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闇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睜眼閉眼,全部都只剩下黑暗在籠罩……

「25號失敗,39號通過。」

「39號,一分十七秒,俄制聯發手槍組裝完畢。」

身體不再是自己的,聽從命令而行動殺人,一切都是這麼的單純不需要思考,血腥味在黑暗中吞沒一切……

「39號贏了,三分七秒,15號被殺。」

也許他已經瘋了吧……心,在逐漸崩毀,靈魂則在凋零……

「為了組織,你要剷除一切,服從命令,39號,引爆吧。」

沖天的火光中,屍塊碎肉橫飛……

嬰兒、孕婦和老人跟組織有什麼關係……藉由他的手,曾經是他生母的生物在爆炸中消失了……連帶的,他最後的情感,最後的知覺也一併被埋葬……

「殺了他!」

「殺了他……」

「殺……」

子彈沒入人體、射穿頭骨的聲音、擊碎心臟,脆弱得可笑……

刀刃割斷咽喉、毒針刺入肌膚的觸感,簡單到……輕而易舉的恐怖……

身體的動作和大腦的思緒開始分離,在身體熟練的完成武器組裝,在雙手機械式的安置裝炸彈完畢,在靜靜等待狙擊時機的瞬間……冰冷寂靜的黑暗,無聲無息的包裹他……孤獨無助─…那是他不想要知道的情感……

不知道孤獨的人不會覺得孤獨;不知道寂寞的人不會覺得寂寞;不曾擁有自由的人,也不會渴望自由……

而他……不想去思考,不想去奢望……既然不可能擁有,為什麼要讓他懂得用心去思考,任憑思考出來的答案切割逐漸腐敗死去的心。

如果,他還有心……就算只有一瞬間,他也想沉浸在自由的空氣中……

他要逃!

他要離開這個地方,他要為自己生,為自己死。

若說一輩子都只能是組織的工具,他寧可拼死一試,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機率,他也會逃離這裡!

如果說,他能自由,要他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因為已經,沒有可以失去的東西了!

已經,不想再當個殺人機器……

像中毒般的,背叛組織脫逃的念頭愈來愈大。

日日夜夜,在腦中響徹著……

在實現的那天,他已經可以預估自己的死期──

背叛者、逃亡者的頭上……沒有資格帶著光榮的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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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直以為這有著一頭烏亮長髮的少年很聰明,但事實證明天才有時候也可以是生活白痴。

「同居」生活才開始就是個災難……正確說來,是打從少年傷勢復原到可以到處亂走的程度以後,災難就源源不斷了。

「臭小子,誰告訴你雞蛋可以放在微波爐了?」閻羅捂著額頭無奈問,背景是滿廚房的狼藉。

這小子不是只要有電腦就好了嗎?怎麼三更半夜放著他的鍵盤不管,跑到廚房弄什麼雞蛋炸彈,害他睡到一半被詭異的爆裂聲驚醒,還以為是哪邊踢館踢上門了。

而造就整個微波爐內部佈滿零散半生不熟的雞蛋碎片的少年,正聚精會神的盯著那些殘骸,眼神是新奇且充滿興味的。

「……我看他根本沒在聽你抱怨。」藥蠱咕噥,手掌心捧著自己被爆炸聲嚇到的寵物。

見鬼,難道沒有人告訴他說,他家小孩是很纖細敏感的嗎?

「多謝提醒,我說,小子……」閻羅翻著白眼,扳動手腕關節考慮要不要用強硬手段讓少年不得不「正視」自己。

也許是終於有點危機意識,少年緩緩收回研究的目光,對閻羅露出萬番無辜的笑容。

「我餓了。」

因為肚子餓想吃蛋,所以把蛋放到「據說加熱最快又最方便」的微波爐,然後就有了剛剛的慘劇發生。

「餓了也不用做炸蛋!」他不好好的繼續跟電腦相親相愛的不分彼此,也別在他寶貝蠱寶寶正準備相親結婚的時候搗蛋啊!

藥蠱瞪著手上被嚇到一點發情跡象也沒有的寵物,只能悲慘的承認,他期待已久的三年一度的發情交配是毀定了。

「我不知道雞蛋這樣會爆炸……還能吃嗎?」少年困惑的看著那些殘渣,似乎在猶豫要從哪裡開始吃,不意外的看見閻羅簡直想掐死他的猙獰表情。

早該知道他沒常識到一個可悲的地步……但是他的傷還沒痊癒,如果不想再讓他的肚子開個洞,就不能開扁……

無力的喃喃咒罵,閻羅用力打開冰箱,拿出微波食品,開始替少年張羅宵夜,乒乒砰砰的力道聽起來很像想把流理台給拆掉。藥蠱則在差點掐死掌心的寶貝寵物後,懊惱的一面嘀咕一面考慮該怎麼樣增加少年的常識。

電腦可以學知識,他相信在高深知識方面的迫切度沒有日常生活需知那的急迫……但是常識,難道真的需要強迫這傢伙每天至少看三五個小時的電視不成?

