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到家,出去採買生活用品的雲雁放下買回來的東西,習性的想招呼流殤來吃點心,慢半拍的才想到流殤已經走了。

對,他要開始過一個人的生活了。

苦笑,將多出一份的點心放到冰箱,自己則端著盤子坐到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吃,吃飽了以後,他開始一件例行公式──把家裡所有流殤使用的東西全部收起來。

他不喜歡看著東西卻見不到人,那只會讓他感覺更孤單,所以,在他家裡找不到任何家人或朋友的照片,更別提流殤使用的每件物品都會強烈的勾起他的思念和回憶。

這就是他跟流殤不同的地方,流殤用相片證明回憶,他則將回憶鎖在心底,不願去看,不想去想。

「都叫他不要買了。」買什麼對杯,害他一次還得收兩個杯子。

自言自語中,他將兩人一組的杯子碗盤餐具全部收到八百年才會開一次的櫃子裡面,又到浴室把流殤的毛巾浴巾牙刷什麼的全部收到雜物櫃的頂層,最後回到臥室,把流殤的枕頭塞回衣櫃底下的小抽屜。

拍拍手,看著又恢復一個人生活的小房子,他滿意的點頭,開始四處巡視有哪裡遺漏的。

「啊!拖鞋!」他把拖鞋塞到鞋櫃的最裡面。

「朝天椒!」可憐的盆栽被丟進垃圾桶,他會再想出一個藉口的。

「麥芽糖!」可以說過期了!理由一決定,它同樣進了垃圾桶。他討厭吃黏牙的東西,不過流殤喜歡。

「音響……」他頭大的看著流殤買給他的音響組合,他根本不會用,會用的只有流殤。

只有流殤才會坐在音響前面找出自己喜歡的音樂給他聽,也只有流殤會摟著他一起聽著清澈的水晶音樂……

那時的流殤總會抬頭看他,露出有些興奮的笑容,卻帶著更多討好和邀功,希望他有所回應,每次只要他贊同,流殤就會高興的抱著他親來親去,他若冷哼一聲,流殤馬上就會用像是被丟棄的小狗一樣的眼神看他,那麼的無辜和委屈,非要他給他幾個安慰的吻……

「收起來!」當機立斷的決定,雲雁找出買音響時的紙箱,萬般慶幸自己當初堅持紙箱不要丟。

當他成功的把紙箱塞到儲藏室中,也已經累得滿身大汗。

「書!」所有流殤買回來的書注定被他打包封箱。

「地毯。」流殤因為心疼他怕冷而每年冬天都被凍到雙腳冰冷,特別去買回來鋪上的,不過,比起讓他一直想起流殤為他挑選時的神情和兩人一起坐在地毯上聊天的情形,他寧願赤腳踩著磁磚凍到冰涼。

「他買這麼多東西做什麼?」雲雁邊收拾邊抱怨,雙手卻已經因為回憶而微顫。

終於等到把所有東西收拾乾淨了,回到客廳,他感覺到胃微微抽痛。

牆上掛著的,是他隨口說想看,流殤就真的跑去拍回來的,尼羅河的美麗風景。

「笨蛋!」笨死了,他蹲下來,咒罵著已經離開的男人。

為了他的一句話就甘願跑到埃及,這樣美麗的景色背後,流殤需要忍受何等的高溫和烈日才能拍到呢?

就是這種體貼和心意,才讓他想恨又恨不起來吧?

如果說……他什麼都不想看了,流殤是不是能多在他身邊停留一會兒?

