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蘭˙薩拉之章


阿斯蘭˙薩拉一向是個不太會與人相處的人。

有禮?是的。優秀?是的。聰明?是的。謹慎?是的。穩重?是的。認真?是的。努力?是的。

在父親派崔克˙薩拉刻意的栽培下,阿斯蘭想不優秀也難,但在接受英才教育的同時,顯然初為人父的派崔克˙薩拉大家長,不小心疏忽了孩子天生的性情。

天生沉靜加上後天磨練,導致他內斂慎重又認真的個性。這種個性適合當一個好的領導者,卻不見得在十八歲以下的未成年人中吃得開。

這樣直接導致的結果讓阿斯蘭性情中的溫柔與體貼很容易被忽視掉,在多數人眼中,他是優秀嚴謹又不容易相處的。

與母親獨自生活在月球,早熟的阿斯蘭在別的小孩還在哭吵撒嬌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了為了不讓母親擔心,要把心事往肚子裡吞,再自己慢慢消化。

對他而言,到學校去只是例行公事,學?學得沒有父親寄來的教材多;玩?他幾乎不知道怎麼玩,成群結黨的玩著誰跟誰不說話、聚在一起討論卡通,打球打到吵架哭泣,幼稚園的生活對他而言太過困難;交朋友?有禮貌的家教讓他對任何人都吃得開,卻不見得能交心。

他真的不會應付人,他承認。

太過熱情的女生過他而言是場災難,禮貌教養讓他說不出鄭重拒絕的話,從小被教導男女有別的認知讓他尷尬得無以附加;幼小男孩的大部分遊戲對阿斯蘭來說又太過粗俗野蠻,他寧可自己看書或者躲到機械教室去利用現成的工具器材做些自己在書上看到的機械物品。

記憶中,他只真正擁有一個朋友。

一個棕髮紫眸,愛哭又愛撒嬌,容易害羞又溫柔纖細的男孩,總是率直的看著自己,細緻的嗓音帶著各種情緒,高興生氣,歡喜悲傷……不知不覺間,他的情緒跟著唯一一個朋友的喜怒哀樂起伏,間或穿雜著無奈好笑,他的世界,從一成不變的黑白,變成色彩繽紛。

阿斯蘭好像多了一個兄弟一樣,很高興吧?母親曾經笑著這樣問。

兄弟嗎?他很懷疑他會對自己的兄弟有這麼深的感情。

對他而言,煌就是煌,是最重要的好朋友,是讓他啼笑皆非的愛哭鬼,是喜歡跟他撒嬌的弟弟,是擁有優秀頭腦可以和他共同討論事情的夥伴。

雖然,煌總是少根筋,讓他擔心,害他一整天提心吊膽;雖然,煌就是迷糊,總是害得他的生活高潮迭起;雖然,煌老是喜歡偷懶,不喜歡動腦,愛裝平凡,令他每每恨鐵不成鋼的直想掐死他,外加像個老媽子一樣督促他做功課……但這些一點也影響不了他們日漸增長的友誼。

煌的隨和配上阿斯蘭的認真;煌的愛撒嬌配上阿斯蘭的早熟;煌的溫柔怯弱搭上同樣溫柔卻堅定的阿斯蘭……互補又相合的個性讓他們成為形影不離的好友。

煌是纖細容易受傷的,阿斯蘭記憶中常常有著陪著哭泣的煌在樹下聊天,看著人工建造的美景,想受彼此陪伴的溫暖。

漸漸的,他學會對煌傾吐心事,因為對於堪稱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煌,他覺得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逞強。更多時候,早在他忍耐消化莫名壓力之際,煌就已經替他面色沉重、替他抱不平、替他流淚──個性溫和的煌,也只為了他生氣。

這麼壓抑的他,能交到像煌這樣的朋友,是種幸福。

煌不會了解的,雖然他總是被煌惹出來的麻煩弄得滿身大汗忙裡忙外,外加頭昏眼花的看著原本計畫平穩的生活亂成一團;總是押著賴床的煌起床、逼著挑食的煌吃蔬菜、抱怨沒有毅力的煌每次工藝課作業都要他幫忙,責備煌老是偷懶不想做功課……但是他過的很快樂,真的很快樂。

