哪敢啊!柳煜歆苦笑著用喝茶的動作遮去表情。

絕魂故意發出風吹草動是為了讓葉子掉到他眼前知會說要先走一步,如此 「貼心」的做法若讓他不知好歹的拖下苦海,只怕絕魂在掐死他前會先砍了慕容姑娘以杜絕糾纏,為了兩家的情誼,還是形同陌路比較好。

想歸想,他仍是盡責的掰出理由。

他忌生,只有輕功好而已,與在下純粹是以文會友,只怕是被我們的交談打擾了午歇,所以先走一步。

這番牽強的解釋讓小瑛差點失笑,她花了好大的勁才一字不露的解釋完。

忌生?!只有輕功好?!以文會友?!

這少爺還真說謊面不改色、吹牛不打草稿,只怕本尊聽到這些「 恭維」會氣到吐血……

「那還真遺憾。」神經再大條的人也發現柳煜歆的保留,慕容芹強裝著笑容寒喧一兩句後就聲稱身體不舒服而先行回房。

目送她們離去,柳煜歆伸個懶腰。

這下他該回議事廳了,一早就排隊在等的各管事已經快抓狂了吧?!

抓狂也好,順便幫他把慕容芹送回慕容家,因為他開始懷念讓絕魂抱來抱去的日子了。

儘管粗手粗腳,就算是扛來扛去,他仍是懷念他那個不懂體貼的情人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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