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斯˙克萊因之章】


溫暖的午後,明淨的客廳,簡潔舒適的沙發上,殖民地最高評議會的議長,西蓋爾˙克萊因素來溫和堅定的臉龐上有著罕見的細微掙扎與愧疚。

看著乖巧的端坐在自己正前方,粉紅色長髮柔順服貼長髮主人纖細卻挺直的背脊,一雙溫柔明亮的藍眼睛中只有理解和體諒,身為父親的男人,嘆了口氣。

「拉克絲,雖然這是個好決定,但這麼做對妳來說並不公平。」

但這個時代,需要一個偶像。一個,象徵和平的歌姬。

而她,拉克絲˙克萊因,正是不二人選。不只是因為她是主張和平的克萊因派的領導人,西蓋爾˙克萊因的女兒,也是因為她有著可以慰藉一切的天使般的歌聲和包容一切的氣度,更因為她從小接受的教育將她塑造成一個不會被權勢陰謀操控的堅強女孩。所以,克萊因派可以盡量將她推上人民心中的和平歌姬,讓她成為人民的精神領袖,而不用擔心會被有心人士利用。

「我明白的,父親。」少女柔嫩澄澈的嗓音蘊含著不容忽視的堅定,她的微笑沒有一絲雜質,單純溫柔的笑容高雅又乖巧。

「我很抱歉,拉克絲。」沉重的道歉,包含了對女兒太多的複雜情感。他以這個女兒驕傲,卻愧疚身為父親的自己,不但沒辦法讓女兒過得自由自在,反而必須讓女兒幼小的肩膀扛上沉重的責任。

或許,因為出生在克萊因家,打從一開始,她就喪失了無憂無慮和朋友談天逛街、過著普通少女生活的機會。

「父親,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責任,我敬佩為了和平努力的您,而這是我的責任,所以我會欣然接受。」平靜的陳述不該屬於一個十三歲少女說出口的言詞,拉克絲˙克萊因靜靜的看著這個世界上她最敬愛的男人,對她露出欣慰又心疼的微笑。

她知道,打從這一刻起,她失去了許多權利,包括難過與哭泣,因為她將永遠掛上溫柔微笑,讓全殖民地的人民聽見她的和平之歌,所以她不能表現出負面情緒,不能展現些許不安。她必須是溫柔的、堅定的、乖巧的、挑不出缺點的和平歌姬。

但這又如何呢?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僅存的記憶中,只有溫暖的懷抱和懷念的香味,以及細細的叮嚀──拉克絲,別哭,要一直溫柔的微笑喔,因為妳的笑容令人安心──她的生活中只有父親,在從小耳濡目染之下,她明白父親的理念,認同父親的努力,敬佩父親的付出……

而她,身為這樣偉大的父親的女兒,有著繼承這一切意志的使命與責任,也以能繼承這一切為榮。

輕輕揚起笑容,她站起身,用勻稱纖細的手臂挽住仍有些消沉的西蓋爾˙克萊因的臂膀,柔聲撒嬌:

