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聽說擁有相同特質的人,不是互相吸引,就是相互排斥。

如果只有卓大少爺被他吸引就算了,十大惡人教的第一門課就是冷酷無情,他應該完全不受影響。只是……很幸運,也很不幸的,他竟然被那個家族大少爺吸引了?!

懊惱的拔下一把小草,雷鳴鳳很後悔自己為什麼蠢到家的想去玩弄那個也許他根本不應該多花費心思的人。

如果不要刻意觀察認識,就不會受到影響了吧?

「鳳兒?」

說人人到,說鬼鬼來,讓他苦惱好一陣子的年輕男人神出鬼沒的找到他了。

「作啥?」

「給你吃。」

一小包用油紙小心仔細包裹的東西被放到他面前。

一邊打開油紙,他隨口問道:

「怎麼找到我的?」

哦喔,是桂花糖!有糖球跟軟糖……這桂花軟糖不便宜吧?

「你不覺得我們很像嗎?我也喜歡這種地方。」卓洛宇輕笑,隨意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喂喂,大少爺,有人邀請你嗎?太自動了吧!

「小心弄髒你的衣服。」

紅紗後的眼眸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將一顆糖球丟到嘴裡。

「沒關係,天氣那麼好,很適合躺在草地上午歇。」

「……」他有些愣住了,因為這也是他的感覺……

很像……是嗎?

或許是吧!只是因為成長環境不同,所以他在自傲的背後是能體恤人心的溫柔,他的傲然卻建立在冷酷之上。

怔愣間,嘴唇感覺到溫暖柔軟的觸碰。

詫異的瞪大眼,隔著紅紗,可以看見他堅定執著而溫柔的眼中,有著他曾經在很多人眼中看過,卻不曾有人用這樣的目光凝視自己的……愛戀。

假的吧?

因為太過驚訝,所以忘了把他推開──或者是他也不想推開用如此眷戀的目光看待自己的人,直到濕熱的舌竄入口中,意外之下差點被糖球噎到,才趕忙推開他。

「我不會道歉。」

卓洛宇的第一句話就差點把他氣死,但第二句又讓他迷濛了好久。

「因為我很喜歡你,如果你討厭的話可以直說,我立刻離開你的人生。」

他的人生?他還有屬於自己的人生可言嗎?

這個人說喜歡他……

目光沉靜的停在之前溫柔強勢的親吻自己,現在卻已經有點泛黑的唇,知道是自己充斥劇毒的體質害了他。

但他不會察覺,因為那種毒會讓人死於無形。

喜歡?討厭?相似的兩個人,如果說他被他吸引了,那他自己,是喜歡還是排斥他?

如果說他想留下來,只會害他被十大惡人殺害罷了……儘管該顧慮的他都知道,但任務期間還有三個多月,他……還可以做三個月的夢,對吧?

可能他的沉默讓卓洛宇做出了解釋,身旁的男人無奈一笑,剛準備起身,衣襟就被用力抓住。

「下次不准偷親我,你害我差點被糖球噎死了!」露出笑容,咬破舌根,主動親吻他,讓他吞嚥下自己的血。

跟「藥人」羅煞相反,他全身上下的體液都是毒藥,只有舌根由他自己逼出的精血,可以解毒。

一直都認為不可能有人讓自己主動逼出精血相救,因為他是血魄,是十大惡人精心製造的殺人傀儡,他安於與十大惡人互相利用,就算就這樣死去亦無妨。

可是,這個人說他喜歡他啊……儘管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但是這個人喜歡上了他最無防備偽裝的真實自我。

「洛宇……」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別討厭我,我絕對不會害你的。」

就算他是卓家的繼承人,就算要與十大惡人為敵,跟另位三人拼命,他也會保住他的命……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殺了他!

……

……

他與他,很相似,所以在感情來時投入的很快,決裂後也走上相同的訣然──因為,他們是同一種人嘛!

只是,在偶爾回想起過去的時候,會很想問,既然是同一種人,為什麼不知道他的想法?

他是真的認為就算要背叛十大惡人也無所謂,甚至為了保護他,他不介意跟正道聯手誅殺十大惡人抹去這層威脅。難道只因為他是血魄,因為這身充滿血腥的紅,就沒有資格說想跟他永遠在一起了嗎?

