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傳上古時期,有一種兇猛的怪獸,散居在深山密林中,人們管它們叫「年」。

相傳「年」的形貌猙獰,生性兇殘,每隔三百六十五天就要竄到人群聚居的地方嘗一次口鮮,而且出沒的時間都是在天黑以後,等到雞鳴破曉,它們便返回山林中去了。算準了「年」的肆虐日期,男男女女便把這可怕的一夜視為關煞,稱作「年關」。

年獸怕紅、怕光、怕響聲,每至年末歲首,家家戶戶就貼紅紙、穿紅袍、掛紅燈、敲鑼打鼓、燃放爆竹,這樣年獸就不敢再來了……

粗略的在腦中複習的一下有關「年獸」的傳聞,藍以凰頗為期待的跟著雲浪走進一家咖啡廳。

那是一間不顯眼的咖啡廳,坐落在鬧區的巷子中,跟薩爾的書店一樣,都是那種不是熟客就很難注意到的鋪子。

按照這種觀察心得看來,莫非非人者都喜歡「大隱隱於市」嗎……

格局適中的咖啡廳內,她認識的「裏」的成員已經到齊了,除此之外,咖啡廳內沒有其他客人。

「新年快樂,小學妹。」

「學長、學姐,新年快樂。」

打完招呼,藍以凰就被拉到魅瞳身旁坐下,桌上已經放滿了點心和水果茶。

「靜怎麼沒來?」藍以凰沒看到巫女˙靜的身影,好奇的問道。

「我讓她留在『異界』,歲末年初很多不同的人物都會出現在人間界串場,她的身分特殊,待在『異界』比較安全。」跟著坐在她旁邊的雲浪笑答。

「例如?」什麼叫做不同的人物?

「例如天界或靈界趕業績的業務官。」敖冽邊動手替敖焱倒茶邊回答。

「……」趕業績是吧……

為什麼她沒辦法想像天使、惡魔穿著西裝打領帶,提著公事包在趕場的模樣……

「還有歲末年初想進補的危險份子。」魅瞳補充。

雖然靜有千年修為,但是被神咒折磨千年的魂體其實很虛弱,不用想都知道她不可能會是某些老傢伙的對手,在那些道行高深的人物面前,靜大概就像是一顆上等的進補金丹,吃了就可以增加修為。

雖然「裏」的勢力擺在那裡,但茫茫眾生不是每個都吃他們那套,所以,還是讓靜待在「異界」比較安全。

「我再打電話跟静拜年好了,她別出來了。」藍以凰嘆氣。

雲浪安慰的拍拍她的頭,轉頭問道:

「兔子咧?我都把人接來了,他怎麼還沒出來?」

「還在做年糕,說要我們先吃,你知道他對做出極品年糕有多偏執。」

「也是。」

藍以凰因為雲浪口中的稱呼好奇的眨眨眼,想發問卻被魅瞳塞了一口起司蛋糕。

雲浪朝她神秘的笑笑,擺明了要給她一個驚喜……或驚嚇。

橫了雲浪一眼,她只好按耐住好奇心,跟眾人聊起天來。

沒有幾分鐘,後頭就走出一個氣質出塵的大男孩。

一頭罕見的白髮,一雙又圓又大的杏眼,還有可愛的娃娃臉,個子約莫一百七十公分左右,怎麼看都是個水靈靈的「大正太」。

藍以凰好奇的看著這個陌生的少年掛著甜甜的可愛笑容走了過來,耳邊聽見雲浪的笑語:

「他就是年獸啦!」

「嘎?他是年獸?」

傳說中兇殘的、嗜吃人的、暴虐的年獸,是這個娃娃臉正太?!

難以置信的低叫,藍以凰愕然的瞪著眼前笑容可愛燦爛到讓人想掐他臉的少年。

「我不是年獸!」娃娃臉少年笑著搖頭。

「學妹,妳在看哪裡?年獸是他啦!」雲浪忍著笑道。

「他?」

愣愣的看著雲浪,順著他的手指看了過去,這才看見少年腳邊跟著的……一隻狗。

不,一隻狗不足以形容她眼中的景象,那是一隻胖嘟嘟、圓滾滾、走路搖搖晃晃到讓人不禁懷疑牠會不會前腳絆到後腳滾成一顆球的白色幼犬……

「……學長,我只看到一隻好可愛的小狗。」藍以凰慢吞吞的道。

「沒錯,他就是年。」

「但是我只看到一隻連根雞腿都吃不掉的小狗,請問他哪裡兇殘了?」

年獸不是應該氣勢震山河,咆哮達雲霄嗎?

