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居的生活總是一成不變的單純與平淡,或許有些人無法接受,但對於煌˙大和而言,能夠朝夕和心愛的人相處,陪伴他們幸福的笑容,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煌,起床了嗎?」身旁的床墊稍微下沉了一點,玫瑰香味籠罩住知覺,他沒睜眼,探手就把妻子摟到懷中。

拉克絲溫順的窩在他懷中,讓他撫摸自己的長髮,然後在唇上輕輕一吻。

「那個小破壞狂上哪去了?」煌坐起身,讓她坐在腿上靠在懷裡,用剛睡醒的沙啞嗓音呢喃著。

他昨晚忙程式設計忙到凌晨四點,好不容易爬上床,馬上就累得不醒人事。

而等他稍微清醒以後,身旁的拉克絲跟兒子都不見了。

溫柔的妻子當然是去樓下幫忙做早餐了,至於兒子……等他睡飽了再去哪個老鼠洞裡挖吧!

「沃爾菲德先生帶他去玩模擬遊戲去了,還有,煌,今天下午艾力克斯跟梅露亞會過來,你說過要教他們黑客技巧的,三點要幫小宇上課喔。」拉克絲輕柔的把今天大概要做的事情跟他講了一遍。

「我們家的小公主呢?」

「小宇早上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把艾克送她的寵物鳥拆了,結果就是兩個人都哭得好難過。」拉克絲無奈又寵溺的笑了,回想起早上那個狀況,不禁又有些頭痛。

小宇還沒有到可以理解某些道理的年紀,克莉絲汀也懂事,沒有責怪他,只是一個人哭得好難過,見到自己把姐姐惹哭了,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的五歲小孩也開始大哭,最後結果就是兩個孩子哭成一團,可是誰也沒有真的做錯事。

煌捏捏鼻樑,訝異自己竟然在樓下翻天覆地的吵鬧中都沒有被驚醒。

「抱歉,我可能睡得太沉了……所以,艾克就是過來滅火的?」

「你太累了,多睡也好,後天要帶你去定期檢查喔……」拉克絲溫柔的道。

煌每半年就要做一次追蹤檢查,畢竟曾經腦部開刀差點變成植物人可不是開玩笑的,就算是調整者也必須多加注意。

「嗯,不用擔心,我沒有感覺不舒服。」煌溫柔的笑了笑,放開拉克絲,下床準備去梳洗了,「這次小傢伙知道厲害了?」

他在洗手間問,想起那個幾乎什麼都想拆開來研究的兒子就又好氣又好笑。

「我已經給了小宇機會教育了,這次被這樣一嚇,他大概也不敢再亂拆東西了吧。」拉克絲邊幫他找出今天要穿的衣服邊道。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假設,至於那好奇心與求知欲過度旺盛的宇˙大和到底可以安分多久,也只有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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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艾力克斯到達小島,等待他的是三張沮喪又欲哭無淚的臉。

「……舅舅,想撒嬌請去找父親,我不負責十八歲以上的男人的心情。」艾力克斯哭笑不得的調侃,一邊蹲在克莉絲汀身前,摸摸她的臉頰,順手拍拍小宇的頭。

「噗嗤。」克莉絲汀因為煌錯愕的模樣而露出笑容,但她馬上捂住唇,埋怨的戳戳艾力克斯含笑的臉龐。

「你這小子,以後還想不想來我家啊?」煌瞪了他一眼。

這是威脅,但一點恐嚇效果也沒有。

「不然舅舅你剛才那是什麼表情?」艾力克斯笑道。

由於煌本身的個性使然,跟孩子們相處基本上更趨近於平輩互動的方式,

「……我只是很哀怨到這年紀還修不好一隻機械鳥……」摸摸鼻子,煌甩頭招回到處飛的托里,趕在艾力克斯開口前起身離開花室,「想辦法安慰我家的小公主跟研究狂吧,不然惹哭他們就沒晚餐吃了。」

促狹的打趣,他終於可以鬆一口氣去陪拉克絲散步了,不然眼看兒子女兒各含著兩泡淚,誰有心情享受小夫妻的獨處時光啊?

艾力克斯忽然發現親愛的舅舅在開溜方面也很有本事,但他現在更在意的是……

「好了,我們來把小鳥修好吧。」

他從十五歲起,每次到島上來看克莉絲汀,或者是各個節日,就會送克莉絲汀一隻機械鳥,外型從青鳥、金絲雀、文鳥……到獵鷹,具有各種功能,可以陪她唱歌也可以保護她,如今三年多下來,大概也有將近十七隻機械鳥了。

克莉絲汀點頭,乖巧的將捧在掌心的機械零件交給他。

艾力克斯接過,朝她招招手,指指自己腿上。

那是她的特等席,他很自然的示意她過來。

克莉絲汀的臉頰有些紅,但她很快的就坐到他懷中。

艾力克斯騰出一隻手拍拍小宇的頭,「你先等等,待會兒我教你怎麼做機械鳥。」

輕而易舉的安撫好兩人,艾力克斯就著把她摟在懷裡的姿勢,開始組裝四分五裂的零件。

克莉絲汀在這方面的天賦跟煌差不多,所以沒看多久就將視線從艾克的手上移到他臉上,專心的研他的神情。

逐漸邁入青春期的女孩已經充分體會到男女有別,看著艾力克斯近在咫尺的俊挺臉龐與專注認真的神情,白皙精緻的小臉逐漸染上淡淡的紅暈。

每次隔幾個月不見,都會覺得他又轉變了些……

年近十九的艾力克斯絕對已經具備了「男人」所該具備的優質條件,無論是修長結實的身形,與驚人的爆發力和體力,都逐漸能與幾名調整者長輩媲美,眉宇間男孩的青澀已經褪化為男人的堅毅,秀氣的長相開始轉變成另一種男性魅力──換句話說,從他十三歲起就沒有停止散發的男性費洛蒙又有加乘的趨勢。

他變得有些陌生了,變得低沉的嗓音、有力的臂膀和逐漸厚實的背與胸膛都讓她非常確切的體會到性別的差異。

眨眨紫色的大眼,露出甜笑回應他關心的注視,那是無聲的詢問。

或許的確不同了,但他還是艾力克斯,同樣的溫柔細心,並且擁有一種令人安心覺得可以依賴的氣質。

或許是不明白她為什麼老盯著他的臉發楞,艾力克斯冷靜的異色雙瞳中浮現困惑,這讓他看起來有些可愛──但克莉絲汀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把那兩個字說出口。

