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奉迎天子到許昌後，一切又重新上了軌道。
可就在這時，傳來了北方袁紹那裡有蝗災的消息。
雖然曹操治理的兌州都按照風颺給荀彧和棗祇的農業改革方案在冬天進行深耕，平時又有推廣消滅蝗蟲的方法，基本上沒什麼損失。
但蝗蟲身上有翅膀，北方有蝗災，難道蝗蟲不會一路往南方飛過來嗎？！
都快秋收了卻出了這樣一件事，頓時讓曹營高層的心情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就在這種情況下，一次在曹府議事時，忽然聽人來報風颺差人送點心給諸位大人品嚐。
曹操面色古怪的看著郭嘉，郭嘉也同樣面帶不解，但他很快的笑道：
「主公，看看子寰這回給我們什麼驚喜如何？」
「讓那人進來。」曹操面色稍緩。
進來的人是李亞，他手上托著一個大盤子，盤子上罩著一層紗網，香酥的油炸氣味不時從盤子飄出，一時間整個房間的人都忍不住在吞口水。
「小的見過曹大人和幾位大人。」李亞笑著行禮。
「子寰這回又弄出什麼東西？」曹操的雙眼也忍不住停在那層紗網上。
李亞揭開紗網，盤子上是一塊塊灑了胡椒粉和鹽的金黃色的塊狀物，還插著幾根竹籤。
「稟大人，這是我家少爺的新菜單，是很好的下酒菜，風雅酒樓限時推出。」他恭恭敬敬的呈上盤子。
在場的不論謀士或武將都是曹操的心腹，所以也沒那麼拘束，曹洪就直接插了一塊往嘴裡送，剛入口就叫了一聲好。
「好吃！」
有了第一人試吃，其他人也紛紛動手，皆被這樣的美味所征服。
「這是什麼東西？是肉嗎？」郭嘉研究著竹籤上的塊狀物。
「是蝗蟲。」
蝗蟲？！
夏侯淵被剛吞下的食物哽到，咳了好幾聲，其他人的臉色也頗為古怪。
「大人們放心，我們昨天已經吃過了，一點事都沒有。」李亞連忙在自己的小命不保前開口道，「少爺說他可以公開食譜讓蝗蟲成為一道美食，這樣就可以鼓勵百姓或去抓蝗蟲賣錢，或直接拿蝗蟲加菜，再適時推出抓捕蝗蟲的方法就行了。」
計是好計，但想想他們剛才為之大傷腦筋的蟲子就是這盤裡的東西，好像也沒那麼容易繼續吃下去……曹操、戲志才、荀彧和荀攸面帶遲疑，倒是武將們、據說連人肉都吃過的程昱和喜歡新奇事物的郭嘉有膽子繼續吃個不停。
「昆蟲只要處理得當是很重要的蛋白質來源，炸蝗蟲則是最好吃的幾種之一，頭和腸子都去掉了，完全可以吃得很放心，這季節的母蝗蟲腹中有卵，最是肥美。」李亞照本宣科的把風颺說過的話搬來再說一遍。
「蛋白質是什麼？」程昱好奇的問。
「好像說是長肌肉、長體力的東西，之前子寰說過士兵們要多吃肉才會強壯，肉類和蛋類就是蛋白質。」夏侯惇隨口道。
「那麼子寰還說過哪些蟲可以吃的？」程昱吃得津津有味，順口一問。
「蠍子、蜈蚣、蛆、蜜蜂幼蟲、蝗蟲、蟋蟀……甚至是某些種類的蜘蛛都可以吃。」
「……成了，先別說這個，再說某都吃不下了。」曹操擺擺手，也按耐不住的吃了起來。
李亞又笑著給他們一人斟上一杯酒，在退開前小聲的提醒。
「戲先生跟奉孝先生只能喝一杯，也最好別多吃，兩位先生體虛，油炸物和酒吃多了不好……這是我家少爺說的。」被郭嘉白了一眼的李亞很委屈的縮到角落。
「哈哈，奉孝，別為難他了，這可是你的好義弟說的，聽話點吧。」曹操樂了。
「主公，那小子管我管得要死，您就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郭嘉抗議。
「某已經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所以你偷喝酒時某都沒阻止你。」
……郭嘉鬱悶。
戲志才倒是很節制，喝了小半杯酒，吃了幾塊炸蝗蟲後就停手了。