陰森森的眼神打量著坐在餐桌上滿心期待吃宵夜的少年那愉悅的表情,兇狠化作無力的嘆息。

氣也不能氣太久,因為他真的看起來太無辜;說要打又打不下手,畢竟他身上的傷還沒痊癒,所以說,只能認了嗎……

四分鐘後,香噴噴的咖哩焗飯上桌。

「吃吧,小子,以後微波爐請放微波食品,不要再把其他東西丟進去了!」閻羅鄭重警告。

「我開動了……」少年笑瞇瞇的道。

──他沒有正面回答。閻羅和藥蠱四隻眼睛瞬間盈滿濃厚的警告,但被他惡意忽視。

從失敗中學習成長,他一定要弄清楚哪些東西不能用微波爐加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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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北台灣最大的黑道組織獄鬼堂的第六堂口遭人侵入,死傷無數──

鮮血飛濺,一名身穿黑衣的少年一手死握著槍,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近乎反射性的一次又一次扣下板機,另一手用力按下引爆鈕,然後,在沖天的爆炸火光中,映出了他宛若掛著面具般面無表情的俊魅臉孔。

槍聲震耳欲聾,奪命的子彈自他周身擦過,他轉身用雙手護住頭部,撞破玻璃窗,從三樓跳下,先是落在一輛轎車車頂,然後順勢翻落草地,身手矯捷的翻滾一圈後跳起,在槍林彈雨中越過圍牆,消失在所有人眼中。

那一晚,平靜已久的夜再度湧起喧然大波。

獄鬼堂發出通緝,懸賞叛徒的性命!

組織的制裁者和為了賞金的亡命之徒蜂湧而至,囂張且不要命的攻擊一次次更加殘酷嚴苛。

一面逃一面反擊,身上的傷越來越重,卻阻止不了他的決心,他只是不停的逃。

日復一日,月復一月,直到體力耗盡,仍不肯屈服在追兵手下。

飛來射去的彈雨中,躲在車子後頭的男人終於忍不住出聲:

「媽的,直接殺了他不好,還那麼麻煩,我們已經死了多少人了?!」怒氣沖沖的謾罵,他們正在槍戰中。

「拜託,他可是個人才,只要抓回去再教育成殺人兵器,可以替組織殺多少人啊?!上頭下命說只要逮到他,就允許使用禁藥控制他。」

「可是……」

「不要可是了,他可是一個人滅了一個堂口喔,他有這個身價。」

「意思是值我們這數十條命嗎?!」

「廢話,你有空抱怨還不如多開幾槍。」

……

躲在廢棄工廠的少年聽著外頭的對話,只覺得無奈。

他坐在一個視線良好又有掩蔽物的角落,一身黑衣已經破爛不堪,右手前臂因為被車追撞而鮮血淋漓的垂落,右小腿則被子彈射傷,小腹和右肩的子彈擦傷原本不應該有多嚴重,卻因為拖太久沒有處理而化膿腐敗……

左手緊握著重型連發手槍,彈殼散落一地,混雜著鮮血,顯示他已經跟外頭的人耗了很長一段時間。

只剩三發……來不及搶到新的彈藥了……

這樣的話,還有兩發可以應戰……剩下一發則留給自己……

直到真的開始逃亡,直到親身經歷過,他才可笑的發現,自己能選擇的自由,大概只有死亡……

喀!細微的聲響,就著微弱燈光的影子,他使勁揚手,再擊斃一人,引得外頭的追兵又是一陣槍擊掃射。

「剩一發……」大口喘息,左手摔回地上,右腿又是一麻,低頭,發現自己又中了一槍,鮮血在灰色的水泥地上蔓延開來,他卻已經沒有什麼知覺了。

他必須,在自己沒力氣開槍前自殺……死也不讓他們稱心如意,這是他僅存的尊嚴……他不是殺人工具,他是人……

抬起一直顫抖的左手,甩頭恢復了模糊的視線,將準星瞄準門外鬼祟的黑影,扣下板機,鮮血從門縫中滲入。

結束了!

這個念頭閃入腦中,他竟然感到有些愉快……

不可思議的感覺,一種解脫的快感……

就在他用盡最後一分力氣將槍口抵住自己太陽穴時,窗外的槍聲停了,一抹黑影,背對著月光,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窗台上,烏亮的黑髮,隨風飄揚,在月光下閃耀著光輝。

