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應該結束了……大概吧。

反正那個被打成豬頭的無辜助教只是被帝昊附身的可憐池魚,清醒以後莫名奇妙發現自己滿頭包,不過藍以凰絕對打死都不會去承認那是她理智斷線加歇斯底里的暴走成果。

忽然發現學長是妖怪,世界會改變嗎?!

恐怕就算她突然發現「自己」是妖怪,生活還是得過下去,更何況學長一直都是妖怪,區別只在於她只不知道而已。

──能想得如此灑脫,勢必要歸功於她那不同於凡人的思考迴路與神經。

所以說,她繼續當她的乖女兒、女大學生、小學妹……然後決定在新的學期要搬到「異界」去住。

理由是因為雲浪只有在異界的房間內,才肯變出尾巴給她玩。

於是乎,為了耳朵跟尾巴,她很沒節操的決定要住宿,不過給家裡的理由是這樣方便她在圖書館唸書。

但那是下學期的事情,現在的她更忙著準備期末考。

考前十天,她又搬去「異界」做考前衝刺──「異界」的房間裡沒有她住家房間那滿山滿谷的漫畫小說,熬夜唸書會有學長姐送宵夜,累了還有狐狸尾巴可以玩……這麼好的讀書環境哪裡找?

當天上完「初級咒術研究」後,她就拎著包包跟雲浪一起散步回異界。

「學長,初級咒術研究這門課要怎麼考期末考?」她光冥想、畫符、看樣本就過了三分之二的課程,真正的理論解說恐怕還沒幾堂。而她並不覺得這門課是可以靠死背筆記撐過去的。


「唔?我記得考一題申論題,題目是何謂咒術,這個筆記看看就好,另外一題是畫符,畫出來的符咒要能用才能得分,剩下兩題是寫出妳知道的咒語。就這樣四題,各佔二十五分。」

原本她聽到「畫出來的符咒要能用才能得分」這種說法應該會抓狂的吼說是老師在整人,但在親身經歷過一些事情以後,在考試時畫出一張能用的符似乎也不是那麼的刻意刁難了。

「……幫我補習,我有把握的只有申論題而已。」

那個班級裡有多少種族,她已經不想去想了。

在突破「種族」的界線後,忽然可以發現「初級咒術研究班」裡面那些形事作風詭異古怪的「人」,以他們的種族標準來判斷,其實非常正常。

世界之大,果然無奇不有。

如果雲浪知道她腦袋裏的感嘆的話,也許會考慮掐著她的脖子要她別那麼容易接受這些非科學的事實吧。

但他不知道。

「沒問題,但那科挺花時間的,所以妳最好每天空出一個小時給我。」

「那一個小時我可以抱尾巴嗎?」

「……」他這九尾狐當得真沒尊嚴!

無言的沉默,拒絕回答那孩子氣的問題,伸手打開鐵門,穿過小庭院,側過身讓她進去。

「妳先進去,我去巷口買鹽酥雞。」雲浪拍拍她的頭。

「我要米腸加九層塔。」

「沒問題。」

所以說,他這隻狐狸不喜歡油豆腐,反而喜歡鹽酥雞?!

揮去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藍以凰打開大門,把鞋子放到玄關的鞋櫃,來到客廳。

然後──

「啊──」一時沒忍住了驚叫就這樣衝出口。

晚上九點聽見女子慘叫是一件挺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樓上樓下紛紛傳來開門聲與腳步聲。

「怎麼了?!」

「小學妹?」

「妳沒事叫什麼?!」

藍以凰僵硬的轉頭看著紛紛走下樓的學長姐,再轉回來看看那個頂著半破爛的腦袋坐在沙發上瞪著自己看的紅衣阿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接著,讓她眼珠子差點掉出眼眶的事情發生了。

「靜,我的資料整理好了嗎?」Tsubasa襯衫微亂,看得出來是在熬夜加班,從咖啡壺倒了杯咖啡以後筆直走向據說應該早就升天投胎的厲鬼˙巫女靜,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一疊A4資料,無視於上頭紅跡斑斑的血痕,微笑道謝。

「謝謝,等我忙完就可以幫妳做整形手術了。」

整形?!她怎麼看都不覺得半邊頭顱摔爛的腦袋是整型就可以救回來的。

不是整型……根本就是顱骨重建……還有學長你是外科醫生不是整形醫生……最重要的是,早該升天的女鬼在這邊等什麼整形手術啊?!

「哎呀,原來靜妳在這邊啊?我還在等妳一起看七夜怪談耶!」妖精還是那身火辣的打扮,左手拿著DVD,右手拎著爆米花,「我記得妳說過妳喜歡起司口味的對吧?走吧。」

找鬼一起看恐怖片真的是個好主意嗎?還找跟貞子一樣都是黑色長髮的阿飄……還有,鬼怎麼吃爆米花?!