稍微動了下身子,在他懷中找一個可以靠得更舒服的位置,然後發現他似乎瘦了。

「艾克,你是不是瘦了?」

「誒?」

「肩骨和鎖骨……靠起來不舒服……」她伸出手只按按他的肩膀,眼神很遺憾哀怨。

「……妳想靠起來軟綿綿的,我大概要再增加二十公斤吧?」艾力克斯笑道,「乖,換個位置靠。」他將她的位置稍微改了改,讓她可以靠在有肉的地方。

「梅露亞呢?」克莉絲汀又問。

「機會難得,我讓她跟斯凱約會去了。」想起那個很壓抑的好友,艾力克斯開始期待知道妹妹又是怎麼去挑戰斯凱的忍耐力極限了。

克莉絲汀回想起那個總是穿著黑色風衣,有著一雙深隧冷漠的雙眼的斯凱,記起他隱藏得極為隱密的溫柔。

「要努力措合他們嗎?」克莉絲汀笑了。

「如果妳要當梅露亞的軍師,我會很感激的。」艾力克斯淡笑,眼底是掩不住的促狹。

至少別讓梅露亞三天兩頭就聽信依蒂絲的「讒言」,小間諜的膽子跟點子都不是一般的驚人,真的實施成功,他大概會不敢承認自己跟梅露亞是雙胞胎。

「你都沒給她建議嗎?」克莉絲汀好奇的道。

「我已經努力幫她製造機會了,說真的,要把自己的半身送人,心情有點複雜。」他坦白道。

雖然他們大多時間都是三個人一起行動,但這一年來,她與他分開行動超過兩小時的時間幾乎已經高過以往十八年的總和。

不得不承認,心底有種莫名的失落,雖然理智知道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對於她,他向來沒什麼隱瞞,因為她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只是靜靜的聆聽,然後用溫柔甜美的笑臉鼓勵他……他不喜歡示弱,也不喜歡表露出毫無防備的心,全世界只有兩個人不在他的逞強範圍,一個是跟他心意相通的梅露亞,另一個就是克莉絲汀。

克莉絲汀靜靜的看著他,輕輕笑彎了美麗的眼睛。

「那當你有一個人的時間時,可以來陪我嗎?」沒有安慰,沒有鼓勵,因為艾力克斯不需要這些,她只是提出要求,裡頭包含了淡淡的體貼──體貼他承受那因為雙胞胎逐漸擁有各自生活空間所承受的陌生孤單,並且自己示弱的要求。

「好,下次放他們去約會時,我會過來。」他承諾,近乎滿足的看著她欣喜的表情。

垂下眼,稍為掩飾心頭的悸動,鬆開手,讓修好的機械鳥飛到她肩上站好。

「啊……」克莉絲汀高興的伸出手,捧著小鳥,轉頭親了艾克的臉頰,在他錯愕的睜大眼時,紅著臉跑掉。

真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粉紅色的長髮劃出美麗的弧度,伴隨輕快悅耳如銀鈴般的笑聲,飄揚的裙襬讓她看起來像是穿過玫瑰花叢的精靈……

呼出一口氣,艾力克斯改把小宇抓到自己懷中。

「好了,我們來準備一隻禮物送姊姊當道歉禮物吧,因為你把姊姊惹哭了。」刮刮男童的鼻子,看著他那張無辜的娃娃臉,寵溺的語氣不知道是因為誰。

小宇看了眼克莉絲汀跑掉的方向,乖乖點頭。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媽媽跟姊姊生氣不理他,早上克莉絲汀的反應把他嚇死了,現在的他非常乖巧,就連剛剛滿肚子疑問都不敢問。

但旋即,在艾力克斯拿起第一片小鳥的金屬身體後,他的注意力就被全部吸引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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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不是變態吧?不然怎麼會對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小女孩產生一種……該稱之為眷戀寵溺的……愛戀情感……

女孩子長大得很快,不知不覺間,女娃成了女孩,女孩……又逐漸具備身為女人的特質。

會用一雙澄澈眼眸凝望他、溫柔微笑的她,開始會在看著他的時候臉紅,開始從被保護者的位置邁開步伐,走到他身邊,跟他從同一個立足點看事情。

跟拉克絲舅媽同樣敏銳洞悉人心的她,是否已經察覺了他的感情?什麼也不點破,是包容,拒絕,還是默許?

亦或者,是他自己想太多,其實,跟舅舅同樣有些迷糊的她,並沒有發現他深埋在心中的那份情意,只把他當成一個哥哥或朋友……

……

……

「梅露亞,艾力克斯那小子怎麼了?」斯凱咬著鮪魚鬆餅,用拇指比比癱在沙發上,讓皮革縮在他腳邊,凱特躺在他胸口的那個好友。

很少有機會看見艾力克斯如此的腦袋當機,就這樣愣愣的瞪著天花板,什麼也不去想,什麼也不去做……呃,也或許他想了很多,只是沒有表現出來……

「週期性低潮期而已,可以不用理他。」梅露亞常常自己高熬好的湯,漫不經心的道。

她對艾力克斯可了解的,再說心頭雖然沉悶卻也還沒到會出事的地步,還可以再等等,不用急。

「週期性?」斯凱跟在她身後問,不自覺的順手接過她的碗盤,幫她把菜端上桌。

「沒錯,大概兩年到三年一次,會遇到一件讓他非常苦惱,苦惱到怎麼也想不透的『事情』,每次變成這樣,他就會開始鑽牛角尖了。」她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心情跟著悶,讓她很想拿鍋鏟去敲雙生哥哥的頭。

「酷!」說著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評語,斯凱丟了一塊烤羊排入口,「這樣我吃完飯就先回去了,妳好好陪他講講話吧。」

他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有話直說是他的習慣──對他們這兩個唯一的朋友。

「啊,也只好這樣了,他這次比較久耶,真傷腦筋……」梅露亞贊成他的說法。

雖然不知道艾克又在煩惱什麼事情,可是既然他不講,就最好是在兩人獨處的時候去逼問他……也只有她或克莉絲汀問才有用,面對其他人,艾力克斯永遠也只有兩個字──沒事。

……

……

晚餐後,梅露亞隨便做了兩杯奶昔,就抓著艾力克斯坐在地毯上。

「艾克,你該開口了,有什麼事情事需要我幫忙想的?」

有些事情他會寫在日記中,有些事情則不會寫,通常都是複雜到讓他不知如何下筆,也不知道如何跟她要求幫助,才會深埋在心底……這次的事情,就是屬於這種。

輕扯唇角,艾力克斯張開手臂讓她可以靠入自己懷中,像小時候那樣摟住她,分享彼此的體溫。

連撒嬌動作都出來了啊……眨眨眼,梅露亞很夠意思的回抱他。

「我會聽你說的,艾克,別忘了我永遠都站在你這邊。」梅露亞輕聲提醒。

他們在十歲以前,從來不覺得自己跟對方是「兩個人」,一直在一起,一起思考活動,ㄧ起吃飯睡覺……直到年歲漸增,才逐漸開始有了個別行動的時間。

在這種「慣率」下,永遠站在對方身邊支持他成為理所當然的事情,沒有理由,也不需要道理。

聽見她這麼說,艾力克斯喝了一大口奶昔,像是覺得太甜那樣的咋舌,終於勉為其難的開口:

「我想……我可能喜歡上了某人。」

她看他,他也在看她,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臉有些紅,眼底有著困惑猶豫與掙扎。

半晌,梅露亞忽然很興奮的笑了:

「喜歡某人……有什麼不好的?別人不是都說雙胞胎的命運是相連的嗎?你是幾歲發現自己有喜歡的人的?」

「……十七。」儘管不知道為什麼話題會跑到這邊來,艾力克斯還是很愛護妹妹的滿足了她的好奇心。

「我也是耶……我是十七歲的時候發現自己好像喜歡斯凱……等等,你瞞了我一年多!」她半開玩笑的打了他一拳,然後面露疑惑,「可是我很好奇的是……你有什麼機會跟其他女孩子相處或見面啊?該不會是一見鍾情那種羅曼史吧?」她可不可以第一個不相信?