「為什麼……要死呢?」

是錯覺嗎?他竟然覺得聲音的主人有些悲傷。

「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由,你為什麼要死呢……」跳下窗台,那人緩緩向他走來。

模糊的視線讓他根本無法看清楚那個人的臉,本能在猶豫,這最後一發子彈,要用來禦敵還是自殺……

「自由……根本不屬於我這種人……」生澀僵硬的話語,是因為他鮮少有機會開口說話的緣故。

槍,落在地上,他自嘲的閉眼,已經沒有力氣握住沉重的手槍。

罷了,也許他早該認清事實,這次結束後,但願自己再也無法思考……若有來世,他希望自己能當一隻鳥,而不是人……

喀!手槍在地面撞擊出輕微卻沉重的嘆息,跟那人的低語混雜在一起。

「別死,留下來陪我,在你已經親眼看到這個世界以後……」

逐漸喪失的知覺中,他感覺到那個人跪在自己身邊,伸手擁抱了他……那是一種,很溫暖很輕柔,又讓他感覺十分疲憊的心跳和體溫……

「你想要自由,我會給你……所以,別放棄……」

耳畔的低喃聽起來彷彿要嗚咽哭泣似的,後背絞緊衣服的手指按得他傷口作痛,心底陌生的焦躁讓他渴望看見那人的表情,掙扎睜眼,只看見兩人交纏的黑髮散落在滿佈灰塵的水泥地上,無法分出彼此。

糾結交纏,比蜘蛛絲還細密的,幾乎要連體溫心跳都一致的契合……是錯覺嗎?

肯定是幻覺,因為他注定孤獨死去……殺手的一生,只能在黑暗中孤單的隕歿,除非這擁抱他的人,是死神……

「殺了我……」沙啞的咳著血道,而後──槍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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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閻羅,既然身為「年輕有為」的有名打手,再加上十三街的房子沒人敢要,十三街的地皮沒人敢炒,讓他樂得買了間每層五十坪的三樓房屋,並且有一層地下室,頂樓再加蓋,整整有五層樓兩百五十坪的地方給他使用,所以就算多了些房客,他的生活品質也還算可以。

不過,最近他發現自己的身價有些下降。

打手嘛,尤其是成名的打手,一個CASE其實是把來萬跑不掉,照理來說,他應該不至於缺錢到得當萬能兼差打工族才對。

「好了,可以了吧?!」在地下室釘好各式各樣的櫃子和懸掛式吊架,他瞥了眼一旁的藥蠱,隨手放下槌子和釘子。

「謝啦,別瞪我,是你自己說今天沒事才被那小子抓來替我做苦力的。」藥蠱撇清關係。

「是是是……對了,那小子上哪去了?!」怎麼一下午沒聽見他的聒噪聲,到晚上了還沒回來?

「他說要出去逛逛。」藥蠱答的漫不經心,全心全意的在考慮這幾盅蠱是要怎麼放才好。

「啥?出去逛?!他當這裡是東區還是西門町?!他那長相不出一百公尺就會被人盯上的。」閻羅脫口而出詫異的低咒,「你也不阻止他?!」

十三街是人性最真實醜陋的地方,各種正常人難以想像的邪惡悲慘在十三街內卻是三兩步就會發生,陰暗髒亂的街道暗巷像是無形的怪物潛伏著,隨時會張口吞沒無力自保的人。

想起長髮少年的容貌和致命般的吸引力,閻羅在大驚之下連忙想去找人。

「別擔心,那小子的身手不錯。」藥蠱看了他一眼。這傢伙急什麼?!

「他傷還沒好。」沒好氣的提醒,他突然覺得藥蠱的輕鬆很礙眼。

「好了啊。」

「好了?才十天不到那種傷好了?!」閻羅錯愕。

他身上那四個洞開假的嗎?!

又不是假人,還用膠水黏好就可以繼續使用咧……

「是好了沒錯,等他回來就可以拆線了。」事實證明,奇怪的人連細胞都特異,生長速度異常的快──也許他可以考慮幫孩子們添加新食物配方。

「……藥蠱。」閻羅的表情怪怪的。

「怎樣?」

「你知道那小子用什麼理由說服我來幫你而自己不動手嗎?」那可惡的渾小子。

「怎麼?他說他的傷還沒好?!」藥蠱吹了聲口哨。

「對!」這邊已經開始磨牙了。

「罷了吧,他也是用這招拐走我的落蠱當保鑣的。」他擺擺手。

「你肯借?!」全十三街的人都知道藥蠱珍惜他的蠱寶寶是出名的。

「你讓他在你耳朵邊吵上一天試試看,保證你連頭都願意給他砍。」他冷哼。

人要學會認命!

他沒有歷史文化涵養,沒有氾濫的同情心,所以不需要那臭小子把古今中外的理由藉口都搬來砸他,更不想聽見那些連牛都會臉紅的諂媚贊美辭。

「說得也是……」嘆氣的同時聽見熟悉的鈴聲音樂響起,閻羅爬上樓去接手機,「喂?是你這渾小子啊?溜搭到哪去了……」

藥蠱一聽是長髮少年,也跟著爬上樓,站在閻羅身邊聽他說話──說完全不在意,是騙人的;但問他為什麼在意,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所以只好沉默,沉默的聽閻羅口中吐出有關那個異常牽引他情緒的人的消息。

「什麼?別惹上麻煩……幹嘛?先警告你,我不要多收房客了……什麼多功能?陪你玩也稱得上功能?!」閻羅沒好氣的啐道,「你……行了,我知道了,你別再鬼扯,我現在就去找你。我可警告你,不准再給我惹麻煩,安靜待在那邊,有人來就報我的名……去你的,說閻羅有誰知道啊?當然是說蕭……」

倉卒收線,抓著車鑰匙往外走。

「怎樣?」光聽閻羅的自言自語實在無法分辨出到底惹了什麼樣的麻煩。

「那小子撿到一個人。」

「所以?」

「他想要。」可惡的渾蛋!他在嘴裡罵人。

就算在十三街人命不值錢,也不是可以說要就要的吧?!