「啊啦,父親,難得的下午,陪我散步好嗎?我在院子裡新種的玫瑰開花了,一起去賞花吧。」

看著她沒有一絲陰霾的天真笑容,西蓋爾˙克萊因放棄了回辦公室加班的念頭,擁著女兒走向庭院。

貼心的小女孩兒,要他寬心來著……

看著美麗的花圃,他眼底難掩的是心頭疼惜與愧疚。

太多公務要忙,有多久沒有時間陪女兒了呢?他連這花什麼時候開的,都不知道……

「拉克絲。」情不自禁的,他柔聲喚道。

「什麼事,父親?」白皙的小臉因為難得的天倫之樂而漾著些許滿足的紅嫣。

「我們去涼亭喝下午茶吧。」他指著女兒特別興建的涼亭,可以關上玻璃罩擋風擋雨的亭子是他為了讓愛賞花的女兒能觀賞各種時候的玫瑰花園而找人設計的。

「……」大眼睛眨了眨,有些遲疑困惑的問,「父親,今天沒事嗎?有事的話,早點忙完休息也好。」

「貼心的孩子,今天沒事,一整天我都會待在家裡。」他保證,溫柔的看著她眼中閃爍的愉快和孺慕之情。

他們如願的喝了下午茶,但是西蓋爾˙克萊因並沒有一整天都在家裡,下午五點,緊急的電話將他拉出家門。

「抱歉,拉克絲。」他答應了卻沒有做到,又留女兒一個人吃晚餐了……

「要記得吃晚餐喔,父親,路上請小心。」習以為常的拉克絲在頃刻間就收好失望的情緒,用諒解的笑容送他出門。

大門關上了,甜美的笑容也消失了。

轉身,空蕩蕩的屋子讓她努力挺直的背脊更顯瘦弱。

喀喀,機械聲從角落傳來,搖搖擺擺的機械狗吃力的走向主人。

「啊拉,歐皮卡,我們去吃飯吧。」面對這個從小到大的「朋友」,拉克絲開心的笑了。

少女和機械寵物慢慢的走向餐廳,偌大的屋子中,只剩下機械聲喀喀作響,伴隨著少女清澈的聲音繚繞。

@@@@@@@@@@@@

拉克絲˙克萊因從出生到現在,只聽過父親對她說過三次對不起。

一次是母親去世,父親卻因為公務無法趕回家,讓她獨自一個人面對至親的死亡;第二次是一年前決定讓她成為殖民地的和平歌姬的時候;第三次,也就是現在,她被告知自己有了一個未婚夫。

阿斯蘭˙薩拉,派崔克˙薩拉的獨生子。

似乎也是因為政治因素,週四晚上告知,周末就要見面了。

「好的,父親。」她依舊微笑,對「注定」的未婚夫沒有過多的幻想或猜疑。

生在殖民地,調整者想孕育下一代是要經過基因測試的,既然兩人的基因相合,又算是門當戶對,還能創造更有力的政治利益,似乎,沒有挑剔的必要……如果她有說不的權利的話。打從一開始,在事情已經決定後,她的拒絕或難受,只會讓父親與她更不好過,既然如此,何不欣然接受?

「阿斯蘭是個好孩子,很溫柔的一個男孩,妳會喜歡他的。」西蓋爾˙克萊因補充道。

「我明白了,父親,我想我是會喜歡他的,因為父親挑人的眼光不會錯的。」是的,她有自信,讓她敬愛的父親,不會把她的幸福葬送在政治上的利益交換。

她會喜歡上阿斯蘭˙薩拉,因為他是她注定要結婚的對象,所以,她必須喜歡他,也最好從現在開始期待周末的會面。她該做的是調整自己的心態,而不是自怨自艾要跟一個未曾謀面的人結婚。

如果是個溫柔的人就好了……

「要出門?」西蓋爾˙克萊因注意到女兒最常搭乘的車子開到家門口了。

「是的,父親,我要去拍和平條款的紀念歌曲錄影。」純真乖巧的微笑著,她收起有些紛亂的心思,有禮的向替自己開門人道謝,彎身坐進車裡。

一個人坐在後座,側頭看著玻璃車窗反映著自己的臉龐,那張陌生又熟悉的溫柔笑容是那樣的虛幻不實。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習慣了用微笑面對一切?

拉克絲靜靜思索,蔚藍的眼眸看著車窗外景色向後飛逝,心頭是隱約的了然。

車子載著她駛向前往目的地的道路,無論她有沒有想要前進。同樣的,命運將她推向了該前進的方向,無論她想要去的是何方……是的,這就像是她的人生,早已踏上註定的舞台,走向既定的道路……

目的地到了,從容的下車,照例跟每個人打招呼,照例替每張簽名版簽名,照例對每個人道謝,照例微笑,照例踏上舞台,引吭高歌。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回盪在室內,聽見自己的聲音穿過建築物,飄向一個她到不了的彼方。

她是歌姬,不是小鳥;她穿著的是高雅禮服,不是可以飛向彼端的翅膀;等待她的是與某人結婚生子,過著模範幸福家庭的未來,不是自由與溫暖……有些事情,她連想都不該想,因為她是拉克絲˙克萊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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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面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拉克絲穿著一貫的洋裝,坐在地上跟歐卡皮玩,不時發出輕快的笑聲。