在月球的每一天,都是這麼的幸福又平凡。

每天早上到大和家,將賴床的睡豬拖下床──也只有阿斯蘭能在五分鐘內擺平煌的賴床撒嬌,大和媽媽在第二天以後就很高興的把跟兒子拔河三十分鐘的重責大任交給了阿斯蘭。

在學校一起學習,學校的課程不再簡單──阿斯蘭真的很懷疑煌是怎麼把基礎課程搞成高深數理題,外加危機四伏,高潮迭起。可憐他前一秒還沒想出來煌鑽死的數學題牛角尖,下一秒就看見煌在工藝課中差點失手用工具在自己手上鑽個洞,沒喘過幾口氣,那個對電腦程式有著高深研究精神的煌就已經害全班的電腦掛點,讓他急得滿頭大汗努力善後。

放學後,他們輪流到彼此家玩,有時候還會出去玩樂,但不變的都是阿斯蘭必須用盡腦汁的威脅利誘總是寫一寫功課就趴在下去的煌認真做完作業。

有時候,他們還會在彼此家過夜,然後同床共枕的阿斯蘭就必須當個稱職的抱枕,隔天早上還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擺脫八爪章魚的糾纏,更多時候是必須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等待救援,因為雙手失去自由的他很難把存心賴床的煌弄醒。

阿斯蘭保證,他母親看見他跟煌的相處模式後,笑得好高興──非常幸災樂禍的那種。顯然高雅溫柔的薩拉夫人非常高興見到早熟的兒子從被氣得臉紅脖子粗,到想氣又氣不起來,無奈到哭笑不得。

但是,再怎麼幸福快樂,孩子終究有長大的一天。

阿斯蘭小學畢業前夕,薩拉家的大家長直接命令妻兒回到殖民地,這是他最後的讓步,早在幾年前就想把獨子接回殖民地栽培的他,是因為妻子希望兒子能跟好朋友多相處一段時間而勉為其難的多忍耐幾年,而這是他所能忍受的最底限,因為十三歲以後的栽培分外重要,加上他的政局勢力已經穩固,不用再擔心家人的安危,派崔克˙薩拉堅持要兒子就近接受他的教育。

阿斯蘭沒有反對,事實上他相當清楚反對沒有任何幫助,在他的記憶中,父親說出的話永遠都是命令,是不能轉圜的命令。

所以他只是沉默的,收拾著行李,儘可能的將每一個擁有跟煌一起的珍貴回憶帶走,但更多的是無法帶走的瑣碎傢俱和物品。

他不知道煌是怎麼想的,但是煌變得更黏他,也不賴床了,就像是想把握最後一秒跟他相處的時間,儘可能的跟他多相處一會兒,雖然煌還是在笑,但一雙大眼睛裡的依依不捨和難過看得他好心疼。

臨行前一個禮拜,他每晚熬夜,在陪伴煌的空餘時間裡,想辦法完成一隻機械鳥。

這是煌工藝課的期末作業,又要會飛,又要會叫,還要會彎著頭,會自動找到主人……這小子是打定主意他會幫忙,才敢交出那麼複雜的設計構想。

回想起煌做的那隻走起路來跟霸王龍一樣笨重,又跟雷龍一樣緩慢遲鈍的機械松鼠,再想起行駛一段後就會從快艇變成潛水艇的機械船,阿斯蘭一點也不相信煌可能完成這麼高難度的精密作品。

原本打定主意不幫他的,最後還是捨不得的連夜趕工獨立完成。

分別到來的相當快,他們都希望時間能過得慢一點,但是日子總以令他們慌張恐懼的速度流逝。

伸出手,還抓得到彼此,但是,轉眼間就會被分開。

櫻花樹還是櫻花樹,飄舞的粉紅色櫻花花瓣多麼美麗,他們曾經無數次在這樣的櫻花雪中奔跑嬉鬧,一起玩耍,一起談心。櫻花樹盛滿的,是他們的歡樂,是他們的笑聲。

只是……在離別的這一天,煌笑不出來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嘴唇顫抖,風中有著哽咽。

阿斯蘭仍在微笑,或許說他強迫自己必須微笑,因為若連他也哭了,誰來安慰煌?

