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空氣中飄散著香甜的奶油牛奶香，那是廚房爐子上熱的克林姆醬的味道。
「狐狸，請問小學妹現在在做什麼？」
優雅端坐在沙發上的岳寫梅在觀察了五分鐘以後，很謙虛的不恥下問，因為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藍以凰要貼在烤箱前面盯著烤箱裡頭看。
「烤泡芙。」雲浪從廚房捧著一小碟克林姆醬邊吃邊回答。
雖說還在期末考周，但最後一科主科已經考完的藍以凰很高興的買了材料回來烤泡芙。
「烤泡芙為什麼要一臉好像烤箱會爆炸的德性？」魅瞳說著噗嗤一笑，因為從她的角度看去，藍以凰的表情變化真的很逗人。
「因為她烤的泡芙從來沒有成功過……我去幫忙好了。」雲浪發出愉快的低笑，腳跟一轉，從起居室門口轉回餐廳，拍拍藍以凰的頭，被她抓住衣角。
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動手做點心無數，但烤的泡芙從來沒有成功「泡」起來過，所以她很緊張的蹲在烤箱面前盯著烤箱門上的透明玻璃，認真觀察烤盤上一個個黃色的麵糊──然後抓著雲浪陪她一起盯著黃橙色的烤箱內看個沒完。
「裏」社團的成員們就窩在起居室中，旁觀著在餐廳旁忙了一下午的藍以凰與美其名為幫忙，其實在偷吃克林姆醬的雲浪一起蹲在烤箱前面的模樣。
「你們誰看過狐狸這模樣呢？」魅瞳很感嘆的道。
她認識的雲浪永遠都是那種將一切握在掌握之中的微笑，似笑非笑的神情間帶著不懷好意的魅惑，就算露出笑容，也一定是在算計什麼，幾曾看過他毫無心計的，露出乾淨溫柔的純粹笑容？
──或者該說，在看過他跟藍以凰相處的情形以前，就算看見他露出這樣純粹的溫和笑容，她也會以為他又在算計哪個倒楣鬼。
「誰又看過知道我們全部都不是人類後，還笑著說要烤點心給我們吃的人類呢？」葉齋風的語氣很微妙的低笑。
在人間千百年，他看過瘋狂畏懼他們的人類，也看過不正常迷戀他們的人類……看從頭到尾態度不曾改變過的，只有藍以凰一個。
「很有趣，不是嗎……我們有多少年沒有打從心底因為一點小事覺得很輕鬆、很愉快過了？」敖焱平靜的道。
有道理，的確很有趣。
岳寫梅的話才得到認同，那頭的藍以凰忽然發出驚叫──
「嘎啊啊，學長，泡起來了，泡起來了耶！」
眼看著薄薄一層麵糊開始有些微的鼓脹，藍以凰顯得很興奮的拍著雲浪的肩膀，發出沒有任何意義的亂叫。
「學妹，學長我可從來沒有泡起來過啊！」陪她一起蹲在烤箱前的雲浪打趣的咕噥，出手把她往後拖一點，以免她整張臉都要貼上去了。
烤泡芙不打緊，但別把臉蛋也烤熟了！
「不要說沒有泡起來啦，不吉利！」
藍以凰很擔心的看著幾顆明顯有點「後繼無力」的麵糊，總有點不安。
雲浪聳聳肩，一手端著裝著克林姆醬的小碟子用小湯匙舀起來往嘴巴送，一邊賠她繼續觀察「泡芙成長史」。
大概是她太大而化之了，所以做點心的過程中也常常反映出她的粗線條個性，材料比例永遠都是「差不多就好」，更多時候是率性而為，所以最不注重比例的簡單餅乾她做的最成功，講究個人口味的各式料理也做得挺好吃，就是一些泡芙、布丁、麵包之類對溫度與濃稠度控制要求比較高的點心是失敗連連。
就連這次，他也不期待她能成功，畢竟才「泡」起來就塌下去的半成品還在烤箱中苟延殘喘，看起來真的很難讓他對她有信心。
想起不久以前那個「咦？是要用糖粉嗎？砂糖也可以吧？反正重量一樣重」的發言，就讓他最後一點希望也跟著破滅了。
果不其然，在烤箱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原本還有些膨脹的「泡芙」馬上就塌了下去。
「嗚，你們這群不爭氣的傢伙！我都這麼努力了竟然還是不泡嗎……」藍以凰好哀怨的用小叉子戳戳乾癟下去的「泡芙」。
「嘛，學妹，泡芙也是有自尊的，也許他今天想當個餅乾。」雲浪滿臉正經，但他的眼在笑，非常愉快的笑。
耳力好到足以接收到他這番瞎扯的「裏」的成員小心的露出笑容，很克制的不要發出會打擊到她的笑聲。