更或許,是他把承諾看得太真,一開始就看錯人了。

說愛或喜歡,即使當下是真心的……卻不見得會到永恆。




紅唇勾勒出一抹充滿嘲諷的笑,紅瞳沉靜的看著靜坐一旁聽後差遣的雲飛。

「雲飛,我提醒你一件事。」他邊說邊折斷小枯枝丟進身前的營火中。

雲飛真的很好,謹慎、細心、夠忠誠,也不多話,但還不夠心狠,身手也還不夠高強,這讓他很難放心的把雲飛丟進他計畫裡的最後一步。

「是的,主人。」聽見他出聲了,雲飛立刻將原本四處警戒的注意力全放到他身上。

「就算有一天,你遇到一個說愛你的人,也別把心交出去。就因為我們這種人與常人不同,很少有人願意愛我們,所以才容易被感動……可是,你要記得,自己永遠是最重要的,如果還想活下去的話,先愛自己,再愛對方,把對方擺在次要,永遠別去相信虛假的承諾,這樣子,才不會墜入地獄。」

如果當初他能夠冷靜點,能夠狠下心來,就不會嘗到接下來幾欲令人發瘋的地獄酷刑了。

因為雲飛跟他同為「異類」,所以必須提醒。

「……主人?」

「若是背叛,就親手殺了愛人吧,趁你還愛著對方的時候。死亡並不可懼,沒有人有資格摧毀另一個人的真心。」

就因為愛,所以才要親手殺了對方。在愛變成恨之前,將一切歸於零。這樣的話,或許還可以當個「人」。

「沒有那個機會的,主人,我會用我一輩子服侍您,直到我死。」隱約察覺了什麼,雲飛堅定的道。

挑眉,血魄看著說詞數年如一日的男人,揚起一抹無奈的笑。

「我知道你想死在我身邊當背後靈,但這武林喋血總有結束的一日,就快了……若你沒死,也差不多要考慮成家了。」

他不喜歡血魄用要替他打算後半輩子的語氣在說話,他一輩子都會跟隨他的……

「主人!」雲飛不安的低叫。

「吵死了!叫什麼叫?成家了也還是可以跟著我嘛!奴性這麼重幹嘛?」沒好氣的瞪了雲飛一眼,「再吵!再吵我找個男人給你!」

「……」雲飛很識相的馬上閉嘴,以免這主子一時心血來潮決定押他去妓院,或者當真決意包個男人給他,那他可就真的哭不出來了。

「真是的……有哪個男人跟你一樣都二十有四了,還連個妓院都沒去過……」

但顯然興致很高的血魄仍不打算饒過他,嘀咕嘀咕的繼續抱怨個沒完,一直抱怨到雲飛那張正經嚴肅的臉紅到幾乎要燒起來了,才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停止刻意的調侃,倒地翻身睡覺。

閉上眼,感覺到雲飛拿了毯子替他蓋上,他將毯子往上拉,一直到遮住半張臉為止。

寧靜的夜晚,只剩下枯枝在火燄燃燒下發出的細微聲響,還有一些出沒於夜晚的生物的鳴叫聲。

天空中,月亮的位置慢慢移動,就在雲飛替營火第三次添加樹枝時,聽見血魄平靜的命令:

「雲飛,你也可以準備睡了,小龍會守夜。」

「是的,主人。」

背對自己的身影纖細而瘦弱,血魄的逐漸異常讓他很不踏實,但他什麼也做不了,因為血魄的思緒本來就瞬息萬變。

說不定,只是他多心了,他的主人不是行為異常,只是繼續讓他捉摸不著頭緒罷了……

@@@@@@@@@@@@

再過了兩天,雲飛奉血魄之命聯繫上了原本就按計畫在嶺南活動的人馬,來到了邪道聯盟作為隱藏據點的四合院。

「參見盟主。」

看著三三兩兩從屋子裡走出來的人,以及那種稀稀落落的參拜跟稱呼,雲飛忍不著皺眉,一股怒氣在胸口盤旋。

無論如何,他都見不得他們對血魄如此不恭敬。

右手搭上血魄賜與他的軟劍,才想動手,就被血魄哼了一聲。

心下一凜,想起血魄就算有點失常也還是血魔尊,並不需要他自以為是的出頭或多嘴。反應過來的同時,他連忙低頭退回血魄身體右側。

血魄笑容不減的舉步上前,赤紅色的眼底是冰冷的光芒。

看著他一步步前進,原本臉上充滿著不屑與輕視目光的眾人額頭開始冒汗。

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忘了血魔尊稱號的由來,以及這三個字代表的狠辣。有些怕死的人已經開始含恨嘀咕,剛剛是誰帶頭說想給他臉色看的?!最糟糕的是,為什麼自己還蠢到跟著他們一起做呢?

