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斯蘭˙薩拉的感覺中,一切都像是個可笑的惡夢。

尤尼烏斯七號的爆炸,火光影像顯得那樣的不實際,母親所在的殖民地,像是模型玩具一樣的化成宇宙中的廢棄點,殖民地上的居民,生還機率,零。

母親的葬禮,無數的人群來來去去,有悲傷啜泣,有無奈感嘆,也有無數他不想聽見的安慰……母親明明不在這裡,躺在冰冷地底的不是母親曾經溫暖的身軀……

祖母綠的瞳眸望著冰冷的墓碑,墓碑上燙金的字樣刺得他眼睛難受,墓碑底下,也只不過是見母親喜愛的衣服,以及幾張照片、母親常戴的首飾,以及她所珍愛的幾件物品。

母親的遺體,還在尤尼烏斯七號,如果運氣好沒有被爆炸粉碎,也沒有被爆炸產生的氣壓撕裂或炸到宇宙中,母親她,應該還沉睡在尤尼烏斯七號上面……

可悲的是,身為人子的他,竟然沒有辦法去將母親接回家。

殖民地現有的人力物力,全部投入備戰所須,沒有任何資源,能夠用以從事大規模的「收屍」,活著的人比死去的人重要,他們都明白,所以,他們只能讓母親跟其他罹難者一起,永遠沉睡在黑暗冰冷的宇宙中。

前天跟母親在電腦視訊通話時,他還有好些話沒跟母親說,為什麼老是無法回應母親所說的我愛你呢?母親總是一遍又一遍的對他這麼說的,但他卻彆扭的說不出口,每次都只是用笑容回應,因為,他以為自己會有機會說的,就算現在不好意思,有一天一定能夠說出口,所以不急著對電腦螢幕說出……他以為母親會在下個月月初回來的,她答應他要陪他約拉克絲出去,也答應他,要親手做生日蛋糕給他……母親甚至還在與他討論要買什麼禮物送父親當做情人節禮物……

而現在,面對著悲涼的墓碑,曾經在他眼前的機會,再也握不住了──為何人總是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的可貴,又總在失去後才開始自責……

情人節?

從此以後,情人節不再歡樂。

血腥情人節,成了母親的忌日,成了殖民地無數調整者的哀悼日,成了……血腥仇恨的,象徵!

「母親……母親……母……」哽咽吞沒話語,阿斯蘭拼命忍住眼眶裡的淚水。

一隻與他同樣冰涼的小手輕輕握住他的右手,是拉克絲!

察覺的同時,他反射性的掙脫開。

隨後,歉疚與不知所措湧上。

拉克絲的眼中有關心和哀傷,更多的是溫柔和了解……

撇過頭,他不敢繼續承受拉克絲無瑕的視線。

不可以變軟弱,不可以向她尋求安慰……他所能做的不是無用的哭泣,而是應該變得更堅強……

他必須守護她,她跟母親同樣都該被保護,現在,他錯失了保護母親的機會,至少要讓自己堅強到足以守護她……

所以,別看他,別看穿他的軟弱,別看穿他的哀傷,別看出……他其實好想大聲哭泣,好想對母親說聲對不起……

拜託,不要再用這麼溫柔的眼神安慰他,他不能低下頭,否則將再也無法收拾好失控的淚水,無法再度背起屬於他的責任……

咬牙,握緊雙手,他控制不住的全身顫抖。

思緒在悲傷中迷惑,心在哀慟中淌血,他還有好多問題想問,還有好多話想對母親說……但是到了唇邊,卻都化成嗚咽的悲鳴……

他不知道自己在墓園待了多久,等他察覺到拉克絲依舊在他身後時,他已經失去對身體的感覺了。

僵硬的想移動自己,踉蹌的腳步差點跪倒母親的墳前,是拉克絲搶先一步伸手扶住他,他才沒跌得狼狽。

「阿斯蘭?」有些微弱的嗓音與冰涼的身軀讓他知道拉克絲一直陪著他。

「……我要回家……」天知道回家後,面對曾與母親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他會不會崩潰哭泣……但是現在,他只想逃離這哀傷之地,也只想避開拉克絲似乎可以洞悉他一切軟弱的雙眼。

……

車上,阿斯蘭低著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一旁,拉克絲沉靜的注視讓他有些芒刺在背的坐立難安。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養成一種隱瞞內心所有情緒,不希望被自己以外的人察覺的習慣,一如此時,他很怕很怕拉克絲看穿他極欲想隱瞞的事實。