「那他們一定是個沒骨氣的餅乾，根本硬不起來啊！」要烤泡芙的麵糊怎麼可能像餅乾那樣酥脆呢？「這種寧可選擇沒骨氣的餅乾的自尊要它幹嘛？真的有泡芙的自尊就要努力泡起來啊！」
第N次挑戰泡芙失敗讓藍以凰很洩氣的咬牙切齒。
雲浪被她的話害的笑嗆兩聲，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沒有直接笑倒。
與雲浪的忍耐相比，起居室傳出的爆笑就很傷人了。
垮下肩，藍以凰嘟嘟噥噥的發誓自己再也不做泡芙了──幾個月以前她也曾經在烤出怎麼也不會凝固的布丁時，發誓再也不做布丁了。
「乖乖，妳做的克林姆醬很好吃啊！下次拿來搭配杏桃派好了。」雲浪很善良的安慰她。
「嗚……學長，我討厭泡芙！」
「好好，我買義美小泡芙給妳，妳可以殲滅它們洩恨。」雲浪沒什麼誠意的低笑。
她瞪他。
一隻手不怕燙的從烤盤上拿起一片扁平的泡芙，沾了沾雲浪手中碟子裡的克林姆醬就往嘴裡丟。
「蜥蜴學長……」抬頭看著把T-恤袖子捲上肩膀的敖冽，藍以凰渴望的看著他。
「味道還可以啦，搭配下午茶剛好，我去泡太妃奶茶。」勉強給了忙了一個下午滿身大汗的少女一個不算誇獎的安慰，敖冽從櫃子裡拿出茶具組。
「唔咿，那我去拿盤子裝……」藍以凰哀怨的拿起烤盤飄走。
還掩著嘴在偷笑的岳寫梅迅速跟上，摟著她拿起很漂亮的瓷器盤子開始咬耳朵，努力在後續裝飾上扳回一成。
雲浪晃回起居室，把修長的身軀投入懶人骨頭中，滿足的把最後一匙克林姆醬送入口。
「狐狸，你這次有點冒險喔！」薩爾平靜的道。
他指的是明知有機會跟少昊對峙卻讓藍以凰涉險的作法。
會這麼坦白說不是教訓或指責，他只是明確的點出他看見的事實罷了。
「不，薩爾，沒有人能在我還活著的時候傷害她……你該不會認為如果我沒趕上，少昊真的能傷到她吧？」雲浪低笑。
薩爾因為他的反問挑高了好看的眉，沉靜的面孔浮現一絲困惑。
「……你暗地裡動了什麼手腳？」一直很安靜的敖焱問道。
他絕對不相信雲浪沒有留後路。
「如果少昊真的傷害到她才會後悔呢，我可是加強了保險啊！」早在當年第一次承諾會保護她時，他就做出了那個決定……
眼見雲浪又露出那種再怎麼問也不肯說的笑容，他們也只好聳聳肩算了。
「保護過度啊，狐狸，為什麼不乾脆多教她一點東西？最起碼讓她知道哪些危險是絕對要避開的吧？」魅瞳無奈的道。
與其費盡心力的把她保護得滴水不露，還不如給她能主動避開危險的知識以及足以把攻擊者完全摧毀的武器。
「嗯……如果今天她是個冷靜、穩重、情緒內斂又理智主義至上的丫頭，我會把所有足以讓她自保的東西都教給她。不過她湊巧完全相反，教導她太多反而沒幫助。依我個人來說，她不適合太過小心翼翼或主動傷害誰。」
非常坦白的拒絕，雲浪並不介意讓這群伙伴知道他的顧忌……或者該說，是必須讓他們明白他的顧忌。
有點迷糊，有些莽撞，個性直，脾氣辣，總為了一點小事又哭又笑又生氣的少女……想要在妥善保護與保護過度之間取一個平衡點，很難。
可是呢，他們必須明白，也許依藍以凰的個性會毆打色狼變態或用激烈言語捍衛她的原則，但那並沒有逾越最後那道很模糊的界線──不管毀去的是人類還是其他眾生，一旦越過那條界線就回不來了。
不是道德尺度，不是倫理禮教，而是一個類似人類口中的「防線」的存在，屬於自我內心的防線。
情感纖細而激烈的少女如果跨越了那條界線，界線後的醜陋絕望就會摧毀她澄澈的純真……即使毀滅的是敵人，那份性命的沉重與壓力並不是她該背負的東西。
「反正我本來就擅長盤算，她只要幸福快樂就好，我多花點心思在預防害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雲浪微笑，笑容後是看不穿的深遂情感。
人類的感情何其複雜，她的人生不在他的把握之中，也許在未來她會討厭某人或某物，但他不希望她體悟到憎恨，更不會讓她知道自己有能力摧毀憎恨的對象……
除去自己感情上希望她能一直露出笑容，另一個顧忌則是因為她是「鑰」，越過那道界線，當她迷失在那道界線後的忿怒哀慟中，所帶來的影響甚至可能危害到六界的存在……到那時，後果將只剩下悲傷的絕望。
