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只有一個問題。」水魈很平靜的舉手發問。

「嗯?」

「為什麼你們不看好自己的前景就算了,還要一口一句詛咒我會死?」他實在是愈聽愈鬱悶!

他不會死,絕對不可以死,但為什麼每個人都不相信他的保證呢?!

雪狼低啞的笑出聲,半晌,才搖搖頭。

「美人,你美好的讓我不想污染你。」

「……你已經污染我了,在每次揩我油的時候。」水魈沒好氣的拍開雪狼搭上自己腰部的手。

「好吧,那我就更污染你一點好了──你該不會認為每個被我掛掉的人,都已經有預感會死,並且做好自己要死了的心理準備吧?」這跟有沒有決心壓根兒就是兩回事!被殺死還需要理由嗎?

「……」

「現在懂了?」雪狼輕笑。

「就算我死了也不是任何人的責任!」他無奈地道。

「我明白,但很可惜的,地下總司跟凱……很難明白。」

囧!

看著水魈鬱悶的模樣,雪狼愉快的大笑,然後伸手攬住水魈,不讓起身離開。

「做什麼?」水魈撇撇嘴。

「美人。」雪狼湊近他頸側,輕吻他敏感的頸側肌膚,感覺到水魈差點想跳起來的舉動,又用力抓住他。

「你又想幹嘛?」水魈抓住手腕上的通訊器,決定雪狼一有不軌意圖就要立刻接通他家親愛上司的通訊喊救命。

感覺到呼在頸側的熱氣與那種詭異到令人頭皮發麻的戲咬,他感覺雞皮疙瘩一直冒。

「害我浪費一整個下午在這邊跟你說沒用的心理分析,該給點代價了吧?」他很危險的低笑。

「……其實不是沒用的心理分析,你給了我很大的幫助。」他忍住想躲避的衝動。

「那更好,你該給謝禮了。」

「咳,那些幫助也不是全部都有用,很抱歉還不到讓我感動得想給謝禮的程度。」他馬上改口。

噗!

雪狼側趴在他肩上,放聲大笑。

「這算代價了?」水魈無奈的問。

他也知道自己每次為了保住小命跟貞操,其實常常說一些有笨到的話。

「勉強便宜你了。」雪狼愉快的輕咬他耳朵一口,然後掏出手機打電話,「臭小子,來接我,我喝多了懶得自己開車亂跑……直接住這邊?你不會不知道這美人讓我垂涎很久了吧?你在鼓勵我嗎?」

胡言亂語一通後,雪狼掛上電話。

水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你應該知道凱已經躲我很久了吧?」

這男人表面上說什麼他不是凱需要的那個人,但行動之間還是給了他機會啊……

「他又不是來見你,他是來接我……嗯,也許也真的挺擔心你的貞操吧?要不要乾脆讓我破個身,以後你家老大跟我家小鬼都不會再擔心了?」雪狼挑眉問,費洛蒙散發的很刻意。

「……」水魈忍不住笑了。

他並不擔心雪狼這時會真的出手,因為這個善變的男人是那樣的寵愛凱,既然讓凱過來了,就不會做出任何可能會傷害凱的事情。

「你真的很容易把人寵壞,狼老大,這是個壞習慣。」他主動幫雪狼點了根菸,遞給他。

「哦?等你成了我的情人後,才會知道什麼是被寵壞,現在抱怨還太早了。」雪狼面不改色的道。

……

一個小時後,門鈴響了。

水魈起身去開門,門外,擁有俊美的混血兒外貌的少年一身泡酒吧的帥氣打扮,身上還帶著酒味與菸味,表情很是不耐煩。

看見他,美麗的紫色雙眼忽然睜大,然後氣憤的走進屋子,將提在手中的冰塊袋子扯開,往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雪狼身上倒下去。

嘶!水魈忍不住縮縮脖子。

「Shit!」雪狼從沙發上跳起來。

他雖然知道凱走過來了,但因為沒睜開眼睛,所以不知道他這不肖子給了他這麼大的一份禮物!

