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鴿機密檔案──風衍

資料:風衍,男,淺棕髮,棕眸。二十七歲,一百八十六公分,白鴿核心主力作戰成員,專司狙擊與遠端炮火支援,正規軍實戰經歷一年,傭兵資歷兩年,無現職。平時嗜好發呆,專長閃神,興趣放空腦袋,武器在手後擁有足以連續作戰三十個小時以上的魔鬼體力。
附註:務必等到他武器在手、進入戒備狀態以後再交代正事。

……

……

他坐在馬路旁的台階上,發呆,在下雨天裡。雨水淋在他臉上,讓他空茫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在哭泣──面無表情的流淚,彷彿一隻濕淋淋又無家可歸的流浪貓。

女人看了他很久,最後在傍晚路燈亮起後,將有著白色小花的天藍色雨傘遞到他腦袋上方。

他抬頭看她,依舊面無表情的臉上,鑲著一雙澄澈如深棕色琥珀的眼,映著她的臉龐,與昏黃的路燈。

「下雨的時候,一個人的屋子有點寂寞,你要回我家嗎?」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輕輕響起。

聽見她說寂寞的男人,輕輕朝她伸出手,在她因為戰爭失去所有的幾年後,第一次感覺到了溫暖。




他們都已經過了會激情衝動的年紀,會發生關係,也只是因為兩個人都寂寞罷了。

「我不碰別人的女人。」看著房屋內唯一一張兩人合照,他低聲道。

「那個人死了,五年前被徵招到最前線,再也沒有回來。」從身後抱住他的女人聽起來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泣。

他懂這種語氣,那是連心痛都不被允許,只能強迫自己變堅強的痛。所以,他抱起女人走向臥房。

「在雨停之前,我會屬於妳。」雨停以後,他的命並不屬於他自己。

聞言,女人露出笑容。

「我知道……雨停以後,我會變得堅強。」

肌膚貼合的溫暖,令人迷醉的溫存,在這一刻與他們最親近的是彼此,但透過彼此,他們看的都是另一個人。

死去的、失去的、逝去的,怎麼也挽回不了;活著的、僅有的、留下的,只有傷痛與寂寞。

有人說,就算只靠回憶也能活得很堅強,但事實上,幸福回憶,只是更襯托出生離死別的現實。時間會帶走一切,幸福的過往與傷痛絕望都將被沖淡,但在時間流逝中,心痛,卻是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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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被手腕上呼叫器的振動吵醒的。

睜眼,陪伴他一個禮拜的藍底白花圖案的床單映入眼簾,這間小套房的主人特別喜歡藍底白花的圖案,不管是傘、抱枕、床單……幾乎都是深淺不一的藍搭配上不同種類的白花……真的應該告訴她,獨處時,藍色是孤單的色彩。

沒有任務的時候,他喜歡一個人在廣大的世界上停停走走──反正呼叫器可以讓總部的人知道他的位置,並且適時指派任務,而屬於他一個人的時光,多半都消磨在其他怕寂寞的人的家裡。

他總是會在發呆時被某人撿回家,有時被男人,有時被女人,還有時候是老人或孩子,男人希望他可以聽他們說話,女人希望他能擁抱她們,老人希望有可以照顧的對象,孩子想要有可以撒嬌的肩膀……因為戰爭而留下遺憾寂寞的人,太多了。

他在一個又一個家中輾轉,在他們快對他產生依賴心以前離開、在接到任務時離開,時日久了,也習慣了漂泊的生活。

他只能給予他們短暫的溫柔慰藉,也只允許自己短時間內從他們身上獲得安慰情感。為彼此編織一場不孤單的夢,夢醒以後就繼續一個人努力求生。

他想要的家,崩毀在那殘酷的瞬間──

手腕上的呼叫器還在振動,將他短暫失神的思緒扯了回來。

在女人去上班的現在,他可以不用掩藏該保密的身分。

直接拉出對講耳機,他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耳朵接收著訊號。

──緊急集合;國際聯合和平會議會場;恐怖份子「藍蠍」;阿斯蘭˙薩拉。

最後打出的代碼讓風衍稍微回了神。

阿斯蘭˙薩拉?!

