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為什麼早料到可能有呂布來犯的問題卻刻意讓事情發展至此呢?

因為兌州還不安定,他們有心讓不懷好意的主動小人跳出來,所以刻意放縱事情愈演愈烈!

結果,目的是達成了,但明顯收尾的工作做得不太好。

據說原本在城裡安排了三百伏兵,但呂布軍實行嚴格的夜宵禁令,他們和城內的人無法取得聯繫,伏兵也派不上用場。

每天除了照顧郭嘉外就是在幫傷兵處理傷口的風颺心裡是愈來愈苦,不少曹兵身上都是嚴重燙傷,呂布軍把燒滾水守城的招數學了去,現在遭殃的就是曹軍了。

這讓他有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感覺。

人類在殺戮手段的學習能力總是高過其他能力……讓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提早問世後,也許他早該有背負這一切的覺悟了。

「該結束了。」不管是繼續坐視曹軍傷亡還是看著奉孝抱病拖下去都不是他樂見的結果!

於是,在一個下雪的夜裡,某人半夜裡說要去解手就一去不回了。

這可把清晨醒來後找不到人的郭嘉氣得夠嗆。

「小妖!子寰人呢?!一個大男人能失蹤到哪裡去?」

大帳裡,郭嘉對著被留下來守著他的李亞嚷嚷。

「城裡。」被喊進來的李亞老實的回答。

城裡?!

曹操等人瞪眼。

「何時進去的?」

「昨夜寅時。」李亞是問什麼答什麼。

「半夜說去解手結果跑去濮陽城裡,他總不會上廁所一定要在茅廁吧?!」郭嘉咬牙切齒。

那語氣中有五分裝出來的氣惱,誰讓風颺竟然在軍營來去自如還沒讓半個人發現,整個大帳內不管是謀士還是武將的臉色都不好看,他只能盡量將氣氛控制在安全範圍內,以免因為張邈背叛而連日心情頗差的曹操遷怒風颺。

至於剩下五分的真心牽掛則讓他臉色鐵青萬分。

咳!李亞很辛苦的忍住笑意。

「他怎麼進去的?」曹操追問。

「稟大人,爬牆進去的,我家少爺給幾位將軍大人的練兵課程裡就有攀岩爬牆這一項。」

「那小子進去幹什麼?!」郭嘉又急又氣,忍不住又開始輕咳,站在他身後的風默趕忙幫他拍背順氣。

「奉孝先生別著急,只是有幾味藥用完了,少爺說進城去拿最方便,順便可以拿些零食出來解饞。」李亞笑道,那笑容裡還真有幾分風颺玩世不恭的味道。

的確,以直線距離來算,濮陽城內的風雅酒樓的確是最近的「補給點」,可是也太扯了吧?!

聽到這種莫名奇妙卻又理所當然的理由,曹操等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郭嘉捂著臉,感覺有些頭疼。

「那小子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出來?」

「少爺說最多不過兩天他就回來了。」

眼看曹操眼中光芒閃爍,郭嘉又一副回來走著瞧的模樣,李亞認真的覺得,他家少爺慘了!

@@@@@@@@@@@

第二天夜裡,風颺回來了,而且是背著一個半人高的藥箱回來的,讓人很懷疑他是不是個職業盜賊。

在郭嘉殺人般的視線中,他神色自若的煎藥、煮粥、泡茶……然後被郭嘉一卷竹簡砸到身上。

曹操等人瞬間汗了一下,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雖然不拘小節但從不動手的奉孝扔東西砸人。

冷不防的被砸了一下的風颺單手拿著托盤,彎身拾起竹簡,走到郭嘉身前將藥湯和竹簡一起放到他面前。

「別氣了,我馬背上打不過呂布,馬下玩游擊戰倒沒人強得過我,這不是沒事嗎?」

風颺神乎其技的從藥箱裡拿出三盒點心,一盒「孝敬」給曹操,兩盒分給武將謀臣,又摸出一個絲綢小包裹給郭嘉。

「喉糖,潤喉效果不錯。」

這是他今天一天的成果,用特調藥汁和蔗糖一起煮成糖塊,藥性偏淡效果卻不錯,可以接連著吃,很適合郭嘉平常喉嚨不舒服卻不方便煎藥的時候當替代品──至於酒樓廚房裡失敗的那堆「廢棄品」,風颺全當選擇性失憶假裝沒那回事!

郭嘉哼了幾聲,偏過頭看也不看那包糖一眼。

風颺這小子寵不得,平日行事作風勉強稱得上穩重,但偶爾會做出讓人魂飛天外的「壯舉」,不鄭重表明他很生氣,下回絕對還要為他擔心受怕!

