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其實,「裏」社團是個靈能力者兼搬家工人的聚集地吧?!

晚上十一點半,站在起居室門口的藍以凰深深這麼覺得。

原本舒適寬敞、採光良好的起居室被拉上窗簾,四個角落擺上不知從哪變出來的等身高鏡子,傢俱也不知道被移到哪裡去了,只剩下中央四四方方的矮桌與白蠟燭。

最重要的是下午還研究讚嘆過的那片無接縫黑色大理石地板上,圍繞著起居室中央的桌子,幾乎占據整間房間,像是魔法陣一樣紋路細密複雜的紅色圖形,正隨著火光跳動而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她只不過聽話的去洗個澡,然後擦完保養品出來,前後加起來不超過一個小時,怎麼一樓就不聲不響的變天了?

漆黑的室內,火光跳躍著,光影折射在雲浪專注打量地上魔法陣的臉上,讓他的側臉看起來比平時嚴肅很多。

不過,相較欣賞俊男,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學長。」

「準備好了嗎?」雲浪回神,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笑容。

「除了『我』以外,我沒有準備其他東西喔。」

「只要有妳就夠了。」

藍以凰小心翼翼的避開地上那密密麻麻的圖紋,走到他身旁,蹲下來研究那個精緻的魔法陣。

圍繞著魔法陣最外圍兩圈的是像圖形又像奇怪文字的線條,這看似奇怪的咒文中醞釀了某種不知名的力量。

大大的魔法陣鮮紅如血,美麗誘人的深紅色澤,映著黑色光滑的大理石面,神秘的紅光好像不停的在圖紋中流動,更顯得詭異妖冶。

果然是這樣啊,問題嚴重了……

雲浪拿著鹿港著名糕餅店玉珍齋的牛奶糕吃得很高興,順便塞一個給她。

「學長,這是畫上去的嗎?」順手接過奶味十足的鬆軟糕餅,藍以凰抬頭看著他,很認真的發問。

「是啊,我剛剛畫好的。」雲浪很滿意自己這次的成果。

「那麼,招靈完畢以後,誰要負責刷地?」好孩子不可以在地上塗鴉啊!

雲浪的雙眉一下挑高,猛地扭頭看著她,沒有說話,表情莫測高深,奇特的光芒在眼中流轉。

同時聽見這個問題的還有剛走過來的魅瞳,目睹了雲浪表情變化的她當場爆笑。

「魅瞳姐?」藍以凰嚇了一跳,趕忙轉身打招呼。

「小學妹,妳好厲害喔。」魅瞳笑嘻嘻的抱住她,故意朝雲浪皺皺鼻子。

「啊?」一直覺得跟女孩子玩抱抱是件很舒服的事情的藍以凰乖乖的當起大布偶。

「我第一次看到狐狸好氣又好笑的表情耶,好好玩。」

雲浪一直都是從容、慵懶、遊刃有餘的……只有在照顧這個小學妹的時候會有其他明顯的情緒波動,旁觀起來真的很好玩。

而且,這小丫頭也真的很可愛,超逗的。

她還是第一次知道竟然有人會去關心魔法陣要怎麼從地板上刷掉……

又是噗嗤一笑,她連忙低頭閃過雲浪逮人的「凶手」。

「好啦,不笑了,什麼時候開始啊?」

人類有一句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雖然她沒興趣當什麼俊傑,但也懂得看臉色,明白開玩笑要適度的保身原則,她小小一個眼妖與結界妖的混血後代,才不過區區數百年的道行,怎麼可能躲得了戰鬥天性極強的妖冥界至尊九尾妖狐的報復?

「開始什麼?」藍以凰困惑。

「差不多要準備了,等過十二點吧。」雲浪笑道。

她聽懂了!

「意思是魅瞳姐跟學長你們兩個要招靈嗎?」學長就先不談,反正他的特長就是什麼都會,但怎麼看都是個辣妹的魅瞳姐會招靈?!