「煌,我們很快就會見面的。」他是真心這麼相信,「地球跟殖民地不會開打的,你隨後也會到殖民地來吧?」

是的,他們很快就會見面,這次的分別只是短暫的,相聚的時間很快又會到來。

煌難過的看著他,阿斯蘭明白煌想說的話很多,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因為煌就是這樣一個一慌亂就不知所措的人。

「我懂得,煌,再見……」

他掛著破碎的笑容轉身,強迫自己不能回頭。

因為,他知道煌在他轉身時就忍不住哭了,背後的啜泣細碎悲傷的呢喃他的名字。

他知道,當他踏出公園,煌的哽咽就會變成放聲大哭,可是他無法在煌身邊安慰他。

他無法想像,少了自己的照顧,煌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也無法想像,身旁少了煌,他還能不能習慣重回寂寞孤單的生活。

他根本捨不得啊,捨不得離開最要好的摯友,但是他不能停下腳步,因為他必須回到殖民地。

他是薩拉家的繼承人,不可能又哭又鬧的吵著要順心如意;他是薩拉家的繼承人,有他該付出的努力與責任……

因為他是阿斯蘭˙薩拉,所以他必須在此時揮別好友,不能哭泣,必須用破碎的微笑,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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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殖民地以後,阿斯蘭的生活恢復到認識煌以前的一成不變,他對這樣的菁英教育沒有異議,專心於學習以及培養自己實力。

或許,他早已將身旁的空位留給那唯一的一個人,所以總使他已經學會如何與人相處,知道該怎麼應對,卻無意改變這樣的自己。

他在等待,等待煌到殖民地來的時候,等待與最要好的摯友見面的日子。

幾個月後,他第一次面露詫異的看著父親。

「父親?」他覺得自己需要再確認一次。

「我說,後天你要跟你的未婚妻見個面。」派崔克˙薩拉重覆一次。

未婚妻?阿斯蘭眨眨眼,他非常肯定自己在一秒鐘以前連個疑似未婚妻的女孩的名字都沒聽過。

「阿斯蘭,」薩拉夫人開口了,面對同樣不善言詞的父子,有她在能讓場面溫馨緩和些,不然這對同樣嚴謹認真的父子只會把家庭式談話弄得像軍校訓話,「你知道拉克絲嗎?拉克絲˙克萊因。」

「是的……母親。」他當然聽過這個名字,最近剛在媒體上亮相的女孩,跟他同齡的少女,有著一頭粉紅色的長髮和有如公主般的氣質,一雙大大的藍眼睛溫柔又體貼,感情豐富澄澈的歌聲讓她被譽為歌姬的美名。

殖民地的歌姬,拉克絲˙克萊因。

他並不風靡偶像歌手,但是一群同學天天在週遭討論的內容並沒有這麼容易就忘記。他也承認,她的歌聲讓他想起了跟煌在一起的幸福與溫暖,那是撫慰人心的力量。

「你的未婚妻,就是拉克絲。」薩拉夫人將手中的照片放到桌子上。

阿斯蘭一雙綠瞳倏然睜大,錯愕的看著笑意吟吟的母親,半晌,才低頭,將視線投到桌上。

巴掌大的照片中,穿著連身洋裝的少女坐在草地上,雙手捧著餅乾跟三兩隻小鳥玩,純真的笑容甜美又優雅,白皙的肌膚健康的泛著微紅,成為註冊商標的粉紅色長髮跟翠綠色的草地搭配成一幅維美的圖畫……她是他的……未婚妻?

心頭泛著一股奇特的感受,他相當明白出生在政治世家,政治聯姻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看著照片中的少女,卻讓他有些期待,當然還有更多緊張。

這比他預期的時間提早了幾年,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對象又是拉克絲,與其說他心慌意亂,倒不如說他被打得措手不及,所有反應神經在知道的同時陷入詭異的冬眠程式。

「阿斯蘭,你明白了嗎?」派崔克˙薩拉加重語氣問了一次。

「是,我明白的,父親。」他可不會天真到以為父親是在問他明不明白他的未婚妻是何許人也,父親真正想問的是,他是否明白身為繼承人該有的責任,也在警告他,無論他心中有無喜歡的人,從現在起,他最好只記得拉克絲˙克萊因一個人,因為薩拉家不需要多餘的醜聞或花邊新聞。

