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色水泥牆與現代建築藝術構建的銀灰色金屬樓梯間,奔跑聲層層回盪,飽含節奏充滿爆發力的腳步聲沒有片刻停歇,雖未甩掉身後追逐的人卻也不曾讓追兵逼近。
就這麼一路從二十樓直奔四十八樓,毫無阻攔的踹開天臺鐵門,席捲的狂風立刻吹亂了他的髮。
夜幕下,天臺的照明燈照亮了男人的身影,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肩膀上扛著一名昏迷不醒的瘦弱少年,就算一口氣奔跑了二十幾層樓,也只見他呼吸微微急促了些。
闖入天臺後,男人依然毫不停留的直奔天臺一角,就在終於趕至的追兵眼中用力蹋地一躍而起,一腳踩在天臺護欄上,毫不遲疑的直直跳出高樓外。
「不許動……住手!」
才拔槍想制止窮途末路的綁匪,就眼見綁匪和肉票都要一起身亡的保鏢驚呼出聲。
豈知那黑衣人的身影才落下,就見他雙手一扯胸前拉繩,巨大的黑色滑翔傘倏地展開,支撐著他們兩人的身形在空中一頓,便順著風勢斜斜飛出!
從來沒想到會有人瘋狂到在夜晚於都市叢林中使用滑翔傘,更別提還多帶著一個人,幾名追逐而上的保鏢一時間目瞪口呆,只能看著巨大的黑色滑翔傘在紐約都市燈光閃爍的夜景中漸漸遠去──
砰!
突兀的槍聲響起,撕裂夜色風聲,但視線中,滑翔傘依然毫無停頓的遠離。
「直升機和警察呢?!」開槍的保鏢頭子朝手下大吼。
「沒想過會需要用到直升機,而且……」被扯住衣領的保鏢又看了眼滑翔傘遠去的方向,語氣艱難的道:「而且依照對方使用的滑翔傘……三分鐘內就會脫離警方圍捕範圍……」
而竟然讓對方在組織的拍賣會前夕把「貨」劫走,他們這些人八成一個都逃不了脫層皮的命運。
聞言,保鑣頭子狠狠咒罵了聲,鐵青中泛著死白的臉色似乎顯現了他也已經預見了老闆的雷霆之怒可能造成的後果。
但事實就是,當真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闖入他們自認銅牆鐵壁的防護網,並偷走了老闆極端寵愛的珍寶。
一個小時後,地下世界流傳出兩則令人側目的懸賞公告──
「通緝公告:目標:幻銀;要求:死活不論;賞金:一千萬美金。」
「尋貨公告:標的:幻銀手中的『貨品』;要求:不能損傷;賞金:五百美金。」



夜晚.美國西岸外海──
浪潮與夜風的聲音交疊成神秘的樂章,黑暗中海面上只有不知道什麼魚類在月光與船上照明設備的照射下反射出點點鱗光,黎明前的夜晚依舊沉眠在夜之女神的擁抱中,卻未必每個人都擁有好眠。
咖嚓!