「……妳想,依照我的個性,可能一見鍾情嗎?」艾力克斯悠悠的問。

「要你一見鍾情?這種機率大概跟父親母親說要離婚差不多吧……」一樣的不可能!梅露亞毫不客氣的吐槽。

這算哪門子比喻?艾力克斯無奈的嘆氣。

「你跟她的相處時間長嗎?」梅露亞繼續問。

「……不短。」

「我就知道……像你這種龜毛頑固的理智派,一定是要長時間累積,附帶能讓你另眼相看的欣賞與重視,才可能衍生出進一步的感情……」

聽著梅露亞的嘀咕,艾力克斯只能苦笑。

咦?原本想繼續碎碎念的女孩頓住了。

「艾克……你該不會喜歡依蒂絲吧?!」她想來想去,真正有機會相處的大概就只有第二代成員了,因為他們很忙,除了求學以外,更多的時間都放在斯凱身上,雖然說也有參與一些活動,可是都只是保持禮貌友好的應對而已……「不對吧,這樣我要努力陷害諾斯特,還是幫艾克啊……」

她真的很苦惱!

「依蒂絲?她是另一個妹妹。」艾力克斯啼笑皆非的捂住梅露亞幾乎在喃喃自語的茫然低語,不清楚她怎麼會以為自己喜歡上依蒂絲。

第二代成員……不是依蒂絲……

被捂住嘴的梅露亞一雙大眼睛轉了又轉,詫異、慌張、困惑……等等情緒先後閃過,最後,她抓下艾力克斯的手。

「艾克,你老實跟我說……」梅露亞非常正經。

「嗯。」她應該猜到了吧……

「你喜歡的……應該不會是斯凱或諾斯特……還是狄吧?!」

「咳咳!」來不及抗議她的腦筋急轉彎,他先被奶昔嗆死。

「喂,艾克,這很嚴重耶,雖然我是不在意跟你共享情人啦,」畢竟他們從小到大喜歡的東西都是可以彼此分享的,不管是玩具、實驗室、衣服,還是食物,「可是斯凱沒節操歸沒節操,會喜歡男人嗎?」

「……」

很好,他終於能體會父親為什麼有時候跟母親對話時,會有那種欲哭無淚又啼笑皆非,只想拿根繩子上吊的奇妙表情了……

「梅露亞,妳的推論有幾個問題……」他努力端正神色,「首先,我在意跟妳共享情人,絕對不會跟妳搶。其二,更嚴重的前提性問題……我喜歡的絕對不是男人,所以除非妳喜歡女人,否則我們很難遇到共享情人的機會,了解?」

因為討論內容太過驚嚇,讓他不由自主的開始分析前因後果。

「喔……」原來不喜歡男人……不喜歡……誒誒?!

不喜歡男人,也不喜歡依蒂絲……那……那那……異色貓眼猛然用力眨了好幾下。

「艾力克斯,你喜歡的是已婚還是未婚的?」

「……未婚。」天,她是又想到哪裡去了……

……

梅露亞愣怔,眼前隱約有粉紅色的長髮飄揚起伏。

……

沉默。

她不說話,他也跟著不吭聲,就這樣靜默了三分鐘。

梅露亞終於捏捏艾力克斯的臉頰,然後重重的拍他兩下。

「親愛的艾克,那是犯罪。」他十七歲的時候……克莉絲汀不是才十二歲嗎?!

「……不然妳以為我苦惱這麼久是幹嘛的?」艾力克斯面無表情的反問。

「不過,等她十五歲的時候,你也滿二十了,那樣差距就沒那麼明顯……等等,我怕你被舅舅殺掉,還是隱瞞到克莉絲二十歲,你二十五歲的時候比較保險。」

艾力克斯挑眉,看著低頭苦思的妹妹好半晌,才探出一根手指頭,輕輕戳戳她的臉頰。

「怎樣?」

「梅兒,妳是不是又忘記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他忽然覺得自己這麼苦惱是不是有些呆……

「什麼?」梅露亞用迷惑的眼神看著他。

「……我跟克莉絲是表兄妹。」

「我知道啊……所以?」

「所以……你沒發現問題在哪裡嗎?」他開始有點頭痛。

「喔……你說表兄妹可不可以通婚嗎?在殖民地,因為生育力大為下降,所以只要是基因相合又願意結婚就可以了,表兄妹是可以結婚的啊……就算基因不相容,奧普因為中立的關係,在婚姻立法上也多加參照殖民地有關於調整者福利的考量,所以也沒有禁止表兄妹通婚……但那些現在想都太早了,你目前唯一要擔心的只有,克莉絲汀是把你當男人還是當表哥。」梅露亞三兩下將事情分析的清清楚楚,還責怪的瞪了他一眼。

真是小看人,她可是他的半身啊,從小到大哪次思辯爭點、分析局勢不是兩人一起完成的?!

「……抱歉。」他坦然道歉,「我想我有點昏頭……因為愈來愈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裡出岔子了。」

「克莉絲汀像舅媽,很早熟……女孩子都是成熟得很快的,一不小心就已經從女孩變女人,是你們男生感覺不出來而已。」

女人嗎?!深深的看了面露調皮笑容的梅露亞一眼,艾力克斯也扯出一抹笑容。

「其實,也不是那麼難以察覺的……」他低喃,沒讓她聽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梅露亞也不在意,一口喝光奶昔,拉著艾力克斯起身。

「今天晚上一起睡吧,艾克,我會一直陪你到你想通為止的。」

有些事情,能說的就是那麼多了,所以剩下她能做的,就只有陪伴與等待。

艾力克斯聽話的爬起來,將空杯子拿去洗。

他也知道自己應該再想想……因為,一但下定決心,就不可能說放棄了……

低頭看著水龍頭流下的水,映著天藍色和酒紅色的杯子,將飛濺的水珠混雜成眩惑視線的紫色。

澄澈溫柔……又充滿信任依戀的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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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很美,浪花拍打在金色的沙灘上,映著陽光渲染出耀眼的波光瀲灩;浪濤聲夾帶海鳥鳴叫,細細的海風混著海水的氣味隨風飄揚……

屋外長廊,身穿黑色背心和牛仔長褲的艾力克斯斜靠在木頭柱子旁,凝望美麗的海景,不時的拉回投向屋內。

沒多久,煌滿臉正經的從屋子裡走出來,站到他面前。

「舅舅?」

「艾克,克莉絲的安全就交給你了,克萊因派的人會跟著,但是為了讓她玩得高興,只有遠距離保護,她身旁只有你一個人,還有,她很少上街,你多照顧著點……」滔滔不絕的叮嚀從煌口中湧出。