她的態度落落大方,全然沒有要跟未婚夫見面的緊張,反倒是西蓋爾,一雙關心的眼睛老在女兒身上打轉。

門鈴響了,拉克絲乖巧的從地上站起來,跟著父親歡迎「未來的父母」和「未來的丈夫」。

公式化的介紹著彼此,熟稔的家長們不需要多做介紹,打過招呼後,拉克絲難掩好奇的看著坐在自己正對面的同齡少年。

美麗的藍髮及肩,祖母綠的瞳眸,俊美的外表還有些稚氣,卻有著同齡少年沒有的內斂穩重,端坐的姿態像個軍人般的訓練有素……他很緊張,至少比她緊張多了。拉克絲得到第一個觀察結論。

也許是她的觀察打量太過明顯,坐在她對面的阿斯蘭開始有些隱約的尷尬,祖母綠的眼瞳望著她,基於禮貌沒辦法移開,只能藉著喝茶的動作將目光停到桌上的茶具組和糕點上。

她嚇到他了。拉克絲唇邊的笑紋更深了,藍瞳有些戲謔的繼續觀察他。她喜歡觀察人,觀察一個人的眼神與動作有時候比交談更能了解一個人。

他不是個很喜歡吃甜食的人,從開始到現在只挑不太甜膩的餅乾食用;他教養良好,連舉著紅茶杯的姿勢都挑不出一絲失禮之處;他很坦率有禮,儘管她的目光令他不知所措,困惑尷尬的翡翠眼瞳不曾在她說話時移開;當然,他似乎很寡言,不然就是木訥到不知如何與她交談,從同到尾都只有呆板硬式的僵硬回答,很像軍事教育中上司對下屬對答。

「阿斯蘭?」她唸著他的名字。

「是的?」拿來掩蓋緊張的杯子放回瓷盤中,阿斯蘭專心等待她接下來的話語。

面對這個將是他的未婚妻的少女,他比多數的未婚夫更緊張。因為她是大名鼎鼎的歌姬,拉克絲˙克萊因,是殖民地多少男人心目中的女神,也因為她甜美又純真的好奇視線,更因為他本來就不太會跟異性相處。

「我們去花園散步吧,等一下在涼亭繼續下午茶好嗎?」粉紅色頭髮的公主提出邀請,粉嫩的紅唇漾著溫柔的弧度,乖巧的語氣隱含請求,沒有人可以拒絕她──至少阿斯蘭認為自己做不到。

「好的。」放下端著茶杯的瓷盤,阿斯蘭先向西蓋爾˙克萊因打聲招呼,再向父母點頭示意,這才起身跟著拉克絲穿過走廊,打開落地窗,來到宛若天堂花園一樣美不勝收的庭院。

拉克絲踏著熟悉的道路,走一走卻停下腳步。

「阿斯蘭?」她回頭,招手,「散步沒有一前一後的喔,陪我一起走吧。」她新上任的未婚夫非常有禮的跟在她右後方三部步距離的位置,活像一個毫無缺點的新上任保鑣。

聞言,拉克絲訝異的看見阿斯蘭嚴肅拘謹的面容上,出現了有些尷尬羞澀的淺笑,略嫌僵硬的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行走在草地上。

她毫不在意的用溫柔的嗓音介紹著玫瑰花的品種,在刻意留心下發現,阿斯蘭在聽她說話的同時,非常努力的在「有禮的注視她」與「欣賞她介紹的花」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不時還要想著如何回答她的問話,很是辛苦,但綠瞳中的尷尬卻在忙碌下消失了,這正是她的目的。

