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線堆

又忙了一陣子，突然一個小廝匆匆跑進來，在小瑛身邊低聲說了些話。

「少爺，」小瑛高興的拍拍他，「他回來了。」

柳煜歆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綻放出笑容，放下筆衝出議事廳。

絕魂瞇起眼，心底怪不舒服一把的。

「誰回來了？！」讓小鬼這麼在意。

「還有誰？就是那個每每來信都讓少爺高興很久的人啊！」小瑛心虛的幫柳煜欣唬人。

「啊啊？」

呼一聲，絕魂也消失在議事廳，眾管事你看我，我看你，最後一致把視線投到總管身上。

「總管，我……」

「總管……」

問題一下子蜂湧而上，絕魂不在了，也就不必保持最高品質的安靜無聲，陳總管頓時呻吟著被人群吞沒。

「小瑛，把他們給我叫回來……」

有人理他才怪！

……

另一方面。

當絕魂趕到前廳時，湊巧見到一個男人親暱的抱著柳煜歆，當下他想也沒想的抽刀砍去，卻在中途被一把劍攔截──

羅煞？！

倒抽一口氣，全身功力瞬間提到個十成十，他們兩人都知道對方不是省油的燈，一點點疏忽或手下留情死的就是自己。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打了十幾年的兩個人一交手，又是天翻地覆的一陣猛打。

一旁的柳煜歆先是滿意他的傑作，等到他欣賞夠了絕魂的醋勁大發，才發現絕魂竟然打算繼續打下去，毫無歇手的意思。

不……會吧？！那是颺帶回來的人耶，他怎麼……又是蠻幹……

無奈的左顧右盼，他必須在事情不可收拾前讓那個一打起來就不分青紅皂白的絕魂停下來。

不懷好意的視線最後停到柳老爺心愛的藤架上，上頭擺滿了各式古玩。

勾起唇角，他先拿了爹娘桌前的茶壺當先鋒，神準的往絕魂頭上丟去，接著古董獅子、唐三彩、玉白菜、紅珊瑚……他丟個沒完，甚至連近千年的古董琉璃珠和花瓶也一併丟過去。

價值連城的擺飾隨便一樣都可以讓一般人家吃好用好的一輩子，現在卻淪為簡單的暗器。

幾年下來，勉強知道這些都是柳老爺最珍藏的寶貝的絕魂原本不想費心去接，但在無心的換算它們的總價值後，可預見柳煜歆將因為損失金錢而哀傷，所以他只好左撈右接的救回那些年紀加起來有他好幾百倍的古物古玩。

不只絕魂被這突然的插曲搞得手忙腳亂，就連原本跟他打得難分難捨的封亦麒也茫然無措的站在原地。

現在……是怎麼樣？！他該不該抽那個打到一半去搶救花瓶的絕魂一記冷刀子？

又是紛亂連連，等到終於風平浪靜後，廳堂一片寂靜。

絕魂跟「羅煞」封亦麒互瞪半天後，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虧他還自詡沒感情的冷血生物，結果竟然為了情人的哥哥吃醋吃了好幾年……

「兄弟見面有什麼好不高興的？」柳夫人的話至今還縈繞耳際，無辜到讓他想嘆息。

是沒什麼不好的，但前提是他根本不知道這個人是小鬼的兄長。 誰知道他們一天到晚掛在嘴邊的「ㄧㄤˊ」就是指柳家次子柳煜颺啊？！這一家子就沒人願意講清楚是不是？！

「你是故意的！」他瞪著笑得萬般愉快的柳煜歆，再一次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柳煜歆眨眨眼，無辜又頑皮的盯著他。