氣氛沉悶的令人窒息,到家時,拉克絲送他到了家門口。

「阿斯蘭,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嗎?」她輕輕問,語氣是那麼溫柔體諒,又那麼關心……

「不,我想一個人靜靜。」他用沙啞的聲音回答。

門,開了又關。

阿斯蘭無力的靠著門滑坐在地。

父親沒有出席葬禮,他能了解父親的心態,如果連他都無法接受躺在墳墓底下的是母親,如此深愛母親的父親,又怎麼能接受這場看似可笑卻無比哀傷的葬禮。

母親,母親……再也見不到了……

「……煌……」他想見煌,想見他……有煌在的話,他就可以放聲大哭了吧?然後,煌會陪他一起哭,聽著他把滿腹悲傷難過與委屈全部倒出,然後緊緊抱著他……但煌不在這裡,所以他只能強迫自己不能哭出聲音,讓嗚咽取代痛哭,用顫抖代替哭叫,以哽咽掩飾所有想訴說的心傷……

雙手圈住自己發冷的身子,阿斯蘭低著頭,淚水一滴滴的,在衣服和地板上形成深色的水漥。

母親……

@@@@@@@@@@@@

煌,如果你知道我當上扎夫特的軍人,還殺人了,會討厭我嗎?

不,你不會,你只會看著我哭,然後安慰我說已經沒事了……

煌,如果我說我很痛苦,你願意再像以前那樣陪我嗎?

……

不用問也知道,如果他真的問了,煌一定會緊緊抱住他,哭著叫他想哭就哭,說什麼一起哭就不丟臉了……

……

煌,如果你來殖民地,我們馬上就可以再見面了……

煌……

……

他到底做了什麼?

這陣子他到底在做什麼?!

從間接導致海利歐波里斯的毀滅,到一路追殺自己的好友……甚至於……親手將最要好的朋友給殺了……他到底在做什麼?!

不,他沒有做錯,那傢伙殺了尼可,是扎夫特的敵人,守護殖民地是扎夫特軍人的天職,是理所當然的,但是……

敵人?阿斯蘭彷彿想到什麼似的,茫然無神的綠瞳更加迷濛。

那個煌,是敵人嗎?

連隻麻雀也不敢打,三不五時就眼眶泛淚,愛對他撒嬌,喜歡賴床,討厭吃蔬菜,溫柔又愛笑,總是滿臉無辜的用嫩緻的嗓音叫著他的名字,一興奮起來就會拖著他到處跑的棕髮少年,會是敵人嗎?

討厭與人爭執,寧可自己受委曲也不爭辯,只敢對他鬧脾氣,生悶氣的時候會鼓著臉頰像小動物一樣哀怨的瞪他,脾氣好又溫柔的紫眸少年,是敵人?

老是愛說他需要人照顧,吵著要當他哥哥,卻每每需要他掛心的好友;老是把優秀隱藏在迷糊外表下,說著自己什麼都不會,然後用崇拜讚賞的眼神看著他的好友……

怎麼可能是敵人呢?!

他比誰都清楚煌一點危險性都沒有,因為煌是那麼溫柔的一個人,會為了不認識的人死去而哭泣的煌,怎麼可能投身戰場,成為敵人?!

但是……事情就偏偏發生了……

煌不但投身戰場,還殺了他的戰友,殺了他的學長,殺了崇拜自己的尼可……

「因為被殺而殺人,又因為殺人而被殺,這樣子真的就能得到和平嗎?」

金髮少女的斥責一直在耳邊徘徊,清晰得刺耳。

他當然知道不是那樣,可是沒有辦法啊……因為煌偏偏坐在攻擊鋼彈上,大天使號是扎夫特的敵人嘛……

按下自爆裝置的觸感一直停留在手上,內心荒蕪冰涼得讓他無法呼吸,他已經分不清楚當時的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殺了煌……

因為恨他殺了尼可?因為恨他不體諒他,寧可選擇新朋友也要捨棄他?還是因為恨他在自己最需要他關心的時候,他卻成為了自己的敵人?

他恨的是那個與自己為敵的煌,還是那個被拉克絲說喜歡的煌?

他想殺的是身為敵人的煌,還是被他自以為是的認為背叛的煌?

……到底,他為什麼會那樣做呢?

