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看著卓夫人纖瘦的身軀因為恐懼與怒氣而打顫,雲飛湛藍的眼瞳堅持不退讓的直視卓夫人的雙眼,在沉默中表達自己的絕決。直到卓夫人終於態度轉弱,屈敗的移開目光,他才隱隱鬆了一口氣,注意到自己的右手因為把匕首握得太緊,指關節已經泛起青白。

果然,他還是太軟弱了……自嘲的略勾唇角,端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示意卓夫人開口別浪費時間。

「你想知道什麼?」

「全部,把妳知道的全部說出來,我們有的是時間……阻礙者都得死。」

……

『在要殺人前別表現出任何怯懦!去練習面無表情,你少在攸關生死的時候給我露出那種不忍心或不安的表情出來,我不需要軟弱的侍從!』

忘記不知道第幾次因為不敢直視血魄殺人的場景而退卻時,被狠狠的斥責過,但擋在身前的,是替自己擋下一刀的主子。

──從那時起,他就已經學會如何掛上面具。

修長的手指輕敲那瓶裝有劇毒的藥瓶,雲飛認真的注視她的表情,沒有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情緒的變化。

這是他從血魄與那些邪道各幫各派的幫主門主應對時的態度學來的,冷靜到冷漠而自信的口吻,以及若有所指又莫測高深的口氣,總是能讓對方講出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因為他們自己心裡有鬼。

卓夫人面色複雜的看著他,眼中是複雜的感情在翻騰,最後她垂下眼,看著桌上的燭火,沉默半晌才開口:

「我的家族在武林中不算有名,但是在權貴間倒是略有名聲……」

專門生雙生子的一族,她們一族的女人很容易產下雙生子。

全櫃最喜歡玩的一套就是幫繼承人訓練一個絕對不會背叛的心腹,必要時甚至可以當作替身,而又有什麼樣的替身比一母所生的雙生子更天衣無縫呢──就是在這樣的思考中,她們一族在歷史中歷經改朝換代的風雨飄搖將血脈流傳了下來。

一個孩子當做繼承人扶養長大,另一個則送回族裡從小接受特殊教導,那樣的孩子沒有名字,統稱「影守」,直到繼承人成年接掌家族事務時才會被告知這件事情。

卓家上任家主就是看中了這一族的能力,所以千方百計的接觸示好,最後憑藉著五大世家的頭銜,讓兒子以迎娶了這一族的閨女。

雲飛表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大為驚訝。

雙生子?!

雖然他知道世上之大,千奇百怪的事物無奇不有,也知道某些地方視雙生子為不祥,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這樣詭異的一族,竟然理所當然的把雙生子的其中之一當成替身……

卓夫人看著紅蠟燭頂端跳動的燭火,好像在橘紅色的火亮中看見兒子年幼時笑著跑向她的模樣。

「他是我的驕傲,從小就優秀不凡,所有人都已經可以預料到他將一生順遂,享有極大名聲與榮華富貴……」

一個母親所期盼的,除這樣還有什麼呢?

生在武林世家,就必須有在刀劍中拼生死的覺悟,她明白,卻不想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出事──所以她跟夫婿商談,在長子八歲拜師學藝離家後,將在族裡接受教育的「影守」送到另一個地方去接受武學訓練,將「影守」徹底培育成一個只會服從命令,既可當作替身,又可作為隱藏在暗處的黑手的存在。

「按照我們的計畫,影守會是我們送給洛宇二十歲的成年禮。」

如果一切都能按照計畫來,也許後來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吧?!

她最重要寶貝的兒子,就不會遇到那邪惡殺戮的魔星。

可偏偏那一年,一改往年半年住家中學著掌管家業,半年跟著師父學武歷練的慣例,卓洛宇接了他師父的一個考驗外出,幾乎一整年都在武林中奔波,直到終於獲得他師父的認可出師了,已經距離生辰半年有餘。

接獲父母的家書,卓洛宇很配合的動身準備回家,卻因為心血來潮的想幫父親準備生日禮物,而在北方的小鎮多滯留了幾日,因此碰上了一個流浪雜藝團的舞伶。

就這麼一個陰錯陽差,等到卓洛宇帶著雜藝團回到卓家時,已經被雷鳴鳳迷得神魂顛倒,無法自拔了。

不但毫無節制的開了家中的寶庫隨便雷鳴鳳挑選,還整天就繞著他過日子,甚至為此反駁雙親的叮嚀規勸,大剌剌的與雷鳴鳳雙出雙入,任憑一個外人出入卓家所有庫房帳房,最後竟然在某一天,帶著雷鳴鳳住到卓家為在山腰處那戶有暖泉的別院去了。