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卻又該死的淘氣。

「人借一下，晚膳時你們再聊。」他決定先關起房門算總帳。

「請。」柳煜颺很合作的退開。

絕魂一把扛起柳煜歆，直接回房！

「小鬼，我們走著瞧！」

@@@@@@@@@@@@@

看樣子他氣的不輕。柳煜歆小心的觀察的在自己面前來回踱步的絕魂，估量著自己可能承受的怒氣。

他很想笑，但是在確定絕魂的盛怒程度以前，聰明人是不會火上添油的──他自認不笨，所以不可以笑。

絕魂斜眼瞪著那顆下垂四十五度的腦袋，出奇的沒有被耍的憤怒，反而是笑意逐漸蓋過怒火。

他敢打賭這小鬼不是在反省，而是在偷笑。

那他為什麼會覺得很好笑呢？

「呵、呵呵……啊哈哈哈……」笑聲由小變大，絕魂笑的開懷。

等待他破口大罵卻遲遲不見他有所行動的柳煜歆遲疑的抬頭，意外看見他的笑容。

你不生氣啊？他納悶。

「臭小鬼，你該不會一開始就在計劃這個吧？」他用的是疑問句卻很肯定。

我一直都是叫他颺啊。所以不是蓄意。

「你是有意讓我誤會。」

我只是沒解釋。柳煜歆又裝出那一臉無辜。

「少來，我會再被你這表情騙，老子就跟你姓了！」絕魂沒好氣的白他一眼。

真的嗎？！柳煜歆眼中閃著精光。

「……你多少反省一下不行嗎？」竟然還算計得那麼明顯！

別在意，小事而已。柳煜歆不怕死的敷衍他。

「你吃定我了，對吧？」語氣無奈的低喃，伸手將柳煜歆抱回懷中。

幾年下來，將他摟在懷裡已成為習慣。

你那麼硬，我咬不動。每次奮力咬了半天才流一點點血，一點成就感也沒有。

「別不甘願了，讓我流血還能活蹦亂跳亂挑釁的……世上只有你一個人而已。」其他的全在閻王殿報到了。

是嗎？他抓著絕魂的手就狠狠咬了一口，滿意的看著帶血痕的牙印。

按照經驗判斷，三天應該消不掉。

「你為什麼喜歡咬我？」絕魂老早就習慣了這種血腥的情人小動作。

柳煜歆看著他，先不作正面回答。

你知道柳家的布匹上都繡著柳家專屬的圖印吧？

「嗯哼。」他點頭。

你也知道有了這種圖印就是無法仿冒的不二品牌吧？

「嗯哼。」又點頭，眼中開始有些了然。

烙了印的豬仔別人就偷不走了聽過吧？哪隻是哪家的分的一清二楚。柳煜歆又舉例。

拐彎抹角罵他是豬？！絕魂皺眉。

「總之你就是在做專屬標籤就對了。」他趕在他舉出更難聽的例子前開口。

對啊！柳煜歆重重的點點頭。

「僅此一家別無分號？」絕魂苦笑。

怪不得這小鬼每次都非得印出一個完完整整的牙印才甘心。

很有創意吧。他得意的摸著自己留下來的痕跡。

「別繼續得意了，你以為這種方法很好嗎？」除了他以外，普今天下有誰受的了啊？

你也在我身上留了一堆吻痕，別這麼計較嘛！

「反正你就死不吃虧就對了。」

虧又不好吃，醋倒不錯就是了，是吧？！他取笑絕魂。

「你……」沉重的嘆息，他不作正面回答的脫下衣衫。

做什麼？柳煜歆連忙往旁邊移了移，正襟危坐的抓緊衣衫。

「回來。」絕魂輕哼，抱回他，「就當我是妒夫吧，蓋專屬印章的時間到了。」他會一直被吃死才有鬼。

會議還沒開完……柳煜歆七手八腳撈住被拉開的衣襟。

「不管天下事，反正你二哥回來了，交給他吧。」他說的理所當然，三兩下脫掉柳煜歆的衣物。

颺是文人，你什麼時候看過文人會管帳了？

「他可以當第一個。」

不成啦，颺的個性跟爹一個樣，真讓他管，今年就甭賺錢了，全部都發出去救濟天下受苦受難的同胞……柳煜歆死命掙扎。

「小鬼，你該安靜了。」絕魂露出邪惡的笑容，輕而易舉的奪回主導權。

到晚餐時間，還早哪！

@@@@@@@@@@@@@

聞獲浪跡江湖，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柳煜颺回家了，在朝為官的柳煜霖怎麼也不想待在京城與高官爾虞我詐的應酬，於是與妻子一同搬出上百條應當回家團圓的理由，硬是從皇帝老爺那邊討來一個年假，順心如意的帶著寶貝嬌妻回家過年。

難得在除夕夜柳家三位少爺齊聚一堂，場面之熱鬧是可見一斑。

基本上，這柳家人都長得很像，尤其是柳煜霖和柳煜颺，除了氣質略有不同外，幾乎有七、八分的神似，只怕不熟的人還會錯認呢。

封亦麒站在角落遠看他們感情甚篤的敘舊，然後看向同樣不想靠近人群的絕魂。

「怎麼，你這次不砍人了？」非常挖苦的口氣，簡單言之就是他在記恨絕魂曾經妄想傷害柳煜颺。

「你想被砍就說一聲，我很樂於幫忙。」他重重一哼。

別人要找碴絕對不必客氣，這是十大惡人教導的真諦。他們對於彼此都看不順眼，過去的經驗讓他們清楚知道放下防心就是死期將至，因為他們不知道在十大惡人的策動下拼過幾次命了。