他的飲食起居現在全由風颺在規劃，而且也真的感覺到身體愈來愈好，他現在將全部的心力都放到輔佐曹操的霸業上，所以不願意讓身體成為拖垮自己腳步的阻礙──他需要時間與健康！
@@@@@@@@@@@@
蝗災解決了，但問題還沒完。
由於去年長安在李傕與郭汜等人的內鬥中陷入一片混亂，幾十萬的流民四處逃亡，雖然曹操治下的兌州已經很努力在安置這些流民了，但眼看存糧一天天的變少，荀彧等人的擔子也一天天的加重。
雖然風颺很夠意思的引走了近兩千人的老弱婦孺，但在十幾萬張嘴的壓力下，那兩千人有跟沒有其實相差不大。
風颺盤算了一下，還有一個半月就到秋收了，但這一個半月如果撐不下來，只怕隨時會激起民變。
沒辦法，只好把自己那點家底砸進去了！
「你剛剛說你能弄到多少糧食？！」曹操動容的問。
「呃，動員我認識的所有商人朋友一起幫忙在南方各地買糧運糧，一個月內可以分三批運糧過來，一共可以買到五十萬石上下的糧食。」
曹操眼中光芒閃動，有了這五十萬石糧食，撐到秋收就不是問題了。
「條件是什麼？」
「不敢跟大人提什麼條件，第一批二十萬石算是我個人的心意，十日前已經上路，大概明後天就可以送到，我只想請大人讓我挑五百戶的人家幫我去種田，我在南方買了一些地，正愁沒有佃農，其他的什麼都不要。」風颺很坦然的道。
「剩下三十萬石呢？」
「大人是否願意以比市價略低但高於收購價的價格購買呢？那三十萬石是南方的商人湊的，我壓不了價。」
「可以，文若，你安排一下購買事宜。」曹操一口應允。
「是，主公。」聽到有糧食了，荀彧蒼白的臉色也好看了不少。
曹操看著行禮準備退下的風颺，忽然若有所思的問了一句：
「子寰能弄到這麼多糧食何不早說，累得文若、公達等人都急白了不少頭髮。」
嘿，果然又疑心病犯了！若不是在意這些流民的性命安全，擔心程昱一時發狠將流民殺了做肉乾來養軍隊，他才懶得淌這渾水呢！
「大人，您冤枉我了，」隱藏住心底的冷笑，風颺淡淡的微笑道，「打從去年流民還沒到達兌州開始我就已經在施粥震災了，二十五家風雅酒樓全面停止釀造糧食酒，一年來已經在各州投入救濟災民總共超過四十萬石的糧食，兌州額外捐獻的糧食也有十萬石，酒樓高酒精純度的酒類全面斷貨，這回是真的北方弄不到半粒米了，才從南方買糧北上，結果被其他商人知道，我那大管事千里迢迢南下一手促成了這筆生意，原本是想讓我釀酒賺錢貼補損失，我也全交出來了，荀公他們白了頭髮，但我風雅酒樓經營十六年的積蓄也因為收購糧食耗損一空了，晚說不是有意隱瞞，只是不到最後我實在不想走上傾家蕩產的末路。」
曹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某不會讓你吃虧太多，文若，之前子寰要的五百戶給他一千戶……」
「大人，一千戶現在我養不起。」風颺小心翼翼的提醒。
「某還沒說完，」曹操瞪了風颺一眼，繼續道，「再劃塊地給他，三年內他名下的所有產業減租為一成。」
「是，主公。」荀彧應聲道。
「謝大人。」風颺面有喜色行禮退下。
屋內在風颺離開後是一片奇特的寧靜，曹操也就揮手要他們都退下了。
但郭嘉沒動，他只是微笑著與曹操互看了半天。
良久，在曹操主動移開目光後，郭嘉才輕聲道：
「主公，您方才不該那樣試探子寰的，雖然他未曾言明效忠主公，但主公知道他這人沒什麼野心，更何況還有那個毒誓在約束他，他之前捐糧的事情荀公也有向您稟告，在他散盡家產努力幫忙時這樣試探，未免讓人心寒。」
曹操頓了一下，嘆息道：
「也只有奉孝會對曹某這樣說話了……剛才某只想到他區區一介商賈身分竟然能弄到五十萬石的糧食卻一直眼睜睜的看著某耗盡存糧，但說出口後才想到這話是不該說的……」
可是以他的身分，也不能向一個商人道歉，所以只能在事後給些補償。
