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雲浪很守信用,或者可以說,經過六年多的相處,藍以凰確信雲浪對她說出的每一句保證都絕對會兌現,無論在當下聽起來有多像純安慰或客套。

例如這次,他說「我明天再送妳一個」,結果當天睡在她家客房,隔天早上載她去上課的人,當真在下午放學時到教室門口堵她,把跟之前那個一模一樣的九尾狐絨毛娃娃塞到她懷中。

可想而知,他如果不是宿舍裡儲藏了一打狐狸娃娃備用,就鐵定是蹺了課去買。

她還來不及道謝,他已經揮著手轉身小跑步離開了。

想起那天抱著狐狸娃娃的詫異,還是感動得想笑啊……

抱著狐狸娃娃,拍拍狐狸頭,坐在電腦前的藍以凰關上電腦準備就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因素的關係,自從狐狸娃娃回到她床上以後,什麼稀奇古怪的夢都再也沒出現過,那個會在家裡製造噪音的「叩叩叩」也不知所蹤。

一時間,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了,除了她開始作惡夢……愈來愈清晰的夢……

……

火焰,在視線中燃燒。

她在等,等待承諾帶她離開宿命的愛人,即使約定的日子他沒出現,可是她相信他,一定會來找她,因為他從未失信於她……跪坐在一直以來侍奉的神明座下,她誠心祈禱愛人的到來。

可是出現的,卻是村長與村民。

老邁的村長默默的在她面前放下一個銀盤,盤子上盛放的,是她苦等不到的……他的首級。清秀的五官血肉模糊,黑亮的長髮沾滿血汙,他們割下了他的頭顱,也割斷了她唯一擁有的溫情,斷絕了她可能通往幸福的道路。

無法思考的她,只能看著他血跡斑斑的容顏,耳中聽見蒼老的嗓音不清晰的迴盪。

「……靜巫女,褻瀆妳的男人死了,請您安心祈求神諭吧。」

村長說著,就要把銀盤撤下。

她面無表情的伸出雙臂,揮開村長的手,珍惜的捧起他的頭顱,親吻他染血破裂的冰冷嘴唇。

將他的首級小心的抱在懷中,她仰首,看著在香火供奉下的神明,曾經誠心尊敬的神像金身依舊冰冷的俯看她。

「我敬愛您……可是,為什麼您不肯守護他……」

悲悽的嗚咽,柔荑輕輕摩娑愛人已經僵硬的臉頰,用衣袖將他的臉打理乾淨。

火紅的嫁衣,應該是嫁衣的……

她用盡青春守護這個村莊,他們回報她的卻是殺害她最心愛的人,只因為不想失去她代為傳遞的神諭。

她愛這個村的村人,她愛生長的故鄉,可是……真的好心痛。

長久以來的孤獨寂寞只有他明白,長久以來的辛苦努力只有他體恤。他愛她,不是愛神諭,也不奢求預言,他只是愛她、寵她、憐她,在寒夜裡用溫暖的身軀擁抱她卻不褻瀆她……

「我再也……不讓任人擺佈了,神諭這種東西,都是假的!」用盡力氣推倒神案上的燭火,抓起金剪,不遲疑的刺進自己咽喉。

鮮血滴滴答答的將嫁衣上美麗的刺繡也染成血紅色,她流著淚,聽不見眾人的驚叫吶喊,細細的親吻愛人的唇,從唇角溢出的鮮血染紅了他死白的唇。

依戀的看著他的容顏,抱著他的頭顱,用盡最後的力氣自高塔跳下。

天空很紅,夕陽像火焰在燃燒,那是美麗到淒艷的色澤,最後黑暗吞沒所有知覺。

她感覺自己飄起來了,白光閃爍,熟悉的神威降臨身旁。

俊美的神祇朝她伸出手,因為巫女是神的新娘。

「我不去!」她絕望悲傷的搖頭,「我再也不要侍奉您了……下輩子,我要當個普通人……為他洗衣燒飯,為他生兒育女……」

侍奉神的日子,太寂寞孤獨。

被眾人崇拜,被關在廟宇之上,俯看眾人,仰看神尊。她是人,卻無法享受屬於人的溫情,只被尊拜期盼;她是人,卻只能關在廟宇之中,期待神明偶爾的降臨,留下涵義難解的神諭;她是人,卻不被允許擁有人的幸福,享有榮耀,卻被剝奪所有感情與平凡。

她不想要巫女的光環,只想當個村婦,因為操持家務而手掌粗糙,因為夜夜補燈而視線漸衰,最後在平凡中死去……

如果不曾從廟宇高堂的垂簾後往外偷看,就不會欽羨平凡的歡笑。

如果不曾坐在房間聽見侍女的交談,就不會期待溫柔的憐愛。

如果不曾從紙窗的倒影看見相擁的身影,就不會好奇擁抱的溫暖。

如果不曾遇見他,就不會奢望著本來不該擁有的愛。

如果,不曾說出神諭,她就能有個平凡的人生,學著愛人與被愛……

俊美神祇冷冷的看著她,看得她絕望。

「汝將為殉死受千年業火之苦,永世無法與最愛之人相守。」

那是她最後聽見的神諭……或者該說,是最後聽見的神咒?

