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午後三點的太陽仍是炙熱的，或許該感謝這一點，艾菲斯沒有她之前感覺到的那種陰寒，也少了那種毛骨悚然的冰森。
「教授在幾樓？」
「五樓，所以我們搭電梯上去吧。」助教非常體諒的說出了她期待已久的話。
雖然說電梯掛著「師長與殘障人士專用」牌子，平時學生也沒理會那些顧忌，只要別和自己系上的教授或真正有需要的同學搶電梯，搭電梯上下樓也是被校方默許的。
藍以凰雖然不懶，但是能節省體力她也不排斥。
等電梯的時候，意外的遇到幾個一起修「初級咒術研究」的同學，小聊了幾句。
選修那門課的人好像都有點奇怪──從只肯呆在陰影中的陰森森長髮女子、成天捧著青蛙標本的宅男，到遣詞用字活像武俠小說中大俠般的虎背熊腰大漢，全部都偏離了正常標準值。
但是，其中也有不少跟雲浪認識的，她也因緣際會的認識了不少人，拿了不少好處。
按照習慣，找機會也回送了一些自製點心，交情就這樣建立起來了。
「讚美神，一定是上天的恩賜，這不是那隻狐狸的可愛的小學妹嗎？好久不見的藍以凰小姐怎麼一個人來艾菲斯？我竟然有榮幸遇見如此美麗的小姐。」法文系的一位膚色蒼白的俊美學長頂著金毛，穿著雅痞，用詞誇張華麗的打招呼，同時送上一朵紅玫瑰。
「謝謝斯維特學長，我來找教授。而且我不是一個人，我跟系上助教一起來的。」接過玫瑰花，藍以凰哭笑不得的接受了吻手禮。
這自稱斯維特侯爵的年輕男人是法文系大三學生，據說祖母是法國貴族，外祖父是西班牙貴族，母親則是英國貴族，父親有清朝皇族血緣……也不知道他那侯爵頭銜是從祖上哪一輩那裡世襲來的。
反正身為「正港」混血兒的斯維特明顯是個帥哥，雖然用詞有點瘋癲誇張，但舉手投足的貴族禮儀是無庸置疑的正統──或許他是把祖上各國的貴族禮儀都學全了。
平常雲浪在她身邊，遇到這種事情都會自動自發、不著痕跡的把自己的狐爪奉上，然後誤吻地雷的斯維特跟自認手背被男人親吻很噁心的雲浪兩人就有的拌嘴了。
不過替死鬼不在，今天只好讓他親了。
冰涼的唇如蝴蝶飛舞般輕盈的在手背肌膚撫過，是標準的貴族禮儀，沒有一絲占便宜貨褻瀆的意味，捧著她的手的冰冷手掌動作溫柔又呵護……只要是女性都會享受這樣的吻手禮。
不過，斯維特學長的體溫還真低啊，還是她天生體溫太高了？！
困惑，但是她沒有問，畢竟對方已經不是需要不太熟的學妹叮嚀提醒身體健康的年紀了。
笑著跟斯維特聊了幾句，順便介紹一下她連名字也不知道的助教，然後，電梯就來了。
「真遺憾，看樣子愉快的聊天可能要結束了。」斯維特滿臉無奈遺憾的嘆氣。
「那，斯維特學長，下次再聊吧，我跟助教先上去了，謝謝你的花。」
「再會，美麗的小姐，祝您有個美好的一天。」優雅而挑不出瑕疵的欠身。
電梯門關上了，直起背脊的斯維特綠色的眼珠子閃過一道血光。
「唔，有個氣味詭異的外來者，把狐狸的學妹拐跑了，還是通風報信一下……」一彈指，一隻麻雀出現在他手指尖，振翅飛向藍天，「真醜的麻雀，如果是夜晚就可以用可愛的小蝙蝠了……」
他咕噥著血族特有的審美觀，闡述著不著邊際的感嘆。
近代，隨著科技發展，人類愈來愈不害怕他們高貴優雅的血族了。
前陣子，據說在澳洲有個年輕的、才剛離開家族出外歷練的男爵不小心在夜晚變成蝙蝠飛行時被人類看見了──他記得幾百年前看見他們人類還會尖叫昏倒──現在，則是聽說人類竟然嚷嚷說什麼「發現新品種大型蝙蝠」，呼朋引伴拿著網子呼啦啦蜂擁而上，死活要把被嚇傻眼的高貴血族抓去解剖研究換賞金……可憐的男爵在網子已經幾乎要當頭罩下的時候才恢復思考，狼狽的趕緊逃之夭夭。
這個案例隨後馬上被緊急送回血族長老會，編入了「人類社會求生大全」的教學實戰篇。
也許隨著時代變遷，他們這些古老種族也會被人類的世界淘汰掉吧……
遺忘，而後淘汰。
人類就是這樣，複雜而單純。
張望一下，眼看似下無人，斯維特侯爵先生掩口打了個呵欠，手一揮，化作一道白煙。白煙裡，一隻白金色的蝙蝠慵懶的拍著翅膀往地下室入口飛去……
@@@@@@@@@@@@
就在電梯門關上的同時，正準備上台做專題報告的雲浪感覺到不對勁了。
他一直有分心留意藍以凰的狀況，但現在她的氣忽然消失了。
來了嗎……少昊……
勾起一抹笑，視線定格在窗外飛來的小麻雀身上。
麻雀落在手指尖上，變成一顆透明如水晶的珠子，珠子內是藍以凰與那個助教一起踏入電梯的畫面。
「看樣子我們的斯維特侯爵先生也挺喜歡小丫頭啊！」
雖然不知道被高級血族喜歡上算不算什麼好事，但一向厭惡與「食物」友善互動的高傲侯爵願意在這種時候幫忙傳遞消息，也許他該為此感到慶幸。
一彈指，手中的珠子消失無蹤，隨手把據說代表這學期期末考成績的專案一拋，雲浪的身影消失在教室中。
