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陽光穿透薄紗窗簾,落到臉上,煌微微皺眉,緩緩睜開眼睛。

映入紫色眼瞳的,是粉紅色的幸福。

拉克絲面向他側睡,精緻如高級洋娃娃的五官平靜且安心,從滑落的睡衣露出的白皙肌膚滑嫩如絲,誘人的胸前起扶若隱若現……

煌感覺到呼吸一窒,來不及動情,身上傳來的重量就讓他迅速從「丈夫」的角色恢復到「父親」的角色。

懷裡,睡在夫妻倆中間的小女兒嬌小的身子鑽入煌懷中,睡得正沉呢。

女兒遺傳了拉克絲精緻到挑不出瑕疵的秀美容貌,不滿七歲就已經讓島上收養的孩子一個個送花送玩具的……

七歲的女孩該培養一個人睡的習慣了,本來也是這樣的,克莉絲汀六歲的生日禮物就是屬於她自己的房間。

只是,昨晚克莉絲汀做了惡夢,流著眼淚抱枕頭來敲門,把他跟拉克絲都心疼死了。

當下二話不說,讓女兒躺回暌違已久的老位置,哄了好久才讓不知道被什麼夢嚇到的女兒安心入睡。

薇笑著輕輕嬌將克莉絲汀推入拉克絲懷中,煌下床,自動自發準備下樓弄早餐,以免拉克絲醒來以後還要忙。

這幾年,他們陸陸續續幫忙馬爾奇歐導師將收容的孤兒安牌就學,島上從最多十幾名孤兒到現在,也只剩下四個年紀較為幼小的孩子。

外出就學的孩子們,仍然會定時聯絡他們,或探問近況,或要求回來探望……
時間在推移,最大的孩子已經成家立業了……

和平的世界充滿未來,戰火只存在於夢中。

「爸爸……」細嫩嫩的叫聲,煌打開衛浴間的門,小克莉絲汀抱著熊寶寶布偶,站在門外。

「爸爸吵到妳了嗎?」彎身抱起女兒,煌柔聲微笑。

「克莉絲汀昨天夢到爸爸媽媽不見了,找不到……」難過的聲音,無助的表情,漂亮的大眼睛隱約泛紅。

怎麼都找不到,不管她怎麼哭……

「爸爸跟媽媽都在這裡啊,夢跟現實是相反的,克莉絲夢到我們不見了,我們就一定在啊!」摸摸女兒的臉頰,煌替她披上小睡袍。

「相反的?」

「嗯,相反的。」

……

可是,如果夢是相反的,惡夢其實一點也不可怕,那……為什麼爸爸有時候做惡夢,會那麼痛苦的流淚呢……?

為什麼安迪叔叔有時候,半夜會一個人獨自喝咖啡到天亮……

為什麼……瑪琉阿姨會在午睡驚醒的時候忽然慌張的找遍整間木屋……

眼底有著迷惑,卻聰明的沒有追問,克莉絲汀有著常人罕見的細心與體貼,她隱隱約約知道,這不是她該觸碰的話題。

抓著煌的衣服,將臉埋入煌的衣服,無聲的撒嬌。

她喜歡爸爸,溫柔而富含情感的嗓音總是讓人安心的……懷抱溫暖堅定……

媽媽說,爸爸會保護她們……

「爸爸。」

「什麼?」

「人家還想睡覺……」

「那就再睡一下吧。」小孩子需要多睡才會健康。

「可是人家不要爸爸走掉……」

「一起睡,爸爸不走。」

把女兒放回被窩,伸手同時覽住她與拉克絲,煌拍拍她,無聲的哄她睡覺。

「爸爸……」

「嗯?」

「克莉絲汀要永遠跟爸爸媽媽在一起。」

永遠,是孩子天真的誓言……童言童語的依賴……無可取代的依戀。
握住憑依自己的小手,煌溫柔的回應:

「會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所以,先安心的睡吧。」

等到克莉絲汀睡著以後,一隻手緩緩覆上煌的手背。

拉克絲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用一雙充滿理解與包容的溫柔眼瞳凝視著煌。
「拉克絲……」我們,會有所謂的永遠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已經沒有辦法奢望著永遠的幸福。

迷濛的眼瞳中有著無奈與退卻,他願意相信,卻無法自信,因為這份和平,得來不易。

「會的,煌,我會永遠跟你在一起,我跟克莉絲汀都是。」明白他沒問出口的無奈,拉克絲溫柔的回答。

堅定的眼神,她確信擁有相同信念的他們會擁有走在一起──無論未來等待他們的是什麼樣的世界。

「也對,是我太消極了。」露出有些自嘲的笑容,煌反握住拉克絲的手,「那麼,我們再睡一下嗎?」

「也只能再睡到克莉絲醒來了,不然我怕她會哭。」可愛的女兒,喜歡撒嬌的女兒,有時候異常纖細敏感又愛哭的女兒……好想用盡一切心思寵溺她,愛護她,保護她……

看著拉克絲帶有強烈母愛的眼神與動作,替克莉絲汀蓋好棉被,調整姿勢,那是一種震撼與感動……

唔……克莉絲汀的七歲生日禮物……就送會讓他們母女倆都喜歡的東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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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半年前的某一天,小克莉絲汀在電視上看到了動畫卡通改編的電影──內容是老套的公主與王子幸福快樂的過日子,標準就是給小孩子看的童話故事──被親友團公認為最寵妻女寵到沒道理的煌就開始準備努力存錢了。