一切都那麼的不真實,尼可死前的通訊、伊扎克和迪安卡的指責、自己對自己的無法原諒、自己長期累積的哀慟……他把這一切都怪到煌身上去了……

他在撒嬌,因為他下意識的以為還可以跟以前一樣,煌會包容他所有的怯弱部分,安撫他的忿怒哀傷,卻忘了……煌的立場跟他不同了……所以當煌不再回應他,反而對他舉槍相向時,他感受到被背叛的氣憤委屈勝過一切……

他多想告訴自己說自己沒做錯,他多想握緊手中的星雲獎章,告訴自己說煌的確該死……他更想什麼都不要思考,就這麼繼續大腦空白下去……

算是他懦弱的自我逃避也好,他不想去揭開最後那層真相,不想正視到……其實他因為煌的死哀痛欲死,他好希望自己沒有這麼做,好想再看見煌那雙美麗的紫色眼睛……

但是眼前的少女不允許,曾經天真清澈的嗓音,現在聽起來卻字字都在責備他。

煌沒死,她是這麼說的。他在欣喜的同時,卻湧上更多的害怕……他無法再殺了煌,要他再承受一次這樣的心痛,他一定會崩潰的……但就算他為了這個消息高興的想哭,尼可的仇和兩人立場的差距仍繼續撕裂著他的心……

「拉克絲……」他示弱的叫著,無言的懇求她別再說了。

別讓他認清這個事實,別讓他看清……不然的話,他什麼都沒有了……

「阿斯蘭是為了什麼而戰呢?」少女溫柔依戀的眼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女皇般威儀逼人的氣勢,壓得他無法呼吸,也無法逃避。

他是為了什麼而戰的?!如果他說他是為了保護她而戰,她會高興嗎?搞不好還會說她不需要吧?因為她是如此的希冀和平,而他卻是戰場上的劊子手……他只是想守護她,這是一開始最單純的願望……卻是從何時變質了?!

「是為了你父親,還是為了勳章?」咄咄逼人的問語一再刺穿他已經破脆不堪的自我保護,他本能的後退了。

他根本什麼也沒有了啊……父親的作法令他毛骨悚然,勳章握在手上沉重得根本無法取代煌的生命,可是他偏偏奪走了最重要的好友的性命,奪去了那溫暖的體溫,奪走了柔軟的懷抱,換來一枚冰冷又無情的鐵塊……這樣的他到底是……

「如果我成為你的敵人,你會殺了我嗎?扎夫特的阿斯蘭˙薩拉!」毫不畏懼的雙眼筆直的注視他,拉克絲柔弱的身軀帶著龐大的氣勢靠近,讓他一再的退卻。

扎夫特的阿斯蘭˙薩拉……

扎夫特的……阿斯蘭……薩拉……

她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著他,他本能的知道這代表著他們之間無法挽回的裂痕。

她的口氣如此嚴厲,她的聲音多麼堅定,與她的意志相比,他殘缺的理念根本無地自容。

他為了保衛祖國而從軍,冠著這冠冕堂皇的大義,他真正想做的或許是想替母親報仇,想替父親解憂。可是母親的仇該如何報,在報仇以前,他已經奪走了更多人的生命,讓更多的人嘗到跟他同樣的傷痛,原本強迫自己不在意手中的鮮血,直到煌的血也染上了自己的手心……他想替父親解憂,因為他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但是父親看著他的眼神好冷,父親的作法讓他從骨子裡不安……

扎夫特的阿斯蘭˙薩拉,這個稱呼在之前的星雲勳章授禮典禮上才被讚揚過,從她嬌美的紅唇吐出來聽在耳裡卻是那樣的灼痛傷人。

根本沒有什麼好得意的,打著扎夫特的旗號,他只不過是個連好友的性命都可以奪走的殺人兵器;沒什麼可以自我安慰的,就算冠著扎夫特軍的稱呼,在她眼中,他一樣殺人無數……

扎夫特代表的不是光榮,而是殺戮與悲傷……從頭到尾,他都只是沒有勇氣去邁向自己真正想走的路,而依循著父親的安排,走上這條路……然後,在不知不覺間,她離他好遠,煌也離他好遠……是他走遠了,還是他們都往前走了……在迷惘的、失去方向的……只有他……

@@@@@@@@@@@@

永恆號上──

「這樣好嗎?她是你的未婚妻吧?」

凝望著遠處拉克絲靠在煌懷裡啜泣,阿斯蘭有片刻的失神,然後在金髮少女率直卻關心的聲音中,找回自己的思緒。

「因為我是個傻瓜……」苦澀的笑著,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未婚妻?從將自己就出來的達哥斯塔口中,他得知了父親下命殺了西蓋爾伯父的事實,也明白了,從頭到尾在心底說要守護她的自己,也許才是傷她最深的人。

