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是柳大哥的徒弟喔?」

嬌嫩清脆的聲音響自身後,封亦麒動也不動的繼續燉他的藥。

可惡,師父都快回來了他還沒弄完這些藥,這女人在此時湊什麼熱鬧啊?!

一面確定柳煜颺還在外頭和白彥海談話,封亦麒加快了手邊的動作。

「喂,我在同你說話呀,你叫什麼名字啊?」吳曲恩嘟著嘴,不解的看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背影。

怎麼不理她呀?!好不容易擺脫爹爹的管教來到這別院,還沒見到她朝思暮想的柳大哥就先被角落的人影吸引過來了,豈料別人竟然不理她。

封亦麒依舊是悶葫蘆一個。他不想理她不行嗎?一想到師父是為了救這些人才受傷就讓他氣得想殺人,可是不行,他答應師父了……

無奈,他只好信奉最高信仰,忍字訣!

嗟,割到手了,好痛!

「喂!你聽不到嗎?」踱踱腳,她鼓起粉嫩的臉頰。

她從小到大第一次遇到那麼無理的人。她可是武林第一美人哪,個性也不算驕縱,再加上是華山派掌門的掌上明珠,多少人對她寵愛禮讓有加,今天卻栽在一個小子手裡?!

「是妳打擾我了。」

不耐煩的轉身站起,封亦麒冷冷的說道。

「啊……」

吳曲恩被他的長相攝了心神,一時就這麼呆呆的望著他。

好美,她第一次有種自嘆不如的感覺,這人美得不像男人,連她都相形失色。

被她瞧的不自在的封亦麒口氣不善的瞪了她一眼。

「看什麼?」

一下子被罵回神的吳曲恩漲紅了俏臉,不悅的嘟噥。

「兇什麼,看一下又不會怎麼樣。」

他竟然兇她?過分!

「看夠了,可以滾了!」若非師父堅持他不得隨便對婦孺動手,他一定把這奇怪的女人丟出去。

「你、我又不是來找你的,我要找柳大哥!」她委屈的一扭頭,自己便往內廳走。

「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就要妳死!」封亦麒低喝。

現在師父的傷還沒好,他才不會讓奇怪的人靠近廂房!

被他的殺氣嚇到的吳曲恩脾氣一起,決定和他槓上了。

「我偏要去!」她就不信他能怎樣!

又往前了三步,刻意挑釁的動作讓封亦麒怒火一漲。

「找死!」右手一撈落葉,灌注內力瞄準正要擲出,寬大的文人衣袖帶著藥香圍上了他腰際,溫柔的嗓音化去了他的攻擊與殺氣。

「麒兒,又動火了,不成啊!」蹲在封亦麒身後,柳煜颺無奈的說道。

「師父……」仰頭對上一雙略帶薄責的眼,封亦麒懶懶的向後靠入柳煜颺懷中,「您回來啦?」

「嗯,才一回來就看到你在使性子,師父說過你身子虛,不可以蹲著熬藥啊。」尤其是他不久前才知道麒兒口中的「蹲一下」一蹲就是一、兩個時辰,直到藥煮好,他更捨不得讓他這樣做了。

「可是這樣火侯才好控制嘛!」

「回房,傍晚天氣涼了。」環住他的腰,硬是把他拉起身,柳煜颺看向吳曲恩,「姑娘找在下有什麼事嗎?白兄才剛離開喔。」

大師兄?她找大師兄做什麼?!她是來找他的啊!

「呃……我想找柳大哥聊天,因為你受傷後我還沒能探望你……」紅著臉,她羞澀的笑了。

「讓妳擔心了,不過在下的傷已經好多了,全賴這徒兒幫忙。」溫和的笑了笑,他一低頭卻注意到封亦麒手上的血痕,「麒兒,怎麼受傷了?」

「不小心刮到了。」欲蓋彌彰的在衣服上抹了抹,原本想證明自己沒是卻反而讓傷口又滲出血絲,他無奈的看著柳煜颺,「我會擦藥,等一下就去。」

可惡,身體差了連小傷口也跟他作對!

柳煜颺看了地上的藥草,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弄草藥時被枝葉割傷的,他疼惜的握住他的手腕。

「進屋上藥。」

「可是我的藥還在煮……」

「再放上半刻鐘剛好,跑不掉的。」

被冷落的吳曲恩咬著下唇,纖細的少女情感注意到了兩人之間暗然的情愫。

「柳大哥,人家想跟你談天呢!」為什麼他對她就從沒用這種真情流露的口氣說過話,總是淡淡的有禮?因為他們是師徒,她卻只是外人嗎?

她發現自己在吃醋,忌妒著那個人得到柳煜颺全心的注意。

「這……」柳煜颺一呆,他了解麒兒只要有旁人在就不肯上藥的習慣,一時也不知怎麼說。

「天色晚了,妳一個大姑娘不能進男子的屋子。」封亦麒反應極快的指出。

想搶師父?門都沒有!