從此以後,她在思念的業火中煎熬,愈思戀,火愈烈,灼燒肌膚,吞噬所有知覺──

懷中抱著他首級的地方,傳來他靈魂的愛戀。

她知道,神的懲罰還沒結束。

若她願意鬆開手讓他的靈魂被神火吞噬燃盡,或許可以獲得解脫,可她甘願受盡業火灼身之痛,只為了守護那抹儘管死去卻依然思戀擔心她的那個人……

淚水從眼角流出,還未滑落,就已經被烈火燒融。

……

妳懂嗎?

能懂嗎?

那種永世承受無止盡折磨的絕望。

妳懂嗎?

能懂嗎……

害死心愛的人又牽累他在業火中被灼燒千年的怨與恨……

懂嗎……能懂嗎……

……

……

一聲聲憂怨的呢喃像回聲般繚繞在耳際,清醒的藍以凰感覺全身疲憊,很想在睡他個半天一天。

但她沒有睡,反而拖著身體起床,因為幾乎修到滿堂的大學生活不容許她多賴床。

拉開百葉窗的窗簾,讓朝陽斜照入屋內,藍以凰坐在床上,嘆息。

她是看了什麼鬼故事啊?!親吻首級會不會太可怕了?

現在的她,還無法明暸那麼強烈的感情。

太沉重,又太悲哀。

頭好昏……連著好幾天夢到這種夢,每次夢境都以「自焚」作為結束,真的很難受。

悲傷的夢來自遙遠的過去,穿越千年悲傷的靈魂依舊在被火焰灼燒,懷抱著摯愛之人的魂魄,連哭泣都不被允許……

邊想邊起身更衣,拿起衣服的時候一切都還正常,但當衣服套上投遮蔽住視線,再把衣服拉下後,原本倒映著自己身影的鏡面,竟然浮現一個身穿火紅衣裳的女人。

趴在地上匍匐前進的女人流著血淚,半張臉血肉模糊,喉嚨還插著金剪,身體周圍纏繞艷紅火燄,丹寇指甲纖長而淒厲的朝她伸了過來……

藍以凰倒抽一口氣,愣愣的看著她,因為她太過血腥的外貌震驚的無法動彈。

她以為自己會被那隻「爪子」抓住,但女人的手一觸碰到鏡面,鏡子就透出金光,某種符文湧現,將女人的手彈了開來。

──雲浪在她的鏡子上動了手腳。

幾乎立即的,藍以凰就想起之前在她房間時,雲浪那隨手抹過鏡面的動作,她因此而心神大定。

陣陣青煙從女人枯白的手上冒出,女人的表情痛苦而哀傷,吐著鮮血的唇張闔著。

她在說什麼?

既然知道自己安全無虞,藍以凰就有閒情逸致慢慢盯著女人的唇型,開始猜測起她反覆張口閉口究竟是想跟她說什麼。

「……我?」

看了半天,從來沒有學過唇語的藍以凰只能勉強猜出一個字。

雖然還想再猜下去,不過視線內的鬧鐘已經提醒了她一個現實層面頗高的問題。

「啊,上課要遲到了……」

就算跟這種場面搭配起來,她這個感嘆好像很奇怪,不過她在國中時就知道一件事──不管是撞鬼撞仙撞妖,只要還沒送醫院或發高燒,就不會擁有特別豁免權,遲到一樣要罰站、功課沒寫完一樣要被處罰、考試考不好……補考是自找的。

畢竟,很現實的理由叫做──社會顧全的是大多數人的利益,有靈感力的人只有九牛一毛,哪可能會為了「弱勢」的極少數而開任何先例呢?

