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異界」──
「妳說什麼？」
一聲激昂的女音劃破「異界」安靜的空間，藍以凰用快昏倒的語氣痛心疾首的指著水悠。
「再說一遍，妳放了什麼東西到我體內？！」
被「Tsubasa」葉齋風幫忙治癒的水悠眨了眨漂亮的鳳眼，歉疚的看著藍以凰，低聲再說了一次。
「寶寶。」
很好，她才十九歲，連個男朋友都沒交過，現在竟然可以直接當袋鼠媽媽了？！
無力的靠到雲浪肩膀上，她心存一線希望的問：
「可以拿出來還給她嗎？」
她要求退貨成不成？
剛才一進門就被「永生」薩爾盯著瞧了半天，接著其他學長姐也開始用詭異的視線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如果不是她知道這些學長們是什麼身分，大概已經把他們全部歸類到要用暴力手段消滅的變態色狼怪叔叔一類去了。
結果現在竟然跟她說水悠把自己的寶寶放到她身體裡面？！
「也不是不行啦，只是這孩子受到血印結界的侵蝕，雖然水悠已經很努力的保護他了，但現在很脆弱，強行把他拿出來會讓他直接回歸天地。」
……學長，這種情況就叫做不可以退貨！藍以凰白他一眼。
挨了一記白眼的雲浪微蹙眉，神情有些不滿的瞥了水悠一眼。
注意到他的目光，水悠慌張的退後兩步。
她只是個名列仙班末段的小湖神，雖然她沒看過雲浪的本貌，但光憑她「看不透」這點，就足以推知他的能力比她高多了。
也就是說，不管是毀了她或毀了她的孩子，對他來說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學長，別這樣啦。」
看見水悠慌張的模樣，藍以凰又心軟了，七手八腳的去招惹雲浪，不讓他繼續用眼神恐嚇水悠。
──她對女性朋友一向很縱容體貼。
不過，她感覺雲浪似乎很不高興，因為雲浪一直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現在卻很明確的表現出對水悠的不滿，但她不知道是為什麼。
順了她的意轉頭回來看她的雲浪臉上又掛起了慵懶無奈的笑，揉了揉她的頭髮。
「好吧，我們的準媽媽最大。」
「你再說準媽媽我就咬你！」藍以凰馬上丟兩粒白眼給他，順便瞪了眼旁邊笑出來的學長姐們。
「總比叫妳未婚媽媽好吧？」
「學長！」
發現藍以凰已經快被自己惹得張牙舞爪要咬人了，雲浪低笑著投降。
「好好，不鬧妳了。」
前一秒還不爽呢，現在又有心情來逗她了！
「給我尾巴。」滿臉忿忿不平的藍以凰開始勒索。
「丫頭。」雲浪無奈。
「我是『孕婦』，給我尾巴！」她咬牙切齒的加重音。
好吧，孕婦最大是人類社會不變的真理。
雲浪無言以對的變出一條尾巴放到藍以凰手上。
雖然知道如果現在放聲大笑一定會被雲浪記恨，但「裏」的成員們還是免不了發出大大小小的笑聲。
能夠看見雲浪吃鱉，他們都很樂。
「學長，其實你的人緣很差吧？」抱著尾巴的藍以凰笑嘻嘻的揶揄他。
這次輪到他白她一眼。
眼看談話重點就要往奇怪的地方發展下去，葉齋風冷靜的出聲把重點抓回來。
「好了好了，都別鬧，先讓我們把事情弄清楚，在不危害到小學妹安全的情況下，我想她也許不介意短期內幫水悠一點忙。」
與以往沒什麼兩樣的斯文溫和的語氣，但同樣聽得出些許強硬，藍以凰錯愕的看著葉齋風，又看看人單勢孤的水悠，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要擺出這種態度。
「那個……發生了什麼我該知道卻不知道的事情嗎？」
有沒有必要這麼嚴肅？
所有人看了她一眼，最後「梅子」岳寫梅細聲細氣的回答她的疑問。
「小學妹，妳是個人類。」也許不是那麼普通，但的確是個沒經過特別修行的人類。
「這個我很清楚。」藍以凰茫然的看著她，不知道問題在哪裡。
「梅子，說重點！誰都知道她是個人類。」「龍」敖冽不滿的低罵。
「你別吵！」岳寫梅硬梆梆的一句話就把敖冽給堵死，但一轉回藍以凰身上，又變成溫柔婉語，「是這樣的，小學妹，一個人類要幫忙孕育非人類之子，很可能會被吸收靈力、體力、精血，導致氣場不穩、靈力衰弱又身體狀況不佳。」
她很細心的解釋給藍以凰聽，也間接說明了為什麼雲浪的態度這麼差，葉齋風的語氣明顯以保護她為優先。
「而且我們並不確定妳體內的『卵』會以什麼方式長大，也不知道是否會影響到妳的肉體，還有需要多久才會孵化等等都是需要注意的地方。妳不會希望三個月以後挺著十個月身孕的大肚子去上學吧？」
所以，並不是一句幫與不幫就能解決的問題。
岳寫梅的說法讓藍以凰滿頭斜線。
沉默了一下，藍以凰很鎮定的發問。
「學長，如果真的那樣，你願意『背黑鍋』嗎？」
「不要。」雲浪很堅定的一秒回絕，「我花了多少年才博得今日素行良好的美名，妳別抹黑我。」
他在人間界輾轉千年餘，深刻體會到人類父母為了孩子會發揮出多大的意志力與力量，才不想被藍家愛女成痴的父母剝皮風乾。
──再溫文有禮的父母在知道女兒被弄大肚子後都別要求他們講風度！
他很滿意自己蓬鬆的狐狸尾巴，一點也不想被剃毛！
「如果你不願意背黑鍋，我爸會殺了我。」然後她也不用做人了。