「臭小子,現在是秋末好嗎?」他不滿的甩掉身上的冰塊與冰水。

「你這個淫蕩的色胚!真的發情不會去找情人上床啊?竟然連水魈都出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跟你那些床伴不一樣……」凱直接破口大罵。

──等等,他啥時「被出手」過了?水魈莫名奇妙的楞在門口,差點連大門都忘了關。

吻痕!雪狼朝他眨了眨眼,指指脖子。

啊?轉頭朝玄關的玻璃一望,才看見雪狼剛才弄得他很癢的輕咬,竟然在他頸側留了兩枚清晰明瞭的吻痕……水魈忍不住紅了臉──一半是羞紅的,一半是忍笑忍的。

然後,他聽見讓他訝異的低吼──

「你答應過我不朝他們出手的!」凱扯著雪狼的衣領怒吼。

答應……不朝他們出手?!

「他們」指的是誰?

看著凱完全無視於雪狼渾身瀰漫的煞氣,氣憤咆哮的模樣,水魈眼中閃過奇特的情感與了悟。

「我跟你說過就只有他們不可以,除此之外你就算殺了我我都只會感激你,我不是說過一但動了他們,就算你是你,我也會不擇手段的用你教我的方法宰了你!為什麼要逼我!」

見凱又急又氣,澄澈的紫瞳甚至泛起血色霧氣,雪狼歛起周身魄力,雙手啪一聲的拍在凱的雙頰。

「小子,你喝多了,你看他的走路方式哪裡像才破身的人?」雪狼並不因為他放肆的怒吼生氣,反而很樂的指著水魈調侃。

「……見鬼的那他脖子上的吻痕是怎麼回事?蚊子咬嗎?!」少年依舊怒氣沖天。

「咳,他咬了我幾口而已,報復我掀了他兩個老窩。」水魈力持平靜的插嘴。

視線中,少年渾身一震,繼而僵硬的轉過身,瞪他。

「咬兩口?」

「呃,頂多連耳朵也被咬了。」水魈很誠實的招供。

「乾爹……」他氣得聲音都抖了。

「留吻痕不一定要上床,你的性愛觀念不夠正確啊,小子。若當真被我拆之入腹,他能下床幫你開門嗎?」雪狼很是悠哉的挑了塊冰塊扔進凱的衣領。

──狼老大,我認真覺得你不要再刺激他了比較好,不然你可能沒人載你回家了。

水魈很擔心凱會氣到拔刀去捅雪狼。

「冷靜啊,冷靜,我教你多少次了,不夠冷靜的殺手下場就只有死路一條,你就算真的想殺我也別當著我的面說,不然在你宰了我以前,你就會先被我宰掉。」雪狼毫不在意的道,就好像沒看見凱氣得渾身打顫的模樣。

氣到發抖的凱呼一聲的轉身面對雪狼,毫無預警的一拳就狠狠往雪狼臉上揍去,然後被銀髮男人緊緊握住拳頭。

這蓄滿全身力量憤怒出手的攻擊,讓雪狼也退了半步才化去那股力道。

沒有試圖收回被抓住的右手,他的左手再次揮出,然後同樣被緊緊抓住手腕。

瘋狂發紅的紫瞳直視著俯看他的銀藍色眼眸。

「如果你當真做出讓我要殺了你的事情,」凱咬牙切齒的道,「拜託在我知道前就殺了我!因為我一點也不想在這雙手上染上你的血,但有些事情我知道了就必須去做!」
雪狼定定的看著他,看盡他臉上強忍的痛苦表情後,鬆開抓住他的雙手,將他摟入懷中。