杯子摔破的聲音在寂靜的船艙中響起,隨後又恢復一片寂靜無聲。
半晌,從駕駛室走進船艙的娃娃臉少年把自己剛邁入發育期抽高的高挑身軀扔進舒適的沙發,開口打破了寧靜到近乎讓人不安的無聲狀態。
「師父,你爽大了,通緝你的累計金額正式邁入一億美元的大關。」
而他說話的對象,這會正赤裸著上身,僅有胸膛和右手手腕纏著刺目白繃帶的幻銀換了黑髮綠眼,年約三四十歲,五官深邃的歐州性感男人造型,此時正可惜的看著地上失手打破的酒杯,與潑灑一片的高級美酒,倒是對凱報出的消息沒有任何回應。
早就習慣幻銀的我行我素,凱繼續說著方才他無聊從手機上瀏覽到的情報。
「還有,石油大王懸賞五百美金找回被幻銀綁架的愛子……」
聽著少年喋喋不休的實況轉述,幻銀終於嗤了一聲,用左手又給自己倒了杯酒,緩緩啜飲著。
待酒精讓痛覺神經稍微麻痺,他轉動視線望向一直掛著笑容等待自己回應的徒弟,歪頭與他互看半天,才懶洋洋的撐著身體站起來,走到船艙內那一頭,用下巴比比蜷縮在那頭沙發上,就算在昏迷中依然不安的縮緊修長四肢妄想保護自己的少年,撇撇唇角。
「你看他有哪點像石油大王的兒子?」
「他比較像受虐兒,」隨著幻銀的動作,凱的目光跟著在那少年身上掃過一圈,停頓了下又補充道,「還是性虐待受虐兒。」
「但不幸的是,這小子真的是石油大王巴里特˙由蓋爾的兒子,親生的那種。」
他是想到在蒐集情報時獲知的事情就渾身不舒服,但他無意把這徒弟裝在好寶寶的無菌象牙塔中,所以從不避諱讓他知道什麼才是「真實」──無論是真實的醜陋,還是真實的殘酷。
聽那帶笑的嗓音中諷刺意味更濃,眼中的冷光讓他看起來有種迥異於平時率性灑脫的冷酷,但稍縱即逝,就好像那抹情緒從來不曾屬於他。
凱平靜的接受了屬於「師父」的教導,什麼也不說的帶開話題,「是說,師父你的審美觀是不是變了?」
娃娃臉少年審視的眼神在眨眼間變成評估的目光。
這少年的容貌與身段都算是上上選,有種中性的性感,但整體感覺太柔弱,也許符合某些人的口味喜好,但根本不是幻銀欣賞的那種「美」──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但我行我素又率性妄為得口口聲聲只要享樂與快感的幻銀確實只欣賞強者,對於那些空有華美外表卻無氣韻的人事物從來都興致缺缺。
「說那什麼話?在把第一目標物偷到手前,我對其他次等品沒興趣!」當有了更高標準後,要他怎麼看得上其他殘次品?
幻銀毫無保留的橫了凱一眼,那神情活像對方的說法有多麼侮辱自己。
──所以你還是有想偷走活生生的人類就是了……這種想法可以說得那麼理直氣壯嗎!?
癟癟嘴,凱很囧的替幻銀那個未知目標致上無限同情與敬意。
嗤笑了聲,幻銀先套上防水的貼身衣物確保傷口的血不會滲出,才穿上普通的休閒裝。
「這樣對傷口不好啊師父。」身為幫幻銀取出子彈的臨時醫生,凱覺得自己有義務開口提醒一下。
「先把麻煩應付完再說。」幻銀邊伸手按下一處隱密的船艙牆壁,壁燈像是滑蓋一般滑開,露出一個機關。
幻銀毫不遲疑的按下後,只聽喀一聲,沙發一個翻轉,昏迷不醒的少年消失在隱蔽的夾層中,只餘下一列密封的儲物櫃。
在他做這些動作的同時,凱的目光往閃爍的桌燈造型警報器一瞥,俐落的轉身回駕駛室。
從他身後,正在檢查沙發翻轉後有沒有留下空隙漏洞的幻銀不緊不慢的拋來一句話:
「兒子,好好開船,別給員警添麻煩。」這回開口,幻銀的嗓音已經與前一分鐘迥然不同,清朗的男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渾厚溫文如高知識分子般的音色。
不管聽幾次都覺得神奇的變聲技巧讓凱咋了咋舌,但他依然配合的轉變了對話語言。
「遵命,爸爸。」道道地地的德語,甚至連方言中的捲舌音都完美無缺。
至此,幻銀與他的徒弟和到手的貨物徹底消失在這艘船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對來自德國南方家境良好,並決定利用孩子放暑假挑戰環海的父子。
自從有了這個天才徒弟與自己狼狽為奸後,幻銀能玩弄人性的把戲是更多了!