奇特的是，沒有人注意到這點，那份報告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老師手中，全班的同學都「認為」雲浪已經報告完了。
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危機總隱含在狀似平常的生活之下。
@@@@@@@@@@@@
電梯中──
藍以凰小心翼翼的把玫瑰花拿好，接著就盯著電梯的樓層標識發呆。
和不熟的人一起搭電梯最害怕的就是這種尷尬的沉默啊！
幸好五樓很快就到了，電梯門開的瞬間，她真的鬆了一口氣。但一腳才踏出電梯，左手手腕的手環慕然一熱，她吃了一驚，身後的電梯門已經關上。
電梯外靜悄悄的，沒有一點人聲，就好像她最初在艾菲斯遭遇到鬼打牆那次一樣安靜，手環的異常讓她感到不安。
走在前頭的助教在這時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露出感興趣又高傲的微笑──她本能的又往後退了一步。
等等！她才剛出電梯，為什麼能退後？
慌張的轉頭，身後哪有什麼電梯，只剩下空盪的走廊。
前後都是比原尺寸放寬了五倍有餘的走廊，放眼望去，與走廊相連的教室全部都空無一人。
──她、再、也、不、跟、沒、看、過、的、人、一、起、搭、電、梯、了！
「請問助教，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她力持鎮定的問。
不過就是鬼打牆嘛！又不是沒遇過……不怕不怕……
「妳就是『鑰』的持有者嗎？本尊特許妳成為本尊的神妻，賜妳長生不老，跟本尊走吧。」
……這個宗教中毒的神經病沙豬是誰？
藍以凰滿頭斜線的聯想到日本漫畫裡那種走火入魔分不清漫畫與現實的變態宅男。
「不要！」
「不要？！」
顯然的，她的拒絕讓對方有點自尊心受創的難以接受。
「就是不要！」
恐懼感消退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新時代女性自主意識的高漲。
「本尊可是西方天帝，妳將成為擁有神格的神妻，還有什麼不滿？」男人充滿傲氣的臉龐散發的威儀，還有些許惱怒。
西方天帝？！
──這男人就是那個小鼻子小眼睛又小心眼的少昊？！
想起了在夢中哭泣的巫女的經歷，另一種與恐懼緊繃迥異的情感開始攀升。
「請問一下，尊敬的西方天帝，您亙古至今，總共擁有多少位神妻？」瞇著杏眼，藍以凰感覺到自己的手隱隱顫抖，那是怒氣所逼。
她不著邊際的問題讓少昊一怔，但他仍然回答：
「……百年一位，近年來鄙俗的人類愈來愈不尊敬本尊了，所以獻給本尊的神妻數量有變少的趨勢。」
媽的，竟然才只是「有變少」，都已經二十一世紀了耶！
「我這個『鄙俗』的人類沒有興趣跟一個坐擁上百妻妾的男人結婚！」她的口氣很理性，但刻意的加重音不難讓人知道她的不爽。
該死的重婚罪！該死的舊社會父權主義，她會答應才有鬼！
藍以凰憤憤不平的瞪著少昊。
「妳可享有長生不老的壽命。」
少昊丟出第一個印象中讓所有凡人趨之若鶩的好處。
可是藍以凰沒有像他期待中那樣馬上欣喜若狂的答應，反而皺起眉，滿臉抗拒。
「我要長生不老幹嘛？我父母、朋友都在有限年間就會死去，獨自一人長生不老有任何意義嗎？」
「妳的美貌將永垂不朽。」
他祭出另一個讓所有女人無法抗拒的誘惑，只可惜藍以凰從不曾覺得自己有什麼上等之姿。
「我哪有什麼美貌？」平平就是清秀的小家碧玉型，這傢伙的眼睛有病！「這種易胖體質還要我維持上千年以上，你當我白痴嗎？！」
不是女人就不要講這麼輕鬆，天知道為了保持標準體重她費了多少苦心，一想到要持續千年就頭大。
「妳將擁有榮耀而尊貴的神格！」少昊瞇起眼，逐漸冒火了。
他可是天界帝尊，放眼六界中有幾個人敢不把他放在眼裡？更別提是這樣跟他說話了。
如果不是為了「鑰」，他哪會允許一個人類在他跟前如此放肆？！
「高攀不起！我絕對、永遠、不可能、成為任何神祇的神妻！」
真是@#%$&%^*^&……以下髒話無限省略，神妻擺明了就是神僕，說不定還是最下等的女奴，她吃飽了撐著才會放著父母親的寶貝女兒不當，主動跑去賣身為奴！
既然不奢望長生不老，神格有個屁用！永世為奴的印記嗎？
「膽大妄為的無知人類，本尊對妳客氣一點，妳就絲毫不把本尊放在眼裡了？！」
一股幾乎令人窒息的帝威從少昊身上散發出來，即便是藍以凰從來沒有任何信仰，也不禁萌生一種下跪膜拜的衝動。
「該死的催眠暗示……」狠狠咬住下唇，讓疼痛蓋過沒道理的畏懼，她退後一步，依然昂然而立。
她從小到大都是吃軟不吃硬的死硬脾氣。
「放肆！還不下跪請罪！」