她異常冷靜的說出讓自己毛骨悚然的結論。
「所以說啊，丫頭，妳答應幫人家忙以前要先確定不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啊。」雲浪用語重心長的語氣說道。
與慎重的口氣不同，他放在藍以凰手上的尾巴飛快的勾起來在她臉頰上掃了一下，輕而易舉的逗出她的笑容。
「狐狸，別逗小學妹玩。」葉齋風語帶薄責的橫他一眼。
他好不容易才把主題拉回來，雲浪隨便甩個尾巴就又讓藍以凰分了神。
雲浪挑眉一笑，不作聲了。
他的個性其實很多變，讓人難以揣摩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麼。
「成了。」
自從回到「異界」後就一直默不作聲的待在「梅爾曼」蒼希身邊的「惡魔」萊亞似乎覺得沒意思的開口。
「湖神˙水悠，現在趕快把事情交代完，血印結界已解，淚湖也恢復原狀，這丫頭是『裏』的成員，別說好聽的也別浪費力氣辯解，我只要事實，就這麼簡單。莫名奇妙把親愛的蒼捲進這亂七八糟的事情，我還沒算帳呢……不過就先算了。」
他的口氣充分表現出他其實並不想就這麼「算了」，但蒼希無聲的瞪視讓他不敢有其他多餘的抱怨，只好勉勉強強的改了口。
終於有機會開口了，絞著手指端坐在沙發上的水悠用如涓涓水流般輕細的嗓音道：
「我只是怕寶寶被邪惡之物奪走，所以將寶寶交給她，寶寶很小，不會傷到她的，」她完全不敢隱瞞，「孕育寶寶的靈氣由我跟寶寶的父親提供，她的身體和靈力都不受影響，而且寶寶在孵化前沒有實體，也不會有大肚子的問題，只是時間上可能需要幾年……實在不方便的話，只要等寶寶的魂體穩定下來就可以將他拿出來了。」
像是深怕他們生氣一樣，水悠連忙補上最後一句話。
「所以說我完全不受影響？」藍以凰聽了半天也沒聽到類似岳寫梅剛才說的大問題。
「只是會比較容易累，因為寶寶的氣場雖然微弱但還是會影響到妳。」水悠實話實說。
即便藍以凰貌似全然無所覺，但水悠感覺得出來，隨著她的解釋，空氣中無聲的壓力逐漸在被眼前的這些非人者收斂回去。
存在於這個小島超過百年的「裏」，果然如傳言中那樣擁有可怕的實力。
當真對自家學長姐暗中恐嚇人的事實視而不見，藍以凰獨自評估著。
唔，體力變差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偶爾疏於運動體力也會變差……
「這樣就沒問題了，反正沒什麼大影響嘛！」藍以凰很乾脆的點頭答應，「寶寶就先放我這裡吧，只是有什麼不對勁你們要自己注意啊，我可不懂這些。」
既然她願意承擔這個責任，雲浪他們也不打算說什麼。
在她不懂得時候，保護她是他們的責任；在她明白以後，她的決定他們會給予尊重。
見自己的孩子有救了，水悠臉上經年不散的哀傷被欣喜的微笑取代。
她深深的對藍以凰一鞠躬，不曾遭遇如此大禮的藍以凰尷尬的從沙發上跳起來，不敢受她這一禮。
然後，她頭大的看著從水悠眼角滑下的淚水。
天啊，她拿這個愛哭的湖神沒輒，都已經有孩子了還這麼愛哭……等等！
藍以凰臉色陡變。
「水悠，妳不是一個人待在淚湖嗎？！孩子的爹是哪裡來的啊？！」
她記得多年前曾經問過水悠能不能隨意離開到各地走走看看，結果水悠告訴她湖神只能鎮守在負責的湖泊不能遠離，所以數百年來她就只待在淚湖看著形形色色的人類偶爾來來去去。
那……那個「寶寶」是怎麼蹦出來的？！別告訴她湖神也是單性繁殖……
思考迴路再度當機，幸好在她問出詭異的問題以前，身份成謎的男主角就已經出聲自首。
「是我。」
出聲承認的男音很陌生，藍以凰下意識的看了過去，意外的看著不知道何時進門的「妖精」魅瞳身後跟著一個陌生的男人，看模樣大概是二十歲上下，長相秀雅，睿智而滄桑的眼神卻是看遍世態炎涼的老人才會擁有的……藍以凰已經放棄從外表去估計那些非人者的年齡了。
從外貌看來，這個陌生的男人跟十幾歲少女外貌的水悠還挺相配！她風馬牛不相及的感嘆著。
水悠在看見那個男人時就迎了上去，把哭泣的臉龐埋入男人懷中。
「我之前回國來不及趕來，謝謝你們救了她，我是夜黎。」
自稱夜黎的年輕男人眉宇間有著時下年輕人所沒有的氣度與穩重，眼角眉梢帶著非人者特有的妖異美，夜色的短髮與黎明前夜空色澤的眼瞳，讓他看上去有種幽暗深邃的透明感。
雖然不及「裏」的成員那種一站出來就足以傲視天地的氣質，卻別有一種清雅氣度。
「你好。」藍以凰愣愣的打招呼。
「學妹，夜黎是日本荒川的河神。」雲浪解釋道，「也是那時候蒼希感應到的水之眷族的氣息的主人。之前艾菲斯的結界破裂，我們情急之下封鎖了這座島，結果連帶的害夜黎無法入境，剛才我們讓妖精去接他進來。」
嘎咧……
「那個結界還沒撤掉喔？！」藍以凰呆了一下。
這不是變相的鎖國嘛？！
「撤掉了啦，今天撤的。」負責把結界撤離的魅瞳拿了桌上的點心就往嘴巴裡丟。
──意思是你們真的把台灣封鎖了大半年，還順便阻礙人家老公趕來救妻兒……
藍以凰忽然發現夜黎真的修養滿分，如果是她發生這種事，不掀桌就已經是夠客氣了，竟然還能有禮的道謝。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活了千八百年的老油條，自然輕易的看出藍以凰的想法，但他們並不打算讓她知道在眾生法則之中，是強者為尊的。