「是啊,就我們兩個,人多了反而不好。」

如果散發出來的「氣」太強大,那一直小心避開他們的「靜」根本不會靠近。

「就穿這樣?」看著魅瞳美豔燦爛的笑容,藍以凰有點發愣。

「這樣哪裡不好嗎?」

魅瞳低頭看看自己,再看看雲浪,確定自己衣服該遮的地方都有遮到,雲浪的狐狸尾巴也沒露出來……既然如此,有哪裡不對了?

看著這兩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藍以凰無言以對。

──最好是有人穿著休閒服或小可愛加熱褲來招靈啦! 一點都不「敬業」!

但不管打扮得專不專業,至少氣勢看起來很可靠。反正橫豎她才是最大的門外漢,就聽他們的安排吧,說不定真正的「大師」都是喜歡穿便服招靈。

自我安慰完畢,她乖乖任由兩人把她拉來拉去的擺放指使,又交代一番,最後才「被使用完畢」的丟到一旁去坐著。

噹!噹!牆壁上的鬧鐘盡責的發出聲聲鐘鳴。

十二點了。

雲浪跟魅瞳放下手中的點心,拍掉糕餅屑,在藍以凰幾乎無法給予他們太多信任的目光中,慢吞吞的走到陣法中央的桌子兩頭站定。

抬手到胸前,掐了手訣,先後吐出低沉悠長的奇異音階,兩人的嗓音契合成神秘的旋律。

那不是藍以凰熟悉的語言,她也說不上來那到底是不是世界上哪一個民族的母語方言,但愈聽下去,她愈覺得那聽起來更近似一種模糊呢喃,一個音就包含了好幾個音符,隨便一個轉音都玄妙無比……姑且不論那些神秘的呢喃究竟有沒有什麼實質意涵在,藍以凰很困惑那真的是人類的聲帶可以發出的聲音嗎?

也許等到結束後,她可以要雲浪教她說兩句……

完全沉浸在胡思亂想中的藍以凰沒有注意到,地板上的魔法陣圖紋閃耀著淡淡的紅光,飛快的流轉起來,形成像是紅色光線不停的在虛空中劃出魔法陣的景象。

忽地,矮桌上白蠟蠋中央的燭芯忽然炸開,火舌跳動著,映照在牆壁上,隨著燭火吞吐而扭動的影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多了一道。


雲浪就在這時側頭看了她一眼。

知道輪到自己上場了,藍以凰聽見自己的心跳加速跳動,她站了起來,按照雲浪的吩咐,揚聲道:

「我呼喚,受盡千年神咒的巫女,請穿越灼身業火前來於此,以我鳳凰後裔的名義呼喚妳,神祇少昊的巫女˙靜,立即現形。」

鳳凰後裔?!魅瞳陡然挑眉。

咒文只是形式,瞎湊合就好。雲浪微笑。

他才不會讓他寶貝的學妹真的被咒文規則束縛住,這種規避手法眾生中很多活得夠久的老傢伙們都會技巧性的使用。

魅瞳毫不猶豫的賞了他一記大白眼。

啪!藍以凰的聲音方歇,燭芯爆裂,小小的蠟燭火焰竟然竄了個半呎高。

火光中,身著豔紅血腥嫁紗的巫女漂浮在其中,轉動僅存的眼,努力想看清楚召喚她的人是誰。

「哇……」藍以凰讚嘆的看著成功召喚出女鬼的學長姐,心裡是說不出的佩服。

果然,真正的「大師」是不注重外在打扮的。完全沒根據的感嘆出現在她腦中。

但她的佩服沒有持續太久,女鬼尖銳到像是用指甲抓玻璃刮黑板的刺耳尖叫馬上摧毀所有神祕美感,只剩下驚心動魄的排斥感。

很好,鬼是抓來了,但是完全的溝通不能!藍以凰馬上抬手捂住被震得刺痛的耳朵。

「哇喔,能力挺強嘛。」魅瞳嘖嘖有聲的打量起在陣法中央不停攻擊四周結界壁的女鬼。

「別刺激她,她抓狂了我們沒辦法問話。」

雲浪制止了魅瞳想拿蠟燭去逗女鬼的舉動。

──魅瞳姐,妳這樣對嗎?