母親正對他露出理解的微笑,她一向了解他,比起對自己期望要求甚高的父親,母親更了解的是自己的覺悟與努力。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必然會走上政治聯姻一途,所以從不曾對任何異性打開心房,他對婚姻有著自己的期盼,他期盼擁有父母親那種穩固又細水長流的感情,他的個性也不太適合轟轟烈烈,他會對自己的伴侶忠誠,會用盡一切的力量守護她,會她付出溫柔與真心……同時也期望,對方能給予自己相同的回應。他的要求就僅是如此而已。

母親喜歡她。阿斯蘭憑著身為人子的本能知道,母親喜歡的對象不會差到哪裡去,更可能的是她會是個好女孩,是個好妻子……

拉克絲˙克萊因啊……阿斯蘭記下了,這個將陪伴他一生的女子的名字,並且深深的將她的容顏印到綠瞳深處。

希望她能喜歡他……怎麼也學不會甜言蜜語的自己,也許不會是個好相處的未婚夫……

@@@@@@@@@@@@

她或許喜歡他。阿斯蘭坐在地上,歸納與拉克絲幾次見面後,自己得到的第一個結論。

她把他的拘謹不擅言詞看得很有趣。這是第二個結論。

她是個好女孩,乖巧溫馴,溫柔甜美,進退得宜……一個非常適合當妻子的少女。第三個結論跟著出籠。阿斯蘭不得不懷疑父親是否知道了這點才答應這門婚事。

當然,這樣乖巧的女孩也有點奇怪。

困惑的目光移到身前的機械狗歐卡皮身上,可憐的機械狗已經化作一團故障的廢鐵,頂多發出嘎嘎噪音。

正常人考慮到自己體重的變化,應該都不至於做出跟童年一樣的動作吧?

騎機械狗?無可厚非。但是這個動作出現在拉克絲身上,就讓他有些錯愕與無奈好笑了。

她說牠是朋友,這句話讓他有些掛心。

她很寂寞,總使外表看不出來,但是出生在克萊因家的她,應該跟他一樣沒有辦法過著普通人的生活,他們都需要顧慮太多太多外界的眼光猜忌和自身安全,更何況她的母親早年就去世了,在克萊因議長忙碌辦公時,或許真的能陪她談心解悶和玩耍的,就只有機械狗歐卡皮了。

轉轉手上的工具,阿斯蘭繼續著肢解歐卡皮的動作。

他答應她要替她修好歐卡皮,在那瞬間,她的眼神讓他覺得自己從凡人進格到了天神,只因為他──能幫她修好歐卡皮。

想來也是,像歐卡皮這種古老型號的機械狗,故障就得被淘汰了,殖民地裡大概也很難找到還有修理這種過時產品的維修商。

他花了一整天找資料,又花了兩天蒐集材料,因為只能用課餘時間,所以他的進度實在有些緩慢。

從離開月球,跟煌分開以來,他就不曾動手做過機械了。一方面是因為父親認為這是「沒有用的技能」,一方面每次拿起工具,就會想到他曾經一個人忍著淚,做出一隻機械鳥送煌。

如今,再度重拾興趣,是為了她,他美麗的未婚妻。

……

將最後的蓋子蓋上,拴緊螺絲,阿斯蘭放下起子,啟動歐卡皮的開關。

「歐卡皮。」他有些謹慎的出聲,這是他第一次試著修理這種老舊型機械狗,很擔心自己的成果會讓重傷的歐卡皮加速死亡。

嘎!機械狗開始動了,重新上油調整的關節活動比以往迅速穩健,走了幾步後,開始等待指令。

手中拎著拉克絲開給他的功能清單,阿斯蘭一個個試驗著。

只是……

「歐卡皮,抱抱?」有人會機械狗這個動作嗎?阿斯蘭挑起一邊眉,錯愕的看著歐卡皮將冰冷的金屬狗頭往自己懷裡頂了頂。

這樣,應該算抱過了吧?!