她一直試著拉近兩人的距離,他卻本能的迴避,因為他把她看得太簡單又太脆弱,是他自己不願意接受早該知道的事實──早在拉克絲能與克魯澤隊長對峙時,早在拉克絲用乖巧卻犀利的語氣詢問他要跟什麼戰鬥時……但他卻只是固執的將她定位在嬌弱的女孩,逞強的認為自己該保護她,拒絕讓她接觸到自己的脆弱面,因為她是他的未婚妻,他有責任該維護她祥和寧靜的生活……

但他錯了。

她比他堅強多了,也比他更有決心往未來前進……所以,當他傻到在她試圖拉著他的手往前走的時候揮開了她對他的期許,抗拒了她的心靠近……她終於,決定放手了……一直以來都是他背對她走開,這一次,轉身離去的她的背影,已經不是他能挽回的了……

生存在這樣的年代,他與她都學會了放棄,也必須學會被束縛。

如今,能束縛她、要求她不要飛翔的人,她的父親,已經不在了,失去了克萊因這個姓的拘束,她大膽的以自己的方式扛起克萊因這三個字代表的榮辱,因為無論成敗與否,由她自己一個人擔待,她再也不需要委屈自己扼殺什麼感情……

現在回過頭來仔細思考,才發現過去,在他只看見自己想看見的事物的時候,她就已經不斷的在給他暗示了……是希望他能陪伴她往前走,還是在提醒他……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煌需要她的溫柔,而此時的她也需要煌的溫柔……曾經要殺了他,以及身為她殺父仇人之子的自己,沒有辦法給予他們任何一人安慰……他們若真的彼此吸引,他也該為他們高興……

「嘛,能夠知道自己是傻瓜,也已經不錯了!」

金髮少女的話讓阿斯蘭愕然的抬頭,然後露出淡淡的笑容。

「是這樣嗎?」他苦笑。

她是想安慰他,卻又不會說也不想說沒有意義的客套話語,所以才這樣說的吧?

不會看錯的,金色的眼中,一直存著對他的關心與牽掛……

「一定是這樣的……話說回來,煌也很傻,難道調整者也有傻瓜病嗎?」她較同齡女子低沉的聲音咕噥著,帶著迷惑與無奈,更多的是心疼……

同樣存在著喪父之痛的她,看著拉克絲在煌的懷裡哭泣,又有什麼感覺?

她一定也很想哭泣吧?就連拉克絲這樣已經習慣隱藏思緒的女孩都哭了,根本不懂得掩飾情緒的她,又怎麼強迫自己不能悲傷哭泣的?

拖著疲憊的身體站起身,阿斯蘭緩緩蹋地,藉著無重力飄到她身旁,與她肩並肩站著,無聲的將自己的體溫出借給她。

金色與綠色的眼睛相互凝視了三秒鐘,在彼此眼中找到同樣的壓力與哀傷,卡佳里笑了,琥珀金的眼瞳卻泛著隱約的淚光,握住阿斯蘭的手,將頭靠到他肩膀上。

「阿斯蘭,你真溫柔……」嘆息般的輕喃,讓阿斯蘭本來因為她的動作而有些僵硬的身軀重新放鬆。

說不出是疼惜還是感動,因為長年軍事訓練與作戰而長繭的手掌,有力的反握少女冰涼的手……

@@@@@@@@@@@@

終曲

清澈悠揚的歌聲在夜風中飄蕩,穿過木屋,穿透玻璃,伴隨夜風,與浪聲交相呼應著。

那是憑悼之歌,為了在戰爭中死去的人而唱,也為了因為戰爭而悲傷的人而唱。

「哈囉!哈囉!哈囉!」三三兩兩的哈囉叫聲跟孩童嬉鬧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讓原本有些悲涼的氣氛變得熱鬧溫馨。

