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送走來客後,留下來的趙雲、周瑜本想和風颺請教照顧懷孕與產後妻子的重點和該注意的事項,卻在黃月英和郭夫人拉著大喬小喬說要姐妹們一起聊天,聊累了就直接一起睡後,笑著拎起酒瓶和風颺、郭嘉一起爬上屋頂,邊賞月邊喝酒,隨意閒聊著。

他們都知道這是妻子們的體貼,刻意騰出空閒時間讓他們好友四人可以好好閒聊一番。

說起來他們也有將近四年沒有像這樣閒聚在一起了,此時在屋頂上或躺或坐的賞夜景,大部分都是風颺、郭嘉和周瑜在說話,趙雲個性較為沉默,更喜歡旁聽,但偶爾也會插上幾句。

他們從大漠風光聊到大海壯麗之美,又從練兵聊到人心,直到四人都感到有些微醺的醉意,才意猶未盡的準備安歇。

此時已過三更。

次日,因為四家關係已經可以說是非常親密,所以早餐乾脆在風颺家鮮少對外開放的餐廳用餐,大家圍著一個大圓桌入座,也不去分什麼主客地位之類的繁複問題。

只是……

「子寰和奉孝還沒起來嗎?」

已經在院子裡跟李亞等人一起打了一套拳又練練身手的趙雲怎麼看都沒看到應該已經在忙裡忙外的風颺,因此關心的出聲詢問。

雖然他起床時同睡的三人都還在睡,但周瑜也已經起床了,怎麼另外兩人遲遲不見人影?!

「瑜去叫子寰兄長起床便是。」周瑜愉快的笑道,起身便往書房走去。

他們四人昨晚就是睡在書房的炕上,那裡本是風颺為了冬天可以一夥人窩在上頭討論事情所準備的,四個人睡也不嫌擠。

可等到黃月英和郭夫人從廚房將早餐端上來,風颺和郭嘉還是不見人影,連周瑜都沒回來。

今年已經十歲的陸議一踏進餐廳,看不見風颺等人,連稍早前陪他們念書的周瑜都不見人影,小小的臉上浮現一種無奈的情緒。

「子龍叔叔,公瑾叔叔是去叫義父起床嗎?」

「是啊,怎麼了?」趙雲好奇的看著陸議與牽著妹妹的郭奕兩人臉上的神情。

兩個年紀相仿的小鬼互看一眼,同時人小鬼大的嘆了一口氣。

「子不言父之過,哥,你說。」嘆完氣,陸議笑吟吟的道。

那推卸責任的模樣,怎麼看都有風颺的影子!

「……弟子可以說老師嗎?他也是我乾爹啊!」郭奕咕噥一聲,還是繼續把話說完,「總之,乾爹喜歡抱人睡覺,所以叫乾爹起床只能在門口叫,不能靠近床邊,不然就走不了了!」

想起過去每次在風颺想賴床時去找他,結果被拖著一起睡掉整個早上的「墮落」行為,郭奕只能傻笑。

至於他親爹,跟他乾爹睡同一張床的時候從來沒有機會比乾爹早起,因為他爹體弱,就算只是乾爹賴床的力道都掙脫不開……當然更可能是他那隨性的爹擺明的跟著一起賴床。

聽完郭奕的說詞,趙雲愣了很大一下。

「有嗎?」

回想過去經驗,趙雲皺了皺眉,他跟風颺相處的機會多半都是在兵營或野外,那種高度警戒的環境風颺睡得很淺,往往一有風吹草動就驚醒,所以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原來風颺有這種「毛病」。

「有。」郭奕、陸議和郭筱都用力點頭。

黃月英微微一笑。

「子龍,能不能麻煩你去叫子寰呢?不肯起來的話,直接把他拖下床就好,雙腳著地後他就會醒了。」

她碧綠的眼眸中盈滿溫柔與笑意,風颺永遠會分辨哪時可以賴床,哪時不該賴床;哪些人可以抱住耍賴,哪些人不該逾禮,所以每次知道他又死賴活賴的不肯起床就讓她覺得他很可愛。

趙雲笑著應諾,快步走回書房,好氣又好笑的看著死抓著郭嘉不放,又把臉埋入周瑜衣袖中的傢伙。

「公瑾,你不是說要來叫子寰起床?」

「子龍,子寰兄長說他頭痛……」周瑜笑笑,很無奈。

他有無數辦法應付各種手段,但面對敬若兄長的風颺這種孩子氣的不講理耍賴,還真是沒法子!