「我明白。」艾力克斯只給了三個字。

瞪著他那張跟阿斯蘭如出一轍,彷彿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嚴肅表情,煌摸摸鼻子,咧出笑容。

「那就萬事拜託了,槍帶了嗎?」

今天要出門的可不是尋常人,而是眾所皆知的克萊因派下任接班人、新一代的和平歌姬,無論在地球或殖民地都享有極高人氣的克莉斯汀˙克萊因,更是眾人捧在手心的心頭肉,萬一出了什麼岔子,可不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傷腦筋」就能解決了。

「帶了,軍刀、探測器、彈匣也一個不少。」面對長輩的小心謹慎,艾力克斯表現出高度的耐性,直接在煌面前把槍套戴好,接著穿上帶有些微淺藍色的短袖襯衫,將固定在小腿的軍刀和手錶錶帶裡的鋼絲拿出來給煌檢查過,才一一收起。

等到審核結束,身穿淺藍色削肩無袖洋裝的克莉絲汀也走了出來。

「爸爸,要一起去嗎?」純潔無瑕的臉龐含著興奮與期待,她輕聲問。

「不了,你們好好去玩,想買什麼就刷卡吧,祝妳今天玩得愉快。」把自己的皮夾交到女兒手中,煌拉拉她的髮辮,微笑祝福。

「嗯。」點頭,美麗的紫色眼瞳看向艾力克斯,他朝她伸出右手,她也很習慣的把手放入他掌心。

「走了?」艾力克斯確認。

「嗯……啊,帽子……」她轉身從自屋裡跟出來的拉克絲手中接過一頂白色寬邊帽,以及無度數的銀邊眼鏡,「現在好了。」

雖然她髮型沒改,但在眼鏡跟帽沿的修飾下,已經沒有那麼容易看出她的真正相貌了。

「那走吧,我傍晚送她回來。」轉頭跟長輩交代後,他扶著她坐上直昇機,自己跳上駕駛座,準備先到奧普的聯絡處跟梅露亞與斯凱碰頭,再換部車帶她去市區。

螺旋槳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克莉絲汀很興奮的東摸摸西摸摸,她期待這天很久了。

「哪,艾克……」

雖然隔著龐大噪音,他還是聽見她的呼喚了。

「什麼事?」

「你要帶我去好多好玩的地方玩喔。」略微歪著頭看他的少女表情嬌憨又無辜,更多的是期待跟撒嬌。

「當然。」他笑著允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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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逛街說來也是巧合,艾力克斯在一個月前無意間得知克莉絲汀「從來沒有」獨自逛過街,不由感到心疼不捨。

生在克萊因家,因為背負的責任而喪失部份自由,她已經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沒有不滿,也沒有遺憾……但,儘管只有少部分也好,他希望能夠給她自由,給她體驗一般尋常同齡少女生活的機會……

所以,他向長輩要求讓他與梅露亞單獨帶克莉絲汀出門,斯凱原本想迴避的,卻被梅露亞以「從來沒有在奧普一起逛過街」的理由給拖了過來。

……

梅露亞個性像卡佳里,除非是特別想有意享受逛街樂趣,通常動作都俐落得會讓人驚嘆她完全只是出來「買東西」而不是「逛街壓馬路」,所以東西買好就走。

可是這次的目的是陪克莉絲汀逛街,所以他們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東逛西逛之下,梅露亞喜歡熱鬧還不覺得有什麼,艾力克斯跟斯凱在支撐了兩個半個小時後,就開始頭昏。

「老天……他們起碼換了七十件衣服……」斯凱誇張的作勢倒到艾力克斯身上,其中苦中作樂和捉弄好友的情緒佔了大半。

「你真正該怕的是等一下。」艾力克斯含蓄的暗示,眼底是縱容的淺笑──他對於梅露亞和克莉絲汀的縱容寵溺目前為止似乎還沒到達上限。

「嘎?」斯凱愣了愣,精悍俊挺的五官因此看起來有些茫然的無辜。

艾力克斯沒來得及回答,更衣間的門打開了。

「噹噹,怎麼樣,好看嗎?」梅露亞蹦蹦跳跳的「彈」到斯凱面前,給他看自己新換的衣服──印地安風的小牛皮皮裙加上同款棕色的背心,特製的流蘇、彩色珠子等等細小墜飾特殊又精緻,足下還套了雙皮靴,左耳畔插了兩根老鷹羽毛。

民俗風味極濃的服飾讓她看起來充滿野性與生動活力,斯凱揚起唇角,促狹的笑道:

「看起來更像個小野貓。」

梅露亞訝異的消化著這個評語,微皺鼻子的歪頭苦思。

小……野貓……?!她像嗎?

……

另一邊,艾力克斯毫不吝惜讚賞的稱讚克莉絲汀的新造型──跟梅露亞極為相似的服飾,只是短裙換成七分裙,背心變成長袖外套,裡頭穿的看不出是背心還是小可愛,同樣的牛皮短靴,配上了活潑的牛仔帽。

「很可愛,要直接穿著走嗎?」

他的話顯然給了克莉絲汀一陣錯愕。

「咦?要穿走嗎?」白裡透紅的臉頰顯示出她的害羞。

「不喜歡?」艾力克斯詢問。

「不是……只是不習慣,我還沒有穿過這種衣服。」她的衣服從來不是她自己買的,正式服裝都由專人打點,私服可能是長輩們買回來送她的,可能是拉克絲拿以前的衣服改給她穿……

艾力克斯溫柔微笑,也不逼她,輕輕拉拉她的髮辮,替她戴好帽子。

「那去把衣服換給我,我拿去結帳。」

「……嗯。」

沒有多說什麼該誰來付帳的問題,他們之間不需要如此客套,而且就算她說了,艾力克斯說出口的話也不會更改的。

親眼看見更衣間的門關好,艾力克斯轉頭看向妹妹。

「要換掉還是穿走?」

「先換掉吧,不然我怕等一下有流浪貓招領廣播。」斯凱戲謔的道。

「哼哼!」梅露亞瞇著眼瞪他一眼,「等等你就別想脫掉我選的大狗裝。」

「啊?」

砰!更衣間的門關上。

這次換艾力克斯有心情斜靠在斯凱肩膀了。

「朋友,恭喜你中獎了。」

斯凱一直到十五分鐘後,才明白這句語意不明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

……

他跟艾克在整個商業區的男裝服飾店被兩個小女生比來比去評頭論足,整整折騰了兩個小時才結束,雖然中途有停下來去吃午餐,但也累得傭兵出生的斯凱夠嗆了。

「我投降,等等我請看電影。」在被拖進第十家男裝店時,有人認輸了。

要命,他十年內都不用再買衣服了。

可是,雖然累得要命,又無數次懷疑自己自找罪受,卻沒有不耐煩,因為雙胞胎的笑容和打趣的言語對他而言是種享受,克莉絲汀的氣質也讓人感覺很舒服放鬆。

「斯凱,你投降的太慢了,早點投降我們起碼可以少換二十套衣服。」艾力克斯故意打擊他。

「切!你這個審美觀嚴重匱乏的男人沒資格說我。」斯凱毫不猶豫的反擊。

說起艾力克斯的美術細胞、審美觀和服裝搭配能力,大概所有知情的人都會搖頭垂淚,遺傳阿斯蘭頗多的他,在這方面的才能更是嚴重匱乏。

但是他掩飾的很好,因為絕佳的記憶力讓他充分記得妹妹和親戚的叮嚀──哪幾件衣服適合跟哪幾件衣服搭配著穿,又哪幾件絕對不能跟哪幾件同時穿在身上。而且梅露亞也會在他出門前扮演好最稱職的救火對隊,力挽狂瀾的阻止他穿著不適當的服飾出門。