在沒有靠山的情況下，不管道理、不論對錯，惟有實力才能代表一切，這次的事情也是一樣。
若非水悠找上了藍以凰，雲浪顧忌這單純率直的人類少女知曉後會感到不舒服，他們還打算再把結界維持個一二十年呢！
比起讓那些從艾菲斯逃亡出來的妖異流竄到海外造成的後果與麻煩，封鎖這座島嶼短短十餘載不過是眨眼即逝，又有誰敢在他們面前說什麼。
就算夜黎名列神位，在水之眷屬一脈的最高階龍神，「皇」敖焱面前，也只能服從或遁逃。
公平兩個字，從來不曾出現在眾生的相處中。
「總之，先坐下來把事情搞清楚，看看這個麻煩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還有什麼尾巴要收也要盡快收。」性子比較急的魅瞳催促道。
能弄出血印結界的傢伙想必不是尋常貨色，她可不想讓什麼漏網之魚逃掉，暗中又弄出十個八個血印結界來找亂子，到時候怎麼想都很可能要拖累葉齋風下海去收拾那些腐敗業障。
「我不小心轟掉了兩個。」藍以凰馬上自首。
「還有被我拆掉的腐屍也被她轟掉了。」萊亞補充。
事實上，是連他跟那個小湖神都差點被轟得連渣都不剩。
「其中一個是艾菲斯逃掉的漏網之魚──千年蜈蚣精˙蜈青，另外一個是你們那邊來的嗎？」雲浪轉頭問夜黎。
「嗯，是祟神。」
「哪個是祟神？」藍以凰好奇的問。
「傷了親愛的蒼的手臂的那個。」萊亞咬牙切齒，銳利的虎牙透露著嗜血凶殘的魔族本性，但是那雙應該因為鮮血而瘋狂的眼瞳卻很清澈哀傷。
對他而言，蒼希是他心目中最美麗的存在，在他疏於保護下受了傷，就好像無瑕的絲綢上被勾出醜陋的線頭，怎麼看都怎麼刺眼。
就算蒼希的傷口已經被葉齋風治癒，他還是覺得看著蒼希完整無缺的手臂時依然可以看見那血淋淋的傷痕。
如果不是那傢伙已經被炸得連渣都不剩，他鐵定會把遺體殘骸抓來凌遲洩恨。
夜黎的臉色有些古怪。
再怎麼說，他們口中說的祟神，就算比不過滿天神佛，好歹也是真正名列仙班，擁有正統道行的神祇──連交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漫天殺傷力驚人的符咒給滅了，實在是足以讓聞者淚沾襟。
「祟神？」雲浪發出像是想確定什麼的詢問。
聽他的口氣，「裏」的夥伴們就知道他八成又掌握了什麼消息。
「嗯，被邪氣污染的神祇只能墮落為祟神被剝奪神職。」夜黎幽深的眼瞳暗了暗。
人間界的氣息愈來愈污穢，像他們這種守護人類、憑依人類的信念而存在的神祇，被邪氣影響的機率也日漸增高。
親眼看著共處千百年的同類被惡性狂化而開始殺害曾經最喜歡的人類，他心裡是說不出的難受。
總有一天，他跟懷裡這單純美麗的妻子，都會在發狂後消失在這天地間吧？
一聲輕笑打斷了他的思緒，讓他注意到自己的失神已經讓懷裡的伴侶與坐在沙發上抱著妖狐尾巴的人類少女有些不安。
很快的隱去心中的想法，夜黎將注意力放在他們的對話上。
「你們遇上的祟神應該是……」
他沒說完就被雲浪接口。
「祟神˙重濤，原本是被貶謫的水神，後來因為他接連吸食數十名少女的精血，並以枉死者的魂魄萃煉邪術，被夜黎你會同其餘十名山神河神聯手制服封印，因此結下仇恨是嗎？」
「沒錯，沒想到你們相隔一海還能得知這些。」夜黎有些訝異地道。
「哪裡，出事後才託柳精去查的，她們一票花仙樹精與一堆昆蟲精怪搭了夥，聯手開了一家徵信社，剛剛的消息就是她們日本分部的某株山茶花精和紫藤精提供的，資訊傳遞迅速又確實，還可以幫忙傳遞信息。感興趣的話這是他們的名片，日本也有分店的。」
雲浪很有誠意的幫忙拉生意，隨手掏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
不要小看花精樹精、蝶精、蜘蛛精的情報網路，這世界上大部分的地方都有植物或昆蟲，就連沙漠也有仙人掌精，要什麼消息只要問上一問，就可以藉由路旁小草蜜峰將事情準確的傳遞回來，不得不說她們的徵信社開對了。
「學長，徵信社還幫忙查這個喔？」藍以凰好奇的拿起那張名片翻來看去。
「她們也有幫忙捉姦、跟蹤、找人、調查啊，這年頭經濟不景氣，物價上漲生活不容易，這幫子妖精也要養家餬口，哪管委託人是人類還是非人類，CASE沒得挑啦！」
看著同為花精一脈的岳寫梅，藍以凰深深覺得雲浪再次打破了她對嬌柔花精的刻板印象。
「找上水悠是為了報復夜黎？」藍以凰邊問邊遞給水悠一顆水果。
「還有想要取得擁有我的血脈的子嗣，用來製造可以置我於死地的邪器。」
「啊？」
「相同血脈制成的武器對神祇而言更能造成嚴重的傷害，若是用邪術煉製就更為致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裏」之中會有個什麼也不懂的人類少女，但夜黎的口氣很溫和，不厭其煩的解釋著。
他身為古老的荒川水神，天性自然冷漠自矜，若在平時，不管對方是什麼身分，他是絕不會對一個人類這般禮遇，會如此溫和平善，也許是因為剛才聽了水悠告訴他藍以凰願意幫他們夫妻孕育孩子的緣故。