為了這種理由惹上麻煩,他會覺得為此擔心的自己很蠢!藥蠱翻了個白眼。

「慢走。」揮手,轉身又想回地下室了。

閻羅的腳步一頓,露出同情的笑容。

「做啥?」他心生不妙。

「基本上,」很好,總算有點心理平衡了,「我當搬運工把人搬回來,你要負責救人。」

「不幹。」

「他說要燉你的小黑給那個人當補品。」

一句話,優勝劣敗分曉,藥蠱氣沖沖的抓起藥箱,跟了出門,沿路是少不了的咒罵,而閻羅當然是和他一起罵,飄出車窗的「中國國粹的文字學」可高明不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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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些不滿長髮少年出去散步也能惹上黑道,還殺了幾個黑道份子在槍戰中搶了個人回來,但是閻羅和藥蠱也沒空多說什麼抱怨,只是顯露出難得的默契將後續手續──湮滅證據等等事宜處理好,然後帶著長髮少年和已經昏迷不醒的新房客回家。

再怎麼說,安內之前要先攘外,怎麼樣都算是「室友」,仇家萬一找上門來,住同一間房子的他們也安全不到哪裡去。

花了一整晚處理完新房客的傷口,藥蠱洗去手上的血跡,換了件乾淨的衣服,再次回到客廳,只看見閻羅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那小子人呢?我要幫他拆線呢!」

他的口氣很差,因為這次的救人說坦白點是被威脅,籌碼還是隻毫無危機意識的蠢蛇,他可不想哪天發現小黑自己送上門被剝皮燉湯,只因為嚴重缺乏常識又好奇心過度氾濫的少年想嚐試蛇湯是不是真的能壯陽。

「你前腳剛出診療室,他後腳就跑進去了。」

「真是不安分……」

搖頭,和閻羅一起走到診療室,才推開門,兩人立即面露震愕。

記憶中總是無辜微笑的人縮著身體窩在牆角櫃子邊,昏暗的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顯得更孤單寂寞……他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跟「笑容」這種表情差得多了。

「嘿,別這樣。」藥蠱低聲道,蹲在他身前,輕拉他的長髮。

怎麼前一秒還看見他笑著對他耍賴存心拐他救人,下一秒就成了這德性?!藥蠱感覺到心頭一抽,陌生的不安與煩悶令他想從身前的人臉上找回熟悉的表情。

「嗯,我相信你……」長髮少年勉強自己笑了笑,眼神卻依舊深遂空茫。

被他救回來的人,在想舉槍自盡的那瞬間,跟在實驗室大火中掙扎絕望的夥伴的身影重疊了。

沒有未來、被命運束縛得無法動彈,就連想自己選擇死亡都是奢望……無力的悲哀,空茫的無奈,痛苦困惑的眼凝視著他,朝他伸出手,卻在他觸手可及之前,在遺憾中飲下不甘死去。

那一心求死的話語中蘊含的情感,他也曾經在昔日夥伴那裡聽過。

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期望能永遠沉睡,就連來生,也不像再當人類……

「那你擺這張臉是給誰看的?」閻羅也開口,以掌心覆蓋住那雙盈滿心痛和千言萬語的深遂眼瞳,那種感情太沉重,而他不想懂,「小心那小子一醒來就被你嚇死,還以為我家什麼時候出現個地縛靈!」

他的話總算逗笑了長髮少年,那張笑臉讓兩人鬆了口氣。

這算犯賤嗎?明明就有時候覺得這小子的笑容很礙眼,但在見著他情緒低落後又還是覺得他笑著比較好。

「他的傷不要緊嗎?」拉下閻羅的手,少年輕聲問。

「刮掉了一些腐肉,又大量失血,反正你有輸血給他,死不了的,只是會虛弱個好幾天,好好調養只要半個月又可以單槍匹馬幹掉十幾人。」

很明顯的,眼前這小子是醫學常識之敵,不但沒有血型,還可以輸血給任何血型的人,更過分的是可以失血超過兩千克還活蹦亂跳,當然最大的奇蹟就是可以維持三天身上開了四個洞卻活下來了。

如果不是藥蠱曾經替這小子縫合被貫穿的腹部,篤定他該有的人類器官一樣都沒少,他們還真的懷疑他是不是長得像地球人的外星人!