「一直到聽子寰說他散盡積蓄在購糧安置流民操才想起來有半年沒喝到高粱酒了，奉孝，這事是操的不對，是嗎？」
「主公這事的確沒處理妥當，」郭嘉也不避諱的道，「子寰近兩年來一直都默默在幫主公出力卻從不居功也不領賞，可以說是一心為主公、為百姓著想，雖然子寰此人有錢有護衛又有點任性，但比起大世家對主公的威脅與妨礙而言，他簡直微不足道。主公能容忍世家的存在，為何不能容忍子寰有區區百人的人手和財力？」
曹操深深嘆了口氣。
「身處主公的位子，處處小心沒有錯，但若太多疑反而會失人心，」郭嘉輕聲勸解，笑著起身，「嘉要去幫主公善後了，再怎麼說嘉也是他的結拜兄長，難道他還能不讓嘉進門嗎？」
「奉孝等等，一道去。」曹操很快的下定決心，追上郭嘉的腳步，「某欠子寰一聲道歉。」
郭嘉率性一笑。
「很高興主公下決定了。」
@@@@@@@@@@@@
歷史上對於曹操的評語也許褒貶不一，但對於其能思過、善納賢才這兩點，倒是從沒人懷疑過。
泡在浴池裡，風颺頭枕著池邊，身體隨意的癱在水中。
他正在想下一步該怎麼走，為了救這次災民，他花了十六年在全國暗中置辦的十三處糧倉空了三分之二，說是多年積蓄毀於一旦也不為過，而且曹操實在給他很大壓力……或許當初就該把郭嘉拐去幫劉備？！
至少以歷史記載上看來，劉備對待手下還算可以。
只是一個有二十五個兒子的好色梟雄和一個只有一個扶不起的兒子的好哭英雄……
「還是梟雄好些。」
「什麼梟雄好些？」
郭嘉好奇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睜開眼，扭頭望向門口，風颺臉色有點古怪的探手抽了一旁的布條到水中圍住腰部。
他竟然讓鬼才郭嘉喜歡上跟他一起泡大眾浴池，這種相處模式不太對吧……囧！
「你還沒回答我呢！」見他看著自己發楞，郭嘉含笑催促他回答。
「英雄是在倒下的那刻才看見救贖曙光的犧牲者，梟雄是笑到最後的那一個，所以我說梟雄比英雄好。」
「那誰是英雄誰是梟雄？」
知道他愛乾淨，脫了衣服的郭嘉先在另一旁動手用肥皂洗乾淨頭髮和身體。
「這個嘛，我只能說曹操絕對是當世梟雄。」笑著閉上眼，他覺得有點累了。
從三歲起知道自己來到東漢末年，二十三年來都在苦心規劃這些跟他的本性根本不合的事情，雖然今天他當著曹操的面發誓說「只要大人待我不變，我終此一生不會做出對大人不利的行為」，但天知道這種鬼誓言的效用在曹操那個疑心病色老頭面前能維持多久……
郭嘉看著閉目養神的風颺，沒有說什麼，在把自己洗乾淨後也圍著布條進入浴池，直接坐到風颺身旁，學他一樣半躺在浴池裡。
散發著淡淡藥草香的熱水讓緊繃了一天的肌肉漸漸放鬆，郭嘉舒服的輕呼了口氣。
「奉孝，等曹公成就霸業的那天到來後，如果你我還活著，你想做什麼？」風颺懶洋洋的問。
「帶著老婆兒子去享受生活吧，有什麼建議的好地方嗎？」郭嘉輕笑反問，知道他心情不好。
「有啊，我帶你們出海如何？有個地方很棒喔。」
「……被子寰說是很棒的地方，嘉一定要去看看。」
「那裡是我的故鄉，」一千八百年後是，「你會喜歡的。」
郭嘉眼神奇特的看了風颺一眼，但風颺沒睜眼，所以沒注意到。
又安靜了一會兒，郭嘉用手肘捅捅他腰側。
「好了吧，一個大男人，受點委屈別這樣要死要活的，不是跟你道歉了。」
「誰要死要活了？我只是在感嘆人性……聽過一個故事嗎，升米恩，斗米仇，這是我以前在書裡看來的。」
他不等郭嘉接口就繼續說下去。
「很久以前，有一個小村莊，村裡有一戶有小康之家跟一戶貧窮人家是世交，一年收成不好，小康之家送了一升米給貧窮人家，得到感激涕淋的感謝；隔年，收成一樣不好，但小康之家在城裡賺了些錢，家裡糧食還足，便送了一斗米給貧窮人家，但貧窮人家卻沒那麼感謝了，反而覺得你既然有錢有米，為什麼不多給我一些？這就是人性吧？從不去想別人沒義務幫你什麼，更沒義務為了你傾家蕩產……」