不是沒有試過用各種威脅利誘的手法好讓那身分低下的舞伶知難而退,只是少年外貌的雷鳴鳳擁有無比的心計,根本不吃他們這一套,反而前腳剛把面前的人氣得七竅生煙,後腳就想辦法讓卓洛宇知曉他們的行為,為此卓家父子大吵了好幾次,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孝順的兒子對著雙親與宗族長輩對峙。

最後,卓洛宇氣煞的帶著雷鳴鳳與幾個從小就親近的家僕從家裡搬出去,另外找了一處住所,嚴格下令不准讓任何人對雷鳴鳳嚼舌根,他們夫妻原本計畫要將「影守」移交給卓洛宇的事情也因此而擱置了。

能當上大家族的家主,卓老爺的心眼也不少,馬上差人去調查雷鳴鳳的來歷,結果發現雷鳴鳳彷彿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來歷成謎,出生成謎,讓他們灑下大筆資金卻查不到一點可用的跡象,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苦心栽培的愛子離他們愈來愈遠。

最後,還是卓洛宇的貼身小僕傳了消息回來──

那雷鳴鳳其實擁有一頭血紅長髮與鮮紅雙眼,而他親眼目睹卓洛宇在親吻雷鳴鳳後嘴唇有些泛嘿,身體狀況也逐漸出現異狀。

說到這兒,卓夫人撇出一抹冷情的笑,挑釁的看著雲飛。

「你說,我該袖手旁觀的讓他殺了我兒子嗎?」

雲飛默默無語,他清楚知道血魄的體質是劇毒,而隨著九天龍蠱的成長,毒性也愈發強烈,在跟隨血魄的這些年中,他每天幾乎要吃上一瓶解毒丹……

也許眼前的女人只是想保護自己的兒子,但這江湖早已沒了是非對錯,無論對方該不該死,他們都只為了重要的人而無法寬恕對方。

看見雲飛絲毫沒有動搖的模樣,卓夫人也放棄繼續挑釁,繼續說了下去。

「是我吩咐那小僕注意血魄有什麼弱點的,原本我只是想要影守殺了他……」

最初的心願,只是希望兒子能夠省悟,希望能排除針對兒子的危險,希望能保護自己最重要的孩子。

可是,就在卓洛宇私自退了他們夫妻為他訂下的親事,又揚言若不能接受他的感情他只好離開時,身為一個女性、身為一個母親的心,讓她瘋狂了。

那個奪走自己愛子的人,那個令她最驕傲的孩子捨棄她的人……那個會危害到這世上她最愛的人的性命的對象……

她要那個名為雷鳴鳳的少年生不如死!

她要影守將她憎恨的對象折磨致死,而影守很忠實的執刑了她的命令。

「究竟是愛讓人失控,還是恨讓人發狂呢?」

究竟是身為一個母親的愛讓她決心做出那等醜事,還是身為一個女人的恨讓她寧可毀去另一個生命……不管知不知道答案都沒差了,因為結果已經造成了。

然而,縱使她已經親手毀去深為卓家主母的自持,讓內心的惡鬼化為實體表現出最醜陋的那面,她還是失去了他。

不但失去了最愛的男人,也日夜提心吊膽──她知道,只要血魄沒死,總有一天會回來報仇!

對,她早已有覺悟,卻還是決心要那麼做……

慘然一笑,卓夫人望著雲飛。
「真相你知道了……動手吧……拿著我的項上人頭回去覆你主人的命令。」

雲飛冷冷的看著她,眼底複雜的思緒翻騰,最後,只剩下冰冷。

「我問妳,卓洛宇跟影守,妳選擇哪一個?」

他會為了血魄而斬殺眼前毫無抵抗之力的女人,但在那之前……他還必須想辦法替血魄消滅另一個敵人。

「影守」……存在於黑暗中的影子,連生父生母都不承認他的存在的替身……他必須在事情已經不可挽回前,解決他!