唔……也許外星人住在他的大腦裡也說不定……

「那就好。」少年眼底的擔憂褪去了,他非常信任藥蠱的能力,畢竟自己就是被這樣救回來的。

「你也睡一下,輸了整整兩千克的血給他,很傷身的。」閻羅拍拍少年的頭,揉亂他一頭長髮,然後疑惑的看著他目瞪口呆的錯愕表情,「幹嘛?」

「……呵呵呵,那我就睡一下好了。」

並不說明自己那瞬間的驚愕是因為從來沒有人敢拍他的頭,少年記住了那種舒服的感覺,然後笑得非常高興,乖乖爬起來走向房間內唯一的床,在藥蠱和閻羅驚愕的視線中爬上去,像隻貓咪一般窩在受傷的少年身邊。

「太危險了,他的身體一能動搞不好就會把你『處理』掉,這種受過訓練的傢伙,會排除身邊一切氣息的!」閻羅差點跳上前把長髮少年扯下床。

我的老天爺,看當初的「案發現場」也知道床上那傢伙是個危險人物,這小笨蛋就這樣給他靠上去了……

「不會的,我想陪他一起睡。」

「小子!」

「我們的氣息是相容的,所以他不會攻擊我,放心吧,晚安。」

瞪著那張自信的笑臉,藥蠱和閻羅皆是沉默,然後無言的放棄反對什麼──畢竟眼前的少年根本無法用常識去衡量。

「自己小心。」

「嗯,吃飯再叫我。」意思是他要睡到中午。

「他如果有不對勁再過來找我。」藥蠱交代,旋即知道少年為什麼堅持要跟他一起睡了。

因為擔心,所以不放心留他一個人在醫療室嗎……

「好,謝謝藥蠱跟閻羅。」目送似乎頭一次被道謝而有些不自在的閻羅和藥蠱離去後,少年翻身面對他,出手輕輕環住他的頸肩,小心不要碰到他的傷口,用手替他順了順頭髮。

「好了,你進入了我的保護範圍了……別害怕……你是自由的……」他低聲用魅惑的嗓音呢喃,安撫著昏迷中仍然緊繃的人。

……

那時,無力倒在懷中的他說,「殺了他」。

瞬間閃過腦海的影像,跟過去在實驗室時,被實驗折磨到精神瀕臨崩潰的夥伴重疊了……同樣都用絕望放棄的語氣哀求他……殺了他。

他終究沒出手,因為冷霧跟炎虎先後斥責了那名夥伴……但他終究還是死了,死在兩天後的測驗中,被折磨得不成人型的崩潰死亡。事實上,他一直問自己,由自己的手讓他解脫,是不是可以讓他少受點罪?

罪與痛由留在這個世界上的他來揹負,期望他來世能無拘無束……

所以,再次聽到這個要求的時候,他接過地上的槍──開槍!

如果不是緩緩扣動板機的瞬間,感覺到背心衣衫被隱約下意識扯緊的動作,他可能已經殺了他。沒有動手,是因為憑藉著那微乎其微的小動作可以發現,一心求死的他,其實並不甘心就這樣消逝。

所以,那顆子彈擦過他的髮,陷入水泥牆中,他救了他,沒有任何思考,直到閻羅跟藥蠱趕到,才開始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把人救回來了,然後呢?!總不能跟閻羅把他撿回來以後的作法一樣,丟在一間房間裡順便按時供應三餐,就當一切結束了吧?

真的那麼簡單,他哪會需要殺了二十幾個拿槍拿刀帶手榴彈的黑社會才能安全走進那棟建築物?

由於被實驗室長期灌輸一種不正常的高低位階之分,對少年來說,生命的重要程度大概是自己、夥伴、關係者、一般人,至於敵人跟妨礙者,他不曾學過要珍惜那些人的性命。

所以說,他一點也沒有殺人後的罪惡感或噁心感,反而很專注的看著沉睡中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

他……不希望讓這個擁有與實驗室夥伴極為相似的心態的人在絕望中死去……至於這樣的心情到底只是為了彌補那份缺憾與愧疚,還是真的不想像注定的命運低頭,他不知道……

「哪,陪我一起走吧,我會保護你……所以,不要死,也不能死,你沒有名字,我就給你名字,你是闇魅,我當魔影……我們是一起的,密不可分的……」

低聲呢喃,輕嘆著閉上眼,長髮少年並沒有真的入睡,只要身旁的人一有任何動靜,他就會睜開一雙惑人的黑眸,在昏暗的燈光中柔聲安慰他,就算偶爾離開去吃飯,回來後一定又回到床上,睡睡醒醒,花了大半時間在安撫被傷口和噩夢干擾得不能放鬆的少年。