似懂非懂的聽了他的解釋，藍以凰聰明的不說話了。
不懂可以回頭再去問薩拉瑪帝，因為薩爾並沒有把它拿回去，反而是有意給她拿去當作萬用哈電族百科全書使用。
「所以失蹤的女大學生是遭到池魚之殃，成了重濤設置血印結界的引子，水悠被困後只能藉由當年送給這丫頭的鈴鐺傳遞求救訊號，只是這丫頭能力不穩定，不但接收不良還聽不見水悠說的話，卻在求救時被重濤和蜈青注意到我們這邊，剛好蜈青想報復『裏』困了他八百年，初步合作關係就成立了。」敖冽邊說邊彈了彈手指，變出幾顆仙果遞給敖焱，附帶一杯香純清冽的仙茶。
聽敖冽左一句丫頭右一句丫頭，藍以凰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注意到她的不滿，敖冽直接扔了一顆能量最溫和的果子給她吃──幻界的精靈果，對人類來說堪稱養顏美容、延年益壽的聖品。
竟然用食物打發她……
藍以凰皺眉頭看著下意識接下來的奇特果子，怎麼看都覺得像是李子大小的青色葡萄。
她一邊猶豫著要不要吃這顆有百分之九十的機率不是人類世界產物的果子，一邊聽雲浪等人三言兩語的把事實還原。
「他們大概是用某種方法影響了小學妹的同學，打算把他們拐到淚湖去，但是沒料到我們這邊有蒼希決定臨時參一腳。」
「不管怎麼說，血印結界真的很麻煩，如果不是小丫頭誤打誤撞的把血印結界給炸了，真的要交手會有很大的侷限。」
畢竟為了不破壞人間界的平衡，他們必須對自我的力量加以限制，像血印結界這種夾帶冤死靈魂怨氣的咒術結界是最難處理的，力量太大會讓衝擊波造成太大的破壞，力量太收斂卻又會被敵人壓著打──最好的例子就是萊亞那個暴力狂魔族竟然會打得綁手綁腳又成效不彰。
「我有要以凰不要來……」可是她的聲音無法穿越血印結界傳到以凰耳中，「很抱歉。」
對於把身為普通人類的藍以凰捲入這次的事情，水悠一直很歉疚。
「誒？沒關係啦，我們是朋友啊！而且我才該道歉吧，竟然把妳的家毀掉了。」藍以凰一說到自己的「壯舉」就只能垂頭喪氣。
「妳當我是朋友嗎？」水悠睜大了眼睛，詫異的問。
多年以前，她跟比現在看起來年幼很多的人類女孩立下約定，只是因為寂寞……卻從未想過原來在這人類少女心中，她們算是朋友。
朋友，多神聖的名詞。
在非人者的世界中，真正的「朋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我們是朋友。」藍以凰毫不考慮的回答。
也許當年的她並沒有認真思考水悠對自己而言是什麼樣子的存在，滿心只想趕緊恢復正常無害的生活，但這次在她差點溺斃時是水悠拼命救了她。在她心裡，已經把水悠認定成一個值得她信任並且認真維繫友誼的……湖神朋友。
「謝謝。」
她覺得自己說的話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水悠擺明了是喜極而泣，而有禮中帶著生疏的夜黎一手攬著妻子安慰，一邊遞了一塊嬰兒手掌大的碧綠勾玉給她。
「魂之心？」敖焱低語，引得同伴們同樣正視那造型簡單的勾玉。
魂之心算是從龍魂中分離出一縷魂魄的凝結物，「荒川」之主˙夜黎這個人情給大了，除了要保護自己的血脈外，只怕不乏是變相的示好，如此一來，淚湖那邊有什麼動靜，他們自然不能不管了。
藍以凰遲疑了一下，最後在雲浪點頭示意她接下後，邊道謝邊小心的雙手接過夜黎手中的勾玉，入手的觸感冰涼中帶著溫暖，竟像是隱約可以感覺到脈動一樣。
「這是我們夫妻的一點心意，帶著吧，我們可以藉由這個將孩子需要的靈力傳遞到妳身上。」
見她收下了，夜黎扶著水悠從沙發上站起身。
「我們夫妻就不打擾了，畢竟我們都有要負責鎮守的水域。」
以他自己的觀點來說，他並不喜歡留在這個由「裏」的強橫力量開拓出的異空間，壓迫感太強了。
「我送你們出去吧。」雲浪笑道，「剛好可以帶你們去看看滿不滿意新修復的淚湖。」
沒錯，把自家學妹粗手粗腳打成廢墟的環境復原的重責大任就是落在身為學長的他身上。
好在移山填海、乾坤大挪移什麼的對仙人來講易如反掌，掐幾個仙訣動點腦筋也就成了。
「那就有勞了。」
「以凰，謝謝。」依在夜黎身旁的水悠柔柔的語氣還是一樣的客氣。
「我下次再去看妳，找學長幫我開門。」藍以凰笑道。
她現在發現雲浪他們幾乎每人都會用的「空間門」真的很方便，一扇憑空而現的門竟然可以同時連接溪頭的淚湖跟台北的公寓。這樣就可以隨時去找水悠野餐了吧？
水悠點頭，露出溫柔的淺笑，與夜黎一起跟著雲浪離去。
藍以凰看著手中的勾玉，慎重的將勾玉握在掌中。
這一次，要記得重要的約定……
【完結】
@@@@@@@@@@@@
咳咳，第四集完畢~
讓大家久等了~~
為了讓我更新方便(啥鬼藉口)，
禮拜五我改成更新燃魅一篇到兩篇(不確定~)
下禮拜第五集娃娃正式開始更新~
另，我這個周末就考完試了，
下禮拜會把欠大家很久的線香寄出~
有哪位大大因為我寄得晚了須要更改收件地址的請告知(趴)
拖延了那麼久真的很不好意思orz
「異界」──
「妳說什麼？」
一聲激昂的女音劃破「異界」安靜的空間，藍以凰用快昏倒的語氣痛心疾首的指著水悠。
「再說一遍，妳放了什麼東西到我體內？！」