結果他還是很在意。郭嘉嘆了口氣。
「子寰……」
「奉孝，我很笨，真的不夠聰明，如果我是女人，直接嫁給你當小妾就可以不管外頭事情風風雨雨，可我偏是個男人，所以就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郭嘉笑了出來。
「笑什麼？！我很認真！」他懊惱的瞪人。
郭嘉臉上有著讓人心醉的笑容，帶著些許促狹與縱容的溫柔。
「若你是女人，嘉很樂意在第一次見面時就娶你當正妻，但你不是那種嫁人了就會躲著相夫教子的個性，你沒辦法假裝沒看見百姓的痛苦，不論你是男是女……不是嗎？」
看著郭嘉那雙自信而充滿笑意的眼，風颺嘆了口氣。
「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嗎？」幹嘛連讓他逃避一下都不給？
但若郭嘉一口答應要娶他並幫他遮擋啥鬼勞子風風雨雨，他大概會渾身起雞皮疙瘩並冒冷汗吧？
「我很樂意安慰你，但你忽然說假如你是個女人怎樣的……咳、哈哈哈……咳咳……」他是忍不住的笑。
「我靠，老子就不能賭氣一下嗎？」風颺惡狠狠的把他抓過來揍。
郭嘉大笑，他雖然在力氣上比不過風颺，但他深知風颺哪裡怕癢，一時間倒也鬥得個難分難捨、水花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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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迎天子到許昌後，一切又重新上了軌道。
可就在這時，傳來了北方袁紹那裡有蝗災的消息。
雖然曹操治理的兌州都按照風颺給荀彧和棗祇的農業改革方案在冬天進行深耕，平時又有推廣消滅蝗蟲的方法，基本上沒什麼損失。
但蝗蟲身上有翅膀，北方有蝗災，難道蝗蟲不會一路往南方飛過來嗎？！
都快秋收了卻出了這樣一件事，頓時讓曹營高層的心情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就在這種情況下，一次在曹府議事時，忽然聽人來報風颺差人送點心給諸位大人品嚐。
曹操面色古怪的看著郭嘉，郭嘉也同樣面帶不解，但他很快的笑道：
「主公，看看子寰這回給我們什麼驚喜如何？」
「讓那人進來。」曹操面色稍緩。
進來的人是李亞，他手上托著一個大盤子，盤子上罩著一層紗網，香酥的油炸氣味不時從盤子飄出，一時間整個房間的人都忍不住在吞口水。
「小的見過曹大人和幾位大人。」李亞笑著行禮。
「子寰這回又弄出什麼東西？」曹操的雙眼也忍不住停在那層紗網上。
李亞揭開紗網，盤子上是一塊塊灑了胡椒粉和鹽的金黃色的塊狀物，還插著幾根竹籤。
「稟大人，這是我家少爺的新菜單，是很好的下酒菜，風雅酒樓限時推出。」他恭恭敬敬的呈上盤子。
在場的不論謀士或武將都是曹操的心腹，所以也沒那麼拘束，曹洪就直接插了一塊往嘴裡送，剛入口就叫了一聲好。
「好吃！」
有了第一人試吃，其他人也紛紛動手，皆被這樣的美味所征服。
「這是什麼東西？是肉嗎？」郭嘉研究著竹籤上的塊狀物。
「是蝗蟲。」
蝗蟲？！
夏侯淵被剛吞下的食物哽到，咳了好幾聲，其他人的臉色也頗為古怪。
「大人們放心，我們昨天已經吃過了，一點事都沒有。」李亞連忙在自己的小命不保前開口道，「少爺說他可以公開食譜讓蝗蟲成為一道美食，這樣就可以鼓勵百姓或去抓蝗蟲賣錢，或直接拿蝗蟲加菜，再適時推出抓捕蝗蟲的方法就行了。」