「啊啦,阿斯蘭,艾麗絲準備好茶點了,我請她準備了一些鹹餅乾和不甜膩的糕點,一起去喝下午茶吧,涼亭很美喔,可以看見遠方的人造湖。」

「謝謝。」

嗯,她想她會喜歡阿斯蘭,包含這與父親迥然不同的男性嗓音。

他真的很溫柔,也很體貼,配合著她的步伐、她的話題,有禮的回應,雖然有些拘謹……但那只會讓她有些想捉弄他。

「阿斯蘭,如果我們有小孩了,頭髮會是紫色的嗎?」天真爛漫的口氣,輕鬆扔下一顆巨石。

「咳、咳咳……什、什麼紫色?」被哽在喉嚨中的紅茶嗆得狼狽的阿斯蘭,脹紅了一張俊臉,又咳又努力克制,想回應又不知道如何回應,尷尬的差點落荒而逃。

如果不是因為禮貌,他可能真的會逃走,不然就是當作公式化的問題回答?拉克絲隱藏眼中的促狹,輕輕端起茶壺,替害羞尷尬的想找地洞鑽的未婚夫找台階下。

「要再喝一杯茶嗎?」

「……好的,麻煩妳了。」話題轉了,阿斯蘭失控的心臟終於回歸原位。

拉克絲旋即替他斟滿一杯茶,柔聲將話題繞到他身上,並且有耐心的等待他謹慎思索後的回答。

一個下午過去了,當薩拉家一家三口乘車離去後,拉克絲愉快的看著西蓋爾。

「父親。」

「嗯?」

「我想,我很高興未婚夫是阿斯蘭。」

雖然在相處上有些笨拙,但正是因為這些小地方,才更顯得阿斯蘭的正直與真心。

他絕對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對象,而她已經開始期待下次的會面了。

@@@@@@@@@@@@

人,是會變的。

是嗎?

不是吧。

血腥情人節,殖民地調整者心中永遠的悲傷沉痛。

自從那一天以後,很多人的幸福都消失了,其中,也包含了,她與他的幸福。

血腥情人節那天,阿斯蘭的母親正在尤尼烏斯七號,研究著農產品改良的問題。

核子彈摧毀了很多人的生命與家庭,也毀滅了那樣溫柔的女性,撕裂了……另外一顆溫柔的心。

仇恨的種子,伴隨著無法宣洩釋懷的哀痛,掩蓋了曾經那樣溫柔坦率的心。

拉克絲˙克萊因待在房間,雙手捧著一顆粉紅色的金屬球,低垂的眼簾有著哀傷和心疼。

連遺體都無法找回,葬禮上,阿斯蘭的臉色蒼白得嚇人,祖母綠的眼瞳盈滿超出負荷極限的哀傷,尚未發育完全的少年體格微微顫抖,細微的哽咽,從拼命咬緊的牙關中流瀉。

他站在他母親的墓碑前,用盡最後一分力氣忍住不要放聲大哭,耗盡最後些許的克制力,強迫自己挺直背脊,曾經溫柔捧著鮮花的雙手握拳,緊緊的,像是想握住什麼,又像是如果不握得更緊,就只能崩潰。

但是,陪伴在他身邊的她,確定自己聽見他心中淌血的哀鳴哭泣。

她了解失去母親的悲傷,但卻不能體會被戰爭奪走至親的悔恨傷痛,安慰根本無法說出口,她只能沉默的陪伴。

望著他拼命忍住哀傷的模樣,她心疼極了。

無法哭出傷痛,悲哀就只能在心底累積……她想幫助他疏導心底的沉痛,想告訴他,就算他哭泣也沒有關係,因為他失去的是母親,而她是他的未婚妻。但是,他閃避了她的關心,避開了她伸出的手。

她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那比心疼更苦澀的滋味……

她只能沉默,看著他低垂著頭,看著他的肩膀顫抖,看著他……用哀慟至極的聲音,喃喃呼喚著──母親。

送他回家的車上,他依舊是低著頭,藍色的頭髮掩蓋他的臉龐,那與他的心情同樣哀傷憂鬱的顏色,隨著他的呼吸微微顫抖。

一個禮拜後,她收到最後一只哈囉,一只跟阿斯蘭以及他的母親的髮色同樣蔚藍的哈囉,以及阿斯蘭從軍的消息,和阿斯蘭溫柔哀傷的道歉。

對不起,拉克絲。

阿斯蘭常常對她道歉,因為他總是把她的很多反應都自動解釋成是他的不對,但是跟以往只會讓她想笑的硬硬板板的抱歉不同,那聲對不起,隱含了太多太多的愧疚與哀傷,沉重到,讓她不安。