情緒依舊高漲的少年氣憤的掙扎,連帶揍他好幾下。

「好啦,我答應過你的我知道,只要那些人沒犯到我頭上,我不動他們,就算犯到我頭上,我也會先通知你再決定要怎麼做……看,我沒忘記啊!」雪狼低笑著哄他。

「那就別開惡劣的玩笑!」被他箝制在懷中的少年怒氣不減的低吼,但掙扎倒是停止了。

「我喝多了嘛,忘記先跟你說一聲,不是故意要開你玩笑啦。」 雪狼一手按著他的背,不讓他從自己懷裡掙開,一手揉揉他的腦袋。

「又嘛又啦的,你沒誠意!」

「你沒看出來我喝多了所以大舌頭嗎?」

「……聽你在騙鬼!」一使勁,用力掙脫雪狼的熊抱,「走了啦!再磨磨蹭蹭的我就不管你了。」

說完,看也不看水魈一眼,氣沖沖的走出大門。

雪狼朝水魈攤攤手。

「他害羞。」

「……」水魈若有所思的看著他,沒答腔。

「好啦,趁那小子真的開車拋下我前,我要下去了,下次就沒那麼容易放過你了,美人。」雪狼姿態慵懶的往屋外走。

一直到他剛出大門,水魈才開口發問:

「我一直以為當初你不殺淵,說『有人讓你承諾不動他』,的那個人指的是總司。但其實你喜歡東方美人歸喜歡東方美人,工作與喜好是兩碼子事,總司對你並沒有實質上的約束力,你也不在意會不會與地下情報總部為敵,對不對?」

當時,他誤以為這男人跟他們當年一樣都受到總司的吸引,所以願意罷手,但如今想來,依照雪狼的個性,殺人就只是工作而已,這個男人根本不是會忌憚什麼情報網路還是利誘威脅,更不會因為私人情感誤事。

唯一讓他破例的人,只有他的乾兒子。

只有雪狼真正打從心底承認的孩子,能夠得到他全心全意的縱容,所以可以威脅說會殺了他,可以扯著他的領子怒吼,可以氣憤的捶打責罵他,而不被報復、不被殺害。

依此類推,當年真正讓雪狼放過浪淵性命的理由,其實是凱。

聽他這麼說道,雪狼連腳步都沒頓一下,逕自離去,就好像沒聽到他的問題一樣。

@@@@@@@@@@@@

然後,又過了好些日子。

正如雪狼所說的,蒼津在某天對地下總司提出了想轉調內勤的請求,也正式通過了。

「小總,你是故意暗示蒼津可以轉調內勤的吧?」

站在衛星視訊螢幕前,水魈手裡拿著一串葡萄,一顆一顆的咬著吃。

「你也想轉內勤嗎?」遠在半個地球外的地下總司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問道。

「我是機動性比較高的類型吧?」既要負責統籌整個北美分部,偶爾又要出公差。

而且,他好不容易摸出個大概,若轉為內勤,不就沒時間做壞事了?

看了他一眼,地下總司沒多說什麼。

「沒事就收線了吧,衛星通話費很貴,別浪費了。」

不當家不知米貴啊!就算他販賣全世界的各種情報,也支付不起用衛星聊天的巨大款項!

「我只是想多跟你說說話而已,那下次見,小總。」水魈愉快的笑著,利用定期會報跟總司聊天是他的小樂趣。

嗶,螢幕轉黑,通訊結束了。

水魈對部下交代了些事情,便開車離開,他要去見一個人。

兩個小時後,紐約中央公園──

「我不該開車的,這時間交通有夠塞。」水魈無奈的對似乎等了自己好一陣子的少年笑了笑。

戴著墨鏡的少年側頭看了看他,率身走到早已勘察好的地點,一片翠綠的草地。

「這裡,按照你的要求,沒辦法監聽監視,絕對不會被發現我們談話內容的地點,找我做什麼?」凱逕自在草皮上坐下,就跟四周道地的美國人一樣悠閒自在。

水魈跟著坐在他身旁,將杯底貼了一只隨身碟的咖啡遞給他。

幹嘛搞得這麼神秘?!