話說至此,敖洌他們皆是大笑出聲。

那名少年也是笑嗆一聲,彎腰把腳邊的小狗抱起來。

「誰說年要兇殘了?如果他真的兇殘得起來才奇怪呢!」

雲浪他們贊同的點頭,如果年可以氣勢如虹、風聲鶴唳的襲捲整個中土就怪了。

他們的反應讓藍以凰知道「謠言不可信」了。

「所以,他真的是年獸?」

認知與現實太過巨大的反差反而讓藍以凰有種難以接受的感覺。

「唔,兔子,怎麼年變成這模樣?」雲浪也有點困惑,「我之前來看的時候他好歹也是隻大麥町的大小,怎麼現在只有博美狗這麼大,還從黑色變成了白色……」

這也差太多了。

被稱作兔子的少年臉上流露出不好意思的淘氣笑容。

「因為狐狸你們要帶小女孩來,年怕嚇到她了,我就施法把他變成一隻小狗。」

「……那為什麼是白色的?」

「染的啊,白色好看嘛!」

藍以凰同情的看著少年手中的小狗,胖嘟嘟的模樣非常逗人,一雙羞澀又無辜的眼睛直直的盯著自己……

「嗨,小乖……」本來就喜歡小動物的藍以凰忍不住伸手去逗他。

噗!

敖洌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好在他還記得敖焱對禮儀的異常堅持,勉強把那口茶吞入胃袋。

「妳叫誰小乖?!」他驚疑不定的道。

「他啊!軟綿綿的好可愛喔。」藍以凰笑道。

聞言,小狗眼中似乎隱約泛淚。

第一次有人類說他可愛,還不怕他……

「學妹,他可一點也不小啊。」雲浪莫測高深的笑著,把小狗放到地上,揮手撤去少年的法術,原本只有小皮球大小的小狗瞬間恢復原形──


一隻比成年老虎還龐大幾分的黑色巨獸出現在藍以凰面前。

銳利的獠牙,凌厲泛著金光的雙眼,銳不可擋的利爪,凶狠猙獰的獸臉,還有雄壯威武的吼聲……

娃娃臉少年似乎有點急了,懊惱的看了雲浪一眼,其他人則在觀望中,因為他們知道雲浪不可能會做出什麼無法收拾的舉動。

果然,藍以凰愣了愣,然後滿臉感動的讚嘆。

「小乖,你好帥喔,長得真性格。」

……

……

不只體積龐大的年獸整個石化,娃娃臉少年的表情也有瞬間定格,「裏」的成員除了雲浪以外,全都啼笑皆非的苦笑連連,就只有雲浪滿意的露出正中下懷的笑。

他就知道,這丫頭連哈士奇那種兇臉都會說成是「超可愛超好笑」的狗臉,年獸這張猙獰的獸臉只要頂著雙長毛的耳朵,身後又有長尾搖擺,評語就絕對不會差到哪裡去,誰叫她是個「毛茸茸的耳朵尾巴控」呢?!

至於其他人,則對藍以凰異常的堅韌神經有了新的認識。

絲毫不知道自己在學長姐心目中的形象又發生了轉變,藍以凰很努力的在對面前的巨大年獸示好。

「哪,我可以摸你嗎?你要不要吃餅乾?」

吼!

低沉沉的咆哮,掀起的獠牙著實嚇人。

雖然可怕,但藍以凰也注意到在她因為緊張而稍微撤回手的時候,那雙狀似駭人的眼瞳中流露的難過和慌張,還有絲絲的委屈。

這讓她困惑的凝視眼前那張凶狠的獸臉,遲疑的咕噥:

「……小乖,你該不會只有一張臉兇吧?」狐疑的猜測。

「不,他那是在笑。」雲浪有點尷尬的道。

「……」好難相信。藍以凰望著面前閃耀銳利光芒的利齒與那張血盆大口,懷疑這個笑容跟自己認知中的差距怎麼這麼大。

但再想想,反正再怎麼樣雲浪也會保護她,她乾脆直接放膽伸手就往猛獸腦袋上摸。

吼──呼嚕嚕……

雄壯威武的吼聲到最後尾音只剩下滿足的咕呼聲,前後差距頗大的反應讓藍以凰高興的笑了,乾脆爬到椅子上找了個方便自己撫摸足足有人高的年獸的位置。

──喂,你還是年獸嗎?!竟然給我呼嚕嚕?!