頭痛?是耍賴欺負公瑾吧?趙雲搖頭。

「子龍來得正好,把這小子拖開!」有一搭沒一搭的在跟周瑜聊天的郭嘉毫不客氣的道,「小子,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是要自己起來還是子龍把你拎下去?」

郭嘉修長的手指在風颺腦袋上戳兩下,得到咕噥兩聲,該起床的人還是動也沒動一下。

「奉孝你以前是怎麼脫離魔掌的?」走到床邊的趙雲拍了拍風颺,一邊問道。

他記得這兩兄弟時常討論事情晚了就躺在書房睡一夜。

「沒急事就隨他,有急事就裝咳,我一咳嗽他就醒了。」郭嘉經驗很充足的道,如此習以為常的口吻讓周瑜和趙雲哭笑不得。

一開始見面時風颺沒這習慣,大部分時間風颺都睡得很淺,後來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這個抓住喜歡的人往床上拖的壞習慣。

簡直像是小鬼在撒嬌耍賴!

「子寰。」趙雲喚道。

「唔,子龍,要一起睡嗎?」風颺拉住他肩膀上的那隻手,很自然的往炕上帶。

「不行,都在等你吃飯!」

趙雲毫不拖泥帶水的反扣住他的手,順勢往炕下一拉,硬是把人給拖下來。

幹得好!郭嘉給趙雲一個高度讚賞的眼神,後者只能無奈一笑。

果真跟黃月英說得一樣,雙腳落地後,風颺不鬧了,乾淨俐落的拍拍臉,伸了個懶腰。

「早。」他笑著對他們道。

過大的反差讓周瑜面露一絲錯愕,郭嘉倒是面不改色的就下床整衣。

「我和公瑾先去餐廳,你們梳洗好就過來吧。」帶兵打仗慣了的趙雲作風簡單明確。

「好,馬上過去。」風颺點頭,招呼門外的李亞拿熱水進來給郭嘉洗臉,「小妖,你躲外頭該不會是怕我抓你不放吧?」

「我怕啊,少爺,上回我讓你靠你卻怪我懷裡匕首害你睡不好;上上回我硬把你拉下床,你怪我不體貼;再上回我坐在床邊勸你半個時辰,你說我吵得你不能睡覺……」李亞笑著露出小虎牙,幫風颺算起一筆筆舊帳。

「算了,我原諒你了。」風颺頭大的認輸。

郭嘉大笑,正往門外走的周瑜忍不住笑嗆兩聲,趙雲也扯高唇角。

走出書房,聽著郭嘉的含笑打趣和風颺跟李亞開玩笑的聲音,趙雲好笑的搖搖頭。

「子寰就是這麼長不大。」

該說是保持童心還是天性愛鬧呢?

那種灑脫率性且完全無拘的個性簡直已經成了風颺的特色。

「子寰兄長這樣很好啊。」周瑜輕笑。

他喜歡風颺,風颺的性格決定了這種輕鬆詼諧而溫馨的相處模式,不需要顧忌太多,不需要牽掛拘謹,不需要戒慎恐懼的謹言慎行,坦率而真心,直爽而聰明,親暱而不失禮……所以,他能明白郭嘉為什麼這麼縱容欣賞風颺,因為他也是一樣的。

他和郭嘉都是習慣算計一切的個性,也只有在風颺這種人身邊能完全放下觀察評估的謹慎思量,隨意享受這樣的互動相處。

趙雲看了周瑜一眼,應了聲,眼中也有絲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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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洗後來到餐廳,風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過小喬手中的那疊飯碗,接手盛飯的工作。

「弟妹,早上好。」他露出爽朗的笑容打招呼。

「早上好,子寰兄長。」小喬怯生生的一笑。

喬家兩姐妹的外貌同樣出色,但大喬較有大家風範,小喬則多了一種我見猶憐的羞澀。

「弟妹,妳拿著這個。」風颺笑容滿面的遞給她一塊圓圓胖胖的雜糧麵包,大大的雜糧麵包比她雙手攤開再大上一點。

小喬很順從的接下,剛出爐的麵包拿在手中暖呼呼的令人捨不得放手,可是她不懂為什麼風颺要她拿著麵包,只好睜著一雙困惑的大眼看著風颺,又看向周瑜。

「記好這個重量,在孩子出生做完月子前,別拿比這個麵包重的東西!」風颺很嚴肅的叮嚀。

此話一出,小喬驚訝的睜大眼。

「月英姐也是這樣嗎?」

「他也是這樣要求我的沒錯。」黃月英淺淺的笑。

這話說得極有技巧,風颺是這樣要求的,只是她偶爾沒照做。

這話一出,幾名女眷皆是輕笑連連,風颺很哀怨的看著揭自己老底的妻子。

「夫人,別扯我後腿,我這不是要弟妹保重身體少做家事嗎?她年紀輕,身子也柔弱些,最忌諱懷孕時逞強做家務太過勞累了。」

他承認用麵包來當標準太嚴苛了點,可是一想想她們這些賢慧女子的「偶爾破例」,就讓他忍不住一再提高標準啊!