不想要照片了,他不想看流殤那些每次特別為他拍回來的照片了……他只想要流殤把那些時間挪出來陪他,想要流殤把那些時間拿來陪他看著台北的天空就夠了……照片什麼的,他不想要了……

淚,緩緩滴落到地板上,伸手想抹去,卻偏偏又想起大掃除時,流殤和他邊打鬧邊抹地的樣子。

「痛……」胃好痛……他吃力的站起身,掏出今天醫生剛開的藥吃下,然後取出鎮定劑,習慣的吞下需要的藥量。

回到房間,他眼色一沉。

匆忙中,他竟然忘記換掉兩人一起使用的被單和棉被套子……

「真是夠了……」用僅存的力氣扯下床單,他將棉被枕頭掃到地上,拒絕接受任何一絲流殤的氣息。

風一般的氣息,在流殤離開後,安心感變成撕裂心肺的疼痛。

疲倦的倒到床上,他茫然瞪著手指上的戒指,吃力的取下放到床頭櫃上。

閉上眼,貪求著些許寧靜的空間。

淚水,在床墊上,慢慢暈開。

他等得好累,每一次的等待都讓他好累……他只想閉上眼睛,什麼都不去想……

他知道流殤擔心他是否能接受這樣的相處,也知道流殤其實每次出現都有心理準備說他會提分手。

但……分手兩個字他怎樣也說不出口,他說不出口要流殤永遠離開他的世界。

像個大孩子般玩鬧的流殤、溫柔凝望他的流殤、灑脫大笑的流殤、沉穩的摟著他的流殤、瘋狂渴求他的流殤……很多很多的相處景象,他不需要照相機也能永遠記得,因為不同面貌的流殤都被他深深刻在心版上了。

只是……那種想忘卻忘不掉的苦、不願想起卻不斷回憶的孤單,讓他很痛苦、很難過。

他不是等待的料,他做不到毫不在意的過自己的生活,但為了留住流殤那些許的注意,留住流殤些許的停留,他告訴自己必須裝作毫不在意,然後,他學著遺忘。

在流殤每次離去後,在流殤再次回來前,他必須遺忘,遺忘他們的愛,遺忘他們共同生活的景象,遺忘一切,過著規律的生活,感覺自己像機器人一樣的呼吸、吃飯、睡覺,他必須過得好,不能變瘦,不能表現出為愛所苦,否則,他怕流殤會提出要分手。

愛人愛到如此沒有尊嚴,是可悲嗎?

每個人都要他甩了流殤,他若做得到又何必如此為難自己?!

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一次又一次的沉淪,只因為他無法拒絕流殤身上的滄桑感,只因為他著迷於流殤不經意的溫柔體貼,一次又一次的苦,在下一次見面的瞬間,就已經化作等待的甘甜了。

只是……他開始發現,最近幾次,流殤在他身邊停留的時間,愈來愈短。

從一開始的兩個月,到最長的紀錄是兩個半月,最近則開始變短,三個禮拜、十八天、十六天……他恐懼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害怕流殤不再歸來。

「厭倦了嗎?」他根本不敢問。

那天早上,當他睡醒卻沒聞到早餐的香味,當他察覺身旁被褥早已冰涼,他就知道流殤已經離開了。

但他不願意相信這次的相聚是這麼的短暫,所以他捧著流殤送他的照片,靜靜的等待,等待流殤回來,希望流殤只是出去買的東西。

他整整等了三天,直到胃痛得受不了,他才不得不相信,流殤已經離開的事實。

意識迷濛間,他回想起以前的談話──

「你為什麼要叫流殤?」

「隨便取的囉。」

「為什麼不換個字?」

「這個名字不好聽嗎?我覺得很有個性啊。」

「殤在古文裡面不是酒杯的意思嗎?」

「啊哈哈,剛好我喜歡喝酒啊,不是正好。」

那時候,他們當開玩笑在談論……只是,他沒說出口的是……殤,其實還代表早死,流殤應該也知道的,但如此不吉利的名字,流殤卻用得很高興。

宇文流殤這個人……總是率性的反常道而行,不受任何外物束縛,不被任何外力干涉……若是他要強求,只怕這份感情會失去的更快吧?!