話又說回來，師父這個名稱是怎樣？羅煞拜柳煜颺為師？！一點也不像狂妄的羅煞會做的事，平白多個頭銜壓在身上，自找罪受！

怕他不成？見他如此，封亦麒臉一凝，馬上備戰。活動關節想動手，無意間接收了柳煜颺關心的視線，只好放下手，僵硬的轉了話題。

「你過過年嗎？」不能惹師父不高興啊！

「沒有。」沉寂了一下，絕魂淡道。

他從未像這樣真正的過年，以往就算住在柳家，他也會躲的不見蹤影，一個人拿了豐盛的食物躲到沒人的地方享用。

「你又有了？」他反問。

他看柳煜颺就是那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很節儉的類型，所以不覺得他們師徒兩個會在過年時吃多好，頂多加隻雞吧？！

封亦麒聳肩，懶的解釋自己這幾年來真正在過年時節留在柳煜颺身邊也只有一次而已，那時只不過多吃些豐盛菜餚，其他時間和襲風混在一起，根本沒有過年的感覺。更別提這些敲鑼打鼓放鞭炮了。

「也沒有。只是，似乎我們都不會喜歡。」封亦麒的語氣中頗有認命的味道。

他竟然還收到了壓歲錢？！

「去，你們自己去玩，別想扯上我。」絕魂酷酷的撇過臉。

耳力良好的他差點被震耳欲聾又綿綿不絕的鞭炮聲逼瘋！

「是喔，小絕。」毫不在意的讓絕魂銳利的眼光刺穿自己，他叫著絕魂恨透了的小名。

「再說一次你就等著被我殺。」對於其他人他已經認了，因為不管他再怎麼吼，那對瘋子夫婦都可以把他的殺氣解釋成害羞，衝著柳煜歆他又不能真的砍人……

天殺的！

「最好是！」封亦麒冷笑。

針鋒相對，殺氣瞬間相交，然後兩個人都很沒志氣的一致撇過臉，悶哼。

說得好聽，與其說他們不會打、感情好，倒不如說是他們同樣受制於感情甚篤的兩兄弟。

「高潮(殺氣)迭起」的談話終結於過來招呼他們吃飯的聲音。

「麒兒，過來吃飯了。」柳煜颺摟著封亦麒的後腰走向餐廳，完全不給他脫逃的機會。

「師父，我回房吃好不好？」封亦麒低聲拜託，內心還是抗拒著前方的熱鬧氣氛。

他同絕魂一樣討厭人多，因為人多等於不安全是根深蒂固的觀念。

「陪師父吧。」

一句話輕鬆的套牢封亦麒想溜的腳步。

而轉身就想走的絕魂則撞上柳煜歆可憐兮兮的含淚大眼睛。

你不陪我喔？他看起來好委屈。

倒抽一口氣，絕魂趕在他把眼淚眨出眼眶前頓住腳步。

「陪……」非常垂死的歎息聲。

他也沒資格笑羅煞，這小傢伙一樣把他治得死死的。他到底是哪根神經不對勁？竟然會如此縱容這小鬼……天殺的！

這兩個人在做什麼？！柳煜霖察覺到不對的地方。長年在官場打滾，對於察言觀色他倒是箇中翹楚，因此他清清楚楚注意到兩個胞弟的不對勁。

不動聲色，因為柳煜歆用眼神暗示他別惹絕魂，加上小瑛這幾年的暗中報告，讓他多少研究過絕魂的一切，所以他決定按順序慢慢摸清楚狀況，先注意大弟柳煜颺這廂是怎麼回事。

「你好，你跟颺一樣叫我大哥就好了。」他先是斯文的跟滿眼不自在和尷尬的封亦麒打招呼，一邊暗示妻子接口。

他喜歡這小子，一雙坦率的眼神很漂亮。最重要的是……颺那隻自以為沒有人注意到的手臂。

「謝謝。」封亦麒生硬的回答。

這樣回答對嗎？！誒，不管了！反正不外乎就是請、謝謝、對不起……封亦麒在心中嘀咕著會讓注重禮教的中國人老祖宗哭泣的想法。

「那你就叫我大嫂吧，不然叫我紫鴛也成，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傾國傾城？！」紫鴛有默契的笑道，一雙明亮的大眼滴溜溜的繞著封亦麒轉。