「對不起。」黃月英抿唇淺笑,柔聲安撫他刻意表現出來的誇張挫敗,眉宇間依然是他最喜歡的聰慧靈氣。

風颺笑著在她身旁坐下,動手替她夾了些她喜歡的醃菜。

「我說子寰,你們夫妻行行好,別太親熱了,兩位夫人臉皮薄呢!」郭嘉調侃的說道,當場讓有些不好意思的喬家姐妹紅了臉,趙雲和周瑜則是忍不住的笑。

「你忌妒啊?嫂子,也給他夾點。」風颺毫不客氣的反擊,惹得周瑜和趙雲大笑出聲,郭夫人好笑的看了風颺一眼,有些臉紅,卻仍是動手幫郭嘉夾了菜。

「你們兩個怎麼還是這樣?」都幾歲的人了?趙雲失笑搖頭。

「我們這輩子的相處都會是這樣的。」風颺很有自知之明的道。

「打擊這小子是種樂趣啊。」郭嘉輕挑的聳肩。

在他的有生之年,他應該都會跟子寰這樣互相打趣下去吧?

只是,志才兄多活了六年左右,而他,能從本該是「既定」的天命中爭取到多少時間?

不是怕死,他早在少年之時就已覺悟到此生不長,可他現在不願輕易死去,其他一切他都可以不必牽掛,因為還有風颺在,但他牽掛風颺,這背負了無法說出口的秘密活在世上,有壓力無法找人傾訴,就算累了也只會隱晦撒嬌的朋友,是多麼的倚賴他……

垂下眼,郭嘉翻轉的思緒在眼睫的遮掩下完美掩飾,他本就是個心思深沉的人。

但儘管他遮掩得滴水不露,對自己的感情很遲鈍的風颺卻忽然看了他一眼。

「奉孝?」

「幹嘛?」郭嘉懶洋洋的回望他。

真是的,若風颺不要這麼毫無保留的將所有情感坦率的朝他傾瀉而下,他不會這麼容易被名為情感的枷鎖拘束住。

「你剛剛在想什麼?」風颺認真的凝望他,卻找不出可疑的地方。

當郭嘉不想讓他知道什麼的時候,除非他正巧抓住那稍縱即逝的一抹微光,否則很難察覺什麼。

「我在想真照你那標準,公瑾可能很難放心留弟妹一個人在家了。」郭嘉輕笑,看著風颺馬上被他拐去向周瑜解釋,眼中笑意更深,那抹不著痕跡的深思也愈發深邃。

因為聰明,所以薄情,他郭奉孝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看透世態炎涼、看遍人心險惡,所以冷諷,所以疏遠,所以掩飾內心不願付出。

若不是遇到風颺,他真的以為自己會獨自燃燒生命為了心中的明主奉獻致死……就像一個好謀士該有的人生一樣,孤獨而精采,也許不會在歷史上留名,但他將憑自己的能力將天下玩弄於股掌之間。

但就在那一天,在那狹小的馬車內,身穿白衣的青年看著他,露出燦爛勝於星辰的笑,喚了他的名。

『郭奉孝?』

那聲音中有三分驚訝,三分微愣,與四分了然的篤定。

了然的篤定呢!這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竟然了解他,而且非常篤定……這讓他生起一種本能的提防與傲氣,幾乎是在那一瞬間,他就決定要摸透這個人,用以自保──並決定要不要提早毀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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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補欠大家的那章~
目前我只能確保禮拜一有更,
禮拜二以後的稿量我必須再努力(炸飛)
祈禱這個週末我有時間趕稿子~

下一章是郭嘉內心大剖析喔XD
文章爬了這麼久,
鬼才郭嘉的內心第一次明白闡述,
寫得我好興奮啊(被巴)

先出門去醫院,
祝大家周末愉快!

PS:這是老話,請注意身體健康~等這套寫完,我會寫一篇番外當健康寶寶小禮物喔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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