應付完美國海上巡警的臨檢後,黎明再次到來,這對「無辜且單純」的父子理所當然的結束補給繼續他們的航海之旅,就這麼正大光明的從美方黑白兩道共同築起的包圍網中逃之夭夭,航向海天一線的湛藍世界。
示意凱駕駛著船隻,感覺溼黏的海風吹撫在臉頰與髮稍,幻銀忍著傷口疼痛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
「我去睡一下。」為人師者毫無年長者的責任感,逕自把開船與警戒的重責大任盡數全交給徒弟,就往船艙走去。
「師父,記得把你的貨物放出來,就算裡頭有供氧系統,醒來發現自己在狹小黑暗的密閉空間待太久也是會怕的。」凱揚聲提醒。
「……啊,對吼,太久沒偷需要擔心精神狀況的活物拎北都忘了!」堂堂國際第一盜賊拍拍額頭,認錯態度良好的承認自我缺失。
「……」你告訴我這時候我究竟該有什麼反應啊!!!
這種事情能忘記嗎!?



日升月落的二十四小時後,幻銀才懶洋洋的趴在放置於甲板的躺椅上,半瞇著眼研究筆電螢幕傳遞的訊息。
螢幕上是簡單的藍天白雲底圖,那標註在留言最末端、以3D立體技術緩緩旋轉的銀色面具是怎麼看怎麼眼熟。
──這是第一次,夜煞透過「官方」委託網頁聯繫他……
要相信這只是個單純的委託嗎?
或者他該問,那個執行「正義」決不手軟的男人,值得相信嗎?
但歸根究柢,他們之間又憑什麼把標準提升到「信任」的階段呢?
「嗯哼……」似笑非笑的哼了哼,似乎在對自己瞬間的遲疑感到好笑。
忽地,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他側過身,把目光投向船艙入口處的身影──那個被他偷回來的少年。
維持著慵懶的姿態,他毫無情緒和預設立場的直視對方眼睛,等待他說明來意。
被他盯著看了半晌,少年本就惶恐的神情更顯慌亂。
「我……我是想說謝謝……」
少年白皙的肌膚帶著幾乎長年沒有接受陽光照射的病態蒼白,嗓音清朗而帶有這個年紀特有的青澀和性感,但他慌慌張張的闡述還未說完,就被因為陽光而慵懶的男人打斷。
「不用道謝,某人委託我把你偷出來,等把你交給他之後,我們就不會再見面了。」
話語落下的瞬間,就撕裂了原本用禮貌互動堆砌起來的合諧假象。
看著少年瞬間刷白的臉色,幻銀瞇了瞇眼,毫不在乎的擺擺手,繼續把話說完。
「所以你不用顧慮我的想法或立場,只要知道只要你還是我的『貨品』就會很安全就可以了。」
這番話說得全無修飾,甚至不在意聽者的感受,在少年訥訥的說聲對不起並躲回船艙後,幻銀繼續扭回頭研究著各種情報分析──這年頭的小偷也是需要很博學多聞又努力做功課的。
等他差不多敲定了接下來的行進路線,一盤簡單卻精緻的三明治放到他邊上,還附上一杯冰涼蘋果汁,同時落下的,還有一屁股坐下的凱沒大沒小的調侃:
「師父,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心靈支柱的說。」他毫不掩飾自己將剛剛的動靜聽了個十成十的事實。
不過,是表面給予對方獲得短暫避風港的幻想殘酷呢,還是連作夢的餘地都不留給對方的直言冷血呢!?
這樣不留餘地的劃分界線,到底算是幻銀的任性,還是他獨有的溫柔?
承受著審思的目光,幻銀翻過身躺在躺椅上,抬手擋住陽光,看著凱在陽光照射下閃爍如最美麗的紫水晶的眼眸。
「凱,這世界弱肉強食,沒有人需要為他人負責,別人的想法也一點都不重要。」他用平靜含笑的嗓音回應徒弟的探尋,重複著總是掛在嘴邊教導對方的我行我素說詞──這世上要論隨心所欲的我行我素,只怕幻銀認了第二,沒幾個人可以自認第一,就連任性妄為的頭號殺手「雪狼」只怕也得靠邊站。
不過,今天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難得在略一停頓後,補上帶有個人情緒的色彩,「更何況,當別人的心靈支柱太累了,他人的自尊心或感激又與我何干,麻煩!」
而他最討厭的,就是麻煩……
不管那少年想要的是心靈支柱還是自尊心的支撐點,也不管他是想感激還是想將人情兩清,他都沒必要花心思去配合,因為原本就是毫無關係的兩個獨立個體。
人類總是猜測在意著別人的想法與情緒,不想遷就卻又因為無法迎合受傷害,說真的他不能理解這樣的矛盾心態。
但,又看了眼隨著翻身的動作被摔到躺椅下方的筆電螢幕上那依舊三百六十度3D特效迴轉的銀色面具,幻銀抿了抿唇,決定不去釐清自己到底是在「煩」什麼。
情緒起伏還是遲疑糾結什麼的,都很麻煩啊……說到底,他還有什麼能失去的呢?