被「Tsubasa」葉齋風幫忙治癒的水悠眨了眨漂亮的鳳眼，歉疚的看著藍以凰，低聲再說了一次。
「寶寶。」
很好，她才十九歲，連個男朋友都沒交過，現在竟然可以直接當袋鼠媽媽了？！
無力的靠到雲浪肩膀上，她心存一線希望的問：
「可以拿出來還給她嗎？」
她要求退貨成不成？
剛才一進門就被「永生」薩爾盯著瞧了半天，接著其他學長姐也開始用詭異的視線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如果不是她知道這些學長們是什麼身分，大概已經把他們全部歸類到要用暴力手段消滅的變態色狼怪叔叔一類去了。
結果現在竟然跟她說水悠把自己的寶寶放到她身體裡面？！
「也不是不行啦，只是這孩子受到血印結界的侵蝕，雖然水悠已經很努力的保護他了，但現在很脆弱，強行把他拿出來會讓他直接回歸天地。」
……學長，這種情況就叫做不可以退貨！藍以凰白他一眼。
挨了一記白眼的雲浪微蹙眉，神情有些不滿的瞥了水悠一眼。
注意到他的目光，水悠慌張的退後兩步。
她只是個名列仙班末段的小湖神，雖然她沒看過雲浪的本貌，但光憑她「看不透」這點，就足以推知他的能力比她高多了。
也就是說，不管是毀了她或毀了她的孩子，對他來說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學長，別這樣啦。」
看見水悠慌張的模樣，藍以凰又心軟了，七手八腳的去招惹雲浪，不讓他繼續用眼神恐嚇水悠。
──她對女性朋友一向很縱容體貼。
不過，她感覺雲浪似乎很不高興，因為雲浪一直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現在卻很明確的表現出對水悠的不滿，但她不知道是為什麼。
順了她的意轉頭回來看她的雲浪臉上又掛起了慵懶無奈的笑，揉了揉她的頭髮。
「好吧，我們的準媽媽最大。」
「你再說準媽媽我就咬你！」藍以凰馬上丟兩粒白眼給他，順便瞪了眼旁邊笑出來的學長姐們。
「總比叫妳未婚媽媽好吧？」
「學長！」
發現藍以凰已經快被自己惹得張牙舞爪要咬人了，雲浪低笑著投降。
「好好，不鬧妳了。」
前一秒還不爽呢，現在又有心情來逗她了！
「給我尾巴。」滿臉忿忿不平的藍以凰開始勒索。
「丫頭。」雲浪無奈。
「我是『孕婦』，給我尾巴！」她咬牙切齒的加重音。
好吧，孕婦最大是人類社會不變的真理。
雲浪無言以對的變出一條尾巴放到藍以凰手上。
雖然知道如果現在放聲大笑一定會被雲浪記恨，但「裏」的成員們還是免不了發出大大小小的笑聲。
能夠看見雲浪吃鱉，他們都很樂。
「學長，其實你的人緣很差吧？」抱著尾巴的藍以凰笑嘻嘻的揶揄他。
這次輪到他白她一眼。
眼看談話重點就要往奇怪的地方發展下去，葉齋風冷靜的出聲把重點抓回來。
「好了好了，都別鬧，先讓我們把事情弄清楚，在不危害到小學妹安全的情況下，我想她也許不介意短期內幫水悠一點忙。」
與以往沒什麼兩樣的斯文溫和的語氣，但同樣聽得出些許強硬，藍以凰錯愕的看著葉齋風，又看看人單勢孤的水悠，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要擺出這種態度。
「那個……發生了什麼我該知道卻不知道的事情嗎？」
有沒有必要這麼嚴肅？
所有人看了她一眼，最後「梅子」岳寫梅細聲細氣的回答她的疑問。
「小學妹，妳是個人類。」也許不是那麼普通，但的確是個沒經過特別修行的人類。
「這個我很清楚。」藍以凰茫然的看著她，不知道問題在哪裡。
「梅子，說重點！誰都知道她是個人類。」「龍」敖冽不滿的低罵。
「你別吵！」岳寫梅硬梆梆的一句話就把敖冽給堵死，但一轉回藍以凰身上，又變成溫柔婉語，「是這樣的，小學妹，一個人類要幫忙孕育非人類之子，很可能會被吸收靈力、體力、精血，導致氣場不穩、靈力衰弱又身體狀況不佳。」
她很細心的解釋給藍以凰聽，也間接說明了為什麼雲浪的態度這麼差，葉齋風的語氣明顯以保護她為優先。
「而且我們並不確定妳體內的『卵』會以什麼方式長大，也不知道是否會影響到妳的肉體，還有需要多久才會孵化等等都是需要注意的地方。妳不會希望三個月以後挺著十個月身孕的大肚子去上學吧？」
所以，並不是一句幫與不幫就能解決的問題。
岳寫梅的說法讓藍以凰滿頭斜線。
沉默了一下，藍以凰很鎮定的發問。
「學長，如果真的那樣，你願意『背黑鍋』嗎？」
「不要。」雲浪很堅定的一秒回絕，「我花了多少年才博得今日素行良好的美名，妳別抹黑我。」
他在人間界輾轉千年餘，深刻體會到人類父母為了孩子會發揮出多大的意志力與力量，才不想被藍家愛女成痴的父母剝皮風乾。
──再溫文有禮的父母在知道女兒被弄大肚子後都別要求他們講風度！
他很滿意自己蓬鬆的狐狸尾巴，一點也不想被剃毛！
「如果你不願意背黑鍋，我爸會殺了我。」然後她也不用做人了。
她異常冷靜的說出讓自己毛骨悚然的結論。
「所以說啊，丫頭，妳答應幫人家忙以前要先確定不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啊。」雲浪用語重心長的語氣說道。
與慎重的口氣不同，他放在藍以凰手上的尾巴飛快的勾起來在她臉頰上掃了一下，輕而易舉的逗出她的笑容。