「現在有了。」撇撇嘴，苦笑在心，他還能怎麼辦？！對方可是師父的大嫂耶，罵不得更打不得。

「大嫂，妳這樣要他怎麼說呢。」柳煜颺斯文的笑道。麒兒最討厭人家誇他的美貌了。柳煜颺暗示。

「說的也是，抱歉喔。」爽朗的道歉，紫鴛拉下腰帶上一條金絲繩，抓住封亦麒的手，硬是塞到他手心，「當歉禮吧，給你綁頭髮。」

之前瞧他沒束髮，她還以為他是姑娘家咧，但這話現在可說不得了。

「給我的？」他不解。

「對呀，別跟我客氣了，我們以後都是一家人啦。」

一家人……她承認他是這個家的人……雖然曾經想過只在意柳煜颺對他的看法，可那只是自我保護的逞強，能夠被最重要的人的親人接納，是很令人高興事情。

「謝謝。」勾起一抹淡笑，他輕道。

柳煜颺接過封亦麒手上的金絲繩，替他把披散的長髮束好，平淡卻親暱的舉動證實了柳煜霖的猜測。

落了座，一道道美食上桌，氣氛又熱絡起來，封亦麒索性埋頭吃飯，只分心注意絕魂的舉動，反正柳煜颺會替他挾菜，他就樂得不必面對複雜的交談。

另一邊，同樣成為被觀賞動物的絕魂不爽的低聲抱怨。

「為什麼我也得來？」絕魂不自在的瞪著身旁笑呵呵的柳煜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不情願來吃這頓晚餐。

他討厭吵雜、討厭人多、討厭熱鬧。而眼前的除夕年夜飯就是他所厭惡的一切的綜合體。

偏偏桌子一端坐著的人讓他感到芒刺在背，真的讓他走，只怕他還走的不安心。

身為「藥人」的羅煞……要殺了這一家子，甚至不需要盞茶時分！

陪我一下嘛！柳煜歆比手畫腳。萬一有人欺負我怎麼辦？你忍心喔？

「你才不會被欺負。」強悍得要死，他們三兄弟只有柳煜颺遺傳到家傳的好脾氣，其他兩個全是披著羊皮的狼。

看似溫文的柳煜霖其實是談笑用兵，三兩下強虜飛灰湮滅。年紀輕輕便收服滿朝文武百官當了右丞相，個性犀利無比，只是大多數的人都在察覺前就被他納入掌控中了；柳煜歆則是用無辜柔弱的外表當保護色，實則手腕強悍的併吞江南產業，在商場上萬夫莫敵；至於真的非常溫柔的柳煜颺也不是簡單的角色，一雙了然的眼明白的表示他看透了很多事只是溫柔體貼的不講明。