「這樣說來國中就體悟到這點的我還真是悲哀。」那麼早就體悟到了社會的殘酷面。

很無聊的想著沒意義的感想,藍以凰三兩下就抓著包包出門了。

至於鏡子裡的那個……等她回來應該不在了吧……大概……

她又繼續去當她的縮頭烏龜了。

@@@@@@@@@@@@

中午午休,藍以凰跟小沁兩個人又泡到校外的豆花店去了。

沒辦法,天氣太悶熱,學校自助餐又太油膩,她們寧可吃一大碗剉冰,再打包外帶一碗冰涼香甜的薏仁湯充當午餐。

「……宿舍那邊又有人休學了耶,羅依依則開始來上課了,聽說陳璇也出院了……」

豆花店內,小沁正在跟藍以凰分享班上最近的新八卦與新消息,因為藍以凰家住的離學校比較遠,又是搭乘大眾運輸工具,所以總是早早就離開學校以免遇上下班的車潮,自然對班上的一些小道消息不是很了解。

這種時候,身為好朋友就派上用場了。

「喔……」應了聲,張口塞進一匙碎冰和粉圓。

這個她知道,雲浪有跟她說過已經解決了。

「……有傳說陳璇喜歡的是王凱霖,不過王凱霖另外有喜歡的人了。」說這話時不忘偷瞥毫無感覺的當事人。

別看藍以凰平常既不化妝也不打扮,隨隨便便穿著T-恤和牛仔褲就到處跑,長相清秀有著一雙貓兒般杏眼的她有一種很率性直爽的氣質,就看別人懂不懂得欣賞了。

以身為好朋友的立場來看,她覺得藍以凰很可愛,只是可能因為太有主見所以沒什麼男生敢追,又因為太粗神經所以有人追她也沒反應。

所以囉,她個人認為,陳璇那時候的反應那麼大,甚至把碟仙的碟子給摔碎了,很可能是以為藍以凰和羅依依故意在諷刺她……她哪裡知道藍以凰對王凱霖一點意思也沒有。

「這樣喔?王凱霖人不錯啊,很熱心又挺開朗的……」呆呆的咬著愛玉和椰果,藍以凰明顯有點大腦放空。

呆子!那是只對妳!王凱霖對別人可沒那麼用心的幫忙張羅學長姐留下來的共筆!

想起王凱霖拜託自己幫忙推個一兩把,小沁很懷疑自己就算推到手斷,藍以凰是不是還呆呆的毫無感覺。

「可是他喜歡的人在開學第一次班遊就在真心話大冒險的時候坦白說不跟班上男生交往耶!」理由是班對要承受太多有色眼光與閒言閒語,再加上當時接送她的都是雲浪學長,當場就有純情少男心破碎。

「唔?」仍然是毫無反應的一個單音。

終於發現她魂飛天外的小沁氣得用力捏她臉,撿了一些沒碰到糖水的碎冰就往藍以凰臉上抹。

「振作!妳振作點啊!都已經昏睡一節課了,怎麼還這麼腦袋放空?」小沁真的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吃冰吃到睡著。

「呀!」整個人被冷醒,藍以凰瞪了小沁一眼,「我晚上沒睡好嘛!」冷不防被冰了一下,差點跳起來撞翻碗的藍以凰很哀怨的道。

「妳剛剛說什麼?」

……她已經仁至義盡了,以凰無法察覺那王某人的感情不是她的錯……小沁無力的抽著嘴角。

「妳是連著好幾天都沒睡好吧?失戀了?」

「妳才失戀啦!我連男朋友都沒有失什麼戀?!」藍以凰好氣又好笑的啐道。

損友一個!

「妳家的雲浪學長啊,怎麼這陣子很少來找妳?吵架啦?」小沁擠眉弄眼。

她也知道藍以凰跟雲浪之間清清白白的跟水一樣──有沒有掺糖水進去就不知道了──會拿這個來開玩笑純粹是關心……以及那麼一點點的八卦好奇心。

藍以凰的表情很古怪,她完全無法想像雲浪會跟人吵架的模樣。

在她的印象中,雲浪從不吵架,他總是理智冷靜的化解糾紛,或者笑著用言語將對手刺得體無完膚、無言面對世人,真的再無法溝通,他就會直接動手把對方解決掉──不管那個「對方」是不是人。

『如果用講的就能溝通,為什麼要吵呢?如果用講的還講不通,吵了又能做什麼,浪費時間嗎?當然直接讓他無法再來找碴。』

回想起雲浪在國中時動手把附近來勒索國中生的高職生打趴時說的話,藍以凰忽然發現她家學長真的很不簡單!