「流殤……」呢喃著思戀的人的名字,他顫抖的縮起身,「好冷……」

少了一個人的體溫,夜晚讓人覺得好冷……

他好想念流殤,才分開四天就想念到心都疼了。

他想念流殤的懷抱、想念他在他耳邊沙啞的呢喃、想念他靜靜陪伴在身邊的感覺,想念他磁性的笑聲……他甚至想念流殤說的冷笑話,想念流殤唱得荒腔走板的流行歌……

「不要想……我不會想他……」痛苦的呻吟,他把臉埋入床墊中,雙拳握得死緊,像是想催眠自己一樣的反覆呢喃,直到鎮定劑的藥效發作,才沉沉睡去。

已經……不能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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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多了一份!

瞪著桌上不小心多準備的雙人份點心,夏雲雁生氣的把另一半倒到垃圾桶中。

太過理所當然的相處讓他都忘了那個男人是隻留連的貓,來去是他的自由,他人的感覺或想法與他無關。

只是,這樣被留下的自己,又算是什麼呢?!

胃,又隱約的抽痛。

宇文流殤是風,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拘束他,他的停停走走,只有他自己可以決定。他已經忘記是在哪份報導上曾經看過有這樣的評語。

是啊,一陣風。

沒有人能討厭風,也沒有人能掌握風!

面對風,只能選擇接受,無法拒絕,無法逃避,無形的風,總是能吹進他心底。

他其實很好奇,在流殤的眼中,他是什麼模樣。

他時常在想,每次到他家以後,總是輕輕跟在他身邊的流殤,希望從他身上獲得些什麼,還是只是單純的想跟前跟後。

流殤是個很極端的人,他可以很多話,也可以安靜得彷彿不存在。

在他想聊天的時候,流殤會妙語如珠的用生動的肢體語言訴說著他在世界各地發生的事,奇聞異事,風花雪月……藉由流殤如風的描述,他可以透過流殤觀看全世界。

而在他想做自己的事情時,流殤又會變成一個很安靜的人,不說話,走路沒有足音,也不吵他,只是安靜的在屋子裡飄來盪去,無聊時就窩在他身邊看書。

最常見的,是流殤慵懶的窩在書桌後方的窗台上,翻著書,等他忙完手邊的事,兩人再一起到起居室去吃點小點心。

總是不經意間,在電腦螢幕的反射下,他可以看見流殤在凝望他,盯著他的黑瞳裡,有著很淡很淡的依戀。

年少時他不懂,只因為流殤的注視而渾身不自在,不是打字忘了按shift鍵,就是不小心按到Esc鍵,為此,他好幾次差點生氣的把流殤趕出書房。

但隨著年紀逐漸增長,他開始體會到流殤對他的寵溺和用心,於是,一顆心陷下去,再也無法抽身。

流殤並不打算跟他玩速食愛情,也不打算在生理需要方面讓兩人各取所需,流殤只是讓一切順其自然,讓他帶來的風,逐步的將他的心綑緊。

露出苦笑,他將自己縮成一團,靜靜的窩在懶人骨頭裡,目光則停在櫃子上的酒瓶和玻璃杯上。燈光下,玻璃杯的光芒在緩緩流轉,時間彷彿靜止似的,讓他無法收回視線。

那瓶酒,早已喝完,只是他卻捨不得丟,因為那是流殤買來慶祝他畢業的XO。

他不是很愛喝酒,也不習慣喝烈酒,那瓶酒,只有流殤來的時候,才會一點一點的變少,每當瓶裡的酒少了一些,他的回憶就多了一些,所以他捨不得把酒瓶丟掉,就算流殤每次都抱怨著空酒瓶讓他肚裡的酒蟲開始作祟,他仍是微笑著不肯放手。

流殤不是他第一個男人,卻鐵定是他最後一個男人,他有這種預感,也有一種確信。

由於他第一次交往的對象並不是很好,再加上首次面對自己同志身分的記憶也稱不上什麼美麗回憶,他本來,不打算再接受另一份感情。

「都是酒精作祟吧。」低聲笑著,他想起慶祝他滿二十歲的當晚,他與流殤都喝多了。

所以,當流殤靠著他磨蹭時,他沒有拒絕;當流殤以他意想不到的溫柔帶領他體會性愛,他馬上沉溺其中。

沒有暴力逼迫,沒有逞兇強取,流殤的所有動作都以他的感受為前提……這種情人,在現在很難找到了吧?!