在場的都是幾百歲以上的「老妖怪」，哪會不知道他未說出口的話語，氣氛一時間有些沉了。
發現自己不小心戳到雲浪某處要害的魅瞳歉疚的摸摸鼻子，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知道她過意不去的葉齋風拍拍她的肩膀，探頭看了一下在廚房跟岳寫梅在打打鬧鬧的少女，扭頭很正經的看向雲浪。
「狐狸，我明白你的說法，但是你不得不承認，你的完美保護是她如今粗神經到一個極致的要素。」至於其中她的本性佔了多少百分比，又是一個難解的謎題。
人會因為未知而感到恐懼，又因為恐懼而抗拒未知，但藍以凰在雲浪的保護下不曾因為未知受到實質上的傷害，進而不會畏懼疏遠未知，反而在很多時候都大剌剌的讓人無可奈何。
視線順著葉齋風的說法繞到那個正在跟靜說話的藍以凰身上，雲浪深深嘆了口氣，苦笑。
「你說到我的痛處了，一開始只想要她別害怕，所以一直安慰她不用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變成這樣啦……」
當她真的在很多時候都「完全不害怕」以後，他才發現這樣似乎稍微偏離了正常人類的標準……
「就變成哪樣？」端著大托盤回來的藍以凰剛好聽到最後幾個字。
「我們正在說妳這丫頭比我們還異類，竟然一點都不在意狐狸是隻九尾妖狐。」魅瞳臉不紅氣不喘的迅速換了個相關話題。
「咦？學長就是學長啊！」正把裝了點心的托盤放下的藍以凰呆了呆。
「『學長』不應該是妖怪吧？」難道她認知中的學長是妖怪也沒關係嗎？
「可是就算是妖怪也還是學長啊！」
理直氣壯的態度讓他們很懷疑就算雲浪說自己是美國電影裡的ET，她大概也只會吵著說要看太空船，順便要求親眼測試ET是不是真的會發光吧？！
「……真的這麼簡單就接受了也是種才能啊……」連當事「狐」都感到不可置信的低喃。
就算相關話題已經討論過幾次了，他還是有種昏眩的感覺。
「啊不然咧？」藍以凰一臉無辜。
「……」問的好。
不怕就是不怕，難不成他們還要強迫她害怕嗎？！
「不過既然都提到了，學長，我要抱尾巴。」
她用期待無比的水汪汪眼睛看著雲浪，討好的伸出一隻手，捧在手上的碟子裝有雲浪最愛的克林姆醬。
──非常明顯的誘餌。
雲浪猛地挑高好看的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下一秒，碟子落到雲浪手上，來無影去無蹤的蓬鬆大尾巴又啪一聲的蓋在她臉上，然後被她歡呼著一把抱緊。
旁觀的眾人滿頭斜線。
就算雲浪就這樣被一碟子克林姆醬收買實在很丟臉又很沒九尾妖狐的尊嚴，真的很難讓人有什麼害怕的感覺，但她這種搶了尾巴去磨蹭的態度……也太超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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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最後一科，才在高興終於解放了，就在走廊上遇到幾個同班同學。
「藍以凰，考卷借我看，寒假聯誼要不要來玩？」
蹲在走廊對答案的幾個男生興致頗高。
別人常常說，上大學以後有必修三學分，功課、戀愛、社團，三樣裡哪樣沒及格，都枉為大學生。
所以，一離開考試期間那種地獄般的苦難生活，男男女女都想交男女朋友，聯誼就成為最受歡迎的一種活動──對大部分的大一新鮮人來說。
藍以凰挑高眉，也走過去蹲在他們旁邊，把自己的考卷交給他們去對答案。
「阿湛，不是我要說，聯誼究竟有哪裡好玩了？」
雖然說什麼每個系有每個系的特色，有些科系女孩子多，有些科系男孩子多，有的是出了名的美女如雲，有的是出了名的帥哥多金……可是在他們法律系，剛好男女人數各一半，聯誼的對象就沒那麼好找了。
找的科系男人多了，自己班上的男生很悶，他們不缺一起打籃球的哥們；找的女人多了，班上的女孩子去做什麼？交手帕交？