幾百年沒下凡界的少昊簡直快被眼前的人類小丫頭給氣死了，他哪知道在二十一世紀女權主義的興盛還有自十九世紀以來科學主義的發展，女性對於男性的服從度大幅降低，人類對於神明的敬畏程度也大打折扣，更別提身為新世代年輕人的藍以凰更是一身叛逆。
「我跪天跪地跪父母，就不跪你！當神就可以鴨霸嗎？！」咬著牙，死命抵抗那股神威，她已經氣得快哭出來了。
「本尊就是天！」
「你敢說你就是天道？如果你是天道，就應該知道天道自然！憑什麼違背我的意願妄想強行決定我的未來？」藍以凰用盡全力回吼。
他當她國、高中六年學道家思想學假的嗎？！
呼吸困難中堅持比給他一根中指，她雙頰泛紅，除了缺氧以外，還有怒火攻心。
少昊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雖然他不懂她的手勢代表什麼意思，但她說的話題卻把他問矇了。
他確實不能代表天道，但自盤古大神開天闢地以來，哪個人類敢指著神祇的鼻子質問神祇是不是天了？！
「無藥可救的凡人，本尊決定的事情沒的可改！」少昊低喝，右手憑空結印，聚集金光的食指就往她眉心點去。
藍以凰眼睜睜的看著直指而來的手指，想避開身體卻動彈不得。
能以凡人之軀對抗少昊的神威而不下跪，已經是意志力堅強的最大表現，想要移動身體閃避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見她臉上終於出現驚慌害怕的神情，少昊唇角流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只是他的得意沒有持續很久，一聲慵懶嘲諷的嗓音從旁刺出，打掉了他的稱心如意，也遏止了他的動作。
「堂堂西方天帝擅自下凡，恐怕觸犯天條了吧？」
低沉溫和的磁性男音特殊且極富魅力，聽過的人絕對不可能忘記。
雙雙轉頭，不知道何時出現在走廊不遠處的青年雙手插在西裝褲口袋，白襯衫領口微開，神態從容，姿態慵懶。雖然雙眼盈滿警戒，臉上的表情依舊含笑。
「學長！」藍以凰驚喜的大叫。
「九尾狐！」少昊威儀的表情隱約扭曲，難掩的恨意從那雙眼中射出。
又是這隻低下的九尾狐來礙事嗎？！
九尾狐？！藍以凰一怔。
學長的狡猾連天界都出名？！會不會太扯了？
但這個疑惑對現況一點幫助都沒有，她馬上就決定把問題丟到腦後。
「少昊，可以把我們『裏』的成員交還了嗎？年輕人承蒙不起天帝厚愛啊！」雲浪笑道，言語中卻是夾槍帶棍。
沒想到是少昊竟然真的鐵了心不惜犯戒也要親自出馬，雖然只是使用神靈附體的分身，能施展的神力跟本尊比起來打了不少折扣，但神格終究不可能出錯。
現在，有一個問題。
他要怎麼避開藍以凰施展出能擊退少昊的實力呢？
在她面前，他只能維持在人類形態應敵……僅僅能發揮真正實力的三到五成而已。
這是打……還是不打？！若這就是蒼希之前所預言的場景，那恐怕今天是打定了。
不管遲疑與否，還是先把人帶離少昊為上。
「小學妹，過來我這裡。」這聲輕喚挾帶了一絲媚惑力，讓藍以凰可以脫離少昊的神威籠罩。
「學長……」她連忙往雲浪靠近。
「哼，有這麼簡單？！把本尊的神妻留下！」少昊哪會讓到手的獵物離開，當下低喝，「靜！」
神語，即是咒。
隨著神格的高低，咒語的能力也有強弱之分。
這出自西方天帝的喚名，無疑是最高級的召喚。
地獄業火憑空在藍以凰身邊竄起，滿身鮮血的巫女˙靜隨著火焰現形，長滿利爪的雙手就往她抓去。
「敕！」雲浪揚手就是一枚玉符打去，硬生生將巫女˙靜震到半空中，將她逼離藍以凰身旁。
就在女鬼發出尖銳刺耳的慘叫時，無數翠綠色的藤蔓狀光線從地上竄出，迅速纏上的雲浪的身體，綑死了他的頸項，讓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學長！」藍以凰驚叫，急忙想跑到他身邊。
但那些發出綠光的藤蔓絲線卻形成一種像透明玻璃罩的東西，讓她無法靠近。
她焦急又氣惱的搥著那到無形的隔閡，感覺像是打在堅固的安全玻璃。
忽然遭到攻擊的雲浪眼中詫異一閃而過，接著表情微變。
綑妖索……少昊竟然完全不顧天規，私自把上品仙器綑妖索帶到凡間來給分身使用，來是真的對「鑰」勢在必得……他只顧著要盡快護好她……太大意了！
「哈哈哈哈，九尾狐，面對本尊還敢保持人形，就活該你注定成為本尊的手下敗降了。被這綑妖索綑住，即便你有通天的本領也難以掙脫啊。」少昊猖狂的大笑，「待本尊收了神妻，再來料理你。聽說千年九尾狐的原形可以說一身是寶，你的妖丹可謂本尊煉製神器，今天你主動攻擊本尊的神妻，只能說是你自己再給本尊一個開戰的理由啊！」
主動……攻擊？！