但她微妙的神色反而讓小沁以為開玩笑成真了,連忙補救的說道:

「我開玩笑的啦,妳跟雲浪學長不會有事的……」

注意到自己的發呆讓她想歪了,藍以凰哈哈大笑。

「我跟學長有什麼事?他最近比較忙啊,之前還送了我狐狸娃娃一隻。」

「死以凰!竟然敢笑我,妳期中考不想跟我交換筆記是不是?!」

因為其中兩門課的教授講課講太快,又沒有教科書,也沒有共筆,她們兩個只好約定互印筆記,各補不足。反正兩個人上課都算用心,加加減減也差不多夠應付考試了。

聽到期中考,藍以凰明顯的呆了一下。

「期中考?」

「對啊!」她幹嘛那麼吃驚?小沁狐疑的看著她。

「那是什麼?吃的嗎?」藍大小姐好無辜的眨著雙眼。

「妳才是吃的啦!下下個禮拜期中考,所以這個禮拜要開始互印筆記啦!筆記整理完沒?」小沁滿臉不敢置信,「別告訴我妳忘了。」

忘了?

何止忘了期中考,她連筆記都沒怎麼整理,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加上家裡有一隻一直在到處亂爬的阿飄,害她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的……完蛋了!

看著她的表情,小沁低頭算了算。

「需要我告訴妳我們總共要考幾科嗎?十科,另外有兩科只考期末考,還有一個體育課只要測體適能。」

「……」

她,死定了!

一瞬間,藍以凰的大腦只能歸納出這個悲慘無比的結論。

「小沁,我先走了,等等上課教室見,記得幫我佔位子唷。」她胡亂把剉冰吃完,又找老闆打包兩碗薏仁湯。

「妳去哪啊?」

「找學長!」找雲浪救命要緊!

拋下這句話,藍以凰抓了包包就往外跑。

經過騎樓底下,在等過馬路的時候不經意的瞥過停放在騎樓下的機車的後照鏡。

鏡子中,流著血淚的巫女貼著鏡面在張闔紅唇,她依然聽不見巫女想說的話,但她也同樣聽不見四周的聲音……彷彿世間只剩下自己與對方的,靜默。

「現在不行。」她很認真的拒絕,右手捏了雲浪教她的驅邪手印,翻轉手腕拍上了鏡面。

鏡子閃過一道蒼白的光芒,恢復正常,週遭喧鬧的人聲也回來了。

綠燈,終於亮了。

@@@@@@@@@@@@

「異界」,敖冽一手端著放滿各種靈果的寒玉碟放在桌上,坐下後看著雲浪身旁的紫煙裊裊,發問。

「焱,狐狸這是在做什麼?」

「推算。」敖焱給了很簡單明瞭的答案,伸出手拎了一顆極品仙果來吃。

「我看得出來他在推算,」好歹他也是被他帶大的,會看不出來雲浪掐手指捏手訣是在做什麼嗎?敖冽白了他一眼,「我問的是他到底在推算什麼需要用到萬年紫炎丹火?」

很美麗的紫色煙霧在雲浪身旁吞吐著,幻化成朵朵不規則雲霧,充滿仙靈之氣與飄邈意境,輕柔虛幻,恍若紫紗隨風飄揚,但看似美麗的外表下,是足以把所有道行弱於自身的眾生燒成灰燼、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燒融天地萬物的霸道天火──天界最頂級的丹火,紫炎丹火。

「他懷疑是少昊在阻礙他推測小學妹最近的運勢與命格,再加上巫女˙靜的因素,所以他乾脆卯起來看看是他會吐血還是少昊會內傷。」

開口解釋的不是敖焱,而是負責設下結界的魅瞳。

她左看右看,最後小心翼翼的拿起一顆流轉著銀色光澤的仙果入口。

她跟敖焱不一樣,她是妖,所以吃到蘊含仙靈之氣太強的仙果對她有害無益,所以就算嘴饞也得量力而為。

「真不像狐狸會說的話,他不是最標榜保存自身實力然後坐收漁翁之利嗎?」敖冽嘖嘖稱奇。

「除了有關小學妹的事情以外。」敖焱很冷靜的補充但書。

「那到底要不要跟他說小學妹好像找他有事?他手機響了兩次都是小學妹打來的。」敖冽慢吞吞的問。

就好像把石子投入水中一樣,因為他的話語,雲浪雙手掐動法訣的速度猛然加快,身體週遭的紫色煙霧吞吐著暴漲,魅瞳趕緊揮手再佈下一層又一層的結界,把他裡裡外外至少包了十層牢不可破的堅固結界,以免家裡的傢俱在眨眼間連灰都不剩──她更怕的是她這隻小妖會被波及到。

若不是她是專精結界的強大結界妖,一般眾生的結界對抵抗紫炎丹火一點用都沒有。

仙與妖相剋,除非她能修成妖仙,不然「陽火」足以讓屬於陰的存在的她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

「他也太扯了,大羅金仙都沒這麼濃厚的紫炎丹火……」可見某狐狸平常很擅長隱藏自身的實力。
敖冽喃喃自語。

「哇,怪不得梅子一看到他這陣仗就跑了。」火跟梅子的本體有仇。

魅瞳感動讚嘆。

「安靜看!」敖焱冷靜的要他們兩個閉嘴。

這可是在玩命的東西,他們當是在看戲嗎?!