他的人生只要開心隨意就好!
這樣想著,幻銀拿起烤得金黃酥脆的吐司三明治,愉快的享受起自己的早餐,同時騰出一隻手去敲了兩下鍵盤,修正了下一站的目的地。



一直以來,關於「幻銀」到底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各種猜測無數,卻從未有統一的定論。不論是種族、性別、年紀……幻銀的一切資料皆籠罩在層層迷霧之後,唯一可以肯定的,也許只有「幻銀不殺人」這個說法。
所以,藉著第一次的會面交鋒,他大膽決定將自己「抵押」出去,順便藉機觀察這個國際上素來以神秘著稱的賊頭。
他知道幻銀對他感興趣,那以棕髮綠眼形象在他面前轉悠的青年從未隱藏自己對他的興味盎然,可他一直都沒有什麼確切的危機感──直到某次偶然半夜驚醒發現床邊那青年正用一種餓慘了的惡狼看到血淋淋生肉般的眼神看著他。
很多年不曾有過的緊張感從背脊開始蔓延。
就算他看起來真的非常秀色可餐,也不用半夜不睡覺的死死盯著他吧?
幸好他膽子不小,不然睡到一半發現旁邊有人目露凶光還真是對心臟很不好。
「你餓到想吃人肉嗎?」
甫一開口他就發現情況不對,嘶啞的嗓子幾乎發不出聲音,再對照自身被人開燈死命盯著看了不知多久才醒來的情形,事實呼之欲出。
──他對他下藥!
聽到他的聲音,幻銀眨眨眼,原本眼底的迷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讓他危機感更甚的興致勃勃。
「有沒有人說你長相舉世無雙的妖孽?」
被這麼一說,他才注意到臉上的金屬面具被摘掉了,不過倒也不必感到意外,畢竟幻銀從未掩飾過他旺盛的好奇心。
戴面具遮臉只是為了減少這張臉帶來的麻煩,他並沒有什麼真的不能見人或不願見人的理由。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戴面具?」似笑非笑的反問,狀似慵懶不在乎的表象背後,是謹慎的觀察與十二萬分的戒備應對。
雖然幻銀笑得就像剛收到聖誕節禮物的男孩子,單純而無害的喜愛,但比起雙眼所見,他更信任自己的直覺!
「你的臉是我看過最好看的臉,」他邊說邊像個色老頭般用手來回撫摸夜煞的臉龐,迷醉的口吻和動作百分之百和變態殺人魔有得拚,當然,他接下來說出口的話更證實了這一點,「我可以給你長期注射藥物讓你永遠沉睡在我的收藏廳裡面嗎?」
果然,太過輕信情報是要付出代價的,幾乎不殺人的習性不表示這賊頭對他的人身安全沒有危害。夜煞反省了一秒鐘,而後瞇了瞇眼,眼角眉梢都帶著魅惑的臉龐緩緩扯出一抹明顯的笑意。
「睡著的我,有比醒著的我誘人嗎?」
似乎沒想過會被這麼反問,幻銀明顯愣了很大一下,直勾勾的看著他妖魅逼人的臉龐,好像當真很認真在思考他的問題。
很認真很認真,認真到往後三四年的往來互動中,仍不時可以看見他掙扎考慮的目光。
對於這男人依然如此執著的想把他列入收藏品清單,夜煞繼續以不變應萬變,身體力行的讓幻銀理解什麼叫做「偷得著不如偷不著」。
這樣的默契互動已經成為一種慣例,他知道他們彼此都留了幾手,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享受魚水之歡卻捨棄感情可能帶來的拘束與變化,但,假若他並不滿意這樣的現況呢?