無形中,原本隨意擺手的行禮,腰桿卻不由自主的彎了下去。

血魄一聲不吭的坐到主位上,目光不懷好意的掃過每個人,將那些還敢抬眼看他的人給看得低下頭去,才慢慢露出邪佞笑容。

他是不介意他們反抗或叛變,但那也要有時間的先後順序,最恰當的時機顯然不是現在,萬一壞了他的好事,可不是毒死幾個人能了事的。

「好了,你們心裡服不服我只有你們自己知道,要怎麼做隨便你們,但若有誰敢壞了我的好事,就別怪我讓他生不如死了。」

死,可怕嗎?!

不,死亡對真正的亡命之徒而言,並不算是真的可怕,因為他們一直過著在刀口舔血玩命的日子。

對這種人來說,真正可怕的是將人折磨到毫無自尊理智,卻偏偏死不了的酷刑──偏偏這正是血魄最常拿來懲治手下或被俘虜的敵人的手段。

額角的冷汗滴落在地上,他們只能沉默不吭聲,保持原本的姿勢僵硬不動,以免血魄將矛頭指向第一個亂動的人,心裡卻不知道已經把血魄罵了多少次。

雲飛看著他們,眼底有些了然。

他知道他們心中在想什麼,在他遇到血魄前,也常常有這種舉動──不甘心,想反抗,偏偏又畏懼死亡與折磨,所以只能拋棄自尊。

自尊這種東西,不是每個人都拿得起的。

默然的替血魄上茶,他紋風不動的佇立血魄右後方,替右手無法行動的血魄提供了掩護與防備。

早就習慣他的作法,血魄順手拿了茶來解渴,為了從西湖趕來,他們可是在馬背上奔波了好幾個晝夜,這事情討論完,還是得要先休息一晚才能行動。

「好了,來個能說話的,現在計畫進行的如何?」再拖下去,他可能就沒耐性聽了。

他的目標,是嶺南陳家。

陳是中國的大姓,隨便一抓都可以抓一把,但說起這「嶺南陳家」,大概跟「江南柳家」的聲名差不多。

陳家在嶺南六代經營,有百年歷史,對武林而言明著沒什麼勢力,暗地裡卻有不小的影響力,因為陳家非常愛交朋友。

跟柳家的樂善好施贏來的好名聲不同,陳家是愛結交江湖朋友,六代下來,影響力絕對不容小覷。

隨便江湖上哪個有名的大俠的師父或太師父都可能跟陳家老太爺認識;隨便一個綠林好漢的祖上也可能是陳家資助過的……蜘蛛網一般的關係牽扯出去,可真牽扯個沒完沒了。

就像之前叛變的餓虎嶺山寨,正是因為曾經承了陳家的大恩,寧可得罪血魄被刀劍抹脖子,也不願意傷害陳家人。

──這正是他要的結果。

會選定陳家,一方面是逼得邪道中人不得不反他,好顛覆正道人心中對於邪道份子的成見,替羅煞三人以後鋪路;二方面,這陳家……與卓洛宇有關係。

他要把他在這世上珍惜的東西全部摧毀掉,讓他痛苦再痛苦,這樣的話,內心刺骨的疼痛才會稍微減輕一些。

按照之前的計畫,消息應該已經由餓虎嶺放出了,不少人都趕往陳家,因為陳家交朋友只憑一個義氣而不問身分,所以各路好漢都有,有些敵對派狹路相逢,全賴得陳家老太爺的面子,才沒有在大廳見面時就抄傢伙拼命。