「靜,謝謝妳幫我整理書桌,等我考完期末考,我幫妳做件新衣服,妳就不用一直穿這件髒兮兮的紅衣服了,好多地方都勾破了啊。」梅子在女鬼跟著妖精魅瞳回房間經過她身旁的時候說道。

讓阿飄幫忙整理書桌……幫阿飄做新衣服……衣服是燒給她穿嗎?!

「靜,今天晚上的宵夜不用做我的份,我累了想先睡。」敖焱交代,轉頭看著藍以凰點點頭,「晚安,小學妹。」

「晚安,焱學長……」反射性回答,藍以凰有點回不了神。

媽啊,剛剛學長說什麼?!

叫阿飄做宵夜?!

「話說……妳到底坐在地上做啥?」敖冽雙手插腰,不解的看著跪坐在客廳門口的學妹,「狐狸說妳今天要住這邊,那就進來啊。」

「……」為什麼沒有人覺得看到那隻阿飄是不對的事情呢?!

她忽然覺得如此大驚小怪的自己好像比較不正常。

不正常的是她嗎?!

思緒混亂之際,聞道了鹽酥雞的香味,然後,她聽見宛若天使一般的聲音。

「小學妹,怎麼了?」

抬頭,直接看到雲浪低頭關心她的神情。

「學長……為什麼每個人都在跟阿飄說話?!那個阿飄不是應該因為神咒解除而超生了嗎?!」

……

……

場面靜止三秒鐘。

藍以凰發誓,她看見學長姐們的視線飄移了三十度。

「咳,狐狸,你慢慢跟小學妹解釋吧。」Tsubasa第一個把燙手山芋丟出去,回房間繼續熬夜加班趕報告。

醫學研討會就在下個禮拜了,他很忙。

有了帶頭者,客廳裡的人馬上走得一乾二淨,連靜都跟在魅瞳身邊飄上樓去了。

眨眨眼,藍以凰默默的接過雲浪手中的鹽酥雞,邊吃邊看著他──非常沉默無言的控訴。

雲浪苦笑著在她身邊坐下來,靜靜陪她吃著鹽酥雞跟米腸。

半晌,見她還是不理他的在賭氣,只好獻寶的秀出一尾狐狸尾巴。

愈活愈回去了,哄個小姑娘還要變出條尾巴來丟臉。

兩隻眼睛不由自主的隨揮動的狐狸尾巴轉來轉去的藍以凰認輸了,懊惱的戳他,嘟噥開口:

「為什麼她還去投胎?難道帝昊還為難她嗎?!」

她並不是真的討厭那身世淒涼的可憐女鬼,只是看到阿飄理所當然的出現在居住地飄來飄去,正常人都會害怕吧?!

她堅持自己很「正常」──很正常的把狐狸尾巴抱到懷中。

結果她把九尾狐大妖的尾巴當成抱枕在抱,卻害怕一個小小的千年厲鬼在家裡飄?!

雲浪只能無奈嘆氣。

「丫頭,靜姑娘是因為仍然不想忘記與戀人之間的回憶,所以在讓戀人的魂魄去轉生投胎後,還是決定留在人世間,改為鬼修。」

「……鬼修是什麼?」

「鬼修是魂魄的修練方式,她在承受千年業火的時候已經有了一定的修為,加上本來就是獨具靈力的魂魄,所以鬼修對她而言是事半功倍,未來也許有可能修成鬼仙,名列仙班,前途無可限量。」雲浪很耐心的解釋道。

「成仙有什麼好?」藍以凰很認真的問。

一想到苦修成仙以後還要聽令那個帝昊,她就覺得自己會寧可拿根繩子上吊好重新再投胎一次──前提是如果修到那般境界還可以退回奈何橋說要喝孟婆湯投胎的話。

「其實成仙沒什麼好處,反而成黨結派又束縛一堆……」發現自己不小心把話題扯岔了,雲浪趕忙繞回主題,「不過對現在的她而言,只是想學著更堅強罷了。」

飄了雲浪一眼,藍以凰假裝沒聽到他那彷彿曾經當過仙人的感想。

不過想想雲浪這種只要是好奇的課都會去旁聽的旺盛求知慾,他當年會為了想知道仙人是什麼東西而跑去努力修練成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說她想要更堅強?但是我覺得她已經很堅強了,一個女人能更為了一份感情成受千年地獄業火,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但她終究還是屈服在帝昊的威脅之下,明明恨他,卻仍然畏懼他、屈服於他,是她不能忍受的。」

明明不想聽令帝昊設計他們,卻屈伏在神威之下,向害自己與愛人承受千年煎熬的神下了跪。這是靜無法原諒自己的地方。

「……結果她還是沒得救嗎?」想讓她離開這些痛苦,是否是太過奢望?