原本拉克絲讓女兒看這部片子是為了培養女兒對社交舞蹈和餐桌禮儀的興趣,沒想要意外讓克莉絲汀喜歡上了某個氣勢磅礡的城堡。

「克莉絲汀喜歡這麼大的房子嗎?」坐在沙發上的煌吃驚的問。

對大多數已經度過幼兒期的男生而言,除非他的興趣本身就是建築或古董蒐集等等相關嗜好,否則對於一個買之不易、保養更難,說穿了真的沒什麼實用性的老舊古堡,是不會有什麼興趣的。

至於我們的煌先生,很自然的用房子取代城堡這個稱呼,因為在他眼裡沒什麼兩樣。

「嗯。」克莉絲汀好興奮的點頭。

「為什麼?」

唔,這個禮物不好送啊……她不能喜歡小一點的嗎?!

「因為這樣大家都可以幸福快樂的過生活啊!」

……

原來是片頭跟片尾的台詞害的……

……

話雖如此,煌在發現女兒似乎不是一時迷,而是真的非常喜歡以後,很認真的算起自己存款簿裡頭到底有幾個零。

傷腦筋……一座城堡要多少錢啊……

為了連帶給拉克絲一個驚喜,他沒敢跟老婆大人講,自己一個人研究了半天,然後找人幫忙去交涉……

「你這樣子會把老婆女兒寵上天喔。」拎著煌附上的設計圖,裡頭充滿各式的花園庭院設計,沃爾菲德嘖嘖稱奇。

「他現在就已經把老婆女兒寵上天了!」穆敲打著計算基計算起每年可能的花費。

保養費、維修費、清潔費、水電費、稅率……天,他是不是多按了幾個零?!
「我的存款夠嗎?」煌關心的問。

「……」當場兩名男人決定把他拖去海K一頓。

臭小子!存心讓人眼紅到氣死人啊?!

「夠是絕對夠,畢竟這些年都沒怎麼花錢,反倒投資、買股票滾了不少錢,你要的話古堡可以買一打,但是……你確定要嗎?!」

「嗯,以後給大家當度假的地方也不錯。」煌肯定的點頭。

「……好吧,登記誰的名字?」

「克莉絲汀˙克萊因。」

天價的不動產就這樣放入未滿七歲的小女孩口袋裡。

……

咬著筆,穆指指樓上:

「你缺不缺兒子?我家那個送你。」

「穆大哥……」被弄得啼笑皆非的煌低叫。

「行啦,保密功夫做好,克莉絲汀的生日要去古堡辦,你們兩個有老婆的順便哄老婆大人開心去,登記這些就交給我吧!」沃爾菲德抽過他們兩人手上的資料以及煌簽好的文件。

「老虎……」

「沃爾菲德先生……」

「都別吵,只有我不會被小娃娃問說『爸爸怎麼不見了』,所以我最適合走這一趟。」掛著玩味又調侃的笑容,安德烈˙沃爾菲德悠哉的準備遠行。

「可是……」煌還是不放心。

「真是的,讓我享受一下買賣城堡的滋味會怎麼樣?啊~~~?!」拉長的語尾非常危險,煌識相的閉上嘴,也堵住他們的關心。

不再理會兩人,沃爾菲德愉快的盤算起可能發生的事情,以及任何需要注意的事項……唔,如果能殺價就更好了。

他喜歡從未做過的事情,因為那樣才有挑戰性……

……

沙漠之虎哼著輕快的單音慢慢上樓準備出門。

瞧他愉快的……穆翻了個白眼,輕哼一聲。

「穆大哥?」煌小心的問。

「啊啊~~~我也想玩一秒鐘幾億元上下啊……」洩氣的哀怨。

……

果然,只要花的不是自己的錢,誰都想花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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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莉絲汀在天生個性上承襲了父母的嬌憨與純真,溫柔善良又愛撒嬌,骨子裡的韌性卻不容小覷。

煌希望她能夠快快樂樂成長,永遠幸福快樂。

拉克絲盼望她能擁有堅定意志,卻不希望她像自己成為那麼壓抑的洋娃娃。

可是,她姓克萊因,她繼承了自由鋼彈駕駛員煌˙大和和和平歌姬拉克絲˙克萊因的責任,早在她隱約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就註定了她注定不平凡。

八歲開始,在弟弟宇˙大和出生以後,主動要求參與拉克絲與克萊因派的遠端會議,一開始只是旁聽,十歲起拉克絲在會議結束後會詢問她的看法;她開始結識克萊因派的核心成員並且凝聚新生代的力量,拉克絲˙克萊因以及其女,克莉絲汀˙克萊因的合唱單曲陸續發行……