大滴的汗水出現在他們頭上,同為「非人者」的他們為了年的表現汗顏不已。

「學長學長,他好可愛!」對年獸上下其手的藍以凰興奮的道,「原來你的毛比看起來硬耶,小乖,摸起來刺刺的好好玩。」

「學妹,年很害羞,妳別太熱情嚇到他了。」雲浪提醒。

「害羞?」

整個人已經撲在年獸身上的藍以凰愣了愣,拍拍身下的年獸,發現他為了讓她撲得舒服,已經乖乖趴在地上,不過兩只爪子卻搭在鼻子上,看起來似乎像是在……

「小乖,你臉紅了嗎?」

雖然毛是黑色的,但是依稀可見那雙凶狠銅鈴眼中的不好意思。

一直聽到年獸被叫做小乖,娃娃臉少年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

「哈哈,妳別看小年長得如此兇猛威風,其實他最溫馴了,膽子也不大,還很內向呢。」

「這樣就變成我非禮他了嗎?對不起喔,小乖。」藍以凰笑著鬆開抱住年獸的手臂。

聽她又是一句小乖,敖冽終於受不了了。

「年,你給我恢復人形給她看看,少給我裝死,被叫小乖你也甘願?!」
吼!

年獸似乎很不樂意的低吼,然後被娃娃臉少年一拳打在腦袋上。

「小年,你這麼大隻很佔空間耶,我的店小,快恢復人形來幫忙。」

別看娃娃臉少年身體瘦弱的模樣,這一拳還不輕,直敲得年獸頭暈眼花得趴在地上半天,才不甘不願的化為人身。

一陣黑芒過後,龐大的年獸消失無蹤,原地出現一名看起來約莫二十五歲上下的剽悍男子。

精悍的五官、昂揚結實的高大身軀、冷肅的面容……悶不吭聲的垂眉歛目,不發一言,渾身散發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見他站在那邊不肯移動一步的模樣,娃娃臉少年聳聳肩,直言道:

「他害羞。」

藍以凰眨眨眼,好奇的不停偷看那人的表情。

唔,看起來有點兇,也許某些人會覺得他長得很可怕,但在神經頗粗的藍以凰眼中,這人的長相跟方才的獸形一樣,都是性格的可以。

好想看他的表情啊,為什麼要低著頭呢……

看她滿臉蠢蠢欲動,以及年因為緊張的緊繃,眾人皆是偷笑,還是葉齋風好心些,開口拯救了幾乎想逃之夭夭的年。

「小學妹,年的本性跟妳知道的傳說不一樣,他個性溫和,喜歡親近人,只是長相有點……威猛,讓人畏懼,而且他也很沉默寡言,不善交際,妳可別嚇他啊。」

「我哪會嚇人……」藍以凰滿臉無辜。

「妳都快撲上去的還不嚇人嗎?」雲浪好笑的把她抓回身旁。

娃娃臉少年回廚房拿了剛蒸好的年糕,拉著沉默的年一起入座。

「呵呵,先介紹一下,」雲浪笑道,「這小丫頭就是我們的新成員,藍以凰,貨真價實的人類;學妹,年獸的名字就叫做年,是這家咖啡廳的外場,負責調酒調咖啡。」

聽見雲浪的介紹,年端著一張冷臉,僵硬的看著藍以凰,點點頭當作打招呼。

「那我叫你年大哥好嗎?很高興認識你。」知道自己再叫對方小乖無疑是佔自家學長姐的便宜,藍以凰乖乖打招呼。

「……妳好。」年的聲音低沉沙啞,聽起來充滿魄力,不過在場的人都知道,這是年獸天生改不了的嗓子,跟他的個性一點都不合。

緊接著,雲浪又介紹:

「白頭髮的是『兔子』月曜,真身是月宮的搗藥兔,是老闆兼任蛋糕師傅,他做的年糕很好吃。」

藍以凰在聽見搗藥兔三個字以後就大腦當機。

搗藥兔?月亮上那個據說在陪嫦娥作伴的搗藥兔?!

搗藥兔會做年糕,搗藥兔開了家蛋糕店……

娃娃臉少年,月曜聽見雲浪的介紹,滿臉抱怨的道:

「別叫我搗藥兔,那婆娘吃飽了撐著把我從天界綁出來,要我去做那些粗活,到最後又嫌我太暴力不帶我回天界,我跟她有仇了?也不想想我的力量是被誰強迫練出來的啊?!」

不管誰搗了幾千年的藥都會變得跟他一樣力大無窮吧?這能怪他嗎?!