……

『……主子,您早知道他們私藏了這些天地珍寶?』

『不知道。』

『呃?』

『雲飛,你也該學會怎麼把對方的問題拋回去了吧?難不成你要說「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請問你們偷藏了多少好東西」?當然是要說成「還有什麼我該知道的事」,然後用威逼讓對方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

『……』

『……算了,你先學會別心裡想什麼臉上就表現什麼就好。』

『是,主人。』

『不准臉紅!害羞也不准表現出來!』

……

……

如果血魄知道他已經能面不改色的與人談條件甚至威脅利誘了,是會罵他學了這麼久才學會,還是會誇獎他呢……

佇立在一片血海中,雲飛依然保持著毫無感情的模樣,將匕首上的鮮血擦拭乾淨,入鞘。

映著如紅寶石般美麗的鮮紅色澤,湛藍的眼瞳顯得空茫無神。

探手推倒桌上的燭火,讓一切在鮮血與火光中消逝……

@@@@@@@@@@@@

自從接到卓夫人傳來的命令,影守就來到了這間客棧。

卓夫人一直都只跟他約在這間寺院的偏遠廂房見面,有時候他甚至要在這裡待上十天半個月才能見到她,因為他是見不得光的身分,她則是卓家的當家主母,總是要盡力避嫌,杜絕任何被猜疑的可能……

有時候,他不免會想,那個擁有與他相同外貌的人,為什麼不懂得珍惜所擁有的一切?

他恨他,因為他擁有他所有想要的一切──被期待的出生,可以見光的身分,承認他存在的家人,武林中極高的評價與聲望……都是他絕對不可能擁有的。

可他也愛他,因為他是他唯一存在的理由與價值……如果他選擇了那個陌生的少年離去,他就會喪失最後的容身之處了。

危害到「主人」的人就必須被抹煞,他一直是被這樣教育著,所以當他接獲了卓夫人的命令,要他毀去雷鳴鳳時,他沒有絲毫猶豫的選擇了最殘酷的手段。

體格纖細的少年擁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赤裸的肌膚上是歡愛的痕跡,耳朵、手腕、腳踝上都戴有象徵卓洛宇的感情的飾物,精美的飾品反射著諷刺的光澤,處處在提醒他那是他觸手不可及的範圍……

──如果沒有了雷鳴鳳,卓洛宇就必須回到卓家,而他的存在將被認可。

『洛宇,為什麼……』

不敢置信而哀傷的嗓音讓他有種可笑而悲哀的恨意,結果……這個倍受寵愛的少年也分不清楚他跟卓洛宇的差異……不是嗎?

在這個世上,每個人的眼裡都沒有他,儘管他才是那個揮下兇器的人。

『因為……你是血魄……』

說著卓夫人給的答案,他真正的想法,或許只是因為這個人的存在會剝奪他在這人世間最後的立足點,所以恨,所以要他死……

如果身為「人」,做什麼事情都需要一個理由與藉口,那,這就是他的答案。

可是,儘管他已經親手摧毀了那份不該存在的愛情,打亂了所有原本「應該」的註定,卓洛宇還是離開卓家了。

而他,作為一個見不得光的存在,也被埋藏在時間的黑暗之中。
從來沒有想過要取代,從來不曾妄想可以交換身分,只是希望唯一能承認他的人,可以接受他。

他不明白是什麼樣的心情讓他沉默的看著血魄用殺戮上千人來報復卓洛宇,就算看著卓老爺與兒子族人紛紛慘死,他也沒什麼感覺……

扣扣。

敲門音在門外響起,他依然沉默。

早聽見門外有人走近的聲音,可是他沒想過會是來找他的,因為這不是卓夫人的腳步聲。

順手拿起斗笠戴上──他無時不刻都記得自己的臉不能被其他人看到──接著打開房門。

那是一雙很美的眼睛,跟他時常在窗外看見的藍天同樣的顏色……

「有事嗎?」

只有眼睛是異族的顏色……混血兒嗎?!