「我……」吳曲恩委屈的看著柳煜颺,「柳大哥和我從沒在意這個。」

「姑娘,在下從未在天色晚的時候和姑娘共處一室,這話不能亂說,事關妳的清譽。」柳煜颺苦笑的撇清關係,一隻手偷偷順著封亦麒被激怒而緊繃的背脊。

「為什麼?他回來以前你從來不在乎這個的!」她感覺自己失寵了。

「這跟他沒有關係,雖然是武林中人,禮教問題不能不在意。」柳煜颺的口氣有些強硬,原因在於他本能的想保護封亦麒。

封亦麒也感受到了,是以他一言不語的沉默著。

「可是……」吳曲恩還想說什麼,卻注意到了封亦麒彎身抓起放在一旁的碧泉劍的動作,「你讓他碰你的劍?」

這三年來她多少次要求都被婉拒了。

「他才是劍主。姑娘,妳怎麼了?」他注意到她的不對勁卻摸不著頭緒,畢竟他從未想過她對他會有好感。

封亦麒皺眉,他冷哼一聲,伸手抓住柳煜颺的袖子。

「麒兒?」

「我先進去了?」

他尋求柳煜颺的意見,眼中有著些許掛心。

「好,你先進去擦藥,然後躺一下。師父今天有找到幾味藥是可以補血的,等下弄給你吃了。」柳煜颺輕哄,「記得加件衣服。」

「好。」

他纖細的身影隱沒在門後,柳煜颺專心的看向快哭出來的吳曲恩。

「很抱歉,妳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談嗎?年紀不小了該帶個婢女避嫌的,或找哪位師兄都可以啊。」他像兄長一般的叮嚀。

「柳大哥,你都偏心。」她指控。

「在下幾時偏心來著?」他一怔。

「你對他那麼好卻趕我走。」

這聲指責一出,再神經大條的人都感覺出了不對的地方。

柳煜颺愕然在心,驚覺不妙。

「姑娘,他是在下的徒兒,是跟在下最親的人了,難免對他比較不拘禮……」他只能盡可能和煦的解釋,「更何況我不是趕妳,是真的天色晚了不合宜。」

「沒有關係,因為我喜歡柳大哥!」

江湖兒女本就率性,更何況吳曲恩個性天真爛漫,想什麼很自然的就說什麼。只是這話一出,她羞紅了臉,他則為難的笑了。

「謝謝,可是我已經有了要陪伴一生的人了。」好不容易又重逢了,就算世俗所不容,只要麒兒願意,他也不會放手了。

毫無隱瞞的拒絕,大大打擊到了對自己外貌甚為有信心的吳曲恩。

「是……誰?」淚水浮上眼眶,她震驚的問。

「一個沒有我就不行的人。同樣的,不是他我也沒辦法。」柳煜颺並沒有為她拭淚,能讓他這麼做的只有一個人而已,「我很抱歉。」

溫柔有時候是另一種的殘酷,用如此溫柔的語氣安慰她,叫她如何死心?

吳曲恩慘白了臉卻猛搖頭,「該道歉的是我……對不起讓你困擾了……」

踉蹌的轉身,她捂著嘴跑了出去。

柳煜颺靜靜的站在原地,許久才嘆了口氣。

「真無情。」

原本先行來開,卻又在察覺吳曲恩到別院來時繞回來,而在一旁目睹一切的襲風冷冷開口。

「若我給她任何希望才是無義。」柳煜颺苦笑,「你認為我應該安慰她?」

「如果你安慰她我就殺了你,讓他難過的人一個都不准活。」冷酷的說著,襲風壓低了音量。

「……我不會傷他,等這件事落幕,我會只守著他。」

同樣是男人,並且愛上了同樣一個人,柳煜颺很清楚襲風的感情。

「你不用保證什麼,事實就是事實。」說得再好聽也沒用,他只相信眼見為憑。

「那就請你看著吧。」

看看他跟麒兒到底能走到什麼地步。

襲風不再答腔,靜靜的離去。深沉的眼眸不曾看向有封亦麒在裡面的那道緊閉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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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平靜的日子仍在持續著,表面上的安逸讓封亦麒有些無所適從。

提高警戒顯得自己有點蠢,不但耗神又耗力;但若說要放鬆心情享受柳煜颺的疼愛又讓他有點不安心。

一定有些什麼事是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進行的,知情的人卻又什麼也不肯說,而且彷彿只有他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這種感覺真的不是普通的糟糕。

「襲風,你過來一下。」

終於逮到機會攔下一直躲得不見人影的人,封亦麒皺眉扣住腰上的劍,無言的警告襲風若想走就小心點。

見狀,襲風合作的停下腳步跟著封亦麒走向別院的最角落。

「怎麼?」

「你們最近在搞什麼?」他不爽的問道。

「哪來的我們?」他一向都自己一個人行動的。

「你、白彥海還有師父!」

「為什麼不問柳煜颺?」襲風滿意的點頭。

很好,終究還是注意到了。

「師父什麼也不說。」偏偏他又不爭氣到只要師父一說沒事就無法追問了。

「白彥海呢?」

「那小子一看到我就跑了!」封亦麒低吼!