「狐狸，別逗小學妹玩。」葉齋風語帶薄責的橫他一眼。
他好不容易才把主題拉回來，雲浪隨便甩個尾巴就又讓藍以凰分了神。
雲浪挑眉一笑，不作聲了。
他的個性其實很多變，讓人難以揣摩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麼。
「成了。」
自從回到「異界」後就一直默不作聲的待在「梅爾曼」蒼希身邊的「惡魔」萊亞似乎覺得沒意思的開口。
「湖神˙水悠，現在趕快把事情交代完，血印結界已解，淚湖也恢復原狀，這丫頭是『裏』的成員，別說好聽的也別浪費力氣辯解，我只要事實，就這麼簡單。莫名奇妙把親愛的蒼捲進這亂七八糟的事情，我還沒算帳呢……不過就先算了。」
他的口氣充分表現出他其實並不想就這麼「算了」，但蒼希無聲的瞪視讓他不敢有其他多餘的抱怨，只好勉勉強強的改了口。
終於有機會開口了，絞著手指端坐在沙發上的水悠用如涓涓水流般輕細的嗓音道：
「我只是怕寶寶被邪惡之物奪走，所以將寶寶交給她，寶寶很小，不會傷到她的，」她完全不敢隱瞞，「孕育寶寶的靈氣由我跟寶寶的父親提供，她的身體和靈力都不受影響，而且寶寶在孵化前沒有實體，也不會有大肚子的問題，只是時間上可能需要幾年……實在不方便的話，只要等寶寶的魂體穩定下來就可以將他拿出來了。」
像是深怕他們生氣一樣，水悠連忙補上最後一句話。
「所以說我完全不受影響？」藍以凰聽了半天也沒聽到類似岳寫梅剛才說的大問題。
「只是會比較容易累，因為寶寶的氣場雖然微弱但還是會影響到妳。」水悠實話實說。
即便藍以凰貌似全然無所覺，但水悠感覺得出來，隨著她的解釋，空氣中無聲的壓力逐漸在被眼前的這些非人者收斂回去。
存在於這個小島超過百年的「裏」，果然如傳言中那樣擁有可怕的實力。
當真對自家學長姐暗中恐嚇人的事實視而不見，藍以凰獨自評估著。
唔，體力變差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偶爾疏於運動體力也會變差……
「這樣就沒問題了，反正沒什麼大影響嘛！」藍以凰很乾脆的點頭答應，「寶寶就先放我這裡吧，只是有什麼不對勁你們要自己注意啊，我可不懂這些。」
既然她願意承擔這個責任，雲浪他們也不打算說什麼。
在她不懂得時候，保護她是他們的責任；在她明白以後，她的決定他們會給予尊重。
見自己的孩子有救了，水悠臉上經年不散的哀傷被欣喜的微笑取代。
她深深的對藍以凰一鞠躬，不曾遭遇如此大禮的藍以凰尷尬的從沙發上跳起來，不敢受她這一禮。
然後，她頭大的看著從水悠眼角滑下的淚水。
天啊，她拿這個愛哭的湖神沒輒，都已經有孩子了還這麼愛哭……等等！
藍以凰臉色陡變。
「水悠，妳不是一個人待在淚湖嗎？！孩子的爹是哪裡來的啊？！」
她記得多年前曾經問過水悠能不能隨意離開到各地走走看看，結果水悠告訴她湖神只能鎮守在負責的湖泊不能遠離，所以數百年來她就只待在淚湖看著形形色色的人類偶爾來來去去。
那……那個「寶寶」是怎麼蹦出來的？！別告訴她湖神也是單性繁殖……
思考迴路再度當機，幸好在她問出詭異的問題以前，身份成謎的男主角就已經出聲自首。
「是我。」
出聲承認的男音很陌生，藍以凰下意識的看了過去，意外的看著不知道何時進門的「妖精」魅瞳身後跟著一個陌生的男人，看模樣大概是二十歲上下，長相秀雅，睿智而滄桑的眼神卻是看遍世態炎涼的老人才會擁有的……藍以凰已經放棄從外表去估計那些非人者的年齡了。
從外貌看來，這個陌生的男人跟十幾歲少女外貌的水悠還挺相配！她風馬牛不相及的感嘆著。
水悠在看見那個男人時就迎了上去，把哭泣的臉龐埋入男人懷中。
「我之前回國來不及趕來，謝謝你們救了她，我是夜黎。」
自稱夜黎的年輕男人眉宇間有著時下年輕人所沒有的氣度與穩重，眼角眉梢帶著非人者特有的妖異美，夜色的短髮與黎明前夜空色澤的眼瞳，讓他看上去有種幽暗深邃的透明感。
雖然不及「裏」的成員那種一站出來就足以傲視天地的氣質，卻別有一種清雅氣度。
「你好。」藍以凰愣愣的打招呼。
「學妹，夜黎是日本荒川的河神。」雲浪解釋道，「也是那時候蒼希感應到的水之眷族的氣息的主人。之前艾菲斯的結界破裂，我們情急之下封鎖了這座島，結果連帶的害夜黎無法入境，剛才我們讓妖精去接他進來。」
嘎咧……
「那個結界還沒撤掉喔？！」藍以凰呆了一下。
這不是變相的鎖國嘛？！
「撤掉了啦，今天撤的。」負責把結界撤離的魅瞳拿了桌上的點心就往嘴巴裡丟。
──意思是你們真的把台灣封鎖了大半年，還順便阻礙人家老公趕來救妻兒……
藍以凰忽然發現夜黎真的修養滿分，如果是她發生這種事，不掀桌就已經是夠客氣了，竟然還能有禮的道謝。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活了千八百年的老油條，自然輕易的看出藍以凰的想法，但他們並不打算讓她知道在眾生法則之中，是強者為尊的。
在沒有靠山的情況下，不管道理、不論對錯，惟有實力才能代表一切，這次的事情也是一樣。
若非水悠找上了藍以凰，雲浪顧忌這單純率直的人類少女知曉後會感到不舒服，他們還打算再把結界維持個一二十年呢！