似乎知道拉克絲跟煌很擔心她,所以克莉絲汀總是高興的笑,從來不在長輩面前掩飾情緒。

她會因為一隻小貓的死去而哭泣,因為撒嬌而生悶氣,因為一點小事笑得好開心……什麼時候該擺出哪一面的自己,她清楚抓住那道分界線。

與拉克絲那種溫柔嬌憨到讓人覺得需要好好保護她的氣質不同,也異於和平女神在戰爭中展現的氣魄,那獨自一人撐起和平意志的堅定,克莉絲汀開始琢磨出屬於她自己的風格。

她擁有能撫慰人心的氣質,溫柔的,寧靜的,楚楚動人的……只要凝望她的笑容就能平靜,聽見她的嗓音就會安心,感覺到她的體溫就會放鬆,看見她哭泣就會趕到救贖,受她吸引的人會願意跟她走,不管前往什麼方向,只要有她在,就有希望。

她並沒有像拉克絲那樣將魄力與意志力隱藏得那麼好,眉宇間的韌性與堅定讓她看起來比母親堅強,澄澈的紫色眼瞳溫柔而睿智,她洞悉明瞭了很多事情,只是從不說破,在被觸怒以前,克莉絲汀永遠都是這麼的溫柔。

可是,親友團心知肚明,克莉絲汀在天使外表下隱藏著惡魔翅膀,如果有人逼她揚舞黑色羽翼,她不介意動動手指頭拆了對方的立足點──例如艾力克斯當年中槍,克莉絲汀非但毀了蔚藍宇宙派的主機電腦,還偷了所有機密資料,一古腦丟給小間諜依蒂絲去「妥善利用」。

這就是唯一讓父母輩擔心的,第二代的向心力跟團結凝聚力都是頂尖的,但是他們護短又一致向外的保護慾卻讓他們很擔憂。

有力量的人應該為世界盡一份力,而不是以力量讓世界更加動盪。

好在,孩子們長得快,也夠早熟,當他們正式認知到這份責任以後,長輩們就可以鬆一口氣了。

第二代的孩子們喜歡克莉絲汀,他們同樣享受待在她身旁的時光,當他們承受過多壓力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更喜歡找克莉絲汀。

父母們也樂見其成──與其讓孩子們鬧失蹤,不如讓他們去個自己知道的地方,
所以,島上偶爾可以接到孩子要求煌或穆駕駛直升機接人的電話。

這天,又是一通電話。

意外的是,一向活力十足、破壞力堅強的小間諜,依蒂絲,是垂頭喪氣的用像是快死掉的口氣打電話,到了島上,眾人被她狼狽的服裝嚇得還沒回神,就聽見她拋下一句「說我想一個人靜靜」,又一頭鑽進克莉絲汀房間,不肯出來了。

這是非常稀奇的事情,因為依蒂絲個性開朗,又自命要「保護媽媽」,所以除非有意讓父母體會兩人甜蜜小世界,從來不離開米莉超過半天,更別提是想一個人了……

克莉絲汀乖巧的放下手邊玩到一半的電腦,跟著回房。

依蒂絲沮喪的抬頭,精神奕奕的妖異紫瞳懊惱又不安。

「依蒂絲……」克莉絲汀將熊寶寶塞給依蒂絲抱著,自己也窩到她身旁。

「……我搞砸了。」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也不問搞砸了什麼事情,克莉絲汀輕聲問:

「想補救嗎?」

「……不想……」

「那就不要緊了。」溫柔的笑。

……是這樣嗎?!

依蒂絲狐疑的偏頭看了眼小女生。

克莉絲汀的注意力移轉到依蒂絲的頭髮上,那活像狗啃過的髮尾讓她訝異的皺眉。

她記得依蒂絲去年開始把頭髮留長了不是嗎?怎麼現在又到耳朵了……而且一看就是用剪刀還是小刀隨便削的……嗯,從小禮服被剪成無袖連身短裙的衣服也很糟糕……

注意到她的視線,依蒂絲隨便的聳肩:

「自己剪的。」

她在機場買了剪刀,當場將快到腰的長髮剪成這德性,再把價值不菲的小禮服裙襬剪掉一辦,去掉袖有蕾絲的袖子,然後把剪下來的頭髮、破布跟剪刀全部丟給店員處理──當然她付了小費。

雖然依蒂絲總是做事如此阿莎力,克莉絲汀還是有些擔心。

還記得依蒂絲總是叫嚷著頭髮好煩,卻乖乖留長頭髮……這一看就是氣火攻心下的衝動作法,真的沒關係嗎……

「克莉絲幫妳修一下吧?」問了也不等依蒂絲回應,自己就爬下床找來可愛的小剪刀,一刀一刀仔仔細細修了起來。

依蒂絲搥搥懷裡的熊寶寶,嘟著嘴巴,然後,忽然自嘲的笑了起來。

「又恢復男人婆的身份了。」

「不是大姊頭嗎?!」

「至少……諾斯特那小子不會再叫我明明是男人別裝女生了。」聳肩,說得毫不在意,她天生不喜歡累贅。

低垂視線,目光停在一搓搓飄落的頭髮上。

真是的……自己果然還是太差勁了……

「克莉絲汀?」

「什麼事?」

「我想聽妳唱歌。」她就是為了聽克莉絲唱歌,才沒有跑到重建的海里奧波里斯特去找在那裡唸書的艾力克絲跟梅露亞,反而蠢蠢的跑回這個誰都猜得到的小島上。

「妳想聽哪首歌?」克莉絲汀乖巧的問。

「都可以。」

這樣嗎……眨眨眼,克莉絲汀輕聲哼起幾首小曲,幫依蒂絲修好頭髮以後,從衣櫃裡找出自己的衣服。

反正兩人只差一歲,也沒有尺寸的問題。

瞪著洋裝,依蒂絲堅持的搖頭。

她,絕對不穿洋裝!!!