聽見他們兩人拌嘴調笑,梅露亞笑著拉克莉絲汀去挑選等等要看什麼電影去了。

沒多久,兩個女孩高高興興的回來公佈決定──

她們要看懸疑片,在二十分鐘後開演,所以買票的去買票,買零食的去買零食。

「我跟斯凱去買票,艾克你跟克莉絲去買零嘴。」梅露亞道。

她這樣的安排很體貼,因為她知道克莉絲汀還沒有機會逛過那種零嘴商店,更別提看著爆米花啪啦啪啦噴出來的場面了。至於買票……等他們出來搞不好都還在排隊,所以克莉絲汀也有機會可以自己買電影票。

艾力克斯點頭,牽起克莉絲汀的手,就要往另一頭的商店走去。

「我要啤酒。」斯凱追道。

「沒有人看電影喝啤酒啦,啤酒跟爆米花一點都不搭。」梅露亞好氣又好笑。

「汽水甜死了。」斯凱無奈的咕噥,半晌還是改口,「給我咖啡。」

「收到。」艾力克斯滿意的轉身走。

……

「艾克,斯凱也喜歡梅兒。」克莉絲汀走到一半,忽然道。

「我知道,只是他不知道在迴避什麼,先不急,可以慢慢來。」輕聲笑道,他看著她,「今天玩的高興嗎?」

他知道她個性比較安靜,所以還特地帶她逛了書店跟電腦設備,就不知道她習不習慣這麼多人的熱鬧。

「嗯,我很喜歡。」露出甜美的笑容,克莉絲汀愉快的點頭,回應她的,是一顆鮮紅色裹著糖殼的蘋果糖和棉花糖。

「沒吃過吧?吃著玩也不錯。」

他都快把她寵過頭了……抱著軟砰砰的棉花糖,克莉絲汀滿足的跟在艾克身邊,陪他挑選零嘴。

等到要結帳時,因為排隊的人多了,艾力克斯輕輕拍拍她的背。

「克莉絲,妳出去等我,裡頭人多,在門口就好,可以隨便看看,別走出我的視線範圍,也別過馬路。」仔細的叮嚀中包含了體貼,因為剛剛走進店裡的人在抽菸。

「好的。」克莉絲汀微笑,乖巧的走出商店,逛起路邊攤那些首飾項鍊。

當她的注意力全部被從來沒見過的精美小飾品吸引,一陣強風吹過,吹飛了她的帽子。

然後,另一家餐飲店門口,有兩個男人低呼──

「克莉絲汀小姐?!」

驚訝的抬頭,臉上已經掛著是人熟悉的甜美笑臉。

「雷恩先生,好久不見了,您最近好嗎?」她認出那兩位男人是曾經訪問過自己的職業記者。

「我很好,您怎麼會在這裡?」雷恩很訝異,克萊因派的下任繼承人單獨出來……不太好吧?

這是忘卻記者職責的單純關心,也只有克莉絲汀那天生純潔溫柔的氣質能讓這些記者們如此真心關心她。

她就像是誕生在這滿腹悲傷的世界中的天使,溫柔理解的眼神包容了人們的不甘與哀痛,並且用溫柔的歌聲給予慰藉。

「我出來逛街,第一次要去看電影呢。」克莉絲汀露出高興的笑容,毫無城府的道。

「啊,是這樣嗎?」

「是的。」

「沒有人陪伴嗎?這樣太危險了。」

「啊,謝謝您的擔心,但是我有……」

「克莉絲?」一隻手臂保護性的環上她後腰,艾力克斯警戒的眼神冷靜的打量著兩個男人。

「艾力克斯先生?!」雷恩瞬間有點腦袋發脹。

雖然從之前關於阿斯蘭˙薩拉部長和卡佳里˙由拉˙阿斯哈元首的婚姻的風波知道他們私交不錯,但他還沒想過他們會私底下沒帶保全人員的……出來看電影……

「啊,艾克,這是雷恩先生,我之前在奧普跟母親公演的時候,有接受過他的採訪喔。」克莉絲汀親切的介紹,在人前她一向稱呼拉克絲為母親。

「你好。」艾力克斯有禮貌的頜首,心底卻無奈再三。

竟然被記者看到了……

「雷恩先生,可以拜託您一件事嗎?」克莉絲汀柔聲問,偷偷拍艾力克斯的背,示意他交給自己處理。

艾力克斯無聲的挑眉,知道沒有人能拒絕她這樣的要求。

「當然,有什麼我能效勞的嗎?」果然,雷恩慌忙道。

「能不能請您兩位幫我保密呢,我花了好大的工夫才說服母親讓我出來一天呢。」無辜的大眼睛希冀的看著他們。

雷恩還沒說話,一旁的助理反射性的「啊?」了一聲。

「……太強人所難了嗎……」閃閃發亮的紫水晶眼瞳變得空洞,無奈和遺憾的眼神悄悄隱藏在溫柔的笑容中。

「不會,一點都不難,我們會保密的,祝您有一天愉快的假期。」雷恩一掌劈在助理頭上,露出關心的笑。

「真的嗎?」黯淡的小臉馬上欣喜交加。

「是的,您放心去玩吧,請小心安全。」

「謝謝您,那麼,下次見了。」有禮的輕鞠躬,得到兩位男士慌張的回禮,克莉絲汀馬上被艾力克斯帶走。

目送他們離去,助理有些遲疑的問:

「真的不報導嗎?這可是大獨家耶。」

「笨蛋!你忍心剝奪克莉絲汀小姐的笑容嗎?她平常已經喪失跟同齡女孩一樣的自由了,為什麼不給她一點喘息的空間?!」雷恩毫不客氣的再度用「鐵與愛」的手段教訓助理,「她今年才十五歲耶,你這呆腦知道十五歲是什麼年紀嗎?是應該還在學校高高興興跟朋友打鬧的年紀……」

「好痛,我知道錯了啦……」

……

聽著背後的交談,艾力克斯默默的將帽子替克莉絲汀戴上。

「雷恩先生是好人喔。」她抬起頭,給了他一個愉快的笑臉,「所以他一定會保密的。」

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也相信人心,從不懷疑,因為懷疑沒有任何幫助,相信卻能從中產生力量。