這種時候,只要給他們一個共同敵對的目標,就很容易逼得他們不得不聯手,進而感到惺惺相惜。

他要改變這整個武林,獻上的祭品將不可計數。

只有用鮮血與屍骸將原本的道路淹沒,才有可能強迫眾人走上另一條道路。

現在他要問的,也只有對方來了多少人,以及在人手的分配上是如何戒備的……等等問題。

面前眾人直起身,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就後一人往屋子中央一站。

「啟秉盟主,目前整個陳家大概有近百名好手,其中更有素心派、武當派的好手,卓洛宇、葉歌等獨行俠也已經到了……」

「陳家人呢?撤走了嗎?」血魄掛著莫名的微笑,眼中閃爍著某種光芒,在聽見卓洛宇的名字後,笑容似乎更深了一分。

「沒有,一個都沒走。」這可是他們監控了快一個月才確定的。

「很好,歇息一晚,把人手都叫回來,明天……咱們去打聲招呼。」

雖然嘴裡說的是打招呼,但每個人都聽出那句話的冰冷與殺機。

毫不猶豫的起身,準備招呼雲飛幫他準備沐浴與歇息,但身後的急喊勾住了他的腳步。

「盟主,且慢,我有一個問題。」

回頭,血魄微微瞇起眼,看著那名約莫三十五歲上下的男人。

「秦莊主是吧?有事嗎?」

「我想請問盟主,屠殺陳家與我們要血洗正道有什麼關係?陳家並不算是真正的武林人士啊!」

血魄興味盎然的笑了,非但沒有殺人的意思,反而坐回位子。

「秦莊主,若我沒記錯,你臣服於我就是為了幫被正道人士血洗的全莊一百一十三人報仇吧?」

秦莊主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血魄連他家枉死的人數都記得一清二楚。

「是的。」

「那我問你,難道你覺得你六十歲的老母親、端莊婉約的夫人、十五歲的兒子、忠心的丫環家僕,還有管事與其他兄弟的父母妻兒,都算是武林人士嗎?」

話語一落,屋內先後響起抽氣聲,隨後,是連根針落地都可以聽見的寂靜──安靜到沉悶的地步。

而能夠面對血魄仍悍不畏死的男人,則全身發抖,用盡全力才能壓抑下滿心傷痛。

「當然不關他們的事,真正在武林上舔血過生活的是你們結拜兄弟十四人,莊裡的人會武功是因為那是你們教導他們防身的,別說殺人了,搞不好連跟尋常百姓打架的經驗都沒幾個。可是他們全死了,就因為你們兄弟在外出時跟青城派幹了一場,殺了青城派掌門的獨子,秦家莊就被冠上『惡貫滿盈、死不足惜』的大帽子,直接被抄家滅門,只有遠赴鄰鎮去替母親買藥的你逃過一劫……可笑的是,據說起衝突的原因,只是因為青城派那個浪蕩子跟師兄弟喝多了酒,在客棧用膳不給錢,還調戲掌櫃的女兒,所以你家衝動的老三看不過去出聲罵人,對吧?」

輕笑,笑聲裡沒有笑意,反而充滿無奈與憎恨。

「你同情陳家,是因為陳家讓你想起故人嗎?」

「……」昂然而立的男人沒吭聲,他拼命的揚起頭,不讓眼淚落下。

「可是,秦莊主,所謂的報仇,就是把自己所嚐到的痛苦,加倍的還給對方,讓對方後悔再後悔,痛苦到生不如死,才能血祭故人啊。這世上早就沒有真正無辜的人了。你自己考慮一晚吧,真的不想去,就別去了。」

明明就不是誰的錯,卻偏偏要為此而死,打著正義的旗幟,把「異己」者冠上邪魔歪道的頭銜,名正言順的剷除……若這就是正道與公理,就讓公理正義去死!