「送信。」對方的用詞與他同樣精簡,遞出的信箋上蓋有他熟悉的封蠟。

接過信箋回到廂房,注意到身後的人跟了進來。

不予理會的逕自摘下斗笠放到桌上,動手拆開信箋,閱讀起上頭卓夫人的字跡。

那只是一封很短的信,內容說明要他服從送信之人的指示,然後就什麼也沒了。

「看完了?」

見他折起信箋,擁有美麗藍眸的男人開口問道。

「嗯,所以我要做什麼?」

他理所當然的接受了這個命令,沒有一絲一毫的質疑為何要他聽從一個武功不高的男人。

他是影守,影守該做的就是服從,沒有感情,也不會思考……

只是,他看著那雙眼,不由自主的猜測起為何那雙眼中,除了他已經看習慣了的淡漠外,還有另一種冰冷。

「吻我。」無比簡潔的兩個字。

影守略微睜大眼,流露出些許詫異,但那細微的感情波動很快的消失在他臉上。

既然這是命令,那他就應該服從……

走上前親吻完全陌生的人,同樣冰冷的唇沒有絲毫情感夾雜其中,影守墨黑的眼瞳直直的看進那雙藍瞳深處,捕捉到了那一閃即逝的殺意。

然後,當那個人將匕首在他毫無防備之時刺入胸口時,他愣住了。

沒有任何恐懼與憤怒,只是困惑的看著被自己長年習武的身體本能的揮掌擊退的人。

匕首刺得很深,沒有一點猶豫的筆直刺入左胸,疼痛隨著鮮血氾濫開來,他卻沒有點穴止血的意思。

身形不穩的退後幾步,影守沒有理會幾乎完全沒入胸口的利刃,反而望向被他一掌劈開幾乎撞上牆的人。

帶著命令而來的男人,不可能不知道他是影守吧?!

所以說,這個人要殺的不是卓洛宇,而是他嗎……




咳出一口血,用計取得影守的信任,然後伺機盡全力刺殺他的雲飛因為也是在毫無防備之下挨了他一掌,所以受創頗深。

掙扎著不讓自己跪倒,雲飛知道如果自己表現出絲毫弱勢,影守隨時都有機會與他同歸於盡──而他還不能死在這裡。

相較於雲飛眉宇間的意志與堅持,影守則表現得對於生死毫不在意。

「你要殺我……?」

看著與卓洛宇擁有同樣的容貌,原本應該是毫無感情的男人露出一種困惑得彷彿孩子似的表情,一種不陌生的疼痛在心底泛了開來。

他記憶中的血魄,也曾經用這種表情微笑……而他曾經日夜在思索該怎麼抹去他最重要的主人眉宇間的哀愁與絕望……

同樣的表情,這次出現在他要殺的對象臉上。

見他表情堅定卻眼神複雜,影守張口,任憑鮮血從嘴裡湧出,繼續堅持的問道:

「你是要殺了我嗎?」

是要殺了他,是他嗎……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這麼執著在這個問題上面,但映在那雙藍瞳深處的染血身影,確實是屬於自己的沒錯。

「是的,因為我必須殺了你。」雲飛坦言承認,從懷裡取出因為他方才那一掌而碎成碎片的瓶罐,紮手的銳利碎片割傷了他的指尖,鮮血混雜了某種灰色粉末在空氣中消散。

那是彷彿平靜到像是尋常人買賣生活用品般的對話,詭異卻又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毒?」

帶著鮮血的唇咧出一抹很淡的笑,有些冷意,但更多的是坦然接受。

「噬魂蠱,為了我的主人,你必須死──傷害了我主,我會不擇手段的殺了你。」

若是一般的藥粉,在沾了血液之後是不可能飄散的,但噬魂蠱卻因為他的血液而躍動……

這話說出口,像是在告知對方,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對雲飛而言,要殺了這樣完全沒有抵抗或殺意的對手,很難。但只要想起血魄的遭遇,便足以讓他鐵了心。

「為什麼……?」看著被自己的血染紅的信箋,影守在嘴裡嚐到一種複雜的苦澀。

明知道不該問、不必問,卻仍然說出了毫無意義的三個字。

不管是什麼答案,對他來講,都是毫無任何意義的……不是嗎?!

雲飛遲疑了一下,才決定告知他事情的始末。

「對於卓夫人來說,卓洛宇比你重要……」所以她選擇以自己的性命加上影守的性命,換他一個阻止血魄殺害卓洛宇的承諾,「對我來說,我要殺的是你而不是他。」

這僅僅是各取所需的條件交換,一個代價,一個承諾,他出價,她買單,只不過交易的是人命。

他以為影守會因為被出賣而悲傷憤怒,但出乎他預料的,影守用像是囈語似的音調重複了一次他的話。

「你要殺的是我……不是他……」

真不錯……

抬起右手握住胸口的利刃,不是往外抽,而是更往胸口刺入。

然後,在雲飛驚愕的目光中,一股作氣的將兇器拔出──鮮血飛濺!