可是……妳現在身上的也是破破爛爛的連身裙啊!

克莉絲汀滿臉無辜。

……

頓了頓,依蒂絲殺到狄的房間,搶了一套男裝來穿。

俐落的動手收拾好克莉絲汀床上被她弄亂的地方,然後懶洋洋的癱上去,聽著克莉絲汀的歌聲,開始感覺到有些疲倦跟鼻酸。

好啦……她是後悔了……不是認為自己做錯了,而是怕母親生氣……

到底為什麼會就這樣衝出大宅,連行李都沒拿,抓著自己的包包就衝到機場,然後從殖民地殺回地球呢?

她甚至連穿梭機班次都沒有等,連轉了好幾個國家才來到奧普……

衝動、幼稚、不經大腦……自我批評的句子她可以排一串了。

但,或許她只是單純的再也不想跟那些人在同一個房間呼吸同樣的空氣。

明明就……最不希望讓母親難過了……

抬手擋住臉,依蒂絲模糊的咕噥一聲:

「真是蠢斃了……」

@@@@@@@@@@@@@

也註定島上這幾天不平靜,前一天依蒂絲反常的躲來散心,隔天就來了個更罕見的人物──諾斯特˙焦耳。

承襲了焦耳家頑強的遺傳基因,同樣銀髮藍眸的諾斯特外表比伊扎克還秀氣,因為他全身上下只有嘴巴像詩河,這下子當真是冷艷秀麗,貌美無雙,從小到大起碼被人誤認為女生八百次──沒認錯的也是早有耳聞伊扎克˙焦耳先生「只有」兩個「兒子」。

基本上,諾斯特骨子裡也是個硬脾氣,火起來跟伊扎克的火爆性子有得拼,表面上看起來卻像詩河,不喜歡說話,冷傲又有骨氣,但沉默指數卻比不上那個不需要開口就半個字也不說的弟弟,傑爾˙焦耳。

他畢竟是焦耳家的繼承人,自從兩年前為了跟艾力克絲和梅露亞到同一間學校就讀,他足足跟伊扎克爭執了三天,最後還是詩河調停,雙方互相讓步。

他可以去念那間學校,但要達到伊扎克的要求標準。

停戰協議簽訂,兩軍鳴金收兵──其實是莫名奇妙的在詩河面前氣勢弱了一截。

反正過程不管,最後結果是皆大歡喜,只是天高皇帝遠,伊扎克常常被氣得七竅生煙,諾斯特也被家裡的課程壓得七孔流血……加起來兩敗俱傷,誰也沒賺到,不過每個禮拜固定用視訊互吼一下聯絡感情,順便訓練訓練肺活量。

照理來說,這個時間諾斯特應該正忙著呢,會跑來島上,想也知道是真的有什麼事情了。

「怎麼回事?」沃爾菲德開門見山的問。

對於大名鼎鼎的沙漠之虎,諾斯特可是尊敬的很。

事實上,他也非常敬愛伊扎克,只是父子兩人都彆扭害羞,愛說不出口,只能用互吼來溝通。套句詩河的話就是,兩隻獅子隔個八百丈互吼,只有吼聲嚇人,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依蒂絲在殖民地大鬧了一場,迪安卡叔叔跟米蕾莉雅阿姨正在善後呢,母親要我過來看看。」加上他自己也擔心,就把功課那些丟給艾克幫忙了,反正這幾天都是共同科目,艾力克斯跟梅露亞可以輕鬆COVER他。

出了什麼大事,要迪安卡一個人忙不過來,還讓米莉陪著一起忙?!

煌等人驚訝又擔心,因為他們很清楚迪安卡的個性,非到萬不得已,是捨不得米蕾莉亞受一點委屈的,更別提是收爛攤子的。

「諾斯特,過來這裡,你先休息一會兒,吃點下午茶跟我們說說看,依蒂絲有克莉絲汀在陪著呢,不要緊的。」抱著小兒子的拉克絲微笑道。

「好的。」面對拉克絲,連伊扎克都沒脾氣了,更何況是諾斯特呢?!

端起瑪琉替他倒的水果茶,恭敬的道了謝,才慢慢把自己知道的部份說出來。

簡單來說,就是艾斯曼家在殖民地也算是頗有聲望的家族,雖然身為繼承人的迪安卡個性有些輕挑,但家族裡的長輩親戚可不是這樣。

對於迪安卡的父母來說,他們自個兒知道兒子的脾氣,對於米蕾莉亞這個自然人大女生,雖然要當自己媳婦,還是有些小介意,可是看到兒子的表現,也知道多說什麼沒有用,索性就答應了,以免被愛情沖昏頭的兒子包袱收收就陪愛人浪跡天涯去了。

可是呢,艾斯曼家其他親戚可不這麼想,對於米蕾莉亞˙哈烏,他們的看法是「很了不起的女人,可惜是個自然人」,這種想法在兩種種族間普遍存在,卻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也沒有人知道米蕾莉亞心中倒底有沒有察覺眾人的想法,她依舊在世界各地跑,直到這幾年,她有意轉變工作性質,才有收心陪伴迪安卡的打算。