「下次我再出去爬牆一定先跟你說。」風颺笑著討饒。

「問題重點是有沒有跟我說一聲嗎?!」郭嘉翻白眼。

「人總是會對未知感到恐懼生氣,理解後就沒那麼多擔憂了,不是嗎?」

面對風颺談笑自若的笑臉,本身個性就隨性恣意的郭嘉也很難真的生氣多久,只能無奈搖頭。

「你早說我就要你順便去連絡我們的伏兵了!」與其等曹操提出,還不如他來提。

「我再爬一次就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風颺無所謂的道,「而且我本來就要跟你們說我在城裡打探到的消息,呂布最近開始酗酒,而且和陷陣營的高順處得不好,廉成、魏續等人也對他心有不滿的樣子,我還可以讓人在他們買的酒裡下藥,你們討論計謀吧,我今晚再爬一次。」

說完,他再次對曹操行禮,收拾了東西退出大帳。

什麼時候該走什麼時候該留他分得很清楚,幫郭嘉一些小忙是容易,但和曹營牽扯不清的事情他可不打算沾……嗯,雖然現在已經很麻煩了。

傷腦筋的笑笑,風颺拎著藥箱往傷兵住的營區走去,打算繼續當個稱職的軍醫。

最後,郭嘉決定來個驅虎吞狼,分而圍之。

風颺也懶得問計劃詳情,他只問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他要怎麼連絡上曹操的伏兵,其他連同計謀在內都是讓人寫在密令上密封的,充分發揮現代「避嫌」的內涵。

再次翻牆進城,將曹操的密令交給伏兵,跟自家伙計們辦妥在酒中下藥的事情,風颺的心思就放到另一人身上──高順!

雖然很想現在就把高順劫走,但是想想高順對呂布的影響很大很大,而且現在把高順綁走只怕這三國數一數二忠義之人不是想宰了他就是想宰了自己……還是再等等吧!

想通了,又按原路摸回曹操兵營回報一切順利,接著就隨性的跟在郭嘉身邊張羅日常生活的瑣碎小事,那種置身事外的悠閒看得曹操等人是氣不打一處來,但也沒法子說什麼。

戰事自此進展順利,呂布軍戰敗後逃向在劉備治下的小沛城,北地太守張邈也跟著破城被殺。

氣憤張邈背叛的曹操原想屠盡張邈家眷與親人卻被風颺阻止,面對曹操如鬼神般的殺氣,風颺淡淡的道:

「大人,罪不及妻兒高堂,您是要成大事的人,在大業之前,個人委屈與好惡都只是小事。」

「那什麼才叫大事?!」曹操氣憤的吼道,「我這麼的信任他,他卻跟陳宮小人聯手背叛我!」

「名聲和無數名士對您的看法才是重要的,」風颺沉穩而懇切的道,「大人,您比誰都清楚,要殺他們只是意難平,可天下悠悠之口不會理解您的痛心,只會看到殺戮的事實,為了一時舒心解氣而寒了天下人的心,對您而言並不划算。」

意難平?

意難平!

多少次袁紹要他殺了張邈都被他拒絕,多少次頂著壓力與張邈親近,一再一再的真心付出換來的卻是無情背叛,差點辛苦努力的基業都毀於一旦……

看著躬身站在自己身前的風颺與一旁若有所思的謀士們,曹操喃喃唸著意難平三個字,忽然感覺有些乏了。

「但不殺他們,某難解心頭之痛。」

風颺抬頭看他,眼中有抹光芒。

「大人想要的是殺人還是報復?殺人不過頭點地,對張邈的雙親而言,這世界上有比白髮人送黑髮人更殘酷的事實嗎?對張邈的妻妾而言,這世上有比骨肉離散更椎心的痛嗎?對張邈的孩子而言,這世上有比從雙親具全到一夕間家毀人亡更好的懲罰嗎?大人若真想報復,何不將孩子與母親分開養?一年讓他們見上一次面,見面時有大人的手下在旁監看,對外看來您是有心栽培張邈的遺孤又善待張家人,但張家人卻清楚知道,這幾個孩子,是質子,為了那一年一次的會面,想必他們既不會尋死,也不會動不該有的念頭……大人以為子寰此計如何?」

「張邈背叛,還要某把他的家人養得多好?」曹操不滿的道。

「大人,這就是政治,政治是一門表演藝術,張邈遺眷過得多好是給天下人看的,您還可以派人在各州渲染此事的情報,讓天下人都知道張邈的不義與您的仁德,養幾個人換來天下贊揚,大人並不虧。」

政治嗎……曹操沉默了,看向左側的郭嘉和程昱。

「子寰,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那孩子長大後又背叛主公,又該如何?」程昱拈著鬍鬚問道。

「孩子是由大人派人教導的,若他覺得大人待他恩重如山,他的母親家人也在大人的照顧下過得很好,又學到了背叛是可恥的事情,長大後就算知道真相,也只會以父親的作為不齒,不是嗎?」

此計……很陰險!程昱滿意的笑了。

「主公,子寰此計雖然麻煩了些,但也算是個好計。」

曹操考慮了很久,才同意了這個做法。

「子寰,某愈來愈看不透你了。」

被一個疑心病特重的梟雄說出這樣的評語可不是什麼好事!