「老大要領頭?!那就不能遲到了,不然翼會讓我五個月沒辦法好好睡覺。」喃喃自語,他起身,高挑結實的赤裸男性胴體暴露在空氣中,因為女人體貼的幫他開了冷氣,所以在冷空氣中寒毛豎直,起了些許雞皮疙瘩。

慢條斯里的撿起昨晚丟在地上,又被女人在今早體貼的摺好放在床頭櫃上的衣物穿上,把皮夾塞到口袋──這就是他全部的家當。懶洋洋的走到門口,一手搭上門把,遲疑一下,才退回桌邊,在便條紙上留了告別信息,最後踏出這短暫的溫柔避風港。

就像是之前套好招的一樣,他一腳剛踏出公寓一樓大門,一輛車就停在門口了。

開門上車,坐在駕駛座上的是一個金髮藍眼的俊男……說俊男也許不太貼切,因為他更偏向陰柔的秀氣,雖然不至於悲慘到雌雄莫辨,但也夠格配上娘娘腔三個字。

「做什麼來接我?」風衍帶著滿身疑惑坐上副駕駛座。

「如果不接你,你鐵定遲到。」艾森˙羽好笑的道。

也不能說是故意,只是一切的慘劇發生都很「意外」,不是發呆坐過站,就是走路恍神拐錯彎,甚至可能出門半天才想到身無分文……

被取笑的風衍無所謂的聳肩,將頭靠在車窗上,感受車子行進間的細微振動,大腦又逐漸將思緒抽離──

收留他的是個好女人,敏銳又具備洞悉力。僅僅相處一個禮拜,就被看出他心中也有著一個人。

一個人,一個很重要的女人。

他當過兵,在戰場上生死搏鬥了一年,看著夥伴戰死,反覆聆聽著殺人與被殺的戰爭哀歌,最後領悟到他再怎麼拼命,也不過就是執政者操作的棋子,為政者負責說話,他們負責拼命!所以,戰爭結束後,他立刻退役。

在作戰中,他認識了一個傭兵團,其中有一個少女,收養了許多戰爭中的孤兒,為了那些孩子出入在戰場上掙錢。退役後,他加入那個傭兵團,撇去保家衛國的大義,只為了她、為了孩子作戰努力,同樣都是在玩命,那樣的感覺更充實,更滿足。

她總是抱怨說照顧孩子真麻煩,但每次看到因為戰爭失去家園的孩子,仍然不忍心的全部接回家,給予最溫柔的照顧;她總是痛批執政者從不考慮因為戰爭而犧牲的人民的聲音,笑著說就是因為這樣傭兵才能賺錢後,看似冷嘲熱諷,卻轉身就把她拼命換來的金錢全部換成生活物資,分送給每一個需要的人。

沒有接工作的時候,她會陪著孩子,陪著他,在殖民地的家中,烤餅干與蛋糕,露出溫柔的笑容,親吻他與孩子們。

她像是戰地裡的天使,滿身是血卻從未放棄救贖……持槍而戰的聖母,在因她而獲救的人眼中,比誰都聖潔。

如果能給他機會重新選擇,他絕對不會再拒絕她的跟隨,會親自守著她,不讓她出事──或陪她共赴黃泉。

……

戰爭愈演愈激烈,收留的孩子與傷患愈來愈多,手頭開始吃緊,不得不多接幾份工作。鎮魂曲發射時,他跟幾個夥伴正因為工作外出,她則因為懷孕被他要求留在殖民地陪伴孩子們,最後隨著被毀滅的殖民地,化作宇宙塵埃。

──他的摯愛、他的家、他與她的孩子、她們曾經存在的証明,全部都因為戰爭與人性私慾,傾刻間就被無情摧毀。

在機體中看著幸福崩毀的影像,連哭泣都做不到。寒冷吞噬著所有知覺,從那以後,他的世界少了色彩,眼中所見的一切,都是灰色的。

會加入白鴿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她在傭兵界的代號就是鴿子,他只是想保留住他與她之間殘破不堪的聯繫,用自己的方法去幫助還活著的人──如果是她,也會這麼做的,他有種莫名的篤定。

只有在行動時,骨子裡習慣作戰的血液才會沸騰,眼底才會稍有色彩,思緒才會變得清晰,除此之外,灰濛是他僅有的一切。

無法思考、不去思考、放棄思考,就只是努力維繫僅存的心願與聯繫,有她的夢,冰封在記憶深處。

瘋了……他已經瘋了嗎?!

如果能真正瘋狂了也還好,但在冷靜理智無邊的空洞間,他依然保持著令人崩潰的清醒。

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空洞的黯灰,看見與她的眼色相同的天空……




啪!肩膀被拍了一下。

轉頭,大腦還轉不過來,只看見艾森滿臉無奈的瞪著他。

「下車吧。」

「嗯。」魂不守舍的打開車門下車,冷不防的被人行道矮階絆倒。

跌坐在地上,愣愣看著天空,灰色的油漆,不知道是誰灑上去的……懶得爬起來,直到耳邊傳來少女不懷好意的恐嚇。

「你們再不給我表現得可靠點,小心訓練加重三個月!」

翼的威脅口吻勉強讓他回了神,入眼的是大海般的湛藍色的髮色。

天空中,有白色的鳥展翅飛過。

握緊手上的槍,冰冷沉重的金屬讓他的心思沉靜下來。

為了他們的夢,和平絕對不能被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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