藍以凰大腦一片空白，只能看著雲浪白色襯衫與肌膚上逐漸冒出的血絲，注意到那些詭異的絲線因為綑綁過緊，已經陷入他的肌膚，割裂皮膚……
「卑鄙小人！明明是你先利用靜攻擊我！」憤然轉身指著少昊大罵，雙眼被怒火燃燒得晶亮。
學長是要保護她才會攻擊靜。
「本尊有權利尋找選定神妻，靜並沒有要攻擊妳，只是想跟妳『聯絡感情』罷了。」高傲的輕哼，少昊緩緩走上前。
藍以凰憤怒的瞪著他，氣到可以感覺到牙齒互相撞擊的顫抖。四肢冰冷發抖，是因為心臟劇烈收縮，血液往大腦湧上的關係……
雲浪只能看見她的背影在顫抖，眼底憂心一閃而過。
肉體上的疼痛事小，經歷過近萬場戰役的他早就習慣了；不能呼吸對於他這種修練有成的千年大妖而言，也稱不上什麼威脅，但是人形讓他無法掙脫束縛，自然也就無法阻止少昊接近她。
所以說，取捨的時間到了。
──是要保密，還是現形？！
鮮血已經染紅了他的白襯衫，一滴滴沿著綑妖索滴落，在他腳下匯聚成小小的血窪，他卻完全不在意，只是深深的看著近在咫尺，卻無力阻止的景象。
──選擇保密的話就無法保護她，但若選擇現形……他會永遠失去她的笑容，失去陪伴在她身側的資格……
人類，畢竟是無法容忍異族的存在的……就算不至於嚇瘋她，也不可能奢望她接受他。
「……」可是，就算她會怕他，會畏懼他……他還是可以在暗處守護她！
那他還在猶豫什麼呢？！誰叫他自己一開始太過大意導致失了先機，也讓之前安排的計畫出的差錯……
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路，早就決定了不是嗎──即使現形也要跟少昊拼了！
扯高唇角，雙眼倏然一瞇，體內妖丹鼓動，龐大的妖氣向外湧出，跟綑妖索撞擊在一起。
兩種力量的拉扯交戰衝擊出龐大的能量，那種程度的力量不是他現在的肉體可以忍受的，大量的鮮血和細碎的肉塊滴滴答答的掉落，他只能慶幸藍以凰攔在他身前瞪著少昊，沒有回頭，也不會看見他這血腥的模樣。
他不容許任何眾生抹去她的笑，即使是他自己。
……
就在雲浪決定現形之際，少昊也已經站到藍以凰面前了。
「汝將成為本尊神妻，賜汝永生不朽的歲月與神格，永生天界。」
金色的古老中國文字浮現在半空中，少昊笑著打算將神符打入她體內。
只要能將神符融入她的魂魄之中，誰也無法自他身邊奪走她，傳說中的「鑰」也將成為他的禁臠。
眼睜睜的看著金色的符咒往自己靠近，滿腦子都還是雲浪身上染血的模樣，氣到不停深呼吸的藍以凰聽見腦中最後一根理智斷線的聲音。
就在這時，戴在左手小指的戒指忽然傳來一股熱流，少昊身上傳來的壓力慕然一輕，她立刻感覺到身體恢復了力氣。
──於是，她動了。
「沙豬，大白天的別作夢！」
穿著小牛皮靴的靴頭用盡全力狠狠踹上少昊的小腿脛骨，在他臉色驟變的同時，揮掌擊中他的鼻樑，順勢用指甲抓花他的臉──防身手冊中教過，鼻子是人體要害之一，揮掌攻擊可以彌補女性天生臂力不足，指甲功則是留長指甲的女生天生的武器。
緊接著相準他吃痛退後的時機，非常沒有淑女風度的施展了一記對付色狼必備的撩陰腿，在他悶哼彎腰的時候，拿起裝有六法全書、硬殼文件夾等凶器的背包往他頭上猛砸，一面砸還一面破口大罵：
「去你的！當神的了不起啊？！愚蠢、自大的沙豬！混帳加三級的瘋子！你去死！靠！九二一大地震的時候天神在哪？！九一一恐怖攻擊、聯軍進攻伊拉克的時候你們混什麼吃去了？！八國聯軍、南京大屠殺的時候你盡過力了嗎？！SARS肆虐，死一堆人的時候你出來救過人嗎？禽流感蔓延你幫忙了嗎？！嘎？從來沒有付出心力還說什麼本尊本尊的！媽的！家裡沒大人啊？！當神不學好，該做的不做，偏偏要在這邊當色狼！綁架、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猥褻、性騷擾、傷害罪、走私買賣人口、重婚罪的現行犯，當神就可以犯法嗎？！西方天帝了不起啊？小學生都知道台灣在中土大陸的東南方，你也撈過界了吧？！
「去你的西方天帝了不起，本小姐忙得要死，期中考、平時考、報告、收班費都已經被你搞得亂七八糟了！天殺的自戀狂！我的時間比你珍貴多了，你當姑娘我的時間跟你一樣用不完嗎？女大學生的睡眠時間是很重要的！我被你害得青春痘、黑眼圈、浮腫全都冒出來……你竟然還敢跟我說要我這模樣維持到永遠？！媽的，敢傷我學長，叫你傷我學長……絕對不原諒你……」
她暴走的掄起背包猛砸，高中以後為了鍛鍊手臂曲線所以每日舉啞鈴的成果在此顯現，邊罵邊毫不猶豫遲疑的砸了近百下。
──法律系女大學生的生活壓力從她的咆哮中可見一斑。
午後三點的太陽仍是炙熱的，或許該感謝這一點，艾菲斯沒有她之前感覺到的那種陰寒，也少了那種毛骨悚然的冰森。
「教授在幾樓？」
「五樓，所以我們搭電梯上去吧。」助教非常體諒的說出了她期待已久的話。