真是個好問題不是嗎?
在接吻中醒來,夜煞並沒有抱怨壓在身上的男人又使些下三濫的招數,也沒有抗議對方的使用劑量已經逼近人體安全上線,昏沉迷亂的意識中,只有交纏的唇舌是唯一的知覺。
放肆的愛撫讓床上的溫度急速升溫,一直到釦子繃開的聲音傳進耳中,位居優勢地位的青年才停下了進犯的動作,埋首身下的人警側,張嘴含著對方的耳垂輕咬。
「SHIT,你對於半夜採花賊就是這麼配合的態度嗎?還是說,你很想被人狠狠侵犯?」粗啞渾厚的嗓音,帶著紐約布魯克林區慣常聽見的黑人腔調,粗俗而放肆。
「如果你想假扮的是入室搶劫的貧民區慣竊,可能身上的體味也要改改。」渾身動彈不得,連指尖都還是麻的,但這些都不會改變他含笑的好心情。
「拎北為什麼要為了夜襲你而浪費一罐昂貴的氣味萃取液?」覺得無趣的換回自己清若泉溪的男中音,幻銀維持著跨坐在對方肚子上的姿勢,東摸摸西摸摸的卸除目前狀似無害的男人身上與床上所有的武裝──從枕頭下的槍到床頭上的刀,包括暗藏玄機的手錶和裝有合成弦絲的皮帶一個也沒放過。
「那我若認不出你來你才該在意。」低聲說道,夜煞調整了下呼吸,讓自己能更快度過藥效半褪不褪的難受感。
幻銀哼了兩聲,又摸摸他的臉,才切入主題。
「說吧,你想委託我什麼?」
「你一向都將委託人『放倒』後才談生意嗎?」他揶揄著對方的小心翼翼。
「那也要委託人符合我的審美觀才行,不然我虧很大!」幻銀理直氣壯。
好吧,都是他有理,勉強來說這也算誇獎吧?
夜煞瞇了瞇眼,合作的將委託內容攤開來講。
「巴里特˙由蓋爾,我要他的犯罪證據。」
「靠!」幻銀當場撲上來掐他脖子,「我才剛剛從他手下槍林彈雨中逃出來你就要我回去送死!你嫌拎北死得不夠快是吧!?」
夜煞好脾氣的任他掐,直到呼吸困難才輕咳了兩聲。
聽到他真的難受,顧慮到他現在身體動彈不得無法自己藉由身體動作爭取可能的呼吸空間,幻銀悻悻然的停手,轉而隔著長褲一把抓住他下身要害,威脅性的收緊五指,頗有他再敢提出餿主意就要大刑伺候的意思。
「冷靜……」男人的呼吸一緊,只好再掀一張牌,「我跟你一起,你死了我也沒好處。」
這句話讓幻銀愣了一下。
他還真沒料到夜煞會這麼說。
「你跟我一起……行動?」幻銀遲疑的重複,看著夜煞的眼神罕見的褪去欣賞藝術品的鑑賞,取而代之的是遲疑與困惑,還有深深的思索。
很明顯,他不懂現在的情況,就連示威性抓住對方要害的手都鬆了鬆。
「不行嗎?」
「行個鬼!」幻銀像是反應過來般的叫道,又擼緊了手中男性,不管不顧身下男人的抽氣聲,沒好氣的靠杯起來,「跟你這隻動不動就想上床的烏骨雞一起行動我是腰痠腿軟死更快吧!?」
因為他的舉動一時心神不穩的男人在聽清楚他說的話後,直接笑了出來。
讓人酥到骨子裡的磁性惑人笑聲從喉嚨冒出,就算現在藥效未消身體不是麻痹就是開始有刺麻的感覺笑起來實在很痛苦,他仍是忍不住的笑個不停。
「我在你心裡就這點評價?」他差點沒因為呼吸道還受藥效作用而嗆到。
「你自己說哪次我出差被你逮到堵到碰到撞到最後沒有回床上被你做到死的?!」他是愈想愈悶,一連串質問連斷句都沒有就丟出來了。
這樣想來,這隻烏骨雞還是早早宰了燉湯比較划算!