若解開了神咒她還是在被悲傷束縛煎熬,那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應該說她已經得救了,自從她自己下定決心要留在人世間鬼修的那一刻起,因為那是她第一次靠自己意志所決定的道路啊。」

從被村人決定成為西方天帝帝昊的巫女、被帝昊欽選為神妻、被愛人決定帶她私奔……她的一生都由他人在作選擇,如今下定決心要鬼修,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唔嗯,是很有道理沒錯,但是……

「她為什麼會在『異界』?」

當出學長不是打包票說什麼「異界」有特殊氣場跟結界,什麼妖魔鬼怪都無法進入嗎?

結果今天靜那千年厲鬼還非常端莊的正坐在客廳沙發上幫忙分類資料跟做宵夜……哦,還有打掃房間跟看DVD。

雲浪摸摸鼻子,露出笑容。

「因為大家一致決定讓她當『異界』的管家。」

正確說來應該是一種條件交換,他們會指點她修行,但相對的她在某些時刻可以幫他們保護這重要的小學妹,巫女魂魄的千年厲鬼在某方面比他們這些妖異強上些許。

更何況,靜對於小學妹挺有好感的,他猜大概是因為小學妹那番暴走海扁帝昊的魄力讓靜非常欽佩折服的關係。

相對於他的平靜,藍以凰差點被鹽酥雞噎死。

「對,這才是問題重點,為什麼大家都看得到、碰得到阿飄,還一點也不介意?!」

靈能力者或感應者是這麼好找的嗎?怎麼「裏」社團全部都是……她該不會加入了一個特殊能力者的社團吧?!

雲浪聳肩沉默,頗感興趣的看著她的臉色隨著他的沉默一變再變。

……

……

五分鐘後,藍以凰的表情終於從青白恢復正常。

「學長,請告訴我……」

「問吧。」

「『裏』社團是不是不只你一個非人者?」

她怎麼想都只有這個可能才會造就雲浪敢在這裡露出狐狸尾巴,其他人又完全不怕阿飄──平常看妖異都看慣了,還一起吃、一起住、一起鬥嘴、一起上課咧,怕個鬼。

「對。」雲浪欣賞她的聰明。

……

……

又過了五分鐘,苦苦猜不到是誰──因為剛剛每個人怎麼看都怎麼可疑──的藍以凰終於放棄,認輸的倒在地毯上呻吟。

「算了,不猜了,學長你直接告訴我就好──『裏』之中有人類嗎?」

她作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有用這樣的語法問問題的一天。

「當然有。」雲浪的口氣好詫異,似乎懷疑她為什麼會這麼問。

「是誰?」梅子學姐或僵屍學長嗎?還是美到雌雄莫辨的梅爾曼學長?!

至於曾經主動提起過有關阿飄的幾個人和主張要幫阿飄動整形手術的詭異外科醫生,已經被她下意識排除在人類的可能範圍之外了。

「妳啊!」雲浪笑瞇瞇的道,然後句子結束,再無下文。

藍以凰用力盯著他,在發現他真的沒有接下去說話的意願後,吃驚的睜大眼。

……所以說,除了她以外,全部都「不是人」嗎?!

除了她以外,還有整整十個成員的「裏」社團,都沒一個人類了?!

「提醒我以後千萬別用『你不是人』這句話來跟他們吵架……」

罵非人者不是人,怎麼想怎麼有虛到的感覺!

她的自暴自棄讓雲浪失笑,而哀怨的人類少女則把臉埋入狐尾中,磨蹭半天。

「會害怕住在這邊嗎?」雲浪輕聲問。

剛才會坦白回答她,也算是一種接受度的小試探吧,如果她無法接受,只能讓她回家住了。

「才不會,有危險你根本不會讓我認識他們……」半張臉埋在尾巴毛中的藍以凰咕噥回答。

這是對於他全心的信任,毫無遲疑的信賴。

雲浪笑了,用一條尾巴摸摸她的頭,再以另一條尾巴拍拍她的背,逗她來抓膨鬆柔軟的狐尾。

──尾巴多其實也是很好用的。

「對了,學長,你是九尾狐,那其他學長姐是什麼非人者?」在抓尾巴的遊戲過程中,突然靈機一動的藍以凰好奇的問道。

「有機會的話妳會知道的,以後住在一起可以主動觀察啊,跟他們的綽號多少都有點關係啦……但是別去問。」他提醒。

「不能問嗎?」有忌諱?

「嘛……對於我們這些非人者來說,被主動問種族類別,大概跟有人開口就問妳三圍是一樣的感覺。」

「……」

很好的比喻。

也就是說,如果她不想被打成豬頭,就死了詢問的這條心吧!

至於說到種族跟綽號都有一定的關連性……總不可能僵屍學長就是那個「僵屍」吧?!會用走的下樓梯的僵屍?!一秒揮去腦中妄想。

也許她真的是膽子被雲浪寵大了,她竟然開始期待在「異界」的生活。

……

……

真是個群魔亂舞的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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