雖然說電梯掛著「師長與殘障人士專用」牌子，平時學生也沒理會那些顧忌，只要別和自己系上的教授或真正有需要的同學搶電梯，搭電梯上下樓也是被校方默許的。
藍以凰雖然不懶，但是能節省體力她也不排斥。
等電梯的時候，意外的遇到幾個一起修「初級咒術研究」的同學，小聊了幾句。
選修那門課的人好像都有點奇怪──從只肯呆在陰影中的陰森森長髮女子、成天捧著青蛙標本的宅男，到遣詞用字活像武俠小說中大俠般的虎背熊腰大漢，全部都偏離了正常標準值。
但是，其中也有不少跟雲浪認識的，她也因緣際會的認識了不少人，拿了不少好處。
按照習慣，找機會也回送了一些自製點心，交情就這樣建立起來了。
「讚美神，一定是上天的恩賜，這不是那隻狐狸的可愛的小學妹嗎？好久不見的藍以凰小姐怎麼一個人來艾菲斯？我竟然有榮幸遇見如此美麗的小姐。」法文系的一位膚色蒼白的俊美學長頂著金毛，穿著雅痞，用詞誇張華麗的打招呼，同時送上一朵紅玫瑰。
「謝謝斯維特學長，我來找教授。而且我不是一個人，我跟系上助教一起來的。」接過玫瑰花，藍以凰哭笑不得的接受了吻手禮。
這自稱斯維特侯爵的年輕男人是法文系大三學生，據說祖母是法國貴族，外祖父是西班牙貴族，母親則是英國貴族，父親有清朝皇族血緣……也不知道他那侯爵頭銜是從祖上哪一輩那裡世襲來的。
反正身為「正港」混血兒的斯維特明顯是個帥哥，雖然用詞有點瘋癲誇張，但舉手投足的貴族禮儀是無庸置疑的正統──或許他是把祖上各國的貴族禮儀都學全了。
平常雲浪在她身邊，遇到這種事情都會自動自發、不著痕跡的把自己的狐爪奉上，然後誤吻地雷的斯維特跟自認手背被男人親吻很噁心的雲浪兩人就有的拌嘴了。
不過替死鬼不在，今天只好讓他親了。
冰涼的唇如蝴蝶飛舞般輕盈的在手背肌膚撫過，是標準的貴族禮儀，沒有一絲占便宜貨褻瀆的意味，捧著她的手的冰冷手掌動作溫柔又呵護……只要是女性都會享受這樣的吻手禮。
不過，斯維特學長的體溫還真低啊，還是她天生體溫太高了？！
困惑，但是她沒有問，畢竟對方已經不是需要不太熟的學妹叮嚀提醒身體健康的年紀了。
笑著跟斯維特聊了幾句，順便介紹一下她連名字也不知道的助教，然後，電梯就來了。
「真遺憾，看樣子愉快的聊天可能要結束了。」斯維特滿臉無奈遺憾的嘆氣。
「那，斯維特學長，下次再聊吧，我跟助教先上去了，謝謝你的花。」
「再會，美麗的小姐，祝您有個美好的一天。」優雅而挑不出瑕疵的欠身。
電梯門關上了，直起背脊的斯維特綠色的眼珠子閃過一道血光。
「唔，有個氣味詭異的外來者，把狐狸的學妹拐跑了，還是通風報信一下……」一彈指，一隻麻雀出現在他手指尖，振翅飛向藍天，「真醜的麻雀，如果是夜晚就可以用可愛的小蝙蝠了……」
他咕噥著血族特有的審美觀，闡述著不著邊際的感嘆。
近代，隨著科技發展，人類愈來愈不害怕他們高貴優雅的血族了。
前陣子，據說在澳洲有個年輕的、才剛離開家族出外歷練的男爵不小心在夜晚變成蝙蝠飛行時被人類看見了──他記得幾百年前看見他們人類還會尖叫昏倒──現在，則是聽說人類竟然嚷嚷說什麼「發現新品種大型蝙蝠」，呼朋引伴拿著網子呼啦啦蜂擁而上，死活要把被嚇傻眼的高貴血族抓去解剖研究換賞金……可憐的男爵在網子已經幾乎要當頭罩下的時候才恢復思考，狼狽的趕緊逃之夭夭。
這個案例隨後馬上被緊急送回血族長老會，編入了「人類社會求生大全」的教學實戰篇。
也許隨著時代變遷，他們這些古老種族也會被人類的世界淘汰掉吧……
遺忘，而後淘汰。
人類就是這樣，複雜而單純。
張望一下，眼看似下無人，斯維特侯爵先生掩口打了個呵欠，手一揮，化作一道白煙。白煙裡，一隻白金色的蝙蝠慵懶的拍著翅膀往地下室入口飛去……
@@@@@@@@@@@@
就在電梯門關上的同時，正準備上台做專題報告的雲浪感覺到不對勁了。
他一直有分心留意藍以凰的狀況，但現在她的氣忽然消失了。
來了嗎……少昊……
勾起一抹笑，視線定格在窗外飛來的小麻雀身上。
麻雀落在手指尖上，變成一顆透明如水晶的珠子，珠子內是藍以凰與那個助教一起踏入電梯的畫面。
「看樣子我們的斯維特侯爵先生也挺喜歡小丫頭啊！」
雖然不知道被高級血族喜歡上算不算什麼好事，但一向厭惡與「食物」友善互動的高傲侯爵願意在這種時候幫忙傳遞消息，也許他該為此感到慶幸。
一彈指，手中的珠子消失無蹤，隨手把據說代表這學期期末考成績的專案一拋，雲浪的身影消失在教室中。
奇特的是，沒有人注意到這點，那份報告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老師手中，全班的同學都「認為」雲浪已經報告完了。