況且，依照藍以凰的性子，她不喜歡聯誼最愛玩的那種以起鬨炒熱氣氛為主的大地遊戲，要跟陌生人裝熟對她而言無疑是種折磨。
沒有丟下一句「不要」就離開，是因為她對開口的阿湛很有好感。
阿湛是少數在她的認識中，比起同齡的男孩子來講多了一種責任感與細心的開朗大男孩，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會歡笑不斷。
「一起烤肉不好嗎？一起出去玩嘛！妳好少跟我們一起去玩啊……唉，這題我做錯了！」
「說不定這題是我錯喔！」藍以凰探頭看了看那題，「別對我太有信心，考到最後我只求及格了。」這次的期中考她雖然很拼卻對自己沒什麼信心，因為雜務太多。
「不，剛才他們翻過書了……怎麼樣，去不去？安排在寒假。」阿湛又把話題繞回來了。
「不去，我不喜歡跟陌生人玩在一起，也不喜歡大地遊戲，因為我怕生又內向嘛！如果是只有班上同學，我很樂意參加的。」
「怕生又內向？妳在說誰？」阿湛笑了。
「……我哪裡不文靜內向了？」藍以凰沒好氣的瞪他。
最好是一個可以用過肩摔把偷窺搬上女生更衣的色狼摔出去的大姊頭很內向啦！
雖然在場的同班同學都知道她在騙鬼，但是他們很聰明的沒有接口，只是露出氣死人的笑容。
「對聯誼完全不感興趣嗎？是有喜歡的人了還是單純不想交男朋友？」
「你很八卦喔！」藍以凰橫了興致勃勃的阿湛一眼。
「我好奇啊！」宿舍幫的男生都很夠義氣，阿湛嘻皮笑臉的追問，「為什麼不想交男朋友？」
「唔……大概是因為還沒遇到對的人，所以我很理智的決定至少在這幾年內不想交男朋友吧！」
她清楚知道能說的這麼阿莎力是因為她根本還沒心動過。
每個女孩子多少都會幻想過能有場充滿玫瑰色的愛情，不過她的理智清楚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有本事當她的男朋友啊！
不是高估自己的條件，只是很現實的考量實際因素後做出的決定，畢竟對方外表如何倒在其次，看順眼就好，真正重要的是她可不希望交個會把她的預知夢當迷信、在撞鬼時反過來需要她去保護他的男朋友！
不知道她的考量，阿湛明顯愣了愣。
「為什麼？不會是想專心唸書吧？」
「錯，是因為我家的Mr.Right還沒出現。」
看出她的顧左右而言他，阿湛也不勉強，很爽快的笑道：
「好吧，那聯誼不找妳，但是下次我邀一起出去玩要來喔！」
「好，要去哪裡再跟我說，時間可以我絕對配合。」藍以凰也答應的很爽快。
拿回考卷，拎著包包離開考試樓層。
才下樓，就看見雲浪捧了本書坐在樓梯口的身影。
「學長。」三步併作兩步的跑過去，「等我嗎？不是說可以不用等我？」
「我考完也沒事啊。」對她笑了笑，雲浪闔上書本。
「在看什麼？」
「姊姊的守護者。」雲浪給她看書皮，跟她一起走出大樓。
「內容講什麼？」
「一個小女孩控告父母剝奪她的身體使用權，要求她不停的拿身體組織去救自己姊姊的故事。」
「……很沉重？」
「很寫實的人性，但不是醜陋，而是更複雜深刻的人性……在這本書裡面，沒有真正的壞人。」
他總是喜歡看這種有關人性的故事。
「哦？看完借我看。」藍以凰對之產生高度興趣。
她想看？雲浪瞥了她一眼，想起她太過善感的個性。
「那妳最好別在過年看，過年大哭就太不吉利了。」
「誒？」
所以是悲劇的意思嗎？！
「呵呵，走吧丫頭，我請妳吃下午茶慶祝妳考完試了。」
「好啊，梅子學姊他們也考完了嗎？」
「考完啦！要找他們一起嗎？」雲浪掏出手機。
「好啊！一起吃飯吧！」
「妳愈來愈會欺負我的錢包了……」完全不在乎的開玩笑，雲浪開始撥電話。
藍以凰愉快的笑著，忽然，看見遠方走廊上迅速走過的人影。
「斯維特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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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純屬溫馨搞笑.....