畢竟她也不捨這些年迪安卡支持包容她的決定,心疼迪安卡每天一個人生活,還不能跟女兒天天相處……正好這兩年世界情勢更加穩定,她也沒有必要全世界到處奔波,於是乎,開始跟迪安卡商量。

得知這個消息的迪安卡樂歪了,當然馬上贊成,兩個月內就讓米蕾莉亞回到他在殖民地的家裡──當然不是軍用宿舍,而是為了老婆女兒買的大宅。

只是他拍馬屁拍錯了地方,米蕾莉亞從頭到尾都只是個平民小老百姓,粗茶淡飯她沒意見,住豪宅?請佣人?!殺了她吧!

不出一個禮拜,他們搬回了軍情部部長大人的專屬軍用宿舍,米蕾莉亞更是努力跟迪安卡解釋拿來住的「家」跟度假用的「別墅」有什麼區別。

也正因為這場對夫妻倆而言沒什麼大不了的小風波,才引來後續的事情。

迪安卡的父母很高興媳婦終於把他們最寶貝的孫女帶回殖民地了,高高興興跑到兒子家卻撲了空,最後在「小」宿舍找到了兒子一家。

還沒開口敘舊,跟附近軍眷孩子打了一場,高高興興獲得了「應有的地位與尊重」的依蒂絲女將軍班師回朝。

短髮、背心短褲、髒污狼狽、打架……更別提衝進來直接往迪安卡背上撲的架勢了,兩個老人家差點昏過去。

米蕾莉亞也注意到了,表面上不在意的抓下女兒,心底卻隱約有些不安。

畢竟是嫁到人家家的,把女兒教成這樣她也有責任。

依蒂絲何等心細聰明,在接下來的半個月內乖乖不打架、不罵髒話、不爬樹、不抓蛇……乖乖蓄起長髮,賭著一口氣要讓親愛的媽咪在爺爺奶奶那裡爭一口氣,把迪安卡嚇得以為女兒吃錯藥了。

等到短髮變成了中長髮,他們在殖民地也住了差不多有一年多了。

碰巧上流社會辦了個家庭式晚宴,只有幾家較熟的好友受邀,迪安卡考慮的其性質,徵得米蕾莉亞同意以後,就帶他們母女兩一起去,當然,他聰明的拜託伊扎克把詩河也帶去給米莉有個伴。

號稱小間諜的依蒂絲非常聰明的扮起乖乖女,文靜、有禮、乖巧聽話……

這當然是個假象,把諾斯特和傑爾嚇得差點以為世界末日到了,伊扎克不只一次問了迪安卡說依蒂絲是不是不舒服。

可是旁人不知道,他們當真以為自然人女孩子教出來的女兒也跟兔子一樣溫馴。

想當年迪安卡曾經風靡過殖民地多少少女的芳心,而那場宴會的主辦人夫人不巧也是其中之一,起先還沒什麼感覺,但屬於女人的自尊讓她是愈看米蕾莉亞愈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點比不上。

更讓她眼紅的是迪安卡殷切的態度,溫柔深情的眼神與笑容是以往玩世不恭完全不能比的。

正巧後來跟艾斯曼家的親戚碰上面了,當兩個人有一個共同討厭目標的時候,話題是永遠也說不完的。

他們閒言閒語本來也只是某種程度的發洩,根本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傷害,真正在社會上打過滾的都知道,真要在乎每個人說的話,還不如去自殺比較快活。

可是依蒂絲只有十一歲,她非但沒在社會上打過滾,雖然跟米蕾莉亞走過大半個世界,看遍世事無常,但這只加深了她對母親的保護慾,更別提她正值叛逆期,個性本來就硬,一雙眼登時冒了火,握緊拳頭考慮要不要打扁眼前男女的鼻樑。

正在這時,那位女子的孩子也是少年心性,孩子都很聰明,在感覺到母親對於米蕾莉亞的輕視後,對依蒂絲也不看在眼底,自恃甚高的過去挑釁幾句……

小看大姊頭,那個後果豈是悽慘兩個字可以形容的。

……

「她……做了什麼?」狄掛著同情的笑容問。

依蒂絲的打架經驗加起來沒有上千也有上百,不管是群架、單挑、混水仗……哪種她沒殺進殺出過?!

諾斯特原本就陰沉的臉色聽見狄的問話以後更是一青一白一黑,色彩變換得詭異。

「諾斯特?」

讓一般女子羨慕得要死的白皙肌膚猛然脹紅,諾斯特咒罵出聲──

「她KUSO的一腳踹在……踹在……」氣勢十足的破口大罵罵到最後尷尬的說不下去。

他的模樣讓眾人有些茫茫然。

一腳?!