不管了,下一個……

「歐卡皮,一起唱歌吧?」唱歌?阿斯蘭再度傻眼,要他唱什麼歌來試驗歐卡皮恢復沒?沒有發音功能的歐卡皮怎麼一起唱歌?

「歐卡皮,昨晚睡的好嗎?」這句話有任何指令與功能的要求在內嗎?!

「早安,歐卡皮?」……他是不是該給歐卡皮加裝個聲音反應?例如回個汪汪什麼的……

「歐卡皮……」

阿斯蘭滿頭大汗的測試著,太多的指令讓他啼笑皆非又滿頭斜線,因為聽見兒子的聲音前來查看的薩拉夫婦滿臉狐疑的從門縫偷看兒子跟一隻機械狗進行親熱的互動。

半晌,薩拉夫人推推難得徹底傻眼的老公。

「你是不是給兒子的壓力太大啦?」怎麼理智派的兒子跟一隻機械狗玩的不亦樂乎,還對話?!

派崔克˙薩拉嚴肅的臉上難得出現烏雲罩頂。他在思考要不要給家庭醫生打通電話,但是家醜不可外揚,萬一不小心刺激到阿斯蘭怎麼辦?!

「……以後每天多讓他休息一小時好了,妳找個機會多跟他談談,沒事做的話去找克萊因家的小女兒也好。」

做什麼都比跟機械寵物講話來的好!還唱歌咧!

可憐的阿斯蘭,他可不知道自己曾經一度被父母以為精神失常。對於認真的他而言,要跟機械寵物進行非理性的感性對話互動就耗去他大部分的注意力了。

一天後,面對突如其來的休息時間,看著房間裡剩餘的材料,阿斯蘭沉默了半個小時,回到書桌前開始畫設計圖。

@@@@@@@@@@@@

看見她以後,該說什麼呢?

突然打電話說要造訪,會不會給她添麻煩?

歐卡皮修好了,她應該會很高興吧?

她……會喜歡自己的禮物嗎?

低頭看看放在桌上的歐卡皮,再看看放在一旁的盒子,阿斯蘭端坐在沙發上,繼續思考著無數困擾他的問題。

「啊啦,阿斯蘭,歡迎你來,好久不見了。」

開朗的甜美嗓音從樓梯上飄落,阿斯蘭起身,看著拉克絲輕快的走下樓,粉紅色的長髮披肩,白皙的臉頰漾著健康的粉嫩色澤。

「抱歉,突然打電話就要過來……」有些困窘的笑了笑,阿斯蘭拿起歐卡皮,「這個……歐卡皮修好了,妳要不要看看功能有沒有什麼不對……」望著拉克絲的笑容,語氣不受控制的有些結巴,他突然有些懊惱,懊惱自己的不擅言詞。

拉克絲的笑容更深了,她接過歐卡皮,放到地板上,自己也毫不做作的坐到地上。

打開歐卡皮的開關,拉克絲期待的輕叫:

「歐卡皮!」

嘎!機械狗穩定的朝她邁進。

她笑得好高興,好幸福……阿斯蘭愣愣的看著拉克絲坐在地上跟歐卡皮玩了起來,聽著她的笑聲,他很慶幸自己有答應替她修好歐卡皮。

「……阿斯蘭?」

回神,看見拉克絲關心的表情,雙頰泛起薄紅。

「不,對不起,沒什麼……」盯著人家看到發呆,有夠失禮的……阿斯蘭連忙道歉。

「啊啦,阿斯蘭,妳沒聽清楚我說的話喔,我是在問你,那個是什麼?」拉克絲像個小女孩一樣天真的笑,笑容中有些淘氣,卻有更多溫柔。

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阿斯蘭不自在的抓過豪不起眼的盒子,恭敬的遞給拉克絲。

「這是……禮物……」

「給我的嗎?」拉克絲高興的接過來,好奇的打量只有簡單包裝的紙盒。

看著拉克絲的臉色只有好奇,阿斯蘭暗暗慶幸自己有聽母親的話,乖乖找包裝紙包裝一下,原本他還想說直接用紙盒裝就好了,畢竟裡面的東西才是重點……幸好出門前被英明神武的母親阻止了,不然看著宛若公主般優雅的拉克絲拿著連包裝都沒有的盒子,他自己都沒臉把禮物送出去……