還是老話一句，
等我考完再來重新架構我想要的九戒寫法orz
祝大家放暑假愉快~~~(為什麼大家放假我要考試(冏))
空氣中飄散著香甜的奶油牛奶香，那是廚房爐子上熱的克林姆醬的味道。
「狐狸，請問小學妹現在在做什麼？」
優雅端坐在沙發上的岳寫梅在觀察了五分鐘以後，很謙虛的不恥下問，因為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藍以凰要貼在烤箱前面盯著烤箱裡頭看。
「烤泡芙。」雲浪從廚房捧著一小碟克林姆醬邊吃邊回答。
雖說還在期末考周，但最後一科主科已經考完的藍以凰很高興的買了材料回來烤泡芙。
「烤泡芙為什麼要一臉好像烤箱會爆炸的德性？」魅瞳說著噗嗤一笑，因為從她的角度看去，藍以凰的表情變化真的很逗人。
「因為她烤的泡芙從來沒有成功過……我去幫忙好了。」雲浪發出愉快的低笑，腳跟一轉，從起居室門口轉回餐廳，拍拍藍以凰的頭，被她抓住衣角。
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動手做點心無數，但烤的泡芙從來沒有成功「泡」起來過，所以她很緊張的蹲在烤箱面前盯著烤箱門上的透明玻璃，認真觀察烤盤上一個個黃色的麵糊──然後抓著雲浪陪她一起盯著黃橙色的烤箱內看個沒完。
「裏」社團的成員們就窩在起居室中，旁觀著在餐廳旁忙了一下午的藍以凰與美其名為幫忙，其實在偷吃克林姆醬的雲浪一起蹲在烤箱前面的模樣。
「你們誰看過狐狸這模樣呢？」魅瞳很感嘆的道。
她認識的雲浪永遠都是那種將一切握在掌握之中的微笑，似笑非笑的神情間帶著不懷好意的魅惑，就算露出笑容，也一定是在算計什麼，幾曾看過他毫無心計的，露出乾淨溫柔的純粹笑容？
──或者該說，在看過他跟藍以凰相處的情形以前，就算看見他露出這樣純粹的溫和笑容，她也會以為他又在算計哪個倒楣鬼。
「誰又看過知道我們全部都不是人類後，還笑著說要烤點心給我們吃的人類呢？」葉齋風的語氣很微妙的低笑。
在人間千百年，他看過瘋狂畏懼他們的人類，也看過不正常迷戀他們的人類……看從頭到尾態度不曾改變過的，只有藍以凰一個。
「很有趣，不是嗎……我們有多少年沒有打從心底因為一點小事覺得很輕鬆、很愉快過了？」敖焱平靜的道。
有道理，的確很有趣。
岳寫梅的話才得到認同，那頭的藍以凰忽然發出驚叫──
「嘎啊啊，學長，泡起來了，泡起來了耶！」
眼看著薄薄一層麵糊開始有些微的鼓脹，藍以凰顯得很興奮的拍著雲浪的肩膀，發出沒有任何意義的亂叫。
「學妹，學長我可從來沒有泡起來過啊！」陪她一起蹲在烤箱前的雲浪打趣的咕噥，出手把她往後拖一點，以免她整張臉都要貼上去了。
烤泡芙不打緊，但別把臉蛋也烤熟了！
「不要說沒有泡起來啦，不吉利！」
藍以凰很擔心的看著幾顆明顯有點「後繼無力」的麵糊，總有點不安。
雲浪聳聳肩，一手端著裝著克林姆醬的小碟子用小湯匙舀起來往嘴巴送，一邊賠她繼續觀察「泡芙成長史」。
大概是她太大而化之了，所以做點心的過程中也常常反映出她的粗線條個性，材料比例永遠都是「差不多就好」，更多時候是率性而為，所以最不注重比例的簡單餅乾她做的最成功，講究個人口味的各式料理也做得挺好吃，就是一些泡芙、布丁、麵包之類對溫度與濃稠度控制要求比較高的點心是失敗連連。
就連這次，他也不期待她能成功，畢竟才「泡」起來就塌下去的半成品還在烤箱中苟延殘喘，看起來真的很難讓他對她有信心。
想起不久以前那個「咦？是要用糖粉嗎？砂糖也可以吧？反正重量一樣重」的發言，就讓他最後一點希望也跟著破滅了。
果不其然，在烤箱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原本還有些膨脹的「泡芙」馬上就塌了下去。
「嗚，你們這群不爭氣的傢伙！我都這麼努力了竟然還是不泡嗎……」藍以凰好哀怨的用小叉子戳戳乾癟下去的「泡芙」。
「嘛，學妹，泡芙也是有自尊的，也許他今天想當個餅乾。」雲浪滿臉正經，但他的眼在笑，非常愉快的笑。
耳力好到足以接收到他這番瞎扯的「裏」的成員小心的露出笑容，很克制的不要發出會打擊到她的笑聲。