比起讓那些從艾菲斯逃亡出來的妖異流竄到海外造成的後果與麻煩，封鎖這座島嶼短短十餘載不過是眨眼即逝，又有誰敢在他們面前說什麼。
就算夜黎名列神位，在水之眷屬一脈的最高階龍神，「皇」敖焱面前，也只能服從或遁逃。
公平兩個字，從來不曾出現在眾生的相處中。
「總之，先坐下來把事情搞清楚，看看這個麻煩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還有什麼尾巴要收也要盡快收。」性子比較急的魅瞳催促道。
能弄出血印結界的傢伙想必不是尋常貨色，她可不想讓什麼漏網之魚逃掉，暗中又弄出十個八個血印結界來找亂子，到時候怎麼想都很可能要拖累葉齋風下海去收拾那些腐敗業障。
「我不小心轟掉了兩個。」藍以凰馬上自首。
「還有被我拆掉的腐屍也被她轟掉了。」萊亞補充。
事實上，是連他跟那個小湖神都差點被轟得連渣都不剩。
「其中一個是艾菲斯逃掉的漏網之魚──千年蜈蚣精˙蜈青，另外一個是你們那邊來的嗎？」雲浪轉頭問夜黎。
「嗯，是祟神。」
「哪個是祟神？」藍以凰好奇的問。
「傷了親愛的蒼的手臂的那個。」萊亞咬牙切齒，銳利的虎牙透露著嗜血凶殘的魔族本性，但是那雙應該因為鮮血而瘋狂的眼瞳卻很清澈哀傷。
對他而言，蒼希是他心目中最美麗的存在，在他疏於保護下受了傷，就好像無瑕的絲綢上被勾出醜陋的線頭，怎麼看都怎麼刺眼。
就算蒼希的傷口已經被葉齋風治癒，他還是覺得看著蒼希完整無缺的手臂時依然可以看見那血淋淋的傷痕。
如果不是那傢伙已經被炸得連渣都不剩，他鐵定會把遺體殘骸抓來凌遲洩恨。
夜黎的臉色有些古怪。
再怎麼說，他們口中說的祟神，就算比不過滿天神佛，好歹也是真正名列仙班，擁有正統道行的神祇──連交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漫天殺傷力驚人的符咒給滅了，實在是足以讓聞者淚沾襟。
「祟神？」雲浪發出像是想確定什麼的詢問。
聽他的口氣，「裏」的夥伴們就知道他八成又掌握了什麼消息。
「嗯，被邪氣污染的神祇只能墮落為祟神被剝奪神職。」夜黎幽深的眼瞳暗了暗。
人間界的氣息愈來愈污穢，像他們這種守護人類、憑依人類的信念而存在的神祇，被邪氣影響的機率也日漸增高。
親眼看著共處千百年的同類被惡性狂化而開始殺害曾經最喜歡的人類，他心裡是說不出的難受。
總有一天，他跟懷裡這單純美麗的妻子，都會在發狂後消失在這天地間吧？
一聲輕笑打斷了他的思緒，讓他注意到自己的失神已經讓懷裡的伴侶與坐在沙發上抱著妖狐尾巴的人類少女有些不安。
很快的隱去心中的想法，夜黎將注意力放在他們的對話上。
「你們遇上的祟神應該是……」
他沒說完就被雲浪接口。
「祟神˙重濤，原本是被貶謫的水神，後來因為他接連吸食數十名少女的精血，並以枉死者的魂魄萃煉邪術，被夜黎你會同其餘十名山神河神聯手制服封印，因此結下仇恨是嗎？」
「沒錯，沒想到你們相隔一海還能得知這些。」夜黎有些訝異地道。
「哪裡，出事後才託柳精去查的，她們一票花仙樹精與一堆昆蟲精怪搭了夥，聯手開了一家徵信社，剛剛的消息就是她們日本分部的某株山茶花精和紫藤精提供的，資訊傳遞迅速又確實，還可以幫忙傳遞信息。感興趣的話這是他們的名片，日本也有分店的。」
雲浪很有誠意的幫忙拉生意，隨手掏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
不要小看花精樹精、蝶精、蜘蛛精的情報網路，這世界上大部分的地方都有植物或昆蟲，就連沙漠也有仙人掌精，要什麼消息只要問上一問，就可以藉由路旁小草蜜峰將事情準確的傳遞回來，不得不說她們的徵信社開對了。
「學長，徵信社還幫忙查這個喔？」藍以凰好奇的拿起那張名片翻來看去。
「她們也有幫忙捉姦、跟蹤、找人、調查啊，這年頭經濟不景氣，物價上漲生活不容易，這幫子妖精也要養家餬口，哪管委託人是人類還是非人類，CASE沒得挑啦！」
看著同為花精一脈的岳寫梅，藍以凰深深覺得雲浪再次打破了她對嬌柔花精的刻板印象。
「找上水悠是為了報復夜黎？」藍以凰邊問邊遞給水悠一顆水果。
「還有想要取得擁有我的血脈的子嗣，用來製造可以置我於死地的邪器。」
「啊？」
「相同血脈制成的武器對神祇而言更能造成嚴重的傷害，若是用邪術煉製就更為致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裏」之中會有個什麼也不懂的人類少女，但夜黎的口氣很溫和，不厭其煩的解釋著。
他身為古老的荒川水神，天性自然冷漠自矜，若在平時，不管對方是什麼身分，他是絕不會對一個人類這般禮遇，會如此溫和平善，也許是因為剛才聽了水悠告訴他藍以凰願意幫他們夫妻孕育孩子的緣故。
似懂非懂的聽了他的解釋，藍以凰聰明的不說話了。
不懂可以回頭再去問薩拉瑪帝，因為薩爾並沒有把它拿回去，反而是有意給她拿去當作萬用哈電族百科全書使用。