「我可以拆嗎?」拉克絲輕輕搖搖盒子,沒有聽見聲音,一雙藍色的眼眸直直望向阿斯蘭,問道。

「當然。」阿斯蘭連忙回答。

拉克絲低著頭,專心的拆著禮物。

阿斯蘭一顆心卻七上八下,擔心自己的禮物她會不會喜歡。

盒子打開了,一顆粉紅色的金屬球彈了出來,先在地板上彈了兩三下,然後在拉克絲訝異的視線中,開始拍動耳朵,閃著紅色眼睛,發出可愛的金屬聲音。

「哈囉!哈囉!拉克絲!拉克絲!」

眼見失控的粉紅色金屬球在客廳裡飛來飛去好不快活,阿斯蘭緊張的表情換成苦笑,在拉克絲含笑的眼神凝望他時,換成尷尬。

「這個……是哈囉……」

「哈囉!哈囉!」聽見自己名字的哈囉直撲阿斯蘭,然後被製造者抓住,絲毫不知道製造者此時正在盤算要如何肢解手中這個不懂得盡一個「禮物」應盡的義務的失敗作品。

「呃……它也許有些……興奮……」懊惱的綠瞳無奈的看著在自己掌中興奮拍打兩片圓圓耳朵的哈囉。

「呵呵……」拉克絲笑了起來,這還是阿斯蘭第一次聽見拉克絲笑出聲音。

他訝異的看著她比玫瑰花還嬌美的笑容,無法反應的任她從自己手中接走哈囉。

「它有名字嗎?」少女纖細勻稱的雙手珍惜的捧著哈囉,適中的大小讓她可以很方便的捧著可愛的新朋友。

「哈囉。」阿斯蘭直覺的回答。

他習慣用機械物品發出的聲音替它們取名字,一如送給煌的小鳥叫「托里」一樣。

「啊啦,那就叫小粉紅吧!」拉克絲將小粉紅輕輕拋出去,承受製造者警告視線的哈囉這回準確的彈回拉克絲掌心。

「啊?」什麼小粉紅?

「哈囉啊,叫小粉紅。」拉克絲拍拍旁邊的空位,要阿斯蘭坐到她身邊來。

「喔。」順從的坐在拉克絲身旁,嗅到她身上的玫瑰花香,阿斯蘭知道自己又有些臉紅了。

「謝謝你,阿斯蘭,我很喜歡,也謝謝你幫我修好歐卡皮。」

「不會……」靦腆的回以笑容,阿斯蘭注意到她真的很高興,不覺鬆了一口氣。

「那,阿斯蘭,小粉紅有什麼特技嗎?」拉克絲柔聲問,細細的聲音中有著不知道可不可以稱之為撒嬌的感情,讓阿斯蘭僵直背脊,連忙回答:

「有的,哈囉它會陪妳唱歌,還會開鎖,也有警戒功能……」

……

晚上,留在克萊因家吃完晚餐回家的阿斯蘭在跟父母打過招呼後,魂不守舍的又窩回房間。

客廳,派崔克˙薩拉皺緊眉,視線在妻子與兒子的房門口來回移轉。

「阿斯蘭在搞什麼鬼?」

「有什麼問題嗎?」與丈夫疑惑不滿的語氣相反,薩拉夫人忍笑忍得很辛苦。

「一直在嘴巴裡呢喃著什麼攝影、錄音、反偵測、拍照、模擬聲音、投射影像、計時……他想做什麼?我很確定我沒有要他學習當間諜!」

「呵呵,你多心了,他只是在想禮物而以,送拉克絲的禮物。」溫柔的靠近丈夫懷中,薩拉夫人滿足的嘆息。

真幸福,有心愛的丈夫跟兒子在身旁陪伴,雖然她最愛的男人還在當二愣子。

「禮物?」

「是啊,她是一個懂得欣賞兒子優點與長才的女孩。」

「……但是,妳還沒告訴我,這跟阿斯蘭想送個多功能機械組給她有什麼關係。」

好吧,看來,克萊因家的小女孩注定得跟她一樣,必須一輩子包容薩拉家男人在家族遺傳史上過度頑強的認真死板基因的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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