凱微愣,不動聲色的將隨身碟收下。

「幹什麼?」

「凱,我保證我只問你這一次,請你回答我好嗎?」水魈鄭重的問道。

他與凱的關係一直都是這麼不冷不熱的,就算凱愈來愈會隱藏情緒,表面上的笑容也日漸增多,他還是感覺得出來凱刻意的疏離。

但是,他需要一個幫手,一個共犯。

看著他,凱瞇起眼,皺了皺眉。

「……什麼?」

「你恨我們嗎?」恨魔影離開、恨他離開、恨雷霧、恨其他人嗎?

恨他們沒有保護好小紫,恨他們沒有保護好他,恨他們在他最需要親情支持的時候,選擇了兄弟義氣而捨棄他嗎?

雪狼當初問他的話,他每次想都有新的體悟。

之前,他曾想說關心凱與將凱當成唯一,是兩件事,但後來他才反應過來,光是他決定追隨魔影離開那些夥伴們,光是那些夥伴們選擇實現諾言而紛紛離開台灣時,他們就已經選擇了更重要的,而鬆開了這孩子的手。

他們選擇了發展自身勢力,為了他們的光與諾言,下意識的將傷口封印在心底,各自背負,卻忘了這孩子還小,忘了他未必能理解他們的感情、他們的覺悟。

看著凱瞬間僵硬的臉色,水魈歉然的繼續問道:

「恨嗎?」

他們都不是襯職的長輩,儘管如此,凱仍然偷偷的注意著他們的形蹤,這些年來沒少在幾個長輩有麻煩時偷跑去幫忙,又在被知道前逃離。

他總是默默的付出,千里迢迢的趕去暗中料理威脅到他們性命安全的人,卻只肯躲在遠方觀看,然後隻身離去,繼續投身下一個危險之地。

給不起他想要的,又讓他牽掛的他們……是否被他所憎恨著呢?

凱眨眨眼,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不恨,這世界上沒有人對另一個人抱持絕對的責任,我因為父母的恩惠得以出生,又在你們的守護下成長到可以離家出走的年紀,真的要說起來,是我欠你們的。」

就某種意義而言,這答案比回答恨他們更令他心底苦澀得難受。

「可是,我也不打算接近你們,我並不是你們的責任,現在我有我的選擇,你們有你們的目標,讓一切關係結束在當年,對彼此都好。」

凱的聲音隨著年紀的增長,愈來愈像雷霧,聽在水魈耳中,有種追念已逝過往的哀傷。

這對已經漸行漸遠的父子,其實在感情方面異常的相像,同樣的激烈、專注、執著,而且激昂如火。

所以如果不是他們認定的那一個,就什麼都不要!

『我現在知道為什麼凱死都不肯接近你了。』

『為什麼?』

『因為你會因為他的死很難過。』

他忽然想起雪狼當初說的話。

「因為怕我們會因為你的死難過?」他輕問。

凱側頭看了他一眼,笑了起來。

「你是這麼認為的嗎?」

「嗯。」記得蒼津曾經提過,凱心情愈不好愈喜歡用笑來掩飾,他真正心情平靜的時候,反而喜歡面無表情的抽菸喝酒。

少年臉上的笑容漸漸隱沒,最後只剩下淡笑。

「嗯啊,對不起,一直讓你誤會了,我知道你們沒有因為媽媽的死怪我,就連那個人不肯看我,也只是因為我長得跟媽媽太像了,不肯原諒我的,一直都只有我自己……可是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是嘴上說說就能釋懷的,我無法面對你們,在我清楚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的現在。」