「……那次在飛機上……」沒有床。
剩下的話語因為要害傳來近乎快到疼痛的收縮力道而消失在他唇間。
「你真的很想要老子辦了你就是了?」他真的不介意現在就忍著身上傷口痛的把這隻烏骨雞啃到只剩骨架子。
「……我這次是認真的,不放心的話把凱找來如何?」發現幻銀眼中瘋狂凶光大作的夜煞俐落的將對話內容來了個急轉彎。
幻銀抿了抿唇,忽然發現自己還是沒搞懂這男人的腦在想什麼。
把凱找來……是在暗示他不會對他不利,也不會在這次委託途中隨便就把他壓到床上嗎?
可是……為什麼?
「你在想什麼?」他直截了當的問,「你想要什麼?……我不喜歡複雜跟麻煩,你也要變得不好玩了嗎?」
這個不想長大……或者該說是不想回到人間的彼得潘實在有夠任性……
「我沒變。」夜煞呼了口氣,直直的望向幻銀低頭凝視他的眼。
又是美麗的橄欖綠色,他曾在歡愛的時候去舔他的眼,這男人當時並沒有戴隱形眼鏡,但這是否能證明這樣美麗的橄欖綠色就是他真正的眼眸瞳色?
幻銀從來不以真面目見人,就算知道他的身分,也未必有機會看見他的臉……不,也許他該說任何人都不可能有機會目睹廬山真面目。
看不見他的人,也看不清他的心。
聽著他保證般的低喃,幻銀卻扯出了一抹笑,壓低身體,親吻他的唇,而後重重咬了他一口,直到彼此都嘗到血腥味,才伸出舌尖描繪他近乎完美的性感唇形,吸吮著混著兩人唾液的血絲。
「省省吧,夜煞,你跟我都知道言語不可信,」他的聲音很低很輕,細微得像小動物的低鳴,也像徐徐吹過的晚風,「更何況,不論你或我有沒有改變,都不是我們對話的重點,因為我們從來都不曾理解對方……不是嗎?」
夜煞舔過下唇被他咬出的傷口,漆黑深邃的眼眸悠遠而深沉。
「我們真的從來不曾了解彼此嗎?」
「唔,例如我的自由和你的正義?那或許早在相識前就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吧?」
他們兩人,就像是一張鐵鎖交織不可撼動的網,和總是從網孔間吹過的風。
沒有改變的可能,沒有妥協的機會,因為打從一開始,就是完全相違背的兩種事物。
網不住的風和飛不起來的網,要怎麼互相信任或找到平衡點?
低笑一聲,他低頭再次封住夜煞的唇,吸吮著他的舌,拒絕讓他再吐出一個字。
溼熱的吻和放肆的愛撫逐漸往下,依然是那樣的慢條斯里的品嘗與鑑賞,一吋吋一分分的探索他的身體,唯一不同的,只有他迫切掏出彼此分身緊貼磨蹭的舉動。
最敏感火熱的地方互抵摩擦,兩人的呼吸均是漸漸亂了,但就在下身開始可以感覺到從鈴口滲出的溼熱時,一直毫無舉動任憑侵犯的夜煞忽然動了,一個翻身就將身上的人掀倒並壓制到身下。
幻銀並沒有反抗,只是笑著任他扣住自己的雙手,壓住自己的雙腿,以一種讓人心驚的平靜與欣賞目光凝視著他逆光的俊美臉龐。
低頭看著永遠陌生的臉龐,夜煞輕問:
「你為什麼來赴約?」
若不打算接受委託,若覺得這委託有詐,為什麼要來?
這真是個好問題,答案也非常簡單,幻銀乾脆的道:
「因為我討厭猜謎啊,直接掀牌看答案最快不是嗎?」
信任什麼的都是嘴上說的,既然他沒有可以失去的、沒有值得畏懼的,那為什麼不能自己來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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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我給9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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