計是好計，但想想他們剛才為之大傷腦筋的蟲子就是這盤裡的東西，好像也沒那麼容易繼續吃下去……曹操、戲志才、荀彧和荀攸面帶遲疑，倒是武將們、據說連人肉都吃過的程昱和喜歡新奇事物的郭嘉有膽子繼續吃個不停。
「昆蟲只要處理得當是很重要的蛋白質來源，炸蝗蟲則是最好吃的幾種之一，頭和腸子都去掉了，完全可以吃得很放心，這季節的母蝗蟲腹中有卵，最是肥美。」李亞照本宣科的把風颺說過的話搬來再說一遍。
「蛋白質是什麼？」程昱好奇的問。
「好像說是長肌肉、長體力的東西，之前子寰說過士兵們要多吃肉才會強壯，肉類和蛋類就是蛋白質。」夏侯惇隨口道。
「那麼子寰還說過哪些蟲可以吃的？」程昱吃得津津有味，順口一問。
「蠍子、蜈蚣、蛆、蜜蜂幼蟲、蝗蟲、蟋蟀……甚至是某些種類的蜘蛛都可以吃。」
「……成了，先別說這個，再說某都吃不下了。」曹操擺擺手，也按耐不住的吃了起來。
李亞又笑著給他們一人斟上一杯酒，在退開前小聲的提醒。
「戲先生跟奉孝先生只能喝一杯，也最好別多吃，兩位先生體虛，油炸物和酒吃多了不好……這是我家少爺說的。」被郭嘉白了一眼的李亞很委屈的縮到角落。
「哈哈，奉孝，別為難他了，這可是你的好義弟說的，聽話點吧。」曹操樂了。
「主公，那小子管我管得要死，您就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郭嘉抗議。
「某已經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所以你偷喝酒時某都沒阻止你。」
……郭嘉鬱悶。
戲志才倒是很節制，喝了小半杯酒，吃了幾塊炸蝗蟲後就停手了。
他的飲食起居現在全由風颺在規劃，而且也真的感覺到身體愈來愈好，他現在將全部的心力都放到輔佐曹操的霸業上，所以不願意讓身體成為拖垮自己腳步的阻礙──他需要時間與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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蝗災解決了，但問題還沒完。
由於去年長安在李傕與郭汜等人的內鬥中陷入一片混亂，幾十萬的流民四處逃亡，雖然曹操治下的兌州已經很努力在安置這些流民了，但眼看存糧一天天的變少，荀彧等人的擔子也一天天的加重。
雖然風颺很夠意思的引走了近兩千人的老弱婦孺，但在十幾萬張嘴的壓力下，那兩千人有跟沒有其實相差不大。
風颺盤算了一下，還有一個半月就到秋收了，但這一個半月如果撐不下來，只怕隨時會激起民變。
沒辦法，只好把自己那點家底砸進去了！
「你剛剛說你能弄到多少糧食？！」曹操動容的問。
「呃，動員我認識的所有商人朋友一起幫忙在南方各地買糧運糧，一個月內可以分三批運糧過來，一共可以買到五十萬石上下的糧食。」
曹操眼中光芒閃動，有了這五十萬石糧食，撐到秋收就不是問題了。
「條件是什麼？」
「不敢跟大人提什麼條件，第一批二十萬石算是我個人的心意，十日前已經上路，大概明後天就可以送到，我只想請大人讓我挑五百戶的人家幫我去種田，我在南方買了一些地，正愁沒有佃農，其他的什麼都不要。」風颺很坦然的道。
「剩下三十萬石呢？」
「大人是否願意以比市價略低但高於收購價的價格購買呢？那三十萬石是南方的商人湊的，我壓不了價。」
「可以，文若，你安排一下購買事宜。」曹操一口應允。
「是，主公。」聽到有糧食了，荀彧蒼白的臉色也好看了不少。
曹操看著行禮準備退下的風颺，忽然若有所思的問了一句：
「子寰能弄到這麼多糧食何不早說，累得文若、公達等人都急白了不少頭髮。」
嘿，果然又疑心病犯了！若不是在意這些流民的性命安全，擔心程昱一時發狠將流民殺了做肉乾來養軍隊，他才懶得淌這渾水呢！