尤其是他事後身體不適的又腹瀉又嘔吐,流殤竟然連一句抱怨或不滿都沒有說,只是體貼照顧他,直到他恢復健康,這樣的包容,更是他意想不到的。

每當他害羞或困窘,流殤就會用輕鬆的語氣開玩笑來轉移尷尬的氣氛;每當他難過或沉悶不快樂,流殤就會說些不好笑的笑話或努力搞笑來逗他開心;每當他生氣鬧彆扭,流殤也不會與他計較,只是掛著無奈又委屈的表情任他發洩,等待他心情好些以後,再慢慢惹他發笑。

他常常會故意為難流殤,一方面是怕自己在一個人的時候,面對太多關於有流殤回憶的事務,會被寂寞壓垮,所以他老是與他唱反調。

另一方面,他喜歡看流殤用傷腦筋的表情看著他,眼神是無奈且縱容的,口氣是錯愕與妥協的,最後,流殤會用閃閃發亮的眼睛對他笑,然後實現他的刻意刁難。

「流殤,你都不生氣的嗎?」他曾經這樣問著不知第幾次被他為難又屈服的流殤。

「唔?生什麼氣?」他滿臉錯愕的目瞪口呆,帥氣的臉上是一貫的豐富表情。

「我找你麻煩啊,你都不生氣嗎?」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嗎?」總算會意的宇文流殤好笑的眨眨眼,伸手梳開他的髮絲。

「那什麼才是值得生氣的?」他不解的問。

活了這麼大,看過的情人、家人相處不勝枚舉,幾曾看過像流殤這種什麼事都退讓妥協的相處方法了,更甚者,流殤對他幾乎沒有要求,就算有,也是為他好,諸如不可以挑食、不可以不穿外套就亂跑等等。

「嗯……」流殤看著他,仔細的思索著,半晌才開口,「如果有人犯到我想保護的人,那我會生氣。」

「就這樣?」還在等待下文的他因為流殤一副已經說完話的樣子而吃驚反問。

「就這樣啊,可能因為經歷過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很多事都覺得沒什麼好生氣的了。」流殤搓著下巴,似真似假的笑著,「我的脾氣啊,可是有註冊商標的好呢!」

說完,宇文流殤雙手一攤,誇張帥氣的動作卻配上有些搞笑的表情,似乎存心想逗笑他。

可是他就是覺得,流殤在說這些話時認真無比,並且有些罕見的哀傷,所以他靠到流殤身邊,主動握住流殤的手,把頭枕在流殤胸前,聽著他沉穩的心跳。

「雲雁,你不必擔心這些,你可以再任性一點沒有關係,因為我想寵著你,你還小呢。」流殤輕笑著,長繭的大手溫暖的輕揉他的頸項,他知道他為了課業與工作,常常在電腦桌前坐到肩膀痠痛,所以有事沒事就會幫他按摩。

「倚老賣老!」那時的他紅著臉啐道,為了掩飾心底的感動。

由於自小生長在單親家庭,看著媽媽辛苦養育他,他知道自己不該撒嬌任性,所以他老早就學會獨立不依靠他人。

再加上媽媽再婚,偏偏起初不知情的他又跟繼兄交往,這層關係又引爆了近乎像被強暴的第一次,以及接踵而來的爭吵,他一個人負傷回到台灣,從此都是一個人生活,養成了淡漠彆扭的個性,卻沒想到被流殤一語道破。

小岡說,他要介紹他更好的情人,但他確知到,不可能有人比流殤更能吸引他、更能了解他了。

「是誰跟我說過……我這個人就是太壓抑自我了?」他自問,然後好笑的想起來,似乎也是流殤說的。

無法抑制的輕笑著,他晃到電腦桌前,準備開始工作。

這房子,是他生父留給他的,在媽媽已經遠嫁美國後,他理所當然的使用起這間屋子,但是有房屋遮風避雨,不努力點賺錢,還是會餓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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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一個人,連房間都空蕩蕩的讓人心涼。