廚房烤箱的聲音打斷了美妙的歌聲,粉紅色頭髮的少女輕巧的轉身,天藍色的眸子在看見房門口的藍髮少年時,閃過一絲詫異。

「啊啦,阿斯蘭,你沒有去叫煌嗎?」甜美乖巧的笑容與聲音,她迎視著阿斯蘭。

「……卡佳里去叫了,她說我每次一去找煌,就只會陷入兩隻小白鼠一起犯傻瓜病的蠢事……」苦笑,面對率直的卡佳里,他語氣中透出的縱容和無奈寵溺讓拉克絲心頭稍微一抽。

「是這樣嗎?」她掩飾的極好,完美到挑不出一絲缺憾的微笑出現在她臉上,「那麼阿斯蘭就幫我叫孩子們還吃飯吧!」

「誒?」他愣了愣。

「煌說阿斯蘭很會哄人。」笑著拋下這句話,拉克絲輕輕掠過阿斯蘭身側,走到廚房從烤箱中取出她特製的烤布丁。

烤箱中散出的熱氣讓她眼眶發熱,她不懂自己怎麼了。

拉克絲˙克萊因,妳該替阿斯蘭高興才對,他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讓他不再需要掩飾內心的女人了,就算那個人不是妳,妳也該高興啊……因為妳沒辦法做到的,那個女孩做到了,更何況,現在再想什麼又有什麼用呢?決定的道路,早就沒有說要回頭的權利了……

「好痛……」手指在分心中擦過烤箱邊緣,泛起紅腫的同時,也讓她無力的跪坐在烤箱邊。

到底怎麼了呢,她這樣子……明明在煌身邊也很安心,為什麼就是忘不了回憶中在溫暖午後陽光下陪她欣賞玫瑰花的藍髮少年……她懷念的,到底是阿斯蘭,還是逝去的幸福?!

手很痛,但是心更痛……

「拉克絲?」原本想問拉克絲需不需要自己幫忙的阿斯蘭僵在廚房門口,有些無措的看著背對自己跪坐在烤箱門口的纖弱背影,「怎麼了?受傷了嗎?被燙到了?」

快步走近,阿斯蘭彎身,試著將拉克絲從地上扶起來。

近距離的接觸,讓他看見拉克絲泛紅的眼眶,綠眸瞬間盈滿複雜的情緒,想要扶持的手停在半空中,怎麼也無法再伸出去。

他不該跨越那道線,這樣他同時對不起自己的好友跟深愛自己的女人。

「阿斯蘭,你在做什……拉克絲?」卡佳里輕快的問句瞬間變成關心。

下一秒,棕髮紫眼的少年一反在海邊看海時的沉靜,快速走近廚房,疑惑的眼看向阿斯蘭,後者給他一個無奈的眼神。

「拉克絲,怎麼了?」煌輕聲問。

情感纖細的他對於拉克絲的心事多少也有感覺,卻知道不說破對四個人都好。

「我……燙到手了……」拉克絲靠入煌懷中,「布丁也烤得不好看……對不起,煌……」她道歉得莫名奇妙,煌卻理解的擁住她。

「我明白的,拉克絲,不要緊,妳很努力了,烤布丁我會吃完的,下次妳一定可以做的更好……我們去擦藥吧。」

將拉克絲帶到客廳沙發,煌跪在拉克絲身前,輕輕將她燙傷的手指擦好藥膏,用紗布小心的包紮好。

他替她圓謊,那腳的藉口,他卻選擇了順著接下去……拉克絲沉默的看著低著頭收拾藥品的少年,過去是她在支撐他,現在則是他在支持她……

「煌……」

「嗯?」

「對不起……謝謝……」

「拉克絲是女孩子,想哭或難過的時候當然可以表現出來,告訴我人本來就是有血有淚的人,不就是拉克絲嗎?」溫柔的紫色瞳眸注視著她,那是無聲的包容與慰藉。

白皙嬌美的臉龐透出不敢置信的疑惑,她楞楞的問道:

「我……可以嗎?」

可以哭,可以生氣,可以……當個普通的女孩子嗎……?

「當然,為什麼不行呢?」理所當然的反問,讓拉克絲露出些許訝異和釋然。

「煌,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她悲涼的笑著,「我一直都只是個象徵和平的洋娃娃……」

娃娃想做人的結果,就是失去了自己的心,造就了父親的死,卻還繼續愛著不該愛的人;理智選擇了放棄,心偏偏收不回來……

「不,拉克絲就只是拉克絲˙克萊因,歌姬是拉克絲的努力,並非拉克絲ㄧ直都該如此。」溫柔而堅定的聲音,撫去了她內心最後的偽裝,讓她再度靠入他懷中,低聲哽咽。

最了解自己的煌……一直一直陪伴著她……

說不想回殖民地的是她,因為她不願意回到失去父親的家,也不想回到沒有了阿斯蘭的玫瑰花園。煌只是詫異的看著她做出這個決定,然後提出一起陪伴馬爾奇歐導師照顧孩子們的要求,說他還有些事情需要想想,問她願不願意陪他……