由此可知，太過天真的父母會造就兒女的自立自強。

哼！看出他想法的柳煜歆爪子一抓，絕魂手背馬上出現三道血痕。

「別亂抓。」舔去血跡，他很不在乎。

嗯哼，怎麼他幾年沒回家，人事全非啦？！柳煜霖好笑的在內心暗暗評估。

新年新氣象，似乎是個好兆頭，今年可熱鬧了。

熟知丈夫劣根性的紫鴛眨眨大眼睛，滴溜溜的跟著轉了一圈，馬上會意。

「要不要我幫你向皇兄多要點假看戲啊？！」她嬌笑。

「不成，管理天下事務繁重，為人臣子必須替皇上分憂解勞。」他假裝正經的悶笑。

「可是你很好奇。」或者該說他很想玩。

「只要讓事情提早發生就可以了。」他漾著惡魔也自嘆不如的笑容，決定今夜和他鬼靈精的妻子共商大計。

樂子，是要人自己找的！

@@@@@@@@@@@@@ 大年初一是喜氣洋洋，柳家一家子全聚在客廳談天，就可憐了封亦麒和絕魂兩個人，想當悶葫蘆還得看心上人答不答應。

別人問的問題不想答？！親親愛人會照例問一遍；別人說的話不想接口？！同樣的話可以再一次從心上人那兒發出。

磨了一上午，封亦麒徹底投降了，乖乖的有問有答，只是怕嚇到柳家人，措辭用字分外辛苦。

絕魂仍是死不開口，堅持保有「格調」。

柳煜颺眼見大哥的問題愈來愈犀利，寵溺的拍拍已經無數次想逃離的封亦麒。

「麒兒，想出去玩嗎？」

「嗯。」封亦麒點頭，然後又搖頭。

「怎麼了？」柳煜颺失笑，溫柔的撥開他頰邊的髮。

「我待著。」他要保護師父，誰知道絕魂會做什麼事，說難聽點，要他相信絕魂不殺人倒不如相信烏龜會飛。

看著他倔強的眼眸藏著固執，柳煜颺無奈的由著他去了。

「哼！」絕魂嘲諷的白了他一眼。

「咳！」封亦麒警告的回了一記冷光。

紫鴛好笑的看著他們之間「良好」的「默契」，笑道：

「你們兩個以前有仇嗎？」

喲！好濃的殺氣。

「哼！」

「唔！」

仇是沒有，只不過他們對彼此的習性非常了解，一如封亦麒不相信絕魂不會不殺人，絕魂也不相信封亦麒會對柳煜颺如此言聽計從，說穿了就是兩人都在提防對方傷害另一半。

柳煜歆對封亦麒是感興趣的，他好奇能讓柳煜颺如此憐愛的人究竟是怎麼樣的人，若非絕魂抓住他，他還真想上前去好好了解一下。

「那我換個方法問好了，你們認識？」紫鴛契而不捨的追問。

她受不了隱約浮動的曖昧，說穿了比較好辦事。

「哼！」

「──」封亦麒沉默以對。

看出他的安靜是因為在乎柳煜颺，絕魂不懷好意的冷哼。

「羅煞，現在裝乖會不會太晚了？」

一句話就將人拖下水！

「羅煞？！」眾人驚呼，封亦麒陰晴不定的臉色更顯狼狽。

他要宰了絕魂，就是現在！銀牙暗咬，封亦麒冒火了。過去是他不能選擇的，但他不想讓柳煜颺清廉的名聲因他而污穢。

柳煜颺的手搶在他動手前與他五指交握，一把暗器是一枚也射不出去。

場面有些緊張，柳煜歆卻在此時笑意吟吟的放下茶杯，他的笑容讓所有人都是一怔。

「歆兒？」柳煜霖等著看他有什麼把戲能化解這尷尬的凝重。

突然覺得賺到了。柳煜歆笑得愈來愈開心。

「嘎？」聽著小瑛同步翻譯的封亦麒疑惑的看著柳煜颺。

賺到……什麼？！

「小鬼？」絕魂瞇起眼，他又有什麼高見？

光一個絕魂的名聲就足以讓我三年來省下千萬銀兩，因為綠林好漢完全不敢找家裡的買賣動手，現在又多一個羅煞，估計未來可以吃遍黑白兩道啊！惡作劇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眨得絕魂仰天長嘆，封亦麒瞠目結舌。

他剛剛說……什麼？！拿他的惡名當鏢師在用嗎？！

「就知道銀兩！」絕魂推推他，無奈的苦笑。

「師父？」封亦麒皺眉，因為他壓根兒弄不懂為什麼話題會轉到這邊。

「歆兒是商人，凡是先算利益。」柳煜颺溫和的解釋，「歆兒，別給他們兩位添麻煩。」

放心，我要開始算可以敲詐的巨資了。柳煜歆抓起算盤，沒幾下就二一添作五的一直進位，他究竟在算什麼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生財道具嗎？封亦麒自問。

但是更令他在意的是絕魂的忍讓，若說脾氣暴躁的絕魂願意包容柳煜歆到這種地步，是否表示絕魂與他一樣都找到了新的道路？

「麒兒？」

「我……去找蒼羽回來。」那隻愛玩的老鷹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嗯，記得來找師父，等會兒我們到院子裡賞雪。」柳煜颺鬆手，讓他離開。