藍以凰發現,「裏」的社員在思考迴路方面或許都不太正常,至於她一直以為是泰山崩於前仍可面不改色的穩重學長……現在看來可能只是少根筋又天生不怕鬼。

不知道自己在學妹心中的形象已經產生某種程度改變的雲浪掛上溫和的笑容,「靜巫女,第一次正面交談,妳不打算拿出妳該有的禮貌跟風範嗎?」

女鬼流著血淚的單目惡狠狠的瞪向他,尖嘯聲戛然停止。

這是一個設陣法把鬼「綁架」來的人該說的話嗎?更過份的是,這種用言詞挑釁的說法竟然有用?!

中激將法的厲鬼感覺很遜耶!

不管藍以凰心中的想法有多無言,陣法中的女鬼確實安靜下來,依然流著血淚的臉孔漸漸的沒那麼猙獰,甚至還抓了抓流淌腦漿的腦袋所蓄的長髮。

「靜巫女,我們想請問妳,妳究竟想從她身上拿到什麼呢?」雖然答案已經大概猜到了,但還是想問清楚是少昊暗中在驅使她,還是她自己決定犯戒。

雲浪向藍以凰招招手,示意她到他身邊去。

我不要過去!她很堅定的搖頭。

過來。雲浪更堅定的招招手。

唔!

見雲浪真的很堅持,她只好渾身僵硬的慢慢移到他身邊,一雙眼死命盯著女鬼,就怕對方忽然衝出來掐她脖子。

女鬼僅存的一隻眼珠在眼眶內滾動,對上藍以凰的臉。

說實話,如果撇去那臉猙獰的怨恨跟血淚,只看其餘那半張尚且完整的臉蛋,藍以凰會認為眼前的女鬼是個十足的古典美人胚子。

只是那美感沒有維持超過三秒鐘,眼珠子就往上翻起,露出大部分的眼白,更多血淚湧出眼眶。

『給、給我……』銳利的指甲刮著結界,製造出穿腦魔音。

「妳要我給妳什麼?」藍以凰下意識的抓緊雲浪的手,鼓起勇氣反問,「我沒拿妳東西!」

她可以很勇敢的說她不怕人類撒潑叫囂,畢竟人類看得到也打得到,至於這個造成嚴重視覺震撼的淒厲女鬼,讓她有種難以呼吸的壓迫感。

『給我……異行者,把鑰給我!』女鬼發出厲聲尖叫,十指尖銳的指甲暴長,瘋狂的攻擊結界壁,只想抓住近在咫尺的少女。

雲浪眼色一沉,跟魅瞳不著痕跡的交換了個眼神。

依照靜的經歷,應該沒有機會接觸到有關於「鑰」的法則與傳言,看樣子少昊就算沒有明著命令,也少不了搧風點火或推波助瀾了。

他們兩個暗暗評估狀況,藍以凰已經莫名奇妙的開口把話題扯向一個非常詭異的方向:

「我沒拿妳的藥!妳都當鬼了能吃什麼藥?!」光聽發音的藍以凰很自然的想偏,「不然妳跟我說妳想吃什麼藥,中藥、西藥、成藥,還是麻醉止痛藥,外敷還是內服、藥丸還是藥粉?我馬上燒給妳……唔,嗎啡之類的管制品沒辦法。」好孩子不可以買非法藥物。