陰毒在眼底一閃而過,血魄渾身瀰漫著冷酷的殺意,身形眨眼間消失在主位上,眾人只看見一抹紅雲飄落屋外空地,雲飛立刻跟上。

無聲中,屋子裡的眾人也漸漸散去,只剩下秦莊主獨自佇立原地,一動也不動。

鮮血,一滴滴的從握緊的指縫中滴落。

日落後,未點燭火的屋內陷入一片漆黑。

映著窗外的月光,似乎隱約可見,有什麼從男人的臉頰流下……

@@@@@@@@@@@@

自從認識洛宇以後,他生平第一次嘗到被人寵溺的滋味。

母親當然疼愛他,但兒時那種生活環境是做不到寵溺那種程度的。

雖然有時候會覺得過度的關心很煩──因為他已經太習慣自己照顧自己了,所以連食衣住行都要被唸半天時,就有點想讓說話的人變啞巴的衝動。

他知道泉水洗澡很冰冷,但從他有記憶開始,就沒有洗過熱水澡,也不覺得冬天泡溪水有什麼不對的。

「鳳兒,你再敢在冬天給我在溪裡洗澡試試看!」卓洛宇難得動怒,雙手忙著拿毛氈將雷鳴鳳整個包裹起來。

「不然在哪裡洗?你該不會要我一整個冬天都不准洗澡吧?」皺眉,打定主意不可能真的聽他的話不洗澡淨身。

「……你可以要我找人幫你燒水。」

「你想煮熟我嗎?」

「……」

怒氣盡消,年輕男人很困惑的看著他滿臉因為洗澡被打斷的餘怒,小心的問:

「鳳兒,你洗過熱水澡嗎?」

「……洗熱水好玩嗎?」

他看見卓洛宇的表情變得很奇怪,但他從沒看過那種情緒反應,所以猜不出來那代表什麼意涵。

話題結束,他被拖回房間穿衣服,來不及抗議,又被拖上馬,策馬狂奔了一刻鐘,最後來到一座山上。

「你帶我來山上做什麼?天都黑了……」還強迫他跟他騎一匹馬,害他好幾次都想把身後的人給幹掉。

「上山就知道了。」他的口氣很悶。

討厭,亂發脾氣做什麼?惹火他就直接宰……不對,惹火他就直接早人比較好,畢竟他一直都對他還不錯,怎麼說也不該殺了他。

滿腦子胡思亂想中,他看見半山腰有個小山莊,那就是他要帶他來的地方嗎?

下馬,卓洛宇隨口吩咐僕人準備晚膳,然後帶他往屋後走。

大戶人家的建築就是複雜,連小山莊都要七拐八繞了。

「你打算把我埋掉嗎?」愈走愈偏僻。

「我還想把你淹死咧。」哭笑不得的回應。

嗟,怪人一個,心情又好了喔?

他們來到建築物環繞的一個庭院,院中很奇怪的有一圈用木板圍起來的地方,沒有屋頂,但從外面什麼也看不到。

卓洛宇走上前,推開木門,一股熱風夾帶一股奇怪的氣味迎面而來,雷鳴鳳先是警覺的閉氣,稍後察覺體內的蠱沒反應,所以可以確定這氣味沒有毒,才又放輕鬆。

「鳳兒,進來。」

他邊招呼邊在裡頭點起火光。

好奇心旺盛的雷鳴鳳左看右看,慢吞吞的靠近木門。

在下雪的冬天,這種溫度真的很舒服。

木板圍繞的是一個池子,池中的水冒著熱氣,不大不小的空間中彌漫著淡淡的白霧。

「這是暖泉,冬天泡很舒服,下去吧,我等等幫你拿衣服過來。」

卓洛宇微笑,拍拍他的頭。

「喔。」探手觸碰有些燙人的池水,他猶豫著要不要下去。

習慣了冷水沖澡,這水溫讓他有點擔心會燙人。

但一來認為卓洛宇應該不會害他,二來他也不認為自己會蠢笨到被煮熟,所以在卓洛宇出去後,他好奇的褪了衣衫下水。

一開始有點燙人的溫度在習慣了以後,舒服得讓他發出滿足的嘆息。

冬天沖冷水澡總是讓身上一些舊傷很難受,泡這熱水讓肌肉都放鬆了,原本隱隱作痛的舊傷也比較不疼了。

「好棒……」乾脆跟洛宇說他想住這邊算了……

不過因為是熱水的關係,讓他臉上的紅紗變得濕濕黏黏的貼在臉上,弄得很不舒服。

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紅紗解下來,吸了一口氣,整個人沉入水池裡,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浮出水面。

「鳳兒……」遲疑錯愕的低喃聲讓他嚇了一跳。

糟糕,沉入水中反而讓他沒有聽見本來腳步聲就極輕微的卓洛宇進來的聲音。

一手抓住紅紗想往臉上蒙,卻注意到水池中有一絲絲黑水,因為池水有排出口,所以他一直到現在才注意到。

慌忙抓起身後的長髮,原本用藥水染黑的髮色已經恢復赤紅色。

──被看到了!