不知道是第幾次的低聲呢喃中,昏迷中的人醒了,但他沒有動,一直到長髮少年以為他沒事了,再度閉眼假寐,才睜眼打量自己的所在位置。

身體很重,傷口很痛……但灼熱陣痛中又有著清涼,那是藥效的關係……也就是說這裡的人救了他……

根深蒂固的殺手訓練讓他立刻想找個什麼武器防身,沒受傷的左手被長髮少年摟住了,受傷的右手根本動彈不得,這樣的狀況讓他有些緊張,而細微的僵硬馬上被察覺,長髮少年又睜開眼,逼得他只好裝睡。

「又作夢了?闇魅……」連著幾天沒睡好的聲音有些沙啞,「沒事了,我會在這裡,沒有人能傷害你……快醒來吧,陪我一起活下去……我們要一起活得自由自在,不被拘束,就算叛經離道,縱使必須踩著別人的屍體活下去,我也會讓你們獲得幸福……因為我們是夥伴啊……」也許是以為他沒醒的關係,長髮少年的語氣有些哀傷,一如他在昏迷前所聽到的那樣……

「……醒來,別留下我一個人……我們要一起走下去啊……闇魅……陪我一起活下去,我真的會跟你一起面對一切……想傷害你的人我會全部除掉,因為我們是夥伴……」

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一個人了……明明就是那樣努力的想保護他們,為什麼卻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呢?!

擔心又害怕,小心翼翼又堅定的心情從貼近的肌膚傳遞給闇魅,在不斷的呢喃中卸下了他的防備抗拒。

……

夥伴?!他們什麼時候變成夥伴了?!

闇魅……是在叫他嗎?!

不是什麼39號,而是名字嗎?!他的……名字?

但不可思議的,這聲音讓他放鬆,他記得這個在半夢半醒間不住安慰他的聲音,所以他不自覺的鬆開了握緊的拳。

見他緊繃的肌肉終於放鬆,長髮少年這才吐出一口氣,嘗試在溫暖的體溫中入睡。

一直到確定身旁的人睡著了,他才輕輕側頭,在不驚擾長髮少年的情況下,終於看到之前一直看不清楚的臉了。

那是張舉世無雙的魅惑俊顏,難以用言語形容,無比俊美又帶有一種黑暗的吸引力,若說真的有墮落天使路西法,應該就是這個長相吧?!

這頭長髮……之前映著月光飄揚得彷彿像一對揚起的黑色羽翼,讓他幾乎以為是死神來迎接他了。

不經意間,他痴痴的凝視出神,然後,開始渴望看見密長羽睫下的瞳眸是怎樣的顏色……

@@@@@@@@@@

「闇魅,你總算醒了,我是魔影。」

沒有機會讓闇魅弄清楚這稱呼是從哪來的,採取了硬趕鴨子上架的打招呼方法,魔影側頭,任憑一頭長髮隨意披散,露出獨特的笑容,心滿意足的與闇魅四目相交。

闇魅一怔,覺得自己產生了錯覺。

他似乎,看見了光明,在一片逆光的黑暗中……

「闇?」關心的詢問,魔影坐在床邊,「傷口還痛嗎?要不要我找藥蠱來看看?」

藥蠱?是指替他換藥的那個少年吧?

他眼底的細小疑惑被魔影注意到了。

「是的,沒錯,附帶一提,另外一個人是閻羅,他是房子的主人,也是辛苦賺錢養活我們的人,要好好相處喔!」非常體貼的回答了闇魅心中所想的話,魔影端來一碗粥,「吃吧,你昏睡了很多天了,光靠打點滴是不能調養好身體的。」

撇過臉,闇魅沉聲道:

「……我是獄鬼堂的叛徒。」

救了他,要當他的夥伴,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他……已經考慮過了嗎?!

「哦?我知道啊!你是獄鬼堂的頭號殺手,代號39,毀了第六堂口叛逃而遭到通緝,逃亡了三個月,最後因為體力不支而引爆炸彈身亡了嘛!」魔影笑容可掬的回答,輕描淡寫的口氣好像獄鬼堂只是巷口的一家便利商店,讓人很難相信他的認真程度。

引爆……身亡?闇魅又是一呆,他似乎在魔影面前一直在錯愕狀態。

「是啊,大樓倒塌,而你則屍骨無存,被判定沒有生還機會了。」魔影見他完全忘記要吃飯,只好一勺一勺的舀了餵他。

看得出來闇魅很不習慣,但抗拒的眼神和彆扭的態度完全不被魔影接受,他只能選擇開口吃下去──或者把粥沾的滿臉都是。

強迫中獎也是門藝術。

「是我做的,那天我把在外面射擊的人解決了以後,進去沒多久你就昏了,我只好打電話給閻羅搬救兵,在等他們的時間順便跟外頭的屍體老兄借了火藥,再找具屍體當你的替身,引爆以後什麼都不剩了。」見闇魅開口吃飯,魔影高興的交代之前他所做的豐功偉業。