「如果助理爆出去了呢?」艾力克斯問。

「那也沒有關係,因為我沒有做見不得人的事情。」她毫不在意的淺笑。

「……妳說的對……」

率直堅強,溫柔美麗……總是讓他幾乎會忘記呼吸的表情與嗓音……她的氣度與魄力總是隱藏在嬌弱的外表下,只有不經意間,才會讓人窺見那隱藏在靈魂中的堅軔勇敢。

他被她的靈魂吸引,說不出這份感情到底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在理智明白前,心已經淪陷,如今的苦苦掙扎……又能代表什麼……

一次次的心悸,一次次的悸動,在心版上清清楚楚的刻畫下了她的容貌……

無聲嘆息,摟在她肩上的手,下意識的……沒有放開。

她也沒有任何迴避的動作,彷彿這樣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玫瑰香的氣息混雜著奧普特有的海風,飄散在周遭,那天的夕陽很美,美到讓他覺得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她的長髮與肌膚染上火紅披紗,側臉含笑、對他說話的模樣……

@@@@@@@@@@@@@@@@

C.E.94年,為了替世界和平會議鋪路,和平女神拉克絲˙克萊因,以及其女,繼承了歌姬名號,年僅十歲就開始為了和平唱歌,被譽為天使的克莉絲汀˙克萊因開始了為期三個月的世界巡迴演唱。

起點在殖民地的首都,終點則在重建的尤尼烏斯七號,總共二十二場演唱會,場次跟戰爭結束的年數相同,或許也是另一層涵義。

三個月內密集趕場,確實讓他們母女倆都累壞了。

同樣累慘的還有捨不得離開她們太久,所以硬是跟過來,隨時照顧她們的煌,和負責保護她們安全的護衛──殖民地軍方和克萊因派本身人馬加起來的人數近乎是一整個小型軍團。

今天,當她們母女唱完最後一首歌,舞台上的布幕放下,所有人都鬆了一大口氣。

「謝謝大家,大家這三個月以來辛苦了。」克莉絲汀乖巧的向每一位工作人員道謝,細緻溫柔的臉龐有著難以忽視的疲倦,這樣奔波忙碌三個月對她來說,已經到達了極限。

身後在跟克萊因派祕書確認行程的拉克絲也難掩疲倦,如果可以,她根本不希望讓女兒這麼累,但是這次的和平會議意義非同小可,如果能夠通過的話,未來至少有三十年到五十年的和平是能夠被確保的,而只要有了這段時間,憑著眾人的努力,仇恨的因子將被歷史原諒,真正的和平也能夠被鞏固確立……

正因為如此,她同意接下了質民地高層──伊扎克,與奧普高層──卡佳里的官方請託,擔任和平親善大使,幾乎走遍所有國家,駐足被戰火傷害最深的地區,期望能讓最悲傷的人們聽見她們最由衷的祈願之歌。

身為母親,她不希望讓女兒這麼累,也不希望女兒見識到充滿憎恨哀傷的人們那控訴絕望的眼神,更別提這樣的行程帶來多大的風險……可是,體驗這些都是身為克萊因繼承人的責任……為人母與為人子女的心念相衝突,她第一次無法下定決心,還是克莉絲汀自己來跟她說,願意為了和平而唱歌。

輕輕撫摸女兒的長髮,拉克絲親吻她的臉頰。

「克莉絲,依蒂絲來找妳了喔,去跟她玩吧,接下來交給我就可以了。」

收尾工作由她來做,就讓女兒休息一下吧。

「好的,母親。」

在人前,為了表示尊敬與上流社會的教養,克莉絲汀一向稱呼拉克絲為母親,雖然她個人比較贊成依蒂絲的說法──

「難不成換個稱呼,尊敬就會變成不尊敬,不尊敬就換好像尊敬了嗎?只注重表面功夫的人太膚淺了!」

不過呢,形式上的某些東西,確實能給人「較好的印象」,而那個好印象很可能就是成功「達成目的」的推力……這是諾斯特的反駁。

忍住笑意,克莉絲汀走入休息室,馬上就被依蒂絲一把抱住。

「啊!」低叫,因為身穿男性西裝的依蒂絲在瞬間讓她認不出來抱住自己的人是誰,但旋即的,惡作劇成功的大笑就讓她嘟起紅唇。

「依蒂絲,妳欺負我。」

「抱歉抱歉,不這樣進不來啊,而且我新剪了頭髮,好看嗎?」有著健康小麥色肌膚的依蒂絲笑著親了她臉頰一下,才放開她,遞給她一杯水。

好看?!哪裡好看?那頭髮幾乎只剩下四公分……

「依蒂絲,妳又為了把諾斯特氣到跳腳所以剪頭髮了?」疑問句只是為了給點面子,其實克莉絲汀確信無比──依蒂絲又在跟諾斯特鬧彆扭了!

「帥吧?我跟他打賭今年聖誕節我收到女生送的禮物會比他多。」囂張的笑容,依蒂絲還是那樣的熱情率性。

「賭什麼?」

「輸的要隨便贏的人打扮,我這次一定要讓他穿上之前買的那套東方旗袍!」這廂說得眉飛色舞鬥志旺盛。

「……我一定要送諾斯特禮物才可以。」克莉絲汀咕噥。

「誒?妳怎麼可以不幫我?」

「因為旗袍是女生穿的啊!」克莉絲汀好笑的指正。

「哎呀,這樣才好玩啊。」擺擺\手,依蒂絲繞著克莉絲汀轉了一圈,「這套小禮服好漂亮,誰選的?」

純白色的細肩帶小禮服,下襬層層白紗繚繞,看似性感裸露手臂、胸口與大半裸背,其實搭配特製的白色紡紗披肩,佐以白紗玫瑰,讓克莉絲汀整個人看起來像充滿矇矓感,不但沒有露出多少肌膚,反而更顯得純潔嬌柔,宛若被天使羽翼擁抱般的清靈動人。

選這套禮服的人,絕對非常了解克莉絲汀的氣質,也很珍惜呵護她。

聽見她這麼問,克莉絲汀放下喝完的水杯,微笑回答:

「艾克,這是他從海里奧波里斯特寄來的,說預祝我第三十次豋場演唱成功。」

「嘿~~~~」刻意拉長顫抖的尾音,依蒂絲決定下次有機會去好好玩弄一下扮豬吃老虎的艾力克斯,說什麼不會挑衣服,幫克莉絲汀買的這套簡直棒呆了。

克莉絲汀微笑不語,她聰明的沒有開口以避免被調侃的窘境。

喀,休息間的門打開了。

「克莉絲,要準備走了喔。」煌護著拉克絲走了進來,關上門後,馬上動手幫妻子倒水與按摩。

「煌,真的沒關係,我們該走了喔。」拉克絲溫柔笑道,最後還是接受了他的溫柔。

「稍微休息幾分鐘不要緊的,妳很累了吧?坐一會兒吧?」煌柔聲勸道。

「哎哎,我先帶克莉絲汀上車,你們慢慢聊,只要記得別讓我們等太久就可以了。」依蒂絲用誇張的嘆氣揶瑜這對感情如膠似漆的夫妻,拉著克莉絲汀的手往門外走。

「小間諜!」煌臉紅的低叫。

「沒關係,我懂得,我家老爹每次想找媽咪『聊天』時就會把我丟到別的地方玩。」拋下最後的捉弄,依蒂絲聰明的拉著克莉絲汀閃人,空氣中只留下頑皮的笑聲。

「……我要跟迪安卡算帳!」好端端的教女兒這個做什麼?!