應該不是腿骨,那樣諾斯特不至於臉紅到說不下去……臉部攻擊嗎?臉有什麼好臉紅的?!肚子也沒事……

忽然,一到靈光劈過。

嘶──

在場的女士們倒抽了一口氣,男士們──除了什麼也不懂的兩歲幼童,則無言以對的把視線往下垂了九十度,停在自己某個部位。

……

一陣沉默。

……

……

「……好痛……」穆第一個出聲,面色詭異的咕噥。

「女子防身技第一守則……」沙漠之虎開始打哈哈──因為他記得自己教了這幾個小女孩什麼東西。

狄笑了出來,遺傳了穆的脾氣,就別想要求他正經太久。

「咳咳,」被兒子笑得有些心虛的穆準備說點人模人樣的話了,「結果造成的損傷程度呢?」

飄了他一眼,諾斯特僵直了語氣,懊惱的臉紅,反問:

「一個十四歲的貴族少爺失態的倒在地上哭天喊地你說有多痛?」

能讓一個愛面子的青少年不故自尊的倒地哭爹喊娘……

鐵定很痛!

眾位染色體XY的生物不約而同的稍微變換了一下坐姿,就算遭受攻擊的不是他們,在心理作用下也隱約難受。

就在這個時候,依蒂絲從房間跑了出來。

「諾斯特!」

「KUSO!妳又剪個男人頭,成天沒個女生樣!」諾斯特一見到她就跳腳。

「要你管!不爽咬我啊!」堂堂大姊頭馬上雙手插腰罵回去。

這兩個人碰上了大概跟水加入硫酸裡面產生的效果差不多。

儘管如此,他們的感情卻很好──大概吧。

「依蒂絲──」大吼,「妳KUSO的給我跑什麼跑?!要跑不會說一聲啊?!等我追到機場的時候妳已經不知道消失在哪個老鼠洞!穿梭機可以隨便亂搭的嗎?地聯那些國家還是很危險,還穿著見鬼了活像森林女泰山的破爛服裝全世界跑,妳想丟臉丟到哪一國去啊?!KUSO!」

氣到臉紅脖子粗,未變音的男音氣急敗壞卻帶有細不可察的懊惱與關心。

也許是艾力克斯過強的責任感與保護主義潛移默化的效果,第二代的男孩子們都記得該保護女孩子,年紀大的都記得要照顧年紀小的,所以當小自己兩歲又是女孩子的依蒂絲在自己的「照顧範圍」內出事,諾斯特簡直要氣瘋了。

依蒂絲大眼睛一轉,忽然笑了:

「找你又怎麼樣?!你又不能幫我!」

「誰說我不能幫妳?!」

「你能幫我揍他嗎?」

「為什麼不行?大不了傳出兩個男孩子打架而已,而妳呢?!妳一個女孩子把他踹得、踹成那樣,像話嗎?!」想起自己聞聲而至時看到的景象,諾斯特有想昏倒的衝動。

……

依蒂絲沒有反嘴,沉默了一下,低聲問:

「我媽咪呢?」

「關妳媽什麼事?她一點事情都沒有。」諾斯特奇怪的反問。

顯然的,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真正動手的原因。

依蒂絲笑了笑,她只是不希望米蕾莉亞難過而已,至於自己會被怎麼處罰,小事一樁!

「依蒂絲?」諾斯特可不是粗神經的直腸子,他很敏銳的注意到眼前的女孩雖然揚起笑容,眼神卻像在哭……

「幹嘛?」她在笑,卻感到慌張。

一直沒有跟父母吵過架,她少數幾次跟米蕾莉亞的口角衝突也只發生在想跟迪安卡一起過生日而已,這次把事情鬧這麼大,捅了這個爛攤子,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收……

克莉絲汀似乎注意到了什麼,抓住依蒂絲的手,揮揮小手要狄和諾斯特跟上,四個人一起回到房間。

外頭,煌則開始連絡米蕾莉亞跟迪安卡。

@@@@@@@@@@@@@

兩個男生乖乖窩在懶人骨頭上,兩個女生坐在床上。

男生沒有開口,女生也不吭氣,過了好一陣子,擔心了一整天的諾斯特低吼:

「說話啊!」

依蒂絲也知道他只是在擔心,咕噥幾聲,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狄搔搔腦袋,搖搖頭。

「我看,我們有問題就問,依蒂絲妳有話就說,怎麼樣?」

當然好!諾斯特馬上贊成。

「依蒂絲,妳那天到底在氣什麼?!」

第一個問題就得不到回答,因為依蒂絲只是搖頭,什麼也不肯說。

「妳不說要我們怎麼幫妳!」諾斯特氣腦又無奈的問。

「……秘密不想讓人知道,就最好不要告訴任何人。」依蒂絲搬出迪安卡曾經告訴她的話。

雖然表面上她事事跟迪安卡唱反調,但其實她非常喜歡迪安卡,幾乎把迪安卡很多隨口說出的話都記爛了,甚至親身實踐。

「這算什麼秘密?!」諾斯特沒好氣的叫道。

「沒有人知道就算秘密!」

……

為什麼要為了一個不知道該不該稱之為秘密的秘密吵起來呢?狄無奈的嘆氣。

三十秒後,敵不過伶牙俐齒的依蒂絲,諾斯特無奈的落敗。

一直沒說話的克莉絲汀沉吟了一會兒,利用這個空檔開口:

「先不問為什麼生氣,反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依蒂絲,妳剛剛為什麼那麼沮喪?」三言兩語把事情重點提出來,克莉絲汀還是那麼犀利。

第二代成員聚在一起時,可能因為年紀相近又感情甚篤,所以常常聊天聊半天找不到重點──反正他們是小孩子,也沒有時間壓力,自然就天南地北上天下地的胡亂扯了。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有人把話題導回重點了。