「你……」

看著他漠然的將匕首丟到一邊去,甚至臉上有著一抹很淡的愉快的自殘舉動,雲飛傻了眼,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為什麼……明明知道自己被遺棄了,卻露出這種表情?!

他不怕死人、不怕殺戮,亦不怕殘酷人性,但影守的反應讓他渾身僵硬的無法移動半步。

那怕只要有一點點的殺氣也好,只要影守流露出一絲針對他的敵意,雲發就會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他最該殺的敵人。

可是就連那一丁點的敵視都找不到,他就好像完全不在意胸口的那個洞一樣,以異常平靜的眼神看著雲飛。

影守的嘴唇動了動,低啞的嗓音被鮮血吞沒,大量的鮮血湧出,染紅了他的衣衫與地磚……

叫什麼名字……他想知道這個人叫什麼名字……但鮮血已經堵住了他可能說出口的音量。

在失血量超過他能承受的極限之前,他吃力的往前走了幾步,即使每一步都只是讓他更靠近死亡,但他想再接近眼前的人一點。

在這世上唯一一個看著他,說要殺他,而不是要殺卓洛宇的人……在那雙藍瞳中,他……只是他。

如果是這樣,在這裡以身為「自己」的身分死去,好像也不錯啊……

靜靜的闔上深邃的雙瞳,影守完全放棄以內力抵抗瀰漫屋內的毒粉,任由暗黑的血液緩緩從七竅流出,最後沉入永恆的黑暗之中。

雲飛臉色複雜的看著影守甘願死去的表情,想伸手去探他的脈搏才發現自己的手顫抖到幾乎無法抬起。

他該恨眼前這個人的,但是在親手把匕首刺入對方胸口的現在,只感覺到空虛跟寒冷。

「為什麼……」為什麼要用可以解釋為感激的眼神看著對他下殺手的自己呢……

竟然因為殺人而被感激……

忽然湧上的茫然,讓他愈發渴望見到血魄。

如果是血魄,或許可以告訴他,這種幾乎要窒息的空虛,是代表了什麼。

明明殺了對手,明明達成了目的,卻沒有欣喜、沒有安心、沒有滿足……只剩下空虛與心痛在心底蔓延。

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雲飛咬牙走上前,抽出影守的劍,揮刃斬下他的首級。

鮮血噴了他一身,但已經不是生命的溫度,而是死亡的失溫……

「我不恨你……只是無法原諒你……」

不能說錯的全是影守,事實上,是非對錯根本無法分辨。

想要從「血魄」身邊保護住兒子的父母的自私、因為不被承認而因此扭曲發洩的憎恨、想愛卻以為被背叛、想愛卻因此被傷害……沒有一個人的錯有嚴重到罪該萬死,但偏偏因此有千人獻祭。

這樣的罪孽,該算在誰身上?!

當再也退無可退時,為了最重要的那個人,性命也已經不再重要了。

撇去所有感情與立場,或許每個人真正希望的東西都只有一樣……

明明都一樣,卻必須互相殺害──

胡亂抹去模糊了視線的淚水,鮮血沾污了臉頰卻渾然無所覺,雲飛用桌巾將影守的人頭包好,然後離開。

他不後悔殺了影守,只是曾經印在唇上的觸感,好冷……

他無法思考,甚至已經無法判斷接下來要做什麼了……滿心所想的只剩下一個念頭──他要回到血魄身邊,把這件事情告訴他,然後,絕對不會再離開他!

@@@@@@@@@@@@
現在大家看到的是第二個版本的第七章,
我寫了兩次orz
然後很尷尬的要跟大家說,
下集第五章以後的劇情,
請把這裡貼的當成是大綱來看待,
等我全部跑完會大幅修改的QAQ
人物互動等等都還不足(冏)

他們自己在主導劇情啊啊啊,
我之前的大綱不是這樣打的orz

看到這章嘛......
不知道大家有什麼感覺(望天)
只要不要是想扁我的感想我全都接受喔QQ
(被拖出去亂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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