「……」藍以凰沉默。

「的確,但是兔子,早在你被找去當搗藥兔前,你就已經是天界第一暴力月光兔了啊!」本末不可倒置啊!

有沒有看過兔子追著仙鶴、鳳凰、火焰獅等神獸打的?眼前的月曜就是出了名的強悍兔子。

身為靈獸月光兔的突變品種,空有可愛外貌,卻生性暴力、力量出奇強大,加上被某孫姓潑猴收來當弟子,五百年後繼師父之威大鬧天界,最後被懲罰去月宮搗藥閉關千年,練就一身更可怕的蠻力。

也許是怕他回天界會拆了自己的寶貝行宮,所有天官一致同意讓他留在人間界。

──寧可得罪一隻潑猴,也不要讓潑猴和瘋兔子有機會聯手大鬧天界。

被雲浪如此直接的指明,所有人毫不客氣的大笑出聲,藍以凰咬著嘴唇強忍笑意,天性沉默的薩爾和蒼希也不禁揚起唇角。

月曜皺皺鼻子,可愛的表情的確與大白兔神似。

「……我當年不過偷吃你一株月光草,有必要接連打擊我上百年嗎?」

「你偷吃的不是普通的月光草,是我費心栽培百年的小可愛。」雲浪嘻皮笑臉的道。

「……真是欠你的,我賠你千年的年糕可以了吧。」哀怨的割地賠款,月曜將桌上還冒著熱氣的年糕往前一推。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當初為什麼哪裡不蹦,偏偏要蹦到這傢伙的藥園去呢……月曜知道自己可能還會後悔個一千年。

──由此可知,惹神惹鬼就是別惹上會記恨的狐狸,她家學長絕對是個惹不得的大人物……

悶頭吃年糕的藍以凰下了結論。

唔,這年糕好好吃,真不虧是有千年搗藥經驗的搗藥兔做的年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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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漆黑的窄小空間,只有一明一滅的閃爍微光勉強供應模糊的視野。

沒有風卻感覺到寒意陣陣,陰冷的涼意爬上脊椎。

她皺眉,在黑暗中摸索著,摸到了一堵牆,冰冷堅硬的觸感讓她安心,她靠著那面牆,警戒的觀察四周。

忽然,她看見對角似乎站了一個人……本能的感覺到頭皮發麻,制止了原本想上前的動作。

「誰?」

人影似乎聽見了她的聲音,緩緩走了過來,身形在一明一滅的光線下慢慢展露。

那是一個女人,看不太清楚,但似乎是她認識的人。

「原來是妳啊,怎麼會在這……」她呼了一口氣,想走上前拉住對方的手。

對方動作緩慢而僵硬的抬起低垂的頭,雙眼閃爍的幽幽紅光。

嘶!她倒抽一口氣,想收回手,手腕卻被冰冷的手扣住。

被凌亂長髮半遮的青白色臉龐上浮顯一抹詭異而神秘的笑,冰涼而驚悚的嗓音在窄小的空間內迴響:

「妳真的確定,我是……嗎」

她到底說了什麼,她聽不清楚,只是反射性的驚叫,然後,Q版狐狸娃娃再次突然出現在另外一隻手上,她想也沒想的就砸了過去──

Q版狐狸娃娃在半空中轉了個圈,迅速變化成雄糾糾氣昂昂的英勇九尾狐,不負藍以凰所望,滿嘴利齒狠狠的就往那女人抓著她的手上咬下去。

女人發出淒厲的哀號,化成青煙消失了。

還沒來得及鬆口氣,黑暗中浮現點點紅光,就好像無數雙眼睛在靠近……

「這也太多了吧?」藍以凰乾笑,很愛惜小命的往狐狸身邊靠。

狐狸陡然發出一聲激昂的吼聲,無數狐火四散,燒得那些潛伏在黑暗中的東西慌忙逃竄。

這樣也行?!小狐狸是不是變強了啊?

藍以凰感嘆,跪坐在地上安心的等待小狐狸清場完畢。

三兩下清潔溜溜,狐狸靈巧的靠入她懷中,舔舔她的臉以示安慰。

不久後,黑暗中,又只剩下她跟恢復成絨毛娃娃的狐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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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打我....
腦袋被雷劈以後又喜歡亂惡搞了b
害羞的年獸也很可愛嘛(被巴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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