「皇,你太苛求他們了,他們沒見過這種等級的隔空的較勁。」葉齋風不知道從哪裡出現的,開口替被罵的兩人解了圍。

並不是誰都有機會看見擁有五千年以上道行的妖界至尊九尾妖狐正面槓上天界西方天帝少昊的場景,自然也就不知道這兩股能量如果一個沒處理好,足以當場撕裂人間界與天界的空間位面,然後距離暴風點最近的他們大概也會被扯成碎片。

簡單說來,葉齋風是趁醫院午餐時間趕回來護盤的──在「裏」來說,他算是少數具有充分危機意識的未雨綢繆派。

既然連Tsubasa都這麼說了,好像情況真的很危險?

敖冽跟魅瞳一起閉上嘴巴,但基於對雲浪的信心,他們兩個的神情都沒有什麼緊張的神色。

幾分鐘後,紫色煙霧忽然再次暴漲,注意到魅瞳的壓力,葉齋風幫忙揮手灑出一道聖光護住他們。

強大的能量在結界內橫衝直撞,最後迅速收回雲浪體內,確定沒事後,魅瞳和葉齋風先後收回佈下的結界。

鬆開結印的手,一口散發淡淡金光的鮮紅血液從雲浪上揚的嘴角溢出,沒有滴落衣服或地板上,反而化成一顆血珠子漂浮在雲浪身前。

「呵呵……少昊這次可吃虧啦,本體受創,可不是犧牲累積多少年的力量可以彌補的。」

他很是得意的露出狡詐的笑容,看見他的表情,在場的同伴都知道他大概是用什麼奸詐手段暗算了可憐的西方天帝大人。

也不能怪各方勢力對雲浪恨得牙癢癢的,這傢伙對付敵人的手段實在太陰險了……

「這一口血吐出,你不也少了幾百年道行?」敖焱冷哼。

「我的狀況不太一樣啊,反正平常也用不到,不用白不用。」雲浪舔去唇角殘餘的血液。

隨手施法收起自己吐出的血珠,將一口寶貴的精血煉製成美麗的水滴狀金紅色珠子,隨手在其中佈下幾種陣法,並將妖狐之氣徹底遮掩掉,再掏出一塊能辟邪的珍貴金屬紫銀沙,煉製成一只樣是流暢簡單卻精緻秀氣的尾戒。

「我去找學妹。」揮手把手機從桌上收到口袋,他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看著他消失的方向,魅瞳皺著眉,遲疑了半天才注意到問題的重點。

「他一隻九尾妖狐會煉丹就算了,為什麼用得出天界住民與修道人才能修練的至高天火──紫炎丹火啊?丹火的最基本要求是要有修道者的金丹或天界仙、神的仙丹神丹吧?」

剛剛看得太順了,完全忘了這最根本的問題。

這就跟妖異不可能用出純淨的仙氣、天使不可能使用魔氣是一樣的道理,那是本質上的差異,而不是有沒有去學的區別。

敖焱和敖冽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葉齋風笑了笑,也不正面作答。

「狐狸總是滿身是謎,不是嗎?」

有些話,還是等雲浪自己想說的時候再說比較好……

魅瞳也沒繼續追問,「裏」的成員中哪一個沒有自己的過去呢?

該知道的隨著歲月流逝,總會有機會知道,他們有用不完的時間慢慢去等待一個機緣……

「Tsubasa,你接下來沒事了嗎?」

「兩點要回去看診。」

「那兩點之前賠我去逛街。」

「好啊,想買什麼?」

「適合小學妹穿的衣服,那麼可愛的女娃卻懶得打扮,姊姊我好心痛。」發出愉快的嬌笑,魅瞳拉著葉齋風出門了。

他們離開後,起居室就只剩下敖焱跟敖冽兩人。

敖焱靜靜閉上眼,敖冽默默吃著仙果。

有時候他們會覺得,雲浪真的很勇敢,因為人類的壽命真的太短了,付出真心卻在短短百年內失去,那吞噬著靈魂的哀痛,則將伴隨自己到永遠……

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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