夏雲雁縮在床上,用手指玩著放在腳邊的藥包和藥罐。

「這樣……我會不會真的吃太多藥了?」雲雁苦笑沉吟。

那是他去不同家診所看診以後,領回來的鎮定劑和安眠藥。

由於為了怕小岡生氣他太過依賴鎮定劑入眠,導致一瓶藥幾個禮拜吃完後,他只好隨便找些小診所看診,幸運的遇到些做事馬虎的大夫,隨手就開藥給他,也沒有查詢他是否有在別家醫院領藥。

暗暗警惕自己不可以吃上癮,他把藥罐子全部收進床頭櫃,還小心的放到一個不透明的盒子裡,避免流殤突然到來會發現。

至於他的胃,他已經快痛出心得來了,什麼樣的是小痛、什麼樣的是抽痛、什麼是十二指腸筋鑾……該喝熱水和該吃藥的時機大致已經掌握好了,他也懶得去找醫生拿藥,市面上賣的健胃仙什麼的胡亂吃吃,只要能止痛就好了。

清澈的水晶音樂突然響起,雲雁一震,那是熟悉的門鈴聲。

「流殤?」他飛快的衝出臥室,顫抖的手幾乎快扳不動門鎖。

門,開了,門外卻不是他想見的人,而是他不想見的人。

期待很快從他眼底褪去,接下來是一貫的淡漠。

「我可以進去嗎?」夏蓮月,也就是雲雁的生母,輕聲問。

她是一個很古典的中國女人,個性溫柔內斂,婉約的氣質深深讓人著迷,所以當初她堅持未婚就生下雲雁,可在家族裡引起喧然大波。

掩飾住眼底的失望,雲雁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他退開身子,讓母親進屋,然後,關上門,走到廚房去泡一杯紅茶。

再回到客廳,夏蓮月已經坐在沙發上了。

「媽,你怎麼來了?」八年不見,為何會突然回國?

「我擔心你過得不好。」她輕道。

這孩子除了在唸書時會跟她拿學費和生活費外,畢業後就再也沒有動過她給的一分錢。

他說,他有一份穩定的收入,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好,但她總是擔心,卻不敢回國看他。

一個同性戀的兒子,她跟大多數的母親一樣無法接受,但她還是愛他的,所以在他請求說要回台灣時,她替他辦好一切手續,她只能選擇讓他自己離開,不然她怕自己的態度會不小心再傷害到他。

「我很好,工作上也沒問題,妳別擔心。」雲雁露出有些生硬的微笑,心底卻覺得有些悲哀,什麼時候開始,他連對自己母親都無法好好說話了呢?

但他無法欺騙自己,當年她看他的眼神、驚恐的退卻,甚至是任由繼父斥責他,這些舉動都深深傷到他,他無法欺騙自己說,已經不在意了。

熟悉的胃痛,又回到身上,夏雲雁不敢作聲的將右手壓上胃部。

「可是,我聽說你過得不好。」

聽說,那個間諜報馬仔十之八九就是小岡。但,又如何呢?再怎麼樣,也不可能真的對唯一的好友生氣吧?更何況,對方還是關心他呢!

雖然,真的覺得小岡有些多事。

想歸想,他仍然打起精神安慰著一如多年前一樣纖弱的母親。

「我很好,妳哪裡看到我過得不好了?」

「他不適合你!」見他仍在敷衍,擔心許久的夏蓮月忍不住脫口而出。

但一出口,她就百般後悔了。

果然,雲雁的臉色有些微沉。

「只要我的對象不是女人,應該都不適合吧?」

你醒醒好不好,這樣做是不對的!