「所以失蹤的女大學生是遭到池魚之殃，成了重濤設置血印結界的引子，水悠被困後只能藉由當年送給這丫頭的鈴鐺傳遞求救訊號，只是這丫頭能力不穩定，不但接收不良還聽不見水悠說的話，卻在求救時被重濤和蜈青注意到我們這邊，剛好蜈青想報復『裏』困了他八百年，初步合作關係就成立了。」敖冽邊說邊彈了彈手指，變出幾顆仙果遞給敖焱，附帶一杯香純清冽的仙茶。
聽敖冽左一句丫頭右一句丫頭，藍以凰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注意到她的不滿，敖冽直接扔了一顆能量最溫和的果子給她吃──幻界的精靈果，對人類來說堪稱養顏美容、延年益壽的聖品。
竟然用食物打發她……
藍以凰皺眉頭看著下意識接下來的奇特果子，怎麼看都覺得像是李子大小的青色葡萄。
她一邊猶豫著要不要吃這顆有百分之九十的機率不是人類世界產物的果子，一邊聽雲浪等人三言兩語的把事實還原。
「他們大概是用某種方法影響了小學妹的同學，打算把他們拐到淚湖去，但是沒料到我們這邊有蒼希決定臨時參一腳。」
「不管怎麼說，血印結界真的很麻煩，如果不是小丫頭誤打誤撞的把血印結界給炸了，真的要交手會有很大的侷限。」
畢竟為了不破壞人間界的平衡，他們必須對自我的力量加以限制，像血印結界這種夾帶冤死靈魂怨氣的咒術結界是最難處理的，力量太大會讓衝擊波造成太大的破壞，力量太收斂卻又會被敵人壓著打──最好的例子就是萊亞那個暴力狂魔族竟然會打得綁手綁腳又成效不彰。
「我有要以凰不要來……」可是她的聲音無法穿越血印結界傳到以凰耳中，「很抱歉。」
對於把身為普通人類的藍以凰捲入這次的事情，水悠一直很歉疚。
「誒？沒關係啦，我們是朋友啊！而且我才該道歉吧，竟然把妳的家毀掉了。」藍以凰一說到自己的「壯舉」就只能垂頭喪氣。
「妳當我是朋友嗎？」水悠睜大了眼睛，詫異的問。
多年以前，她跟比現在看起來年幼很多的人類女孩立下約定，只是因為寂寞……卻從未想過原來在這人類少女心中，她們算是朋友。
朋友，多神聖的名詞。
在非人者的世界中，真正的「朋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我們是朋友。」藍以凰毫不考慮的回答。
也許當年的她並沒有認真思考水悠對自己而言是什麼樣子的存在，滿心只想趕緊恢復正常無害的生活，但這次在她差點溺斃時是水悠拼命救了她。在她心裡，已經把水悠認定成一個值得她信任並且認真維繫友誼的……湖神朋友。
「謝謝。」
她覺得自己說的話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水悠擺明了是喜極而泣，而有禮中帶著生疏的夜黎一手攬著妻子安慰，一邊遞了一塊嬰兒手掌大的碧綠勾玉給她。
「魂之心？」敖焱低語，引得同伴們同樣正視那造型簡單的勾玉。
魂之心算是從龍魂中分離出一縷魂魄的凝結物，「荒川」之主˙夜黎這個人情給大了，除了要保護自己的血脈外，只怕不乏是變相的示好，如此一來，淚湖那邊有什麼動靜，他們自然不能不管了。
藍以凰遲疑了一下，最後在雲浪點頭示意她接下後，邊道謝邊小心的雙手接過夜黎手中的勾玉，入手的觸感冰涼中帶著溫暖，竟像是隱約可以感覺到脈動一樣。
「這是我們夫妻的一點心意，帶著吧，我們可以藉由這個將孩子需要的靈力傳遞到妳身上。」
見她收下了，夜黎扶著水悠從沙發上站起身。
「我們夫妻就不打擾了，畢竟我們都有要負責鎮守的水域。」
以他自己的觀點來說，他並不喜歡留在這個由「裏」的強橫力量開拓出的異空間，壓迫感太強了。
「我送你們出去吧。」雲浪笑道，「剛好可以帶你們去看看滿不滿意新修復的淚湖。」
沒錯，把自家學妹粗手粗腳打成廢墟的環境復原的重責大任就是落在身為學長的他身上。
好在移山填海、乾坤大挪移什麼的對仙人來講易如反掌，掐幾個仙訣動點腦筋也就成了。
「那就有勞了。」
「以凰，謝謝。」依在夜黎身旁的水悠柔柔的語氣還是一樣的客氣。
「我下次再去看妳，找學長幫我開門。」藍以凰笑道。
她現在發現雲浪他們幾乎每人都會用的「空間門」真的很方便，一扇憑空而現的門竟然可以同時連接溪頭的淚湖跟台北的公寓。這樣就可以隨時去找水悠野餐了吧？
水悠點頭，露出溫柔的淺笑，與夜黎一起跟著雲浪離去。
藍以凰看著手中的勾玉，慎重的將勾玉握在掌中。
這一次，要記得重要的約定……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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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第四集完畢~
讓大家久等了~~
為了讓我更新方便(啥鬼藉口)，
禮拜五我改成更新燃魅一篇到兩篇(不確定~)
下禮拜第五集娃娃正式開始更新~
另，我這個周末就考完試了，
下禮拜會把欠大家很久的線香寄出~
有哪位大大因為我寄得晚了須要更改收件地址的請告知(趴)
拖延了那麼久真的很不好意思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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