他很喜歡很喜歡他們,就因為太喜歡了,才無法原諒害死母親的自己,因為母親的死,讓他最喜歡的他們都受傷了,而且再也回不去從前。

『我討厭被留下來,為什麼你跟媽媽都要用性命救我?你們根本不知道被留下來有多痛,我寧願死的是我自己!』

『大概是因為我們都太自私了,所以都寧可自己死,換取最愛的人能好好活著,就算會為我們傷心難過也沒關係。』

『凱,你媽媽愛你,你一直都知道,她不可能為此責怪你。』

魂凜曾經一再跟他保證的溫柔話語,他一直到魂凜死了好幾年後,才逐漸能明白了解。但也來不及了,魂凜死了,他又重複了一次無法挽回的錯誤,再次背負同一種悲傷與哀痛,並且走上一條沒有轉圜餘地的道路。

殺人的人遲早有一天也會被殺掉;傭兵就註定會死在戰場上。他已經踏入了魂凜的世界,用更多人的血覆蓋了雙手上曾經屬於母親與魂凜的鮮血,並且覺悟到自己總有一天也會被殺。

哭泣、痛苦、悲傷、責任……總有那麼一天,魂凜會來接他,告訴他可以不必再背負這些東西,可以靠入魂凜的羽翼下,跟著他的步伐前進,不用迷茫,也不用害怕孤單。

在那之前,也許他笑、也許他狂,不管怎麼揮霍生命,他所要做的只有等待而已。

「就算我們之間沒有所謂誰怪誰,或誰原諒誰也一樣嗎?」

「嗯,因為你們跟乾爹他們不一樣。」

若說雪狼等人已經認命的覺悟生離死別,他們就像在與命運抗爭決不放手,這樣迥異的態度注定了他們面對死亡時所要承受的心痛遠高於雪狼他們。

所以,別靠近他們,不可以再打擾到那個人,不可以再靠近那個人……因為若他等待的死亡降臨,他不希望他們再像媽媽死的時候那樣悲痛自責。

「再說,我可以接受乾爹他們哪天就這樣死了,因為他們就是這樣教我的,但我沒辦法接受你們的死亡,那種感覺太可怕了,所以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水魈……浪水不知道媽媽死的時候他做了什麼,面對至親的死,他用母親的手槍槍殺了殺害母親的人,一直扣板機直到子彈耗盡,還撿起對方的刀子將一具具屍體的喉嚨都割斷了,然後呆坐在母親遺體旁邊,直到他母親最愛的男人趕到──並且差點用手中的刀劃過那個悲慟至極的男人的頸子。

害死母親後差點殺了父親,那種感受對他來說不是普通的驚駭。

他與那個男人無法面對彼此,也許雙方都有不小的責任。

後來,魂凜死了,他花了好些年醞釀報仇的實力,為魂凜陪葬的人數多達百人。

師父他們說他夠血性,只要能控制得當沒什麼不好,但是他卻恐懼著內心只要一被刺激就會失控的瘋狂……曾經制止他的人只有魂凜,但魂凜也已經不在了。

他知道他會為了他們而瘋狂,因為他們的存在或許代表了他內心深處最後的珍貴幸福,那是不容許玷污的禁地,而他可能會在失控下傷害更多不想傷害的人──保持距離,不要涉入他們的生活,是他能想到對彼此最安全的方法。

水魈忍耐著內心的激盪,深深的看著他。

凱遠比他以為的還要想的多,不是他們這些人旁敲側擊的猜測那樣,而是更深層的沉重心傷。

之前凱所表現出來的,不過是種用來偽裝內心的抗拒態度,寧可用尖銳刺傷所有他想珍惜的人,也不希望那些人在未來因為自己的死而悲傷難過。

但他什麼都不能表示,在凱已經有所覺悟的現在,不管是同情還是心疼關懷對他來說,都未必是個安慰。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凱。」

水魈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任憑凱的意思就這樣放手不管,但他需要調整態度,在他面前的已經不是個孩子,而是個足以與他對等交往的年輕雄鷹。

「嗯。」輕扯唇角,凱喝了口杯中的拿鐵,「現在你確定我不恨你們了,然後呢?」

「我需要你的幫助,凱,因為我被那個人看得太緊了,所以需要共犯。」

他可以感覺到那副墨鏡後方,紫色的雙眸是何等認真的看著自己。

「共犯啊……為了什麼?」

「為了奪回我們的光,以聯影之名起誓。」水魈正色道。

「……跟魔影叔叔當年離去有關?」凱語氣微妙的改變了稱呼。

「嗯,『敵人』出乎預料的背景龐大,我琢磨了這些年都只看到冰山一角。」

「沒問題,」凱一口答應,「這也是我媽的心願,交給我吧!」

如果魔影回去了,那男人心底的傷痛會少些吧?