「煌,其實他們都不小了。」拉克絲試著挽救殖民地軍情部長大人的私人電腦安全。

「哼哼。」挽救失敗。

微笑,將身體靠入煌的懷抱中,稍微閉起眼,鬆口氣。

等到出了這扇門,她又必須挺直背脊,不能表露出一絲一毫的疲倦。

有時候會想,這條路既然那麼辛苦,又為什麼要讓孩子走上相同的道路呢……

她希望在未來,女兒也能遇到一個溫柔而堅強的人,擁有堅定的心與善良的靈魂,能夠像煌支持守護自己這樣的陪伴守護她……

……

……

走廊上,依蒂絲跟克莉絲汀一起慢慢走著。

沿路,有不少人來打招呼或要簽名、送禮物,克莉絲汀也都有禮貌的笑著回應,甚至偶爾駐足,關心眼前與她對話的人。

克萊因派的保鏢謹慎的跟在後頭,到了出口,依蒂絲與克莉絲汀習以為常的停下腳步,由護衛連絡接人的車子過來。

一分鐘後,車子開來了,護衛準備上前打開門,依蒂絲同時也護著克莉絲汀走上前──

就在這瞬間,另外兩名護衛忽然仰面摔倒,噴灑出的鮮血濺上了克莉絲汀的裙襬和鞋面,其他護衛迅速掏槍戒備反擊。

瞪大眼,連反應驚叫的時間都沒來得及,依蒂絲反射性的將克莉絲汀拉著蹲下身,藉由車體躲避高處狙擊手的瞄準。

此時,砰的一聲,車門從內打開,撞上意圖開門的護衛,一條手臂迅速探出,抓住克莉絲汀的左手,用力往車上扯。

「開什麼玩笑!」依蒂絲憤怒的扭住那條手臂往外拉,同時用力一腳把車門踹上,車內先後響起哀號怒吼與骨頭折斷的清脆聲響。

但她這個動作使她稍微脫離了車體的掩蔽,經驗老到的狙擊手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她左肩先是一熱,衝擊力道無情的將她往後帶倒,接著腹部也傳來灼熱感。

「依蒂絲!」克莉絲汀驚叫,立刻想到她身旁幫她止血,但車門內的男人踹開車門,用沒受傷的手臂一把將她抱上車。

「快走!」男人朝前座大吼。

毫不猶豫加速的輪胎立刻迅速將車子帶離現場……

……

等煌和達哥斯塔等人因為聽見外面聲音衝出來的時候,只看見消失在街角的車尾,與現場滿地的傷亡人員。

前前後後不過兩分鐘不到的時間,克莉絲汀˙克萊因遭到綁架,下落不明;殖民地軍情部部長之女,依蒂絲˙艾斯曼重傷;護衛死傷五名;被波及的相關人員三名。

@@@@@@@@@@@@@@@

一般人得知愛女被綁架的消息後,該有什麼反應?是哭天喊地、氣急敗壞、歇斯底里,還是漠不關心?

他們不知道,但是拉克絲的反應絕對稱不上正常。

還上著舞台妝,端莊秀麗的容顏只是隱隱顯露驚訝,然後就恢復常色,交代照顧好依蒂絲,微笑安撫焦急緊張的眾人,說著不要緊與沒關係,然後吩咐封鎖消息與聯絡阿斯蘭等人和在小島隱居的安德烈˙沃爾菲德,以及穆跟瑪琉等人。

從頭到尾,只有緊握她冰冷手掌的煌知道她在發抖……亦或者,是他在發抖?!

得來不易,傾注他們夫妻全心全意心力情感呵護的女兒,竟然就在他們探手可及的地方被帶走了……她會害怕、會哭泣,還是正在向他們求救……

等到迪安卡夫婦與阿斯蘭、詩河等人先後趕至,才給了她被煌強迫抱到懷裡,卸下面具的機會。

看著拉克絲第一次彆扭的掙開煌的手好幾次,拒絕讓自己有喘息的機會,直到力氣比不過煌,才被他抱入懷中,最後抓著他的衣服尋求支持的模樣,還有煌咬牙壓抑難過的表情,沃爾菲德和阿斯蘭的眼神非常恐怖。

「知道是哪方人馬做的了嗎?」昔日人稱沙漠之虎的男人向自己昔日的副官勾勾手指,語氣仍是一貫的輕鬆,但不難看出他真的冒火了。

他很重視給了他第二個生活目標的拉克絲,也很喜歡煌這樣耿直溫柔又坦率的人,但他最愛的是跟艾夏一樣稱呼自己安迪、總是在艾夏的忌日用溫柔依賴的笑容聆聽他訴說往事,幾乎像是他與艾夏半個女兒一樣的克莉絲汀。

「還不知道,對方沒有聯絡,我們已經派人手去查了……」達哥斯塔自責無比,因為他一直都負責保護克莉絲汀的,只是今天因為演唱會剛結束,他還在跟首都人手確認各個地區的反應,所以遲了一分鐘到休息室門口,就得知克莉絲汀跟依蒂絲已經先一步離開,才在訝異,事故就已經發生了。

這已經不是責怪誰的問題,因為擅自作主讓她們兩個出去的士兵已經死在狙擊手的槍下,而最要保護的人一個下落不明,一個身受重傷的在手術房搶救中。

「我會把克莉絲汀救回來的,相信我。」阿斯蘭開口保證,表情沉重,大腦已經開始高速運作。

「嗯,阿斯蘭。」煌從來沒有懷疑過他,但這是第一次,儘管有了阿斯蘭的保證,心頭的壓力還是無法減輕一分一毫。

眼看著穆跟詩河在負責聯絡殖民地與奧普的人手幫忙調度情報與關係,沃爾菲德拿了報告在分析現在的情況與對方的佈局,煌嘆了口氣,更加摟緊拉克絲。

砰!門被打開,面色凝重的迪安卡走了進來。

「迪安卡,依蒂絲她……」煌從她柔軟的髮中抬頭,關切的問道。

「沒事,她可是我跟米莉女兒,這點小傷打不倒她的,而且她給了我們一個好情報。」迪安卡揚起一抹笑容,知道女兒沒有大礙,對他來說就是個好消息。

「情報?!」迪安卡的話吸引了屋內所有人的注意。

「就是情報!她記下了車牌號碼與那個男人的長相,還留下了DNA……另外,阿斯蘭,依蒂絲堅持要聯絡艾克。」

他為這女兒感到驕傲,在那種緊要關頭,就連最一般情報員也做不到的事情,她做到了……就連在失血和劇痛引起的短暫休克昏迷中,囈語的仍是車牌號碼和艾力克斯的名字……

堅持只要局部麻醉,因為還要保持清醒做人犯相貌虛擬建構,痛出一身冷汗也只是慘白著臉咬牙苦撐,看見他跟米蕾莉亞,勉強扯出跟平常同樣的頑皮笑容……

他應該得意自己有個好女兒,卻該死的心疼到想掉淚……為了不辜負她的苦心,他讓米蕾莉亞在醫院陪女兒,自己先帶著這份情報過來與眾人商討,順便讓手下整個情報部門運作起來。