瞥了克莉絲汀一眼,依蒂絲撇撇嘴。

「誰叫我把事情鬧這麼大,還偷溜……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從小到大都是敢作敢當,昨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是氣瘋了,只想趕快離開那個活像大牢籠一樣的房子,離那些道貌岸然的巫婆遠遠的……

聽她氣惱的嘀咕,諾斯特皺眉,狄也面露深思,克莉絲汀眨眨眼,疑惑的偏頭。

「當然是道歉啊!」

「我不認為我有錯!你們如果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你們也會動手的!」

「可是……依蒂絲不是在意自己跑走的事情嗎?這樣害阿姨他們擔心了,所以要道歉啊!」做錯事情就該道歉,這是再簡單也沒有的道理。

可以將這件事情拆成前後兩個部份來講嗎?!依蒂絲狐疑。

好像不太對,可是克莉絲汀的態度又太理所當然了……

「猶豫什麼?難不成妳永遠不回去了?!」諾斯特粗聲粗氣的問。

依蒂絲好勝又好強,倔降又喜歡逞強……這麼彆扭的個性到底從哪裡來的?!

「討厭,你就不能讓我多猶豫一下啊!」依蒂絲懊惱的拿起抱枕丟他,還一個個丟個沒完。
反正克莉絲汀房間已面的抱枕娃娃非常多,哪怕「武器」不夠用。

「KUSO!不要亂丟東西!」個性跟伊扎克一樣高傲的諾斯特狼狽的罵著,抬手擋下往臉上砸來的凶器,卻一點反抗或還手的意思也沒有。

諾斯特絕對不對女人動手,即使是打打鬧鬧的還擊也不會,最離譜的是連學校要求練習賽排到對手是女生,他閃閃躲躲老半天,瞎子都知道他比那個女生強,可是他打死也不反擊,最後還是那個女生主動認輸的。

所以說,就算他不把依蒂絲當女人看,也還是不會反抗。

狄笑了,諾斯特跟依蒂絲在一起總是打打鬧鬧──兩個人拌嘴,單方面追打。

也就是因為這樣,依蒂絲對誰都強悍無比,對諾斯特卻很少真的動手──好強如她,怎麼可能明知對方會讓自己還要去打。

諾斯特是故意去惹依蒂絲的,雖然他明知道最後結果一定是自己被這暴力的男人婆壓在地上。

無奈的看著粗魯沒個女孩子樣的跨坐在自己身上的依蒂絲,諾斯特只是面無表情的瞪著她。

依蒂絲先是高傲的揚揚下巴,得意的笑了,接著卻無聲無息的趴回諾斯特身上,動也不動。

諾斯特最寵她了,好討厭……這樣會讓她想撒嬌……

「……諾斯特,我把頭髮隨便剪掉了,我媽咪會不會生氣?!」

「妳裝人妖裝夠久了,男人婆就該是男人婆的樣子。」諾斯特毫不猶豫的回答,然後被狠狠揍了一拳。

低聲咒罵,還是沒有把身上的人甩下來。

「我想,諾斯特的意思是大姊頭比較適合瀟灑帥氣的髮型。」狄打趣的道。

「當然,長頭髮麻煩死了,熱得要命,又妨礙動作,睡覺還會壓到……」依蒂絲喃喃道,「裙子也好難穿,礙手礙腳,動作大一點還會春光外洩……」

「KUSO!男人婆有什麼好看的……」諾斯特吐槽,再度挨了一拳。

找死啊他……狄同情的搖頭。

依蒂絲危險的瞪著諾斯特,頗有要掐死他的架勢。

諾斯特也不服輸的瞪回去,沒好氣的道:

「瞪什麼瞪?!裝乖裝了一年多不累啊?!明明本性就是隻母老虎,還妄想裝隻波斯貓?」

一個好情報員最該磨練的就是察言觀色跟推敲語意,依蒂絲當然明白諾斯特是在關心她太勉強自己了……

現在回想起來,諾斯特似乎也只在這一年內故意惹毛她……

鼻酸,然後情緒忽然失控,她像隻被刺激到的母貓一樣嘶鳴著。

「……我不喜歡什麼上流社會……我討厭被打扮成洋娃娃,討厭應酬,討厭每個人都只有表面在笑……討厭他們在背後說媽咪壞話,討厭他們自以為沒人知道的用批評的眼神看我們……」
當一隻雛鷹已經習慣藍天,就別妄想把牠關進籠子裡。

依蒂絲習慣了瀟灑自在的生活,習慣了真實自由的表達自我,觀察力強,自主意識強……拘束虛偽的貴族生活反而扼殺了她的活力,壓抑了她的真性情……無形中,壓力累積。

如果她只是一般小孩,就不會注意到笑容背後的真實冷漠;如果她再長大一點,就不會在意熱情背後的冷言冷語。

可她偏偏才只有十一歲,努力表現成熟,努力自我消化的結果是,她根本負荷不了,卻又不知道如何處理,才會有這種失控的反應。

如果只有她一個人,遺傳自迪安卡那方面的基因就會讓她毫不在乎,我行我素的悠遊自得,甚至露出氣死人的風涼笑容,開開心心的搧風點火,可是她不只一個人,她更在意的是米蕾莉亞,她怕自己的行為讓米蕾莉亞難堪或難以在上流社會立足,也不想有人說她不像迪安卡的女兒,所以沒辦法不在乎,沒辦法不理會……