「大人，您冤枉我了，」隱藏住心底的冷笑，風颺淡淡的微笑道，「打從去年流民還沒到達兌州開始我就已經在施粥震災了，二十五家風雅酒樓全面停止釀造糧食酒，一年來已經在各州投入救濟災民總共超過四十萬石的糧食，兌州額外捐獻的糧食也有十萬石，酒樓高酒精純度的酒類全面斷貨，這回是真的北方弄不到半粒米了，才從南方買糧北上，結果被其他商人知道，我那大管事千里迢迢南下一手促成了這筆生意，原本是想讓我釀酒賺錢貼補損失，我也全交出來了，荀公他們白了頭髮，但我風雅酒樓經營十六年的積蓄也因為收購糧食耗損一空了，晚說不是有意隱瞞，只是不到最後我實在不想走上傾家蕩產的末路。」
曹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某不會讓你吃虧太多，文若，之前子寰要的五百戶給他一千戶……」
「大人，一千戶現在我養不起。」風颺小心翼翼的提醒。
「某還沒說完，」曹操瞪了風颺一眼，繼續道，「再劃塊地給他，三年內他名下的所有產業減租為一成。」
「是，主公。」荀彧應聲道。
「謝大人。」風颺面有喜色行禮退下。
屋內在風颺離開後是一片奇特的寧靜，曹操也就揮手要他們都退下了。
但郭嘉沒動，他只是微笑著與曹操互看了半天。
良久，在曹操主動移開目光後，郭嘉才輕聲道：
「主公，您方才不該那樣試探子寰的，雖然他未曾言明效忠主公，但主公知道他這人沒什麼野心，更何況還有那個毒誓在約束他，他之前捐糧的事情荀公也有向您稟告，在他散盡家產努力幫忙時這樣試探，未免讓人心寒。」
曹操頓了一下，嘆息道：
「也只有奉孝會對曹某這樣說話了……剛才某只想到他區區一介商賈身分竟然能弄到五十萬石的糧食卻一直眼睜睜的看著某耗盡存糧，但說出口後才想到這話是不該說的……」
可是以他的身分，也不能向一個商人道歉，所以只能在事後給些補償。
「一直到聽子寰說他散盡積蓄在購糧安置流民操才想起來有半年沒喝到高粱酒了，奉孝，這事是操的不對，是嗎？」
「主公這事的確沒處理妥當，」郭嘉也不避諱的道，「子寰近兩年來一直都默默在幫主公出力卻從不居功也不領賞，可以說是一心為主公、為百姓著想，雖然子寰此人有錢有護衛又有點任性，但比起大世家對主公的威脅與妨礙而言，他簡直微不足道。主公能容忍世家的存在，為何不能容忍子寰有區區百人的人手和財力？」
曹操深深嘆了口氣。
「身處主公的位子，處處小心沒有錯，但若太多疑反而會失人心，」郭嘉輕聲勸解，笑著起身，「嘉要去幫主公善後了，再怎麼說嘉也是他的結拜兄長，難道他還能不讓嘉進門嗎？」
「奉孝等等，一道去。」曹操很快的下定決心，追上郭嘉的腳步，「某欠子寰一聲道歉。」
郭嘉率性一笑。
「很高興主公下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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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對於曹操的評語也許褒貶不一，但對於其能思過、善納賢才這兩點，倒是從沒人懷疑過。
泡在浴池裡，風颺頭枕著池邊，身體隨意的癱在水中。
他正在想下一步該怎麼走，為了救這次災民，他花了十六年在全國暗中置辦的十三處糧倉空了三分之二，說是多年積蓄毀於一旦也不為過，而且曹操實在給他很大壓力……或許當初就該把郭嘉拐去幫劉備？！
至少以歷史記載上看來，劉備對待手下還算可以。
只是一個有二十五個兒子的好色梟雄和一個只有一個扶不起的兒子的好哭英雄……
「還是梟雄好些。」
「什麼梟雄好些？」
郭嘉好奇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睜開眼，扭頭望向門口，風颺臉色有點古怪的探手抽了一旁的布條到水中圍住腰部。