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危機總隱含在狀似平常的生活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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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中──
藍以凰小心翼翼的把玫瑰花拿好，接著就盯著電梯的樓層標識發呆。
和不熟的人一起搭電梯最害怕的就是這種尷尬的沉默啊！
幸好五樓很快就到了，電梯門開的瞬間，她真的鬆了一口氣。但一腳才踏出電梯，左手手腕的手環慕然一熱，她吃了一驚，身後的電梯門已經關上。
電梯外靜悄悄的，沒有一點人聲，就好像她最初在艾菲斯遭遇到鬼打牆那次一樣安靜，手環的異常讓她感到不安。
走在前頭的助教在這時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露出感興趣又高傲的微笑──她本能的又往後退了一步。
等等！她才剛出電梯，為什麼能退後？
慌張的轉頭，身後哪有什麼電梯，只剩下空盪的走廊。
前後都是比原尺寸放寬了五倍有餘的走廊，放眼望去，與走廊相連的教室全部都空無一人。
──她、再、也、不、跟、沒、看、過、的、人、一、起、搭、電、梯、了！
「請問助教，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她力持鎮定的問。
不過就是鬼打牆嘛！又不是沒遇過……不怕不怕……
「妳就是『鑰』的持有者嗎？本尊特許妳成為本尊的神妻，賜妳長生不老，跟本尊走吧。」
……這個宗教中毒的神經病沙豬是誰？
藍以凰滿頭斜線的聯想到日本漫畫裡那種走火入魔分不清漫畫與現實的變態宅男。
「不要！」
「不要？！」
顯然的，她的拒絕讓對方有點自尊心受創的難以接受。
「就是不要！」
恐懼感消退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新時代女性自主意識的高漲。
「本尊可是西方天帝，妳將成為擁有神格的神妻，還有什麼不滿？」男人充滿傲氣的臉龐散發的威儀，還有些許惱怒。
西方天帝？！
──這男人就是那個小鼻子小眼睛又小心眼的少昊？！
想起了在夢中哭泣的巫女的經歷，另一種與恐懼緊繃迥異的情感開始攀升。
「請問一下，尊敬的西方天帝，您亙古至今，總共擁有多少位神妻？」瞇著杏眼，藍以凰感覺到自己的手隱隱顫抖，那是怒氣所逼。
她不著邊際的問題讓少昊一怔，但他仍然回答：
「……百年一位，近年來鄙俗的人類愈來愈不尊敬本尊了，所以獻給本尊的神妻數量有變少的趨勢。」
媽的，竟然才只是「有變少」，都已經二十一世紀了耶！
「我這個『鄙俗』的人類沒有興趣跟一個坐擁上百妻妾的男人結婚！」她的口氣很理性，但刻意的加重音不難讓人知道她的不爽。
該死的重婚罪！該死的舊社會父權主義，她會答應才有鬼！
藍以凰憤憤不平的瞪著少昊。
「妳可享有長生不老的壽命。」
少昊丟出第一個印象中讓所有凡人趨之若鶩的好處。
可是藍以凰沒有像他期待中那樣馬上欣喜若狂的答應，反而皺起眉，滿臉抗拒。
「我要長生不老幹嘛？我父母、朋友都在有限年間就會死去，獨自一人長生不老有任何意義嗎？」
「妳的美貌將永垂不朽。」
他祭出另一個讓所有女人無法抗拒的誘惑，只可惜藍以凰從不曾覺得自己有什麼上等之姿。
「我哪有什麼美貌？」平平就是清秀的小家碧玉型，這傢伙的眼睛有病！「這種易胖體質還要我維持上千年以上，你當我白痴嗎？！」
不是女人就不要講這麼輕鬆，天知道為了保持標準體重她費了多少苦心，一想到要持續千年就頭大。
「妳將擁有榮耀而尊貴的神格！」少昊瞇起眼，逐漸冒火了。
他可是天界帝尊，放眼六界中有幾個人敢不把他放在眼裡？更別提是這樣跟他說話了。
如果不是為了「鑰」，他哪會允許一個人類在他跟前如此放肆？！
「高攀不起！我絕對、永遠、不可能、成為任何神祇的神妻！」
真是@#%$&%^*^&……以下髒話無限省略，神妻擺明了就是神僕，說不定還是最下等的女奴，她吃飽了撐著才會放著父母親的寶貝女兒不當，主動跑去賣身為奴！
既然不奢望長生不老，神格有個屁用！永世為奴的印記嗎？
「膽大妄為的無知人類，本尊對妳客氣一點，妳就絲毫不把本尊放在眼裡了？！」
一股幾乎令人窒息的帝威從少昊身上散發出來，即便是藍以凰從來沒有任何信仰，也不禁萌生一種下跪膜拜的衝動。
「該死的催眠暗示……」狠狠咬住下唇，讓疼痛蓋過沒道理的畏懼，她退後一步，依然昂然而立。
她從小到大都是吃軟不吃硬的死硬脾氣。
「放肆！還不下跪請罪！」