至於為什麼會想跑到裡頭看究竟是誰在被圍攻,也只是好奇心作祟。他這個人很難壓抑滿腹好奇與求知慾的渴望。

「……」不知道該說什麼,本來就習慣沉默的闇魅安靜的不發一言──事實上他也沒空說話,忙著吃魔影沒有停止過,死命往他嘴巴塞的粥就讓他有些狼狽。

「而且啊,我把某個組織的堂口毀掉再嫁禍給獄鬼堂,然後把第二個組織的資金掏空,再嫁禍給獄鬼堂,接著把第三個組織的老大的兒子做掉,仍然嫁禍給獄鬼堂,最後放出風聲,說獄鬼堂想要併吞其他勢力,所以說,目前獄鬼堂沒人有空理追查你是不是真的死了,他們正忙著大血拼呢!」他邊說邊露出一個百分百無辜純真的天使表情,「很棒對不對?!」

棒?!當然棒……棒得他差點被噎死……

目瞪口呆卻著迷的看著魔影的笑容,那個笑容,沒有任何敵意或嘲諷,只是單純的笑著,或者還帶著些許邀功的意思吧,他猜。

這麼說……他可以留下來了嗎?

留在魔影身邊,依他自己的意識……

「耶!你都吃完了耶!太好了!很好很好,這樣就可以吃藥了。」魔影高興的拍拍闇魅的頭,並且把額頭抵著闇魅的額頭,「吃完藥就睡了吧,你還有點發燒呢!」

輕眨右眼,他柔聲交代,注意到,闇魅眼底因為兩人近距離的接觸而產生的愕然和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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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了,我要叫魔影。」

當闇魅終於可以下床走動和吃飯時,自然也就增加了跟藥蠱、閻羅一起相處的機會,一起用餐更是理所當然的。

而當他第一次坐上餐桌,魔影便中氣十足的宣告。

「喔。」

「好。」

「……」

三個極度不給面子的回應。

「好不容易想好新名字,不好聽嗎?」魔影輕笑。

他把他連他自己同伴也沒說的名字跟他說了?!闇魅眼中有著遲疑,卻一聲不吭的吃自己的飯,不過……

菜吃不完?!

疑惑在心,他定神一瞧,這才發現有一雙筷子不停的夾菜給他,而筷子的另一頭握在魔影手中。

手一頓,暖流在冰冷的心底劃過,他看了魔影一眼,繼續吃飯。

「闇魅,這隻魚很好吃喔,吃青菜,對了,雞丁吃不吃?」

「……」知道魔影只是有意無意模仿電視八點檔裡面的對白,他沉默的繼續吃飯。

──相處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知道魔影是個在日常生活方面跟他差不多程度的生手,兩人不同的地方在於,他習慣安靜不吭聲,魔影則瘋狂的看著電視節目,在短時間內將所有正常人該有的對話方式搞清楚。

這樣做唯一個缺點就在於說,如果那些對白台詞出自某肥皂連續劇中的三姑六婆,聽起來就有點不倫不類……

「營養要均衡,看你都瘦了……為什麼可以看出來呢?」低下頭小聲嘀咕兩句,「要不要吃墨魚?你要吃爪子還是身體?」繼續抬頭把台詞講完。

噪音不絕於耳,他只好秉持著最高忍耐力不答腔,因為他知道若他給了魔影一絲回應,魔影會興奮到把整盤菜倒到他碗裡。

他為什麼知道?!

因為發生過!

這幾天魔影幾乎把逼出他其他的表情和反應當成是挑戰目標了。

慕然,他注意到另外兩人同情的視線。

「可憐的小子,幸虧他食量夠大。」閻羅搖搖頭,同情的說著,一邊自魔影筷子上搶回自己的排骨。

「對啊,希望他不會被逼到有厭食症。」藥蠱淡笑,迅雷不及掩耳的奪回自己的香菇。

「闇魅是傷患耶,你們少吃點又不會怎麼樣。」魔影撇撇嘴。

「並不是昨天八點檔有夾排骨給他,你今天就一定要搶我的排骨丟到他碗裡去。」

「他已經吃太多了。」

意思是,藉口無效,說不給就不給!

「蛋白質對於肌肉再生有幫助啊!」

「吃骨頭補充鈣質去。」

……

詭異的沉默十秒鐘,魔影幽幽道:

「我要吃小黑!」

一句話,藥蠱交出了香菇,閻羅也認命的把放到唇邊的排骨放到魔影碗中。

「每次都拿小黑當人質,你可不可恥啊?!」眼見自己痛失最後一朵香菇,藥蠱馬上開砲轟人。

「魔影,你想倒盡我胃口嗎?!蛇不能吃!」閻羅認真的灌輸非正確但是出於自保的錯誤觀念。

「可是網路上說蛇可以吃,在華西街就吃得到,所以小黑應該也可以吃啊。」

「別的蛇可以吃,我家小黑小白不准動!」

……

聽著三人有意無意的唇槍舌戰,闇魅繼續保持沉默。

小黑?他這幾天已經不只一次的聽到魔影想吃小黑,只要一有不順心,那位小黑就會被放到粘板上待宰,可是,「小黑」是什麼?