他知道那男人恨他也愛他,每恨他一分,就更自責一分;每自責一分,又多愛他一分……正因為知道那種情感煎熬拉扯的痛苦,才不願讓他更加難受。

再也不想看到他握緊雙拳強忍悲傷的顫抖、再也不想看到他絕望痛苦的眼神、再也不想聽見他深情沙啞的低喃,所以,他選擇了離開。

爸爸、爸爸……這個稱呼打自離家以後,他就再也不曾說出口,但他誠心希望「爸爸」能過的好。

「這件事很危險,別輕舉妄動。」水魈叮嚀,「答應我,別冒險,別讓我後悔把這件事告訴你。」

「……好,我保證在這件事上,不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凱認真點頭。

將喝光的咖啡杯捏扁,凱從草地上站了起來。

「那麼,我先走了,有消息再聯絡你。」

「如果我保證不會替你悲傷太久,你願意多給我一點消息嗎?不管有關什麼的都好。」水魈問道。

凱身體一僵,然後露出有些無奈的悲傷笑容。

「不會,因為你是個溫柔的騙子,就跟凜一樣。」

說不會替他悲傷、說會陪他到永遠,都只是想關心他、照顧他、安慰他的說法,事實上根本不可能做到。

「拜!」他背對著水魈揮揮手,哼著當年與魂凜一起寫的曲子慢慢走開……

水魈依然坐在草地上,看著冷風吹起凱的黑色風衣,飛揚在他高挑削瘦的背影後,彷若一雙黑色羽翼。

沿著公園裡的人行步道慢慢的走,混雜著東西方魅力的臉孔吸引不少驚艷的目光,他卻渾然不在乎的昂首闊步。

自從失去魂凜以後,少了總是走在自己身前的腳印,他再也不曾低頭走路。


@@@@@@@@@@@@

我自己很喜歡這篇啦,
雖然到最後又變成雪狼跟水魈的聊天,
但從側面正面反覆描述讓我跟凱產生一種類似對話的交流,
這應該是我從創造他至今第一次完全的了解他的想法~

凱並不喜歡殺戮,
也不熱衷賺錢,
他真正想要的幸福也許只有再一個和平的地方跟重要的人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過著那種平凡到每天一成不變的生活。

但他出生在十三街,
十三街的環境就是打打殺殺;
而後遇到魂凜,
身為制裁者的繼承人,
魂凜的日子也就是打鬥不斷;
再來跟隨雪狼等人,
不管是師父乾爹那邊還是地下情報總部,
抑或是已經號稱「洗白」的十七御史那群父輩的生活,
也都跟和平安穩保證不死人的生活沾不上邊,
而他又迫切的想要「保護」,
慌張的不想再次「失去」,
所以連帶的他也脫不了身,
只能拼命淬煉自己的實力,
一次次投身讓他厭惡無比的殺戮之中,
感覺起來很像是加入黑幫就無法離開的那種感覺,
成為一個惡性循環。
到最後他不肯跟十七御史有所接觸,
其實只是因為他已經覺悟到自己隨時可能被殺,
就跟雪狼他們教導他的一樣,
殺人者,終將被殺。
他不見得期待的死亡,
但死亡卻是解脫的象徵,
同時又不希望有人因他的死亡感到悲傷,
所以乾脆不要聯絡,
這樣讓感情淡去,
是他給他最喜歡的長輩們的禮物........

結論就是他是個欠揍的死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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