他還記得,那是他記憶中,唯一一次媽媽抱著他哭,但帶給他的沒有溫暖,只有傷痛。

「我不是這個意思……」知道他誤會自己的意思了,夏蓮月急忙想補救。

「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他卻已經因為昔日的傷害,習慣性的封閉起內心。

「雲雁,媽是心疼你……」她焦急著抓住他的手臂,「媽擔心你受傷啊!」

擔心他……多沉重的字眼啊……

「我知道,媽,我知道的。」他選擇安撫她。

「跟我回美國好不好?」她想要保護她的孩子,她無法相信她的孩子一個人生活竟然被傷得那麼重,因此在聽完小岡所說的事情以後,她馬上趕來台灣。

「媽?我不會離開台灣的。」雲雁皺眉,「我在台灣有工作、有房子,我習慣這裡,我不會回美國的。」

更重要的是,萬一流殤回來找他,他卻不在了,無法提供流殤一個休息的地方,怎麼辦?

「我不管,我要你離開那個男人,聽媽的話,跟我回美國!」她哭著要求,怎麼也不肯放開她獨自撫養十七年的孩子。

「媽,我成年了。」他忍不住頭痛的提醒開始想命令他的母親,感覺胃又更痛了些。

「成年了也還是我的孩子啊!他在玩弄你的感情,你卻要我看著我寶貝的孩子一再受傷?我是替你著想啊!」夏蓮月不敢相信的道。

他……擺明著告訴她,成年以後的事,她管不著了嗎?

「這是我的感情,我有權自己處理。」慘了,連頭也開始痛了。雲雁忍下太陽穴的隱隱作痛,不解為什麼每件事一但被冠上「為你著想」以後,他人就可以擅自加以定奪,而且自己還不能不接受,彷彿不接受就是不知好歹或狼心狗肺似的。

「你處理得好還會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嗎?」她動氣了。

「妳不是我,又保證能處理得更好嗎?」雲雁看了她一眼,疲倦的嘆息,「媽,別跟我爭這個。」

他明明親人朋友都不多,為什麼每個人都喜歡要他分手分手的?

「你就任那個男人玩弄你的感情?旁觀者清,我們看得心急啊!你又不是他養的情婦,哪有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她的數落被突如奇來的斥責打斷。

「夠了!」雲雁受不了的大喝。

「啊!」她被嚇到了,因為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她大吼。

「媽,你跟小岡都搞錯了,不要再拿旁觀者清什麼的來定奪我的感情,我的感情是我的!只有我能評斷值不值得,只有我能說他好或不好,只有我知道他的付出,也只有我知道他的溫柔。所以,」力持平穩卻顯得激動的語調緩和下來了,雲雁虛弱的嘆息,「請不要再用為我好的名義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我有需要,會主動找你們的。」

他不想聽這些會讓他心更亂的話。

「我、我只是擔心……」她囁嚅著,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知道,很抱歉讓妳擔心了,但我沒事。」雲雁歉疚的看著明顯被自己嚇到的母親,用一貫的平淡口吻道歉。

「可是……」她仍想說些什麼。

「媽,我答應妳,如果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會回美國,但不是現在,因為我已經長大了,妳就讓我一個人處理看看吧。」

「嗯……一定喔。」她抱著他哭泣,卻讓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一種名為親情的壓力,一種名為關心的負擔……他這樣想,很沒心肝吧?

只是,已經習慣一個人處理事情以後,突然冒出來的親情干涉,真的讓他很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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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年是不是犯太歲?雲雁忍不住想著。

上午才送走媽媽,下午就來了個堪稱他世界上最不想見的人。如果能讓他選擇,他寧可遇上銀行搶匪,然後被洗劫一空,也好過遇上眼前這傢伙。

不是說風水輪流轉嗎?為什麼他從流殤離去以後,就運氣一路背了好幾個月?!