……

連絡……艾力克斯?!阿斯蘭微愣一秒,接著,所有人恍然──

「哈囉髮圈!」

@@@@@@@@@@@@@@@@@@@

時間倒回半天前──

疾駛的車廂內,克莉絲汀憂心忡忡的看著車窗外逐漸遠離的染血身影,美麗的紫色眼瞳隱隱泛淚。

她因為依蒂絲的受傷難過,卻不擔心,因為直到她被抓上車的瞬間,她還清楚看到依蒂絲燃燒著旺盛生命力與無比憤怒的眼神……有爸爸和達哥斯塔叔叔在,她不可能有事的……

只是,奉命保護她們士兵,就這樣犧牲了……

當死亡確實發生在自己身邊,打從內心泛起的冷顫是一種悲涼。

沒有誰的命比較值錢,也沒有誰就活該被殺……既然如此,為什麼可以輕取他人性命呢?

細微的咒罵悶哼打亂了她的思緒,轉頭,將她抓上車的男人捧著被依蒂絲打斷的左手,臉色蒼白的咒罵不止,紅腫的前臂顯示骨頭受傷的嚴重程度。

「……不要緊嗎?」細緻的嗓音飄盪在車內的空氣中,氣氛為之凝結。

「不怕嗎?」男人看著她,露出介於猙獰與自嘲的笑容。

「怕,但是現在的你需要幫助,給予需要幫助的人幫助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啊……有可以固定的東西嗎?」解下腦後束起長髮的絲帶,克莉絲汀慢慢靠近他,坦率真誠的眼神筆直望進男人複雜的瞳眸深處,那是毫無掩飾的關心與溫柔。

男人防備的看著她,前座的同伴將長槍的槍管拆下,遞給他暫供急救使用。

克莉絲汀看著手持槍管,面無表情瞪著自己的男人,輕輕歪頭,拿起手中的緞帶。

「可以……讓我幫你包紮嗎?」

為什麼不可以呢?她是那般的柔弱,他只要一隻手就可以扭斷她脆弱的脖子……

接過冰冷的槍管,克莉絲汀小心的用急救處理法把斷臂固定住,中途還因為絲帶不夠長,停手解下腰上純裝飾用的銀白色緞帶,繼續包紮……

看著少女專心一意的替自己包紮的模樣,他有種錯覺,自己正將純潔的天使拖入了仇恨的漩渦,意圖染黑她用來拯救人心的雪白羽翼……但是,已經沒有退路了……

「妳不用害怕……」看著少女抬頭訝異的模樣,男人隱隱微笑,眼神像個溫柔的父親,「……只要妳幫助我們達到目的就夠了,我們不會傷害妳的。」

這個世界上,有任何調整者願意傷害克莉絲汀˙克萊因嗎?答案是否定的。

但有另一種感情,凌駕於渴望寧靜與溫柔之上……那種感情,名叫仇恨……

早在最後的容身之處被奪走以後,他們就喪失了能夠幸福微笑的可能了……奪走了最重要的人的仇,毀去了棲身之所的恨……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成為他們唯一的生存目標……

@@@@@@@@@@@@@@@@@

海里奧波里斯特──

雖然殖民地沒有明顯的四季之分,但是為了要應景突顯季節時令的變化,夏天還是會故意提高氣溫,冬天也會飄點雪花。

而從小生長在熱帶島嶼氣候的雙胞胎不習慣冬天,天生體溫高的斯凱則在夏天會變得很慵懶……

這天,剛寫完程式的艾力克斯才從房間走出來,就看見斯凱赤裸上身,只穿著一條佈滿坑坑洞洞的牛仔褲,躺在沙發上裝死,白貓凱特則趴在他的胸口上,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他結實的小腹。

「……你確定抱著一隻貓真的比你穿件背心來得涼快?」艾力克斯無奈的問。

「我只確定不穿上衣抱隻貓絕對比我穿了上衣抱隻貓來得涼快。」斯凱慵懶的回答。

狡辯!但是跟斯凱爭論這些問題根本是存心死腦細胞,艾力克斯直接拍拍他的腿,要他讓位子給自己坐。

勉為其難的挪動身體,他是根本不想動彈。

「艾力克斯,怎麼沒有繼續寫程式?」

「忽然沒心情,總覺得悶。」艾力克斯嘆氣。

「怎麼跟梅露亞一樣?她剛剛也說悶,就丟下實驗跑到廚房去做菜了。」比比廚房,斯凱戳戳因為看見艾力克斯所以跑過來撒嬌的皮革。

這樣嗎……艾力克斯輕掠眉峰,顯得有些不安。

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好像發生了什麼很嚴重的事情,脫離了他的掌控……

幾分鐘後,梅露亞端著一盤西班牙馬鈴薯餅從廚房走出來,放在桌上,三個人沒一個動筷子。

斯凱左看右看他們兩個都是一臉沉重,乾脆起身抓了電話走回桌子旁邊。

「哪。」

「誒?」

他拿電話作什麼?!

「打電話,給你們所有關心的人,偶爾相信直覺沒壞處。」從戰場上好幾次靠著本能及直覺逃過一死的斯凱對於無法用科學解釋的奇妙第六感倒是深信不疑。

「啊……」梅露亞愣了愣,露出可愛的笑容,接過電話,「謝謝。」

這是斯凱另類表達要他們別擔心的作法,斯凱的關心總是那麼彆扭和拐彎抹角。

才剛按下幾個數字,門鈴就淒厲無比的響了起來──

「誰啊?」被那彷彿按下去就沒移開手指過的門鈴聲刺得頭皮發麻的梅露亞抱起受到驚嚇發出嘶鳴的凱特,看著艾力克斯走去開門。

一旁的斯凱則迅速從椅背上撈起槍套,抽出手槍,上膛、瞄準。

「你真的太緊張了。」一手搭在門上的艾力克斯無奈的輕嘆卻沒有要斯凱把槍放下。

打開門,入眼的是美麗的銀色……兩兄弟臉上都是難掩的慌張和憤怒。

「諾斯特……傑爾?」諾斯特還可以說他個性本來就急躁,但是傑爾會有這整表情就……

「艾克,梅兒……克莉斯汀被綁架了,依蒂絲重傷。」

短短三秒鐘內,艾力克斯跟梅露亞臉上血色盡褪,蒼白得宛若死屍。

「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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