就是這樣才可疑。

「喔。」這下知道是誰露了餡了。

「喔什麼?」受不了的怒吼,封亦麒陰蟄的看著一臉漠不關心的襲風,「發生什麼事?」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他只要專心調養就好了。「在你受不了前,我們就會處理好了。」

「我已經受不了了,你好歹告訴我要防誰吧!」封亦麒怒道,「襲風,我要保護師父,如果有危險我也不要是被保護的那一個!」

「呵呵呵……」低聲的笑了,他早就知道羅煞的想法了。他在意的人,永遠不會是柳煜颺以外的人。

「笑什麼?」

「果然如此。」他自言自語著。

「什麼?襲風,你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啊?」怎麼怪里怪氣的?!封亦麒狐疑的盯著襲風的臉瞧。

「沒事。就快好了,一切就快結束了。」因為他的巫之力是如此說的,所以那些人已經快要忍不住了。

「啊?」他差點被襲風打太極拳的推託方式給氣死,若非襲風的眼神是如此柔和,他幾乎可以肯定自己會拔劍的。

「不談這個了,柳煜颺呢?」

「我還想問你呢,為什麼我吃完藥,睡了那麼一下師父就不見了?」封亦麒臉色微變便想去找人。

襲風伸手拉住他,避開他揮出的一掌。

「先別急,邪道人士沒進來。」真是性急的傢伙,一點情面也不留。

「那師父……各派掌門?」

「八成是了。」襲風靜靜的往前走,拐進了一條小徑。

「你要拉著我去哪裡?」

「你不好奇柳煜颺面對各派的壓迫時,會做出什麼舉動來維護你嗎?」襲風揚起一抹淡笑,笑容中卻帶著噬血的殺機。

「收起你的殺氣,敢動師父我就先殺了你!」一邊警告,封亦麒在沉默片刻後說出了襲風意想不到的答案,「我不想知道。」

「羅煞?」頓住腳步,他詫異的看著封亦麒,「你不想知道?」

這是確定柳煜颺會不會被叛或心懷鬼胎的大好機會,他竟然說……不想知道?

「對啊,這樣做對師父的真心太失禮了,而且我相信他。」封亦麒聳聳肩。

「你拿性命賭他的真心?」襲風疑惑的問。

「反正也只剩賤命一條,而且我的命早就是師父的了。被背叛、被利用、被嫌惡、被捨棄……以前的我或許很在意吧,但現在卻一點也不在乎了。因為我不懂感情,所以當自己把命、身體和心都交出去後,結果就不再重要了,就算全盤皆輸也只有命一條,況且,我一點也不會想怪他……真的很奇怪對吧?我完完全全的就是想相信他,想保護他,就算自己受傷也無所謂了。」帶著超齡的成熟表情,封亦麒表情平靜的說著。

十大惡人說,在被背叛前,要先殺了背叛的人;他們說,絕對不可以把心交給別人;他們也說,性命要自己保護好,絕不可以用性命去相信人,因為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承諾……但,管他的,他就是想不顧一切的相信不行嗎?!

「你……瘋了嗎?」襲風訝然,「竟然說這種話?」

這些話完全違背了他們的生存鐵則!

「不行啊?襲風,就算師父真的放棄我,你也不可以對他動手,不然在我死之前,我會先拖你下去的。」

「……嗯,我答應。」若他真的這麼想,他沒有插手的餘地了。

「……你要帶我上哪去啊?」封亦麒皺眉瞪著抓住自己手腕的手。

「去聚會廳。」

「正院那邊的?怎麼?那邊都是正道人士喔。」好端端的去那裡做啥?

「因為……我們的身分暴露了,正道那些老頭們八成想盡辦法想找機會告訴柳煜颺,而你今天早上又難得不在他身邊。」襲風輕描淡寫的點出。

「……你呀,就不能早說嗎?」封亦麒快昏倒了。

「早說有用嗎?反正結果你早就想好了。」

「你走快點啦!」他差點想提腳踹人。

「放心,他們的話加上四維八德、禮義廉恥,說到晚上都說不完的。」急什麼,反正人又跑不掉!

只可惜封亦麒已經三步併兩步的跑到大前方了。

「襲風!」

遠方又傳來催促聲,逼得他只得加快腳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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