「那他們一定是個沒骨氣的餅乾，根本硬不起來啊！」要烤泡芙的麵糊怎麼可能像餅乾那樣酥脆呢？「這種寧可選擇沒骨氣的餅乾的自尊要它幹嘛？真的有泡芙的自尊就要努力泡起來啊！」
第N次挑戰泡芙失敗讓藍以凰很洩氣的咬牙切齒。
雲浪被她的話害的笑嗆兩聲，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沒有直接笑倒。
與雲浪的忍耐相比，起居室傳出的爆笑就很傷人了。
垮下肩，藍以凰嘟嘟噥噥的發誓自己再也不做泡芙了──幾個月以前她也曾經在烤出怎麼也不會凝固的布丁時，發誓再也不做布丁了。
「乖乖，妳做的克林姆醬很好吃啊！下次拿來搭配杏桃派好了。」雲浪很善良的安慰她。
「嗚……學長，我討厭泡芙！」
「好好，我買義美小泡芙給妳，妳可以殲滅它們洩恨。」雲浪沒什麼誠意的低笑。
她瞪他。
一隻手不怕燙的從烤盤上拿起一片扁平的泡芙，沾了沾雲浪手中碟子裡的克林姆醬就往嘴裡丟。
「蜥蜴學長……」抬頭看著把T-恤袖子捲上肩膀的敖冽，藍以凰渴望的看著他。
「味道還可以啦，搭配下午茶剛好，我去泡太妃奶茶。」勉強給了忙了一個下午滿身大汗的少女一個不算誇獎的安慰，敖冽從櫃子裡拿出茶具組。
「唔咿，那我去拿盤子裝……」藍以凰哀怨的拿起烤盤飄走。
還掩著嘴在偷笑的岳寫梅迅速跟上，摟著她拿起很漂亮的瓷器盤子開始咬耳朵，努力在後續裝飾上扳回一成。
雲浪晃回起居室，把修長的身軀投入懶人骨頭中，滿足的把最後一匙克林姆醬送入口。
「狐狸，你這次有點冒險喔！」薩爾平靜的道。
他指的是明知有機會跟少昊對峙卻讓藍以凰涉險的作法。
會這麼坦白說不是教訓或指責，他只是明確的點出他看見的事實罷了。
「不，薩爾，沒有人能在我還活著的時候傷害她……你該不會認為如果我沒趕上，少昊真的能傷到她吧？」雲浪低笑。
薩爾因為他的反問挑高了好看的眉，沉靜的面孔浮現一絲困惑。
「……你暗地裡動了什麼手腳？」一直很安靜的敖焱問道。
他絕對不相信雲浪沒有留後路。
「如果少昊真的傷害到她才會後悔呢，我可是加強了保險啊！」早在當年第一次承諾會保護她時，他就做出了那個決定……
眼見雲浪又露出那種再怎麼問也不肯說的笑容，他們也只好聳聳肩算了。
「保護過度啊，狐狸，為什麼不乾脆多教她一點東西？最起碼讓她知道哪些危險是絕對要避開的吧？」魅瞳無奈的道。
與其費盡心力的把她保護得滴水不露，還不如給她能主動避開危險的知識以及足以把攻擊者完全摧毀的武器。
「嗯……如果今天她是個冷靜、穩重、情緒內斂又理智主義至上的丫頭，我會把所有足以讓她自保的東西都教給她。不過她湊巧完全相反，教導她太多反而沒幫助。依我個人來說，她不適合太過小心翼翼或主動傷害誰。」
非常坦白的拒絕，雲浪並不介意讓這群伙伴知道他的顧忌……或者該說，是必須讓他們明白他的顧忌。
有點迷糊，有些莽撞，個性直，脾氣辣，總為了一點小事又哭又笑又生氣的少女……想要在妥善保護與保護過度之間取一個平衡點，很難。
可是呢，他們必須明白，也許依藍以凰的個性會毆打色狼變態或用激烈言語捍衛她的原則，但那並沒有逾越最後那道很模糊的界線──不管毀去的是人類還是其他眾生，一旦越過那條界線就回不來了。
不是道德尺度，不是倫理禮教，而是一個類似人類口中的「防線」的存在，屬於自我內心的防線。
情感纖細而激烈的少女如果跨越了那條界線，界線後的醜陋絕望就會摧毀她澄澈的純真……即使毀滅的是敵人，那份性命的沉重與壓力並不是她該背負的東西。
「反正我本來就擅長盤算，她只要幸福快樂就好，我多花點心思在預防害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雲浪微笑，笑容後是看不穿的深遂情感。
人類的感情何其複雜，她的人生不在他的把握之中，也許在未來她會討厭某人或某物，但他不希望她體悟到憎恨，更不會讓她知道自己有能力摧毀憎恨的對象……
除去自己感情上希望她能一直露出笑容，另一個顧忌則是因為她是「鑰」，越過那道界線，當她迷失在那道界線後的忿怒哀慟中，所帶來的影響甚至可能危害到六界的存在……到那時，後果將只剩下悲傷的絕望。
在場的都是幾百歲以上的「老妖怪」，哪會不知道他未說出口的話語，氣氛一時間有些沉了。