回應她的是女鬼更尖銳的尖叫。

魅瞳眼神悲憐的看著女鬼。

易地而處,如果是她在問問題的時候得到這種天兵答案,也會想尖叫。

雲浪噙著優雅笑容的唇角抽搐一下,拍拍額頭,強行忍下爆笑的衝動。

看著明顯氣到毫無理智可言的靜,他知道今晚沒戲唱了。

也罷,他想知道的事情已經知道了……

「魅瞳!」低喝一聲,兩人同時掐起手訣,結界開始扭曲,女鬼的身影也開始變形。

一陣強光過後,地上的魔法陣不見了,女鬼也消失無蹤。

「人呢?」藍以凰詫異的問。

「妳應該問──鬼呢?」雲浪拍拍她的腦袋笑道。

「別挑我語病啊,學長,阿飄到哪去了?」抓下雲浪放在自己頭上的手,藍以凰問。

「我白天就在艾菲斯畫了一個轉移陣,這個陣法也是轉移陣,既然利用這個機會把她逮進來,我就沒想過讓她再出來騷擾妳。」雲浪彎起一抹笑,非常狡猾的那種。

特地找來魅瞳,也是為了不著痕跡的借用她天生的強大結界能力來困住靜,好讓靜忽略魔法陣的真正功用。

一切,都按照他的計畫在進行。

人類不是常常說嗎,要用最小的投資來得到最大的利潤,真是至理名言啊!

從以前到現在敢打他寶貝學妹主意的眾生,沒有不被他設計陷害又加倍報復的。

「……學長,你好賊。」誠實的少女幫聽完整個計畫的魅瞳說出想說很久的話。

「我是為了誰啊?」雲浪笑道,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事情解決了,只要妳別主動去艾菲斯找阿飄聊天就可以安心睡覺跟準備考試了。」

「不去艾菲斯我怎麼上課?」那門初級咒術研究讓她很是頭大。

「那門課不注重出席率,我再慢慢教妳,反正考題十幾年來沒變過,考前大補帖有用。」雲浪很乾脆的道。

真的不行,只好把開那門課的老殭屍拖出來連絡一下交情,也不想想是誰把他從火山山腳下救出來的?被極熱屬性的岩漿灌入沉眠修練的洞穴,就算是修練有成的飛天殭屍也只能化為灰燼。

大不了討個「人」情嘛,相信那隻被正統茅山道士薰陶得非要有恩報恩的老殭屍會喜歡他這個提議的。

「……喔。」既然學長講得這麼斬釘截鐵,笑容又是那麼的胸有成竹,那就這樣吧。

「不過為了小心謹慎,還是在異界住幾天吧。」

「嗯,我跟原訂計畫一樣住到期中考結束……唔?!」藍以凰抓住雲浪的手,「學長,扯開話題太奸詐了。」

「哪有?」雲浪攤手表示自己的無辜。

「我有好多問題想問啊!」

「妳去慢慢問狐狸吧,我先去睡了。」魅瞳聰明的撇清關係。

「啊,謝謝魅瞳姐,晚安。」有禮貌的道謝跟道晚安的回報是足以讓大部分男性同胞眼紅的擁抱一個。

目送魅瞳離開後,藍以凰認真的看著雲浪。

「不怕明天上課起不來嗎?」雲浪無奈的問。

「你不怕我就不怕。」聽不出是賭氣還是認真的說法。

他當然不怕,就算曠課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這小丫頭在意出席率啊……明天早上要記得叫她。

在心底做了決定,雲浪制止她想動手把起居室復原的動作,把她帶到客廳去。

「起居室明天再整理就好,我只陪妳聊到兩點。」這種隨手就可以用術法完成的事情不需要親手搬到死。

「我把問題問完就好。」她乖乖聽話。

「成,」往後向沙發上一癱,雲浪溫馴又慵懶的聳肩,「妳問吧。」

換做別人打死也不可能從他口中套出一個字,但對於這個一向喜歡逃避難以理解的事實、卻難得湧上求知慾的小學妹,他知道自己該給她說些未來可能會接觸到的「常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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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姬~~
狐狸哥哥不知道藍小妹幫蒼希重建回憶喔,
知道了某狐狸應該會把她拎過去訓話(毆打)

foxyqr大~
還不知道耶,
有通過我會說的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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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tsnights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