其實,需要人陪伴的是她……他們兩人,都只會付出溫柔,所以只好靠著對方吸取能讓自己安心的溫柔……

「這樣軟弱的我,也是拉克絲˙克萊因?」她在煌懷中低問。

「哭泣無助的我,就不是煌˙大和了嗎?」他用最簡單的反問回應她。

「是啊……我們都是……」輕聲嘆息,她疲憊的閉上眼,任淚水滑落。

她會忘了曾經有過的感情,忘了自己曾經懷抱的少女夢想,因為她終究有一天會愛上煌,愛上這個只看著最純粹的她的少年,因為他是這麼溫柔的一個人。

等到那一天,她就可以坦白面對阿斯蘭了……

一定是這樣的……

……

「這樣真的好嗎?」卡佳里看著阿斯蘭,問出她曾經在宇宙戰艦上問的同樣的問題。

「為什麼不好?拉克絲跟煌很配啊!」阿斯蘭收起複雜的心情,笑著反問。

「你這個傻瓜!我問的是你的心情,不是拉克絲的,也不是煌的!」卡佳里懊惱的瞪著他,不讓他用偽裝帶過。

「……呵!」阿斯蘭低聲笑了,也許正是因為卡佳里這種個性,讓他根本無法拘謹起來,也沒辦法自己鑽牛角尖,再加上他什麼醜態沒被她看過,說要掩飾也太矯情,和她相處理所當然的成為最輕鬆的事情了。

「笑什麼啦!阿斯蘭˙薩拉!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就不准你吃飯!」沒氣勢的恐嚇著,她看起來像隻虛張聲勢的黃色小貓。

「是是,我尊敬的首長大人……」阿斯蘭吞下笑聲,坐到廚房門口的地上,拍拍身旁,要卡佳里跟著坐下。

「不要叫我首長大人!」咕噥著,終究還是照著他的意思做了。

阿斯蘭輕輕瞇著眼,像是在回想什麼,又像是在思考該怎麼回答卡佳里,最後,他輕道:

「卡佳里,我跟拉克絲也許很像,無論是家世背景或是從小接受的繼承人教育……就是因為太像了,所以讓我們在過去對彼此有好感的時候無法接近,在現在該放手的時候卻還是在乎……就好像兩條平行線一樣,永遠不可能交會,卻又永遠不能遠離……我跟她只能是朋友,雖然兩個人都還不習慣……就是這樣……卡佳里?!」頭頂傳來的重量讓阿斯蘭在毫無防備的狀態被壓低頭,一頭整齊的藍髮被弄得亂七八糟。

「你還真是個傻瓜呢……阿斯蘭……」和粗魯的動作迥然不同的,是溫柔無奈的嘆息。

「……果然是這樣嗎?」明明又被罵了,他卻感到鬆一口氣。
  
這大概是因為,她雖然罵他,卻同樣的也是體諒他的感受,又心疼他的傻……被了解被支持以及被關心的溫暖,讓他能正視心底的傷口,坦然以對。

「是啊,笨死了……」粗聲粗氣的低罵,卡佳里手上撫摸阿斯蘭頭髮的動作卻很輕柔。
  
低著頭的阿斯蘭勉強側過頭,藍髮遮飾下的綠眸閃著幽幽光芒。

「討厭嗎?」

「什麼?」

「卡佳里討厭笨蛋嗎?」腦袋上的手頓住了,阿斯蘭含笑問道。

「……」臉一紅,卡佳里跳起來,用力打了阿斯蘭一拳,「渾蛋!」
  
啊啊,怎麼辦,他好高興,因為她已經給了他答案……

「卡佳里……」

「做什麼啦……」兩頰緋紅的少女氣憤又害羞的瞪著他。

「妳真的像太陽一樣呢……」

「燙人嗎?」卡佳里皺眉。
  
真沒情調,但這才是卡佳里啊……

「……是溫暖,很溫暖、很溫暖……」
  
他逐漸喜歡上這個總帶著陽光氣息的少女,他知到自己會愛上她,愛上她的率直,愛上她的任真自然……

             【平行線 完結】




全貼完有種好感動的感覺喔XD
新補一篇完結後寄在底下的留言~
在SEED已經完結這麼久的現在看這篇文真的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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