發現自己不小心戳到雲浪某處要害的魅瞳歉疚的摸摸鼻子，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知道她過意不去的葉齋風拍拍她的肩膀，探頭看了一下在廚房跟岳寫梅在打打鬧鬧的少女，扭頭很正經的看向雲浪。
「狐狸，我明白你的說法，但是你不得不承認，你的完美保護是她如今粗神經到一個極致的要素。」至於其中她的本性佔了多少百分比，又是一個難解的謎題。
人會因為未知而感到恐懼，又因為恐懼而抗拒未知，但藍以凰在雲浪的保護下不曾因為未知受到實質上的傷害，進而不會畏懼疏遠未知，反而在很多時候都大剌剌的讓人無可奈何。
視線順著葉齋風的說法繞到那個正在跟靜說話的藍以凰身上，雲浪深深嘆了口氣，苦笑。
「你說到我的痛處了，一開始只想要她別害怕，所以一直安慰她不用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變成這樣啦……」
當她真的在很多時候都「完全不害怕」以後，他才發現這樣似乎稍微偏離了正常人類的標準……
「就變成哪樣？」端著大托盤回來的藍以凰剛好聽到最後幾個字。
「我們正在說妳這丫頭比我們還異類，竟然一點都不在意狐狸是隻九尾妖狐。」魅瞳臉不紅氣不喘的迅速換了個相關話題。
「咦？學長就是學長啊！」正把裝了點心的托盤放下的藍以凰呆了呆。
「『學長』不應該是妖怪吧？」難道她認知中的學長是妖怪也沒關係嗎？
「可是就算是妖怪也還是學長啊！」
理直氣壯的態度讓他們很懷疑就算雲浪說自己是美國電影裡的ET，她大概也只會吵著說要看太空船，順便要求親眼測試ET是不是真的會發光吧？！
「……真的這麼簡單就接受了也是種才能啊……」連當事「狐」都感到不可置信的低喃。
就算相關話題已經討論過幾次了，他還是有種昏眩的感覺。
「啊不然咧？」藍以凰一臉無辜。
「……」問的好。
不怕就是不怕，難不成他們還要強迫她害怕嗎？！
「不過既然都提到了，學長，我要抱尾巴。」
她用期待無比的水汪汪眼睛看著雲浪，討好的伸出一隻手，捧在手上的碟子裝有雲浪最愛的克林姆醬。
──非常明顯的誘餌。
雲浪猛地挑高好看的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下一秒，碟子落到雲浪手上，來無影去無蹤的蓬鬆大尾巴又啪一聲的蓋在她臉上，然後被她歡呼著一把抱緊。
旁觀的眾人滿頭斜線。
就算雲浪就這樣被一碟子克林姆醬收買實在很丟臉又很沒九尾妖狐的尊嚴，真的很難讓人有什麼害怕的感覺，但她這種搶了尾巴去磨蹭的態度……也太超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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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最後一科，才在高興終於解放了，就在走廊上遇到幾個同班同學。
「藍以凰，考卷借我看，寒假聯誼要不要來玩？」
蹲在走廊對答案的幾個男生興致頗高。
別人常常說，上大學以後有必修三學分，功課、戀愛、社團，三樣裡哪樣沒及格，都枉為大學生。
所以，一離開考試期間那種地獄般的苦難生活，男男女女都想交男女朋友，聯誼就成為最受歡迎的一種活動──對大部分的大一新鮮人來說。
藍以凰挑高眉，也走過去蹲在他們旁邊，把自己的考卷交給他們去對答案。
「阿湛，不是我要說，聯誼究竟有哪裡好玩了？」
雖然說什麼每個系有每個系的特色，有些科系女孩子多，有些科系男孩子多，有的是出了名的美女如雲，有的是出了名的帥哥多金……可是在他們法律系，剛好男女人數各一半，聯誼的對象就沒那麼好找了。
找的科系男人多了，自己班上的男生很悶，他們不缺一起打籃球的哥們；找的女人多了，班上的女孩子去做什麼？交手帕交？
況且，依照藍以凰的性子，她不喜歡聯誼最愛玩的那種以起鬨炒熱氣氛為主的大地遊戲，要跟陌生人裝熟對她而言無疑是種折磨。
沒有丟下一句「不要」就離開，是因為她對開口的阿湛很有好感。