幾百年沒下凡界的少昊簡直快被眼前的人類小丫頭給氣死了，他哪知道在二十一世紀女權主義的興盛還有自十九世紀以來科學主義的發展，女性對於男性的服從度大幅降低，人類對於神明的敬畏程度也大打折扣，更別提身為新世代年輕人的藍以凰更是一身叛逆。
「我跪天跪地跪父母，就不跪你！當神就可以鴨霸嗎？！」咬著牙，死命抵抗那股神威，她已經氣得快哭出來了。
「本尊就是天！」
「你敢說你就是天道？如果你是天道，就應該知道天道自然！憑什麼違背我的意願妄想強行決定我的未來？」藍以凰用盡全力回吼。
他當她國、高中六年學道家思想學假的嗎？！
呼吸困難中堅持比給他一根中指，她雙頰泛紅，除了缺氧以外，還有怒火攻心。
少昊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雖然他不懂她的手勢代表什麼意思，但她說的話題卻把他問矇了。
他確實不能代表天道，但自盤古大神開天闢地以來，哪個人類敢指著神祇的鼻子質問神祇是不是天了？！
「無藥可救的凡人，本尊決定的事情沒的可改！」少昊低喝，右手憑空結印，聚集金光的食指就往她眉心點去。
藍以凰眼睜睜的看著直指而來的手指，想避開身體卻動彈不得。
能以凡人之軀對抗少昊的神威而不下跪，已經是意志力堅強的最大表現，想要移動身體閃避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見她臉上終於出現驚慌害怕的神情，少昊唇角流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只是他的得意沒有持續很久，一聲慵懶嘲諷的嗓音從旁刺出，打掉了他的稱心如意，也遏止了他的動作。
「堂堂西方天帝擅自下凡，恐怕觸犯天條了吧？」
低沉溫和的磁性男音特殊且極富魅力，聽過的人絕對不可能忘記。
雙雙轉頭，不知道何時出現在走廊不遠處的青年雙手插在西裝褲口袋，白襯衫領口微開，神態從容，姿態慵懶。雖然雙眼盈滿警戒，臉上的表情依舊含笑。
「學長！」藍以凰驚喜的大叫。
「九尾狐！」少昊威儀的表情隱約扭曲，難掩的恨意從那雙眼中射出。
又是這隻低下的九尾狐來礙事嗎？！
九尾狐？！藍以凰一怔。
學長的狡猾連天界都出名？！會不會太扯了？
但這個疑惑對現況一點幫助都沒有，她馬上就決定把問題丟到腦後。
「少昊，可以把我們『裏』的成員交還了嗎？年輕人承蒙不起天帝厚愛啊！」雲浪笑道，言語中卻是夾槍帶棍。
沒想到是少昊竟然真的鐵了心不惜犯戒也要親自出馬，雖然只是使用神靈附體的分身，能施展的神力跟本尊比起來打了不少折扣，但神格終究不可能出錯。
現在，有一個問題。
他要怎麼避開藍以凰施展出能擊退少昊的實力呢？
在她面前，他只能維持在人類形態應敵……僅僅能發揮真正實力的三到五成而已。
這是打……還是不打？！若這就是蒼希之前所預言的場景，那恐怕今天是打定了。
不管遲疑與否，還是先把人帶離少昊為上。
「小學妹，過來我這裡。」這聲輕喚挾帶了一絲媚惑力，讓藍以凰可以脫離少昊的神威籠罩。
「學長……」她連忙往雲浪靠近。
「哼，有這麼簡單？！把本尊的神妻留下！」少昊哪會讓到手的獵物離開，當下低喝，「靜！」
神語，即是咒。
隨著神格的高低，咒語的能力也有強弱之分。
這出自西方天帝的喚名，無疑是最高級的召喚。
地獄業火憑空在藍以凰身邊竄起，滿身鮮血的巫女˙靜隨著火焰現形，長滿利爪的雙手就往她抓去。
「敕！」雲浪揚手就是一枚玉符打去，硬生生將巫女˙靜震到半空中，將她逼離藍以凰身旁。
就在女鬼發出尖銳刺耳的慘叫時，無數翠綠色的藤蔓狀光線從地上竄出，迅速纏上的雲浪的身體，綑死了他的頸項，讓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學長！」藍以凰驚叫，急忙想跑到他身邊。
但那些發出綠光的藤蔓絲線卻形成一種像透明玻璃罩的東西，讓她無法靠近。
她焦急又氣惱的搥著那到無形的隔閡，感覺像是打在堅固的安全玻璃。
忽然遭到攻擊的雲浪眼中詫異一閃而過，接著表情微變。
綑妖索……少昊竟然完全不顧天規，私自把上品仙器綑妖索帶到凡間來給分身使用，來是真的對「鑰」勢在必得……他只顧著要盡快護好她……太大意了！
「哈哈哈哈，九尾狐，面對本尊還敢保持人形，就活該你注定成為本尊的手下敗降了。被這綑妖索綑住，即便你有通天的本領也難以掙脫啊。」少昊猖狂的大笑，「待本尊收了神妻，再來料理你。聽說千年九尾狐的原形可以說一身是寶，你的妖丹可謂本尊煉製神器，今天你主動攻擊本尊的神妻，只能說是你自己再給本尊一個開戰的理由啊！」
主動……攻擊？！
藍以凰大腦一片空白，只能看著雲浪白色襯衫與肌膚上逐漸冒出的血絲，注意到那些詭異的絲線因為綑綁過緊，已經陷入他的肌膚，割裂皮膚……