「大人言重了。」風颺尷尬的笑笑,卻沒有移動腳步。

「還留著幹嘛?」郭嘉白了他一眼,心底暗恨這小子又亂出主意,想韜光養晦就夾緊尾巴作人啊!

「……能不能再給我一點點時間?」風颺很抱歉的看著他們。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曹操哼道。

「我腿軟了,再一下就能走了。」風揚乾笑兩聲,「雖然表面上裝得很鎮定,但天下有幾人能面對曹大人的怒火而渾然無懼的?現在一放鬆就渾身沒力了。」

這坦然的態度與隱晦的吹捧讓曹操的心情稍微好了點。

「別杵在這裡,叫人扶你出去吧。」

在被人攙扶著踏出大門後,風颺深深呼了口氣。

他不是救世主,救不了多少人,但至少他可以試著一點一點的改變曹操。

就算只能救一個人也好……

「小妖,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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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底,曹操大軍回到了東郡。

戰後需要善後的事情一堆,看著咳個不停的郭嘉和同樣面有病色的荀彧,風颺苦笑著擔下了統計工作,整天就在戲志才、郭嘉和荀彧三個病人和一堆竹簡數字間打轉,自己家的帳簿則扔給風朗等人去處理,成天嘟嘟噥噥著自己有多虧本。

「人才,你們為什麼不自己培育人才啊?這種算術問題半年就可以調教出一堆高手了!」他手上算盤打得霹靂啪啦響,很是哀怨,「我可是一個時辰幾萬石米上下,你們不覺得這是在壓榨我的勞動力嗎?」

屋內很安靜,早習慣他只愛抱怨兩聲就繼續心軟當苦力的所有人理都不理他,只有郭嘉偶爾輕咳兩聲當回應。

「主公有說要賞你,但你要什麼賞呢?」荀攸笑問。

風颺眉頭一挑,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他要的早就已經都有了!

「不然賞我些田地吧,等到春天,我可以拿來安置最近在接濟的老弱婦孺的流民難民,青壯是一律充軍,幾位大人最好提醒曹大人別把那些勞動力賞給大世家,他們手上的青壯家奴愈多對治領兌州阻力愈大。」風颺順口說了一句提議。

基於不想與曹操牽扯過深的詭異心態,他往往只在想到時順便給些提議,其他時間則力行避嫌原則,從不主動說什麼。

荀彧應了聲,表示會跟曹操轉達。

荀彧也是世家子弟,正因為如此他更清楚世家坐大對於統治者而言是多大的阻礙,所以風颺的提議並不會讓他困擾。

「那些老弱婦孺能種多少田?」程昱皺眉問道。

戰事連綿,黃巾賊外的青壯幾乎都被豪強諸侯強征去打仗了,其餘的則逃亡成山賊或亂民,剩下的老弱婦孺又在戰亂中死傷過半,殘餘的也是體弱多病、搖搖欲墜,別說下地種田,程昱甚至懷疑他們能不能活過這個冬天。

「仲德大人,老弱婦孺還是很好用的,這要看是拿田地來種什麼了,老人經驗足,幫忙養雞養鴨是沒問題的,還可以看照農時,小孩子學得也快,種菜這些簡單活他們有能力幫忙,婦女雖然力氣比男人小,但耕田勞作也不是問題,其中若有聰明靈巧的花上幾個月培養也能做點事了。」風颺笑著露出一口白牙,「小子我只是個商人,又不求發現什麼人才,初期安置他們過完這個冬天也許需要花些錢,但若曹大人治下安穩,不到兩年就可以開始獲利,而且打小培育出來的孩子忠心,長大些就可以給我去當店裡的伙計,有本事的放出去開店也未嘗不可。」

問他一句他說一串……

「小子,你是故意說這些話來胡弄我的?」程昱好氣又好笑。

這風子寰明明知道他看不起商人卻每每在他面前強調自己商人的身分,擺明了故意的!

「哪敢呢,啊,我還忘了說,多養雞養鴨孩子們還能幫我做鹹鴨蛋和皮蛋。」

一群才嚐到鹹鴨蛋和皮蛋美味的曹營高級幕僚的眼刀全往他殺過去。

風颺低笑著低頭繼續算帳,荀彧等人則開始思索風颺剛才的話。

不管他剛剛說了多少,他們只聽到了三句話──能辦事的人才可以培養;女人也可以耕種;孩子自小培養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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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跑去打了生平第一對耳洞,
現在正在煩惱晚上怎麼睡覺(汗)

回帖最晚明天回喔XD
謝謝大家的留言~
讓我看得很有激勵的感覺(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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