「不讓我進去嗎?」渥克問。

渥克˙湯森,雲雁的繼兄,也是雲雁的第一個情人。

不過由於他的專制和霸道,對雲雁來說,那段感情稱不上美好的回憶。

「我在工作,不太方便。」他開始後悔沒聽流殤的話,在開門前要先看清楚來者再取下門上的安全鍊。

「連讓我喝杯咖啡的時間也沒有嗎?」渥克輕笑,露骨的打量目光不客氣的掃過雲雁原本就比例勻稱,又因為身體不適而更顯纖細的身材。

他比當年更加可人了……

「我公司趕著要那份程式,很抱歉,有什麼事嗎?」雲雁忍下想皺眉的衝動,他豈會不知道渥克在想什麼,當年他就是太單純才會相信渥克說什麼到他房間偷偷喝點酒之類的鬼話,導致演變成後來被強灌酒後發生關係。

更過分的是,渥克完全不理會他因為下身被撕裂的哭叫,只是粗暴的佔有他,光顧著自己享受,還因為他的掙扎而對他暴力相向,並且用英文說些下流的話,讓他對性愛留下極大的陰影,事後渥克更沒有一絲抱歉,反而得寸進尺的責怪他壞了他的興致……

那次以後,他氣得跟渥克分手,但同住一個屋簷下,渥克三步五時的淫穢目光讓他感覺很不舒服,他一直努力避開渥克,卻在一次不小心再次被強取。

不過那次更衰,被他母親及繼父發現,而與幾乎被折騰得失去意識的他不同,渥克還有餘力信誓旦旦的指控說是他引誘他,一切錯都在不知羞恥的他。

當場繼父怒火勃發,母親則哭著求他恢復正常。

三天後,他離開美國。

而現在,這個人竟然可以面無愧色的用這種下流眼神打量他?

「何必如此見外,我們的關係可是親上加親呢!」渥克說著就想伸手去碰雲雁的臉。

「我還以為是仇上加仇呢!」冰冷的眼神毫不客氣的射向他,硬是制止他的輕薄舉動。

「你還在記恨嗎?」渥克乾笑,「何必太在意呢?」

「我在意,而且我很恨。」雲雁冷冷的說道,吞下翻攪的胃液,他知道自己不可以在這時示弱,不然依照渥克的個性,很可能會把握機會的攻擊他。

他這個繼兄,是被繼父用金錢權力寵壞的大少爺,什麼事,都天不怕地不怕,因為無論他犯什麼錯,他那政商名流的父親都有辦法壓下來。他可不敢奢望渥克的脾氣從美國到台灣會有什麼收斂。