低喘,雖然泡在熱水中,卻覺得打從心裡發冷。

他不知道……他沒想過這暖泉會把藥水洗掉……有麼辦?!

他感覺時間過得好慢,僵持的沉默中,原本的溫暖在漸漸崩毀。

「……被發現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揚起唇角,他乾脆讓紅紗沉入池底,轉頭面對最不想面對的人。

卓洛宇面無表情的瞪著他,眼中充滿了無數複雜的情緒,還是沒說話。

果然……除了母親跟十大惡人以外,沒有人能不在意這身血腥的顏色……

「我穿了衣服就走。」

垂下眼掩飾心底的落寞,他探手去抓從卓洛宇手中滑落到地上的衣衫。

剛抓住布料的一角,手腕就被壓住。

原本僵硬站直的男人跪了下來,一手壓住他想拿衣服的手,一手輕輕抬起他的下巴,凝視他赤紅的雙眼。

他不安的想掙扎,因為不喜歡眼睛的顏色被看見,也不想看見對方臉上的嫌誤或恐懼。

「很漂亮……」低啞的呢喃讓他掙扎的動作頓住,細細的吻先是落在額頭,然後溫柔的落在眼簾。

他剛剛……說什麼?!

不是噁心、不是妖怪……而是漂亮……?!

過度的驚訝讓他無法反應的任憑原以為會用力推開他的雙臂抱緊他,感覺到身上的水弄濕他的衣服。

對,是身上的水弄濕他的衣服的,絕對不可能是淚……從他有記憶開始,甚至連母親死的時候,他都沒哭過啊……

「鳳兒,這下你真的像隻鳳凰了,這身羽毛挺漂亮的。」他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耳畔的嗓音隱約含笑,有心疼,也有寵溺,他用跟記憶中母親同樣的溫柔力道磨搓著豔紅的髮。

「我……我是血……」

「噓,」他打斷了他不安的話語,「你是我的鳳兒,除此之外,誰也不是。」

他愣愣的看著他,聽著他強勢的話語,無法答腔。

「看過血珀嗎?血色的琥珀,是種非常美麗的寶石,跟你眼睛的色澤一模一樣,下次我送你血珀好嗎?」低喃的沙啞嗓音溫柔而眷戀。

跟他染血的稱呼同音的寶石,在眼前這人眼中,卻是美麗的……

珍惜而溫柔的吻,一樣帶著血腥味,卻在唇舌交纏中,嘗到了一絲甜蜜。




嘩啦!

熱水從背後淋下,血魄一震,猛然回神。

他又在發呆了嗎?最近老是想起以前的事情……紅唇噙著苦笑,他慢慢閉上眼。

「主人?」雲飛的聲音帶有遲疑的想確定。

「沒事,我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

起身讓雲飛幫他擦乾身體,穿上衣服,獨自走回寢室,熄燈。

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月亮,思緒還是不停翻騰。

有時候很困惑的是,那個人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他的「血魄」的?是一開始就猜到了嗎?還是後來才得知的?

他所說的話,又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從前那所有的溫柔與愛戀,曾經有真實存在過的嗎?

想問,或許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也沒有被愛過……可是,是到如今,這答案肯定與否,都已經不重要了啊。

「小龍,過來。」輕聲低叫,讓小寵物縮進懷裡,冰冰涼涼的溫度讓他平靜了下來。

不該遲疑,不該留戀,就這樣把所有都結束掉就好了,不然的話……身體的疼痛無法遏止……

@@@@@@@@@@@@

嘎哈哈哈(忽然想得意狂笑)
大家就盡量討厭卓哥哥吧....(同情看)
這代表我粉成功.....orz

結果更新晚了一天(冏)
週末原訂是寫九戒的日子啊啊啊(奔)
謝謝大大們的回帖喔~~(偷親)
好高興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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