他竟然讓鬼才郭嘉喜歡上跟他一起泡大眾浴池，這種相處模式不太對吧……囧！
「你還沒回答我呢！」見他看著自己發楞，郭嘉含笑催促他回答。
「英雄是在倒下的那刻才看見救贖曙光的犧牲者，梟雄是笑到最後的那一個，所以我說梟雄比英雄好。」
「那誰是英雄誰是梟雄？」
知道他愛乾淨，脫了衣服的郭嘉先在另一旁動手用肥皂洗乾淨頭髮和身體。
「這個嘛，我只能說曹操絕對是當世梟雄。」笑著閉上眼，他覺得有點累了。
從三歲起知道自己來到東漢末年，二十三年來都在苦心規劃這些跟他的本性根本不合的事情，雖然今天他當著曹操的面發誓說「只要大人待我不變，我終此一生不會做出對大人不利的行為」，但天知道這種鬼誓言的效用在曹操那個疑心病色老頭面前能維持多久……
郭嘉看著閉目養神的風颺，沒有說什麼，在把自己洗乾淨後也圍著布條進入浴池，直接坐到風颺身旁，學他一樣半躺在浴池裡。
散發著淡淡藥草香的熱水讓緊繃了一天的肌肉漸漸放鬆，郭嘉舒服的輕呼了口氣。
「奉孝，等曹公成就霸業的那天到來後，如果你我還活著，你想做什麼？」風颺懶洋洋的問。
「帶著老婆兒子去享受生活吧，有什麼建議的好地方嗎？」郭嘉輕笑反問，知道他心情不好。
「有啊，我帶你們出海如何？有個地方很棒喔。」
「……被子寰說是很棒的地方，嘉一定要去看看。」
「那裡是我的故鄉，」一千八百年後是，「你會喜歡的。」
郭嘉眼神奇特的看了風颺一眼，但風颺沒睜眼，所以沒注意到。
又安靜了一會兒，郭嘉用手肘捅捅他腰側。
「好了吧，一個大男人，受點委屈別這樣要死要活的，不是跟你道歉了。」
「誰要死要活了？我只是在感嘆人性……聽過一個故事嗎，升米恩，斗米仇，這是我以前在書裡看來的。」
他不等郭嘉接口就繼續說下去。
「很久以前，有一個小村莊，村裡有一戶有小康之家跟一戶貧窮人家是世交，一年收成不好，小康之家送了一升米給貧窮人家，得到感激涕淋的感謝；隔年，收成一樣不好，但小康之家在城裡賺了些錢，家裡糧食還足，便送了一斗米給貧窮人家，但貧窮人家卻沒那麼感謝了，反而覺得你既然有錢有米，為什麼不多給我一些？這就是人性吧？從不去想別人沒義務幫你什麼，更沒義務為了你傾家蕩產……」
結果他還是很在意。郭嘉嘆了口氣。
「子寰……」
「奉孝，我很笨，真的不夠聰明，如果我是女人，直接嫁給你當小妾就可以不管外頭事情風風雨雨，可我偏是個男人，所以就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郭嘉笑了出來。
「笑什麼？！我很認真！」他懊惱的瞪人。
郭嘉臉上有著讓人心醉的笑容，帶著些許促狹與縱容的溫柔。
「若你是女人，嘉很樂意在第一次見面時就娶你當正妻，但你不是那種嫁人了就會躲著相夫教子的個性，你沒辦法假裝沒看見百姓的痛苦，不論你是男是女……不是嗎？」
看著郭嘉那雙自信而充滿笑意的眼，風颺嘆了口氣。
「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嗎？」幹嘛連讓他逃避一下都不給？
但若郭嘉一口答應要娶他並幫他遮擋啥鬼勞子風風雨雨，他大概會渾身起雞皮疙瘩並冒冷汗吧？
「我很樂意安慰你，但你忽然說假如你是個女人怎樣的……咳、哈哈哈……咳咳……」他是忍不住的笑。
「我靠，老子就不能賭氣一下嗎？」風颺惡狠狠的把他抓過來揍。
郭嘉大笑，他雖然在力氣上比不過風颺，但他深知風颺哪裡怕癢，一時間倒也鬥得個難分難捨、水花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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