「卑鄙小人！明明是你先利用靜攻擊我！」憤然轉身指著少昊大罵，雙眼被怒火燃燒得晶亮。
學長是要保護她才會攻擊靜。
「本尊有權利尋找選定神妻，靜並沒有要攻擊妳，只是想跟妳『聯絡感情』罷了。」高傲的輕哼，少昊緩緩走上前。
藍以凰憤怒的瞪著他，氣到可以感覺到牙齒互相撞擊的顫抖。四肢冰冷發抖，是因為心臟劇烈收縮，血液往大腦湧上的關係……
雲浪只能看見她的背影在顫抖，眼底憂心一閃而過。
肉體上的疼痛事小，經歷過近萬場戰役的他早就習慣了；不能呼吸對於他這種修練有成的千年大妖而言，也稱不上什麼威脅，但是人形讓他無法掙脫束縛，自然也就無法阻止少昊接近她。
所以說，取捨的時間到了。
──是要保密，還是現形？！
鮮血已經染紅了他的白襯衫，一滴滴沿著綑妖索滴落，在他腳下匯聚成小小的血窪，他卻完全不在意，只是深深的看著近在咫尺，卻無力阻止的景象。
──選擇保密的話就無法保護她，但若選擇現形……他會永遠失去她的笑容，失去陪伴在她身側的資格……
人類，畢竟是無法容忍異族的存在的……就算不至於嚇瘋她，也不可能奢望她接受他。
「……」可是，就算她會怕他，會畏懼他……他還是可以在暗處守護她！
那他還在猶豫什麼呢？！誰叫他自己一開始太過大意導致失了先機，也讓之前安排的計畫出的差錯……
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路，早就決定了不是嗎──即使現形也要跟少昊拼了！
扯高唇角，雙眼倏然一瞇，體內妖丹鼓動，龐大的妖氣向外湧出，跟綑妖索撞擊在一起。
兩種力量的拉扯交戰衝擊出龐大的能量，那種程度的力量不是他現在的肉體可以忍受的，大量的鮮血和細碎的肉塊滴滴答答的掉落，他只能慶幸藍以凰攔在他身前瞪著少昊，沒有回頭，也不會看見他這血腥的模樣。
他不容許任何眾生抹去她的笑，即使是他自己。
……
就在雲浪決定現形之際，少昊也已經站到藍以凰面前了。
「汝將成為本尊神妻，賜汝永生不朽的歲月與神格，永生天界。」
金色的古老中國文字浮現在半空中，少昊笑著打算將神符打入她體內。
只要能將神符融入她的魂魄之中，誰也無法自他身邊奪走她，傳說中的「鑰」也將成為他的禁臠。
眼睜睜的看著金色的符咒往自己靠近，滿腦子都還是雲浪身上染血的模樣，氣到不停深呼吸的藍以凰聽見腦中最後一根理智斷線的聲音。
就在這時，戴在左手小指的戒指忽然傳來一股熱流，少昊身上傳來的壓力慕然一輕，她立刻感覺到身體恢復了力氣。
──於是，她動了。
「沙豬，大白天的別作夢！」
穿著小牛皮靴的靴頭用盡全力狠狠踹上少昊的小腿脛骨，在他臉色驟變的同時，揮掌擊中他的鼻樑，順勢用指甲抓花他的臉──防身手冊中教過，鼻子是人體要害之一，揮掌攻擊可以彌補女性天生臂力不足，指甲功則是留長指甲的女生天生的武器。
緊接著相準他吃痛退後的時機，非常沒有淑女風度的施展了一記對付色狼必備的撩陰腿，在他悶哼彎腰的時候，拿起裝有六法全書、硬殼文件夾等凶器的背包往他頭上猛砸，一面砸還一面破口大罵：
「去你的！當神的了不起啊？！愚蠢、自大的沙豬！混帳加三級的瘋子！你去死！靠！九二一大地震的時候天神在哪？！九一一恐怖攻擊、聯軍進攻伊拉克的時候你們混什麼吃去了？！八國聯軍、南京大屠殺的時候你盡過力了嗎？！SARS肆虐，死一堆人的時候你出來救過人嗎？禽流感蔓延你幫忙了嗎？！嘎？從來沒有付出心力還說什麼本尊本尊的！媽的！家裡沒大人啊？！當神不學好，該做的不做，偏偏要在這邊當色狼！綁架、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猥褻、性騷擾、傷害罪、走私買賣人口、重婚罪的現行犯，當神就可以犯法嗎？！西方天帝了不起啊？小學生都知道台灣在中土大陸的東南方，你也撈過界了吧？！
「去你的西方天帝了不起，本小姐忙得要死，期中考、平時考、報告、收班費都已經被你搞得亂七八糟了！天殺的自戀狂！我的時間比你珍貴多了，你當姑娘我的時間跟你一樣用不完嗎？女大學生的睡眠時間是很重要的！我被你害得青春痘、黑眼圈、浮腫全都冒出來……你竟然還敢跟我說要我這模樣維持到永遠？！媽的，敢傷我學長，叫你傷我學長……絕對不原諒你……」
她暴走的掄起背包猛砸，高中以後為了鍛鍊手臂曲線所以每日舉啞鈴的成果在此顯現，邊罵邊毫不猶豫遲疑的砸了近百下。
──法律系女大學生的生活壓力從她的咆哮中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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