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高順醒來的時候,屋子裡有微弱的火光。

一名身穿華麗服飾、臉戴詭異面具的男人就坐在榻旁的桌邊看書。

「醒來了?」

那人的聲音在穿過金屬面具後,聽起來早已失真。

高順愣愣的看著那個人,有瞬間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這裡。

旋即,他想起來了!

溫侯出城迎戰曹賊大軍,他奉命率陷陣營偷襲曹操大營……然後,一腳踏入早有準備的陷阱之中。

他記得自己中箭昏迷了,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可不是曹操的人,聽過天網乾坤嗎?你可以叫我隨雲。」

天網乾坤?!

高順皺緊眉頭。

他似乎曾經聽誰說過,那是個神祕的遊俠兒組織,神通廣大,而天網乾坤的主人,就是隨雲公子!

「……主公……溫侯他……」

有那麼一瞬間,他燃起了希望。

這人既然能救他,想必也能救主公吧?!

「呂溫侯已經戰死了。」那人狠心的讓他絕了那絲不該有的希望。

高順眼前一黑,一口心頭血溢出唇角。

呂布是他追隨一生的主公,現在得知呂布的死訊,他感覺到心底有某種東西崩塌了。

主公已亡故,他高順又有何顏面活在世上……

看著光彩自高順眼中褪去,那人猛然站起來,一巴掌就打到高順臉上。

「你給我清醒點!若非敬重你是條漢子,誰會來淌這渾水!高順!我救你一命可不是要看你在這兒尋死尋活的!呂布的家眷你不救了嗎?!落在曹操手上的女人,有幾個能平安無事的?!」

聽他提起呂布的妻女,高順原本已經喪失生趣的木然臉龐上終於又有了些表情。

「夫人和小公子何在……」

見他這模樣,那人輕哼一聲。

「自然是在曹操手上。」

高順的臉色當場就變得十分難看。

「若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也可以幫你救人。」

高順陰沉的看著他。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看樣子高順將軍是覺得我可疑了。」面具後傳出猖狂的輕笑,「無妨,我就帶你到街上去轉一圈吧。」

他上前拉開被褥,在高順身上紮了幾針,原本就重傷的高順頓時覺得身體動彈不得。

「別緊張,我怕你太激動行事把我也拖下水,這只是讓你不能動也不能言罷了,一個時辰後就會恢復如常。」

聽他這麼說,高順皺著眉頭,也不試圖抵抗了,任憑那詭異的隨雲公子喚來兩人將他抬出這間位在地窖的房間,上了停在院子裡的馬車。

馬車墊了很厚的被褥,還點著濃重到讓人有些頭暈的薰香,另有一體型瘦小的人跟著隨雲公子上車,高順閉上眼,無力再去看些什麼。

馬車走在街道上,隔著木板可以很清楚的聽見他曾經很熟悉的往來叫賣聲,到處都在談論曹軍入城、呂布戰死、魏續等人投降、陷陣營殘存者全部自盡、高順失蹤的消息……

聽到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陷陣營全滅,高順痛苦的閉上雙眼。

跟他一起坐在馬車裡的隨雲公子傾身湊在他耳邊低喃:

「我還救了三十二人,也只能救下這幾人。」

高順猛然睜眼,近距離的接觸讓他看見那人有一雙深邃而燦若明星的眼瞳。

兩人僵持著,車外依然有人在小聲討論著各種消息,有人慶幸終於脫離了呂布的統治、有人在說曹公治下百姓都能安居樂業,還有人說呂布等人的家眷如今都被限制在哪裡云云……

注意著高順眼神的變化,面具後傳來低笑:

「信我了?」

還能不信嗎?!

高順皺著眉,還來不及有什麼反應,就聽到有人在車外喝道:

「馬車裡什麼人?」

高順眼神一凝,就見那人飛快從旁拉起一條染上薰香的錦被,一旁那體格嬌小的人一邊摘下面具,打散頭髮,脫去外衣,竟然是名妙齡女子。

眼見那女子竟然脫了外衣還要再脫,高順連忙閉眼。

「兵爺,這是我家少爺的車……」

「我們奉命要搜查任何可疑人等,請見諒。」

高順忽然感覺身體被人猛然一扯,整個人翻了過來,變成頭朝內的趴臥在車廂內,一隻手扯散了他的髮,將他的手臂收攏……還來不及反應,就感覺後背和身側各有一具溫暖的人體覆上!

「好吧好吧,少爺,您聽到了,我掀簾啦!」

他聽見竹簾掀動的聲音,然後是一聲嬌笑與低沉磁性的嘆息。

「真是的,難得做壞事就被逮了,」那是陌生的嗓音,從他背上傳來,「外頭哪位大人當差?」

「這聲音,是子寰嗎?」

那聲音的主人靠近馬車,平靜的聲音忽然提高兩度。

「你、你這是……」

「嘿,伯寧大人,讓您見笑了……我在外頭忙了好幾個月,一回來就去了軍中,明天又要出發了,好不容易抽空去雲煙樓找個兩個……咳……一時沒忍住就……」

趴在他背上的男音聽起來很是尷尬,高順呆了呆,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只能勉強知道壓在身上那人用被褥和身軀將他遮掩得紮紮實實。