他知道,她不喜歡戰爭。她知道,他也討厭戰爭。但如今,他踏上從軍一路,一條讓他痛苦;讓她哀傷的路。

他知道,克萊因派主和。她知道,派崔克˙薩拉因為愛妻的死,成為主戰派。他們倆人,從門當戶對,令人稱羨的未婚夫妻,演變成背負不同責任的兩大派的繼承人,曾有的幸福婚約,在平和的表面下波濤洶湧。

他知道,她其實很寂寞,明白她有多麼期待他的到來。她知道,他也喜歡跟她相處,喜歡聽她唱歌,儘管他的音樂細胞真的不怎麼樣。

他知道,她還在期盼他應許的約會。她知道,他曾經認真思考該帶她去哪裡玩。

太多太多的知道,約定開始與現實脫節。

她好不容易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上他了,開始期盼他曾應許的未來,像個普通少女那樣期盼望著為他披上白紗的一刻……但看著手心中的藍色哈囉,那悲傷的顏色將粉色的幻想打回現實,她清楚明白,打從阿斯蘭˙薩拉選擇踏上從軍一路,打從他決定進入軍校,一切的理所當然注定重新洗牌。

他們從處在同一個交叉口,逐漸踏上道路的兩端,而他們,並沒有權利選擇牽緊手不要分開……再怎麼不捨,兩顆曾經慢慢靠近的心開始漸行漸遠。

他變得太忙碌,心傷與軍事課程將他壓得喘不過氣,沉重的訓練讓他每每累得沾床便睡。陪伴她,開始成為奢求。

她變得更受歡迎,路上隨時可以聽見她婉轉清澈的和平之歌,在人心茫然徬徨的現在,她努力成為一個洋娃娃,將一切沉重收到心底,只懂得乖巧文靜的微笑與日以繼夜唱著溫柔的歌曲。對他的思念關心,只能留到獨自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中,聽著哈囉的安慰的時候。

他還是會趁著假期來探望她,雖然假期很少,但她欣然期待。

只是,他對她的捉弄開始理智應對,幾乎找不到過去會靦腆尷尬微笑的那個溫柔少年的影子;他的笑容消失了,雖然他仍然會對她笑,但笑容裡只剩勉強與沉重;他變得更沉默,以往會溫柔凝視她的綠眼瞳開始停在桌面或遠方,只有她說了什麼令他吃驚錯愕的話,他才會轉過頭,訝異的看著她;她努力的想用跟以往同樣的態度與他相處,卻在忘記是他第幾次退避後,才不得不承認,也許,安撫陪伴她也成了他的負擔,所以他才會看起來這樣疲憊……

她說,她很期待他的到來。他低頭道歉。

她說,哈囉們很高興見到他。他又是抱歉。

她說,她會期待下次的見面。他仍是道歉。

太多太多的道歉,像是無形的繩索一樣圈住她的頸子,化作無奈的笑容。

沒關係,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啊!她開始這樣安慰他,卻在他眼中看到更多歉疚。

他的臉上總是有著沉重與疲倦,那是他極力掩飾卻總是被她發現的情緒,只是她的安慰,總是被他迴避掉。

沉默以及道歉,成為他在陪伴她時最常做的事情。

與他見面仍是欣喜的,但是欣喜逐漸在一次又一次的道歉中化成無奈與疼惜,也許還有一些難過。

她不敢問,他是否開始將探望她當成了一種義務,一種責任,以及,一種任務……一種身為未婚夫該做的事情,而不是真的想看她……

她在鑽牛角尖,真的很不應該。

但是,時間慢慢流逝,隨著時代政局愈來愈緊張,她開始有了覺悟。一種屬於她的義務,她的責任,她的使命。

……

人是會變的。

是嗎?

或許的確是這樣的。

因為,當克萊因派傳來阿斯蘭被派去奪取地球軍的鋼彈時,當她情不自禁的摔破手中的盤子時,她就知道,她曾經那麼期望的夢,已經幻滅了。

戰爭不再只是一觸即發,而是已經展開了。

「拉克絲小姐?」

「不要緊,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傳下去,要大家開始採取必要措施。」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是這樣說的,而玻璃窗上反映的,依舊是自己已經看到麻木的,溫柔堅定的微笑。

她在乎阿斯蘭,但是她必須做出與在戰場上拼命的他迥然不同的決定。

因為她是拉克絲˙克萊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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