看出闇魅的疑問,魔影走到沙發邊彎腰,自沙發底下拖出一隻足足有碗口粗的黑蛇,然後抱著那隻蛇頭明顯呈倒三角形的巨蟒蛇──毒蛇──走回餐桌邊。

「哪,小黑就是牠,很可愛吧,牠家成員現在共計一百條,是大家族對吧?!」他好心的解釋,一點也不介意小黑碗口粗的蛇身已經盤到自己身上了。

可愛?!真是超乎常人的審美觀啊!

不過光看魔影之前翻出來給他穿的那件印有銀色怪蟲的休閒服,就該知道他的審美觀有待商榷。

全身軟趴趴的無脊椎生物,十二隻觸手揮舞,兩根觸鬚還掛在眼睛中央……而那隻活像突變蛞蝓的東西竟然是隻蠱,並且還是魔影的最愛……

每每回想起來,他都有種翻白眼的衝動。

冷冷的看著他手中對自己吐蛇信的冷血動物,闇魅決定不理他,自己吃飯比較重要。

他若真有回應,下一餐應該是三蛇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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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著,閻羅卻有些掛心,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的藥蠱,在一天下午趁魔影拖著闇魅出門時,直接挑明了問。

「怎麼?!」

他的個性本來就不會拐彎抹角。

「什麼?」閻羅放下手中的咖啡杯。

「你在擔心什麼?」

「……看出來了?」他說著沒啥意義的反問。

「如果你不要一面沒意義的八卦雜誌看一個上午,我不會知道。」他以為他可以騙誰啊?!魔影八成也曉得,只是不動聲色罷了。

「哎呀?」發出了沒啥助益的語助詞,閻羅放下雜誌,頓了下才開口,「你聽過獄鬼堂嗎?」

「那個北台灣第一的黑道?最近火拼很兇的那個?」

「對。」

「幹嘛?他們找你碴?最近看來大概第一的寶座快不保了吧?難道想入主十三街不成?」這是充滿義務感的詢問,好歹他也是房客,房東有難不能不管。

「如果是找我碴就好了,可惜不是。獄鬼堂下有個殺手訓練部門,訓練出的殺手冷血無情、殺人俐落、手法完美,甚至接受過各種訓練,同時被灌輸思想成為獄鬼堂的死士,對他們而言,死亡遠不如獄鬼堂的命令重要。」

「你該不會要告訴我,闇魅是獄鬼堂的叛徒吧?!」藥蠱皺眉。

來了個不得了的角色。

「我請人幫我查過了,獄鬼堂的第六堂口被毀,被追緝的是組織裡排行第一的殺人兵器,就在耗時三個月,總算快逮到他時,去追捕的小隊全滅,死因不明,而被通緝的人據說在爆炸中屍骨無存。那個工廠的地點就在十三街外圍不遠處。而且魔影之前抱著電腦死命在追蹤獄鬼堂的情報,說要玩嫁禍遊戲……」一切都該死的湊巧。

「……這樣又怎樣?人帶回來了,連名字都取了,你還妄想魔影肯乖乖放手不成?」藥蠱冷哼。

最近他們已經開始了解魔影看似圓融,其實很有個性的性子,一旦下了決定,除非有特殊因素讓魔影在意顧慮,不然就算有人拿槍抵著他的頭,他也會嘻皮笑臉的把妨礙他的人幹掉。

「就是這樣我才什麼都不說啊,但如果真相東窗事發,遲早會槓上的。」同樣很了解現況的閻羅發現自己嘆氣的次數大概是往年的三五倍。

獄鬼堂畢竟是北部第一黑道,詐死的把戲能不能騙過追殺精英還很難說。

「到時候再說吧,反正,我也在期待能盡情發揮我家孩子能力的時刻。」成千上萬的毒和蠱都沒人當實驗品,他手還蠻癢的。

「喂喂喂,別人拿刀拿槍的,你拿隻蛇像話嗎?」

「不然你弄把槍回來啊。」

「哼,你也真是夠了,當我閒不成。」閻羅搖首。

「不閒嗎?你最近是不是生意變差了?怎麼老待在家?」房東失業後,食客該不會要繳房租了吧?

「你欠扁啊!我待在家是想休息,誰給你生意變差了!」他磨牙。

「抱歉。」沒啥誠意的揮揮手,他又問了個問題,「魔影上哪去了?」

「孤兒院。」

「去孤兒院做啥?」孤兒十三街隨手抓都是一大把,幹嘛還吃飽了撐著到孤兒院去亂晃亂逛的。

「聽他說有幾個人不錯。」閻羅抹了下臉,為自己的前途哀悼。

「意思是他又想替人命名了?」藥蠱興災樂禍的笑著。

「對,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別忘了他看上的人都很有個性。」意思是很難相處。

「……嗟!」

互看一眼,兩人同時無奈的搖頭。目前只能這樣,以後的事就再說吧,沒人想抹去魔影的笑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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