「你……荒唐!」

馬車外那個伯寧大人似乎很生氣。

身旁的女子發出銀鈴般的嬌笑聲。

「伯寧大人,雲生是我們樓裡的清倌,上個月才買回來的,今兒第一次破身,被風少爺折騰慘了,現在還害羞呢……」

高順瞪大眼,猛然意識到他們的手段,一股被羞辱的怒火湧上,卻依然動彈不得。

「住口!恬不知恥!」伯寧大人暴跳如雷。

「奴家不敢……您要掀被檢查嗎?奴家身上至少還有件衣服,風公子和雲生可能不太方便……」

「閉嘴!風子寰!你、你不知檢點……你們可以走了!哼!」

竹簾被放了下來,馬車再次緩緩走動……

就在高順氣得差點又吐出一口血前,半壓在他身上的人退開了,緊貼著他的女人也坐了起來。

「小蘭,委屈妳了。」方才還輕挑瀟灑的男音恢復穩重。

「主子不用介意,這沒什麼。」嬌笑不已的女音也變得冷凝如雪。

「高將軍,為了你的一個要求,可讓我三年多來的好形象破滅殆盡了,你若再不信我,我也沒法子了。」

那人邊說邊扶著高順翻身重新躺好。

高順瞪著那上半身衣衫盡褪、長髮披散的青年,視線不小心瞥到一旁正在打理衣衫的女子又很快的移開。

馬車內的氣氛尷尬無比……至少高順覺得尷尬無比。

他這輩子嚴以律己,大半時間都在征伐與練兵中渡過,幾時有機會遇過這樣的事情。

對方也不理他,逕自打點衣容後,動手檢查他的傷口有沒有因為剛才急切中粗魯的拉扯裂開。

沉默中,他們又回到了那個地窖裡。

那青年又在他身上紮了兩下針,恢復他的行動力與說話能力。

「……你是誰?」高順啞著聲問。

「能幫你救呂布家眷的人。」那青年樣貌極俊,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要什麼代價?」

「你的命。」

「等確定夫人和小公子的安全後,順這條命你隨時可以取去。」呂布已死,他這條殘命根本不重要。

「我要你命的時候會去找你,在那之前先寄放在你那兒吧……」那人臉上的笑容帶著三分不拘小節、三分狂放、三分自信,與一分悲哀,「若你沒保管好我要的命,我也不保證溫侯家眷的安全了。」

這樣赤裸裸的恐嚇讓高順變臉了。

「你……」

「呵呵,以後就由小蘭照顧你,七日內我會讓你見到他們,一個月內送你們去一個沒有戰火的地方度過餘生,就這樣,」風颺說著就逕自起身離去。

讓……她照顧他?!

愕然看著站立一旁的貌美女子,再想起稍早前不小心看到的那一截白皙耦臂,高順臉色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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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騎在馬上,風颺不知道第幾次後悔起昨天那個敗壞自己名聲的爛主意。

感受著一道道往自己身上飄的目光,他簡直想仰天吶喊自己還是很純潔的!

看著他那鬱悶的模樣,知道詳情的郭嘉是低笑不停。

「閉嘴!郭奉孝!」風颺沒好氣的道。

不說還好,一說郭嘉就再也忍不住的大笑出聲。

他這一笑,一些與風颺相熟的武將們就開始跟他擠眉弄眼了,就連曹操也忍不住偷笑。

男人嘛,難得荒唐一點沒什麼,尤其子寰這人本就不拘小節的無拘無束,他有錢有才,樣貌又長得英俊挺拔,一直沒看他跟哪個女人有接觸才奇怪呢!

只是……實在有點可憐,竟然被滿寵捉姦當……街……咳嗯!

「別沮喪,至少以後不會有人擔心你哪裡有問題了。」夏侯淵很「好意」的拍拍他的背。

這下子所有知道這件事和他身分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風颺惡狠狠的瞪著夏侯淵。

「妙才將軍,我們回頭好好『交流交流』!」

看他咬牙切齒的扳手指的模樣,夏侯淵忍著笑讓開兩步。

瞪退了夏侯淵,風颺的目光又殺向笑到開始輕咳的郭嘉。

「兩個選擇,一,閉嘴;二,喝藥禁酒一個月!」

郭嘉的笑聲瞬間消失了。

竟然拿大夫身分壓他……郭嘉白他一眼,後者理直氣壯的白回去。

老子不爽,你也別想好過!

這場瞪視,最後以郭嘉敗北收場──沒辦法,某人的怨念太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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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袁術稱帝,孫策在江東脫離袁術自立,逐走袁術任命的丹楊太守袁胤,並連帶使得袁術的廣陵太守吴景、將軍孫賁在收到孫策的書信後背叛袁術投奔孫策,袁術自此失去廣陵和江東的大片土地。

而攻下徐州的曹操接著發兵淮北,大敗袁術。

後來因冬季行軍不便,曹操才回師許昌。

風颺先陪伴郭嘉回到許昌住了一個月,確定數月的行軍勞苦和今年冬天的幾場雪沒對郭嘉的身體造成什麼影響,戲志才的身體狀況也挺不錯的,才帶著小陸議跑去丹陽找周瑜。

到了丹陽才知道周瑜日前就辭別袁術跑回巢長了,又車馬不停的趕了過去。

來到周家在巢長的住處,聽著圍牆內的琴音,風颺仰看滿天飄雪,微微一笑。

疼惜的看了眼蜷縮在一旁熟睡的陸議,風颺取出自己的琴,聽了片刻,便將修長的十指撫上琴弦,追尋著那人的琴音,在這白雪紛飛的清晨共享那抹寧靜出塵的孤獨與恬靜自宜……

一曲終了,一抹月白色的欣長人影踏著自然中略帶急切的步伐跨出大門,堪稱俊美無雙的容貌在看見斜倚在車廂處掀簾微笑招手的風颺後,露出奪人目光的笑容。

當年十二歲的少年如今已成長為一名氣質出眾的自信青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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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
公瑾哥哥終於出場了(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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