「好。」略為不自在的朝其他人點了點頭，封亦麒轉眼就不見人影。

等到他離開後，柳煜歆含笑盯著絕魂。

「怎麼？」幹嘛這樣看他？

你其實很喜歡他吧？！柳煜歆低笑。

「才怪，我跟他拼過好幾次你死我活。」絕魂淡淡的撇清關係。

可是你是故意的。

「我是看不慣他那縮頭縮腦的蠢樣，連我也跟著丟臉。」絕魂堅持自己的想法。

是這樣嗎？柳煜歆無辜又單純的側頭看他。

「是這樣沒錯！」

那就這樣吧。他並不勉強他。

「小鬼！」絕魂低叫。

我相信你啦！柳煜歆微笑。

「我信你有鬼！」那什麼笑容嘛！

聽到這裡，除了柳老爺和柳夫人不明究理外，其他人都了然的笑了。

因為他們對絕魂不了解，所以遲疑的沉默著，但被柳煜歆這麼一指明，絕魂的用意顯而易見。

他八成是知道封亦麒的壓抑與緊張，了解封亦麒害怕身分被揭穿的感受，所以幫忙揭開真相，也省得麻煩。

雖然舉止看似輕率挑釁，但他其實也在劍拔弩張中考慮了很多天吧？！

「先謝過了。」柳煜颺笑道。

「怎麼，你已經知道啦？」他還以為羅煞連他師父都瞞呢！

「嗯，是知道了一陣子。」

「那他擔心什麼？」

「總愛想太多，沒事的。」輕描淡寫的帶過，柳煜颺想想還是起身，「我先去找他好了。」

不然那存心逃避的孩子可能會一直躲到晚餐才現身。

蒼羽總是麒兒的藉口，明明今天早上麒兒自己要「放鷹吃蟲」的。太過害羞的孩子啊！

「你慢走，晚上空個時間給我，有事找。」柳煜霖偷笑。

「知道了，大哥。」

見柳煜颺也走了，柳老爺才悶悶的開口：

「慢著，難不成颺兒和麒兒是……」

「你現在才知道嗎？」柳夫人奇怪的看他。兒子的表現那麼明顯還沒注意到！

男人就是粗心！

「這……」剩下的話在絕魂危險的眼神底下消音。

「爹，傳宗接代靠我就成了，立秋時應該可以抱長孫。」柳煜霖同情的安慰親爹，以免他一時想不開哭花了一張老臉。

還好紫鴛已經懷孕了一個多月了。

原以為家裡有三名男丁，傳宗接代的大任並不重，結果呢？！還是得靠他和親親娘子努力做人啊！

「嗚，還是你最好……」

家門不幸，怎麼兒子會喜歡男人……柳老爺開始在心中向祖先們懺悔。

「別太感動，一切都是命！」他惡劣的補上一句，馬上讓柳老爺的頭垂得更低。

這相公的脾氣真不是普通的惡劣。紫鴛好笑的看著公公更加的垂頭喪氣。

「哭什麼？三個兒子變五個兒子有什麼不好？！別人都嫌兒子少，只有你嫌兒子多！」柳夫人戳戳他──太過理所當然的態度讓絕魂終於發現柳煜歆很多時候的脫線和粗神經是從哪遺傳來的了。

「我要媳婦孫子！」

「紫鴛在那邊，去要她多生點啊！」

「放心，我會爭氣的生的。」紫鴛笑的開懷。

好像離題了？絕魂翻了個白眼，這奇怪的一家子。

你其實很喜歡麒兒吧？柳煜歆賴在他懷中問。

「沒的事，我跟他不熟啊！」他飛快的否認。

可是你從他到家裡以後，開始跟我們一起吃飯了。其實是有意照應他吧？柳煜歆是觀察入微。

「小鬼，兩件不相干的事別扯在一起，我平常也會跟你們吃飯啊。」他拒絕承認自己有些關心羅煞。

你說這樣便這樣吧。柳煜歆又不逼他了。

「我只在乎你，他的話……是牽掛。」他握緊柳煜歆的手，因為他的包容而學會分享心情。

無聲的唇語有著低嘆，那是一種無法解釋的感情。

明明容易受傷又不斷付出感情，還努力欺騙自己沒感情，在全部的人都知道他絕望欲死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還裝作沒事，羅煞就是這麼一個奇怪的生物。

不能否認羅煞很強，他堪稱他們四人中最強的人，但同時也是最弱的人，他有著最強的武功和軀體，卻也有著最脆弱的心。莫名的情感掛在心頭，不見面各分飛就算了，一但見了面，就希望他不會再受到傷害。

有牽掛的人懂得珍惜，很棒喔。柳煜歆溫柔的看著絕魂蘊藏複雜情感的右眼。

「或許吧，我跟他是同類，所以難免多了些在乎。」

除了與小鬼的初遇，過去的一切他沒有一絲留戀或珍惜，更沒有任何不捨，唯一一個不想遺忘的景象，是當他左眼被毀時，擋在身前企圖保護他的纖細背影，那是在被十大惡人殘酷磨練下，唯一一次的溫暖，深深埋在靈魂的記憶中。

你老實承認你在意不就好了，認了吧，這就是關心！笑呵呵的咬著絕魂的手臂，柳煜歆下了結論，拒絕抬頭看絕魂的辯解。

很多事──他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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