「你真的太小心眼了,反正你的情人又不在,跟我享受一下又不會怎麼樣?你該不會忘記以前我幹得你多爽吧?」渥克露骨的淫笑,一點也不在意雲雁憤怒的神色。

「如果你只想說這個,你可以滾了!」雲雁說完就想帶上門。

「讓我們重溫舊夢吧!」渥克看準時機,趁夏雲雁要關門而移開警戒的視線時,用力撞了一下門板,雲雁被他的力氣撞得一個踉蹌,退後了幾步,他則趁機進屋,並且關上門。

「你走!」雲雁的臉色刷白,他沒想過渥克會如此囂張橫行。

「我當然會走,等我滿足以後!」人高馬大的渥克輕而易舉的趕上想拿電話報警的雲雁,並且將他壓倒在沙發上。

「走開!」夏雲雁怒斥。

他以往也曾跟流殤這樣嬉鬧,體格近乎西方人的流殤同樣可以輕而易舉的摟住他,只不過那時是甜蜜,現在他只覺得噁心。

「天啊,早知道你的身材會這樣好,我老早就來找你了!」他哪料得到當初青澀的東方小猴子成熟以後會如此的吸引人。

「不……」胡亂掙扎中,胃部被渥克狠狠打了一拳,痛得他縮起身,再也無力反抗。

「乖一點,讓我好好幹你!」渥克粗暴的扯下雲雁的長褲,由於雲雁因為劇痛的胃而蜷曲成蝦米狀,這個姿勢更讓他無法抵抗。

「不要……渥克、住手……」他驚慌的想掙扎,整個人卻已經落入渥克的掌握中。

啪!渥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力道大得讓他雙眼一黑,差點昏過去。

「不……啊……不要……」乾澀的菊蕾無預警的被粗暴挖攪,雲雁吃痛的顫抖,發出口的聲音卻虛弱得如貓鳴一般。

「幹!你的情人是不是性無能啊?怎麼還是一樣的緊……」口中說著污穢的咒罵,渥克興奮的用三根手指大力抽送,然後殘忍的撐開。

「啊、啊……」雲雁全身顫抖,無力的想爬開,他聞到血腥味,撕裂的痛楚從後庭傳到他全身,讓他吃痛呻吟,受不了的閉緊雙眼。

「看清楚!我這入珠的寶貝可不一樣,馬上就可以把你這裡捅鬆,包你脆弱的小洞想閉也閉不起來!」渥克扯住雲雁的頭髮,強迫他看著自己暴露的下體。

「不……求求你……拜託……」雲雁被嚇傻了,全身抖得如秋風中的殘葉。

他會死……如果渥克真的這樣做……他一定會受不了的……

「上癮以後你就會求我一直幹你了!」渥克說著就把粗大的分身抵住雲雁被撕裂的後庭,準備好好享受一番。

「不……流殤……流殤……」雲雁想也不想的開口求救,他只期望流殤能趕到,只期望流殤能來救他……

儘管……他知道這可能性有多小……

「閉嘴!」腰一挺,就打算貫穿他的舉動被突然想起的警鈴打斷,渥克慌張的看著不知哪裡傳來的警鈴,急忙套上長褲,匆匆離開。

「混帳,竟然還裝保全……」他狼狽的邊罵邊離開。

雲雁慘白著臉,怔怔的縮在原處,直到門邊的通訊器不斷傳來保全人員的詢問,他才想起該有所回應。

「……夏先生?夏雲雁先生?你還好嗎?請立刻給我們回應,我們將在五分鐘內派人趕到……」

「我很好……」他驚魂未定的喘息,顫抖的手指僵硬的鎖緊門。

「你確定嗎?夏先生?」顯然,對方也聽出他的驚嚇,「我們的人五分鐘就可以趕到,你真的不需要我們派人去查看嗎?」

「我很好……謝謝,很抱歉我不小心安裝錯誤了。」雲雁強迫自己用冷靜的語氣回答。

對方仍是不確定的跟他再三確認身分,花了五六分鐘才結束對話。

夏雲雁飽受驚嚇的環視他的家,直到緊繃的神經終於確定已經沒有人會傷害他了,委屈的淚水和溢出慘白嘴唇的鮮血爭先落到白色瓷磚上。

耳中嗡嗡作響,他什麼也無法思考,他只想見流殤……想見他……

「……流殤……流殤……」無法抑制的不斷呼喚,他顧不得身上的狼狽,吃力走回房間,顫抖冰涼的手試了好幾次才打開抽屜,取出鎮定劑,胡亂倒了不知多少顆在手心裡,他仰頭就和血吞,然後抱著頭,難受的縮在床上。

他覺得頭痛得就要爆炸了……他只想好好睡一覺……

一直睡,一直睡,就這麼的不要感受恐懼和疼痛……睡到流殤來喚醒他……

只有在夢中,夢中的流殤會用雙臂溫柔的抱緊他,不會鬆手,也不會離去;只有在夢中,才可以再見到流殤用無奈又挫敗的眼神看著他……才會笑著摟住他,不再放手……如果說這一切只能在夢中存在,那他不願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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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發現寫小說也是需要有健康的身體的(被巴)
急性腸胃炎讓我在床上裝死了四天QQ
睡滿十四個小時只能累積差不多半天的無病無痛(冏)
半天過後繼續倒回床上假死(不是吧)

襲風的番外我會在3/21凌晨公佈,直到3/22凌晨撤下,
請大大們自己抓緊時機看文啊XD
這次沒看到我是不可能貼第二次的了,
因為之前有看過別的作者因為把會刊的文章貼出而鬧了風波,
我不想徒增事端b

另外,
血魄目前為止進展到第九章下半,
剩下一章半可以KO草稿,
請大家祝福我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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