阿湛是少數在她的認識中，比起同齡的男孩子來講多了一種責任感與細心的開朗大男孩，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會歡笑不斷。
「一起烤肉不好嗎？一起出去玩嘛！妳好少跟我們一起去玩啊……唉，這題我做錯了！」
「說不定這題是我錯喔！」藍以凰探頭看了看那題，「別對我太有信心，考到最後我只求及格了。」這次的期中考她雖然很拼卻對自己沒什麼信心，因為雜務太多。
「不，剛才他們翻過書了……怎麼樣，去不去？安排在寒假。」阿湛又把話題繞回來了。
「不去，我不喜歡跟陌生人玩在一起，也不喜歡大地遊戲，因為我怕生又內向嘛！如果是只有班上同學，我很樂意參加的。」
「怕生又內向？妳在說誰？」阿湛笑了。
「……我哪裡不文靜內向了？」藍以凰沒好氣的瞪他。
最好是一個可以用過肩摔把偷窺搬上女生更衣的色狼摔出去的大姊頭很內向啦！
雖然在場的同班同學都知道她在騙鬼，但是他們很聰明的沒有接口，只是露出氣死人的笑容。
「對聯誼完全不感興趣嗎？是有喜歡的人了還是單純不想交男朋友？」
「你很八卦喔！」藍以凰橫了興致勃勃的阿湛一眼。
「我好奇啊！」宿舍幫的男生都很夠義氣，阿湛嘻皮笑臉的追問，「為什麼不想交男朋友？」
「唔……大概是因為還沒遇到對的人，所以我很理智的決定至少在這幾年內不想交男朋友吧！」
她清楚知道能說的這麼阿莎力是因為她根本還沒心動過。
每個女孩子多少都會幻想過能有場充滿玫瑰色的愛情，不過她的理智清楚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有本事當她的男朋友啊！
不是高估自己的條件，只是很現實的考量實際因素後做出的決定，畢竟對方外表如何倒在其次，看順眼就好，真正重要的是她可不希望交個會把她的預知夢當迷信、在撞鬼時反過來需要她去保護他的男朋友！
不知道她的考量，阿湛明顯愣了愣。
「為什麼？不會是想專心唸書吧？」
「錯，是因為我家的Mr.Right還沒出現。」
看出她的顧左右而言他，阿湛也不勉強，很爽快的笑道：
「好吧，那聯誼不找妳，但是下次我邀一起出去玩要來喔！」
「好，要去哪裡再跟我說，時間可以我絕對配合。」藍以凰也答應的很爽快。
拿回考卷，拎著包包離開考試樓層。
才下樓，就看見雲浪捧了本書坐在樓梯口的身影。
「學長。」三步併作兩步的跑過去，「等我嗎？不是說可以不用等我？」
「我考完也沒事啊。」對她笑了笑，雲浪闔上書本。
「在看什麼？」
「姊姊的守護者。」雲浪給她看書皮，跟她一起走出大樓。
「內容講什麼？」
「一個小女孩控告父母剝奪她的身體使用權，要求她不停的拿身體組織去救自己姊姊的故事。」
「……很沉重？」
「很寫實的人性，但不是醜陋，而是更複雜深刻的人性……在這本書裡面，沒有真正的壞人。」
他總是喜歡看這種有關人性的故事。
「哦？看完借我看。」藍以凰對之產生高度興趣。
她想看？雲浪瞥了她一眼，想起她太過善感的個性。
「那妳最好別在過年看，過年大哭就太不吉利了。」
「誒？」
所以是悲劇的意思嗎？！
「呵呵，走吧丫頭，我請妳吃下午茶慶祝妳考完試了。」
「好啊，梅子學姊他們也考完了嗎？」
「考完啦！要找他們一起嗎？」雲浪掏出手機。
「好啊！一起吃飯吧！」
「妳愈來愈會欺負我的錢包了……」完全不在乎的開玩笑，雲浪開始撥電話。
藍以凰愉快的笑著，忽然，看見遠方走廊上迅速走過的人影。
「斯維特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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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純屬溫馨搞笑.....
還是老話一句，
等我考完再來重新架構我想要的九戒寫法orz
祝大家放暑假愉快~~~(為什麼大家放假我要考試(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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