諾斯特什麼也沒說,只是把她壓回自己身上,隨便她用無聲的哭泣浸濕胸口的衣服,只有一雙略嫌慌張的藍眼珠不斷的看向克莉絲汀和狄。

老天,他討厭女人哭,這男人婆哭什麼……

父親這招怎麼沒什麼用?他看父親對母親用這招,母親很快就不哭了啊……

完完全全現學現賣的諾斯特根本沒考慮到他親愛的母親大人與依蒂絲在個性與年齡上的差距,整個大腦亂成一團。

狄默默的轉過頭,對於這種苦差事,有人擔下了就不要去自找苦吃。

克莉絲汀溫柔的看著依蒂絲,天藍色的眼瞳有著思慮,她隱約在思考著什麼。

然後,溫柔的歌聲悠悠從門外傳來,克莉絲汀一怔,幾秒以後附和著跟著唱起。

寧靜安慰的溫柔,掩蓋過哽咽的哭泣,安撫著受傷的心。

成長的路本來就是跌跌撞撞,因為在乎,所以受傷,無關是非對錯,只是笨拙生澀……

因為人很脆弱,所以才需要朋友與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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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小島上又來了兩個人。

一年多沒跟這對夫婦見面了,眾人熱情的招呼。

等到母女兩個在房間面對面時,依蒂絲低下頭,小聲道:

「對不起,媽咪,我會去道歉。」

自己闖的禍自己收拾,雖然討厭那些人,但她更無法接受米蕾莉亞被她拖累。

「不用,」堅定的口氣嚇得依蒂絲猛然抬頭,害怕米蕾莉亞不原諒自己,可是米蕾莉亞卻只有溫柔微笑,張手抱住她,「我的女兒不是個會隨便動手的孩子,妳有妳的理由,而且絕對不是一時衝動。」

依蒂絲並不愛打架,可是從小到大打架次數卻多如牛毛,其中有大部分的因素都是為了她──不讓附近的孩子說她一個人帶小孩流浪,不讓附近的孩子說她自己沒有爸爸,收服那些孩子們以後幫她蒐集資料情報……

依蒂絲從來不像一般女孩子說想要什麼東西,開口閉口都是可以逗她發笑或談論跟她工作有關的事情,成天到晚嘻皮笑臉又蹦蹦跳跳的,不曾開口說不想和新交到的朋友分離……

這次也是,因為她在乎迪安卡父母的看法,被依蒂絲察覺了,所以才會勉強自己當了一年的乖寶寶……

「我教的孩子沒有不如人的地方,是媽咪不對,我該對妳更有信心才是,對不起了。」

依蒂絲抓緊米蕾莉亞的衣服,努力的不讓眼淚流出來。

壓抑在心頭的壓力神奇的消失了,只有溫暖的熱流緩緩劃過。

控製好情緒,深呼吸,抬頭給米蕾莉亞一個充滿自信的燦爛笑容。

「媽咪,我跟妳說喔,我發現剪刀真是個好用的東西耶!」

「我看到監視錄影機了,妳在機場商店把衣服跟頭髮都剪了。」米蕾莉亞輕笑,「我也覺得那件衣服太花俏了,剪掉了還帥氣些。」

「就是說嘛,我哪適合蕾絲花邊。」

「妳適合啊,」沒有人能否認依蒂絲刻意裝乖時那模樣真的是個小淑女,「只是妳不喜歡而已。」

「算了啦,我跟媽咪一樣都是平民小老百姓的料,一件上萬元的禮服跟我無緣。」

「知道上萬元的禮服還一刀子剪下去了?」

「嘿嘿……」跟她老爸如出一轍的傻笑。

米蕾莉亞好氣又好笑的瞪她,來不及說什麼,迪安卡就出現在門口。

「米莉,這小間諜交給我,妳去幫忙弄午餐吧,看看拉克絲兒子,跟煌好像。」

知道他是想跟女兒私下談話,米蕾莉亞配合的走出去。

看著迪安卡,依蒂絲有些抱歉。

畢竟夾在父母與妻女中間的他,應該也很為難吧……

「喲,小間諜,」迪安卡率先開口,「妳那招挺漂亮的,但記得絕對不要對我用啊!」

輕而易舉的化解無形中的凝重。

依蒂絲笑了,奮力往前一跳,直接掛到迪安卡身上去。

「老爹,你以前人緣很好喔?」

嗯?有問題!

「是還可以,怎麼樣?」

「那個女人在吃醋哩,連帶讓她兒子對我放話,你確定媽咪沒有被欺負嗎?」小聲在迪安卡耳朵邊道,依蒂絲非常在意米蕾莉亞的處境。

迪安卡挑眉,然後苦著一張臉。

「不會吧?這次又是我以前的風流帳惹出來的?」

「又是?」依蒂絲低叫。

「放心吧,小間諜,妳媽咪可強悍了,小看她會吃大虧喔,她才不在意這些東西呢。」

一群花枝招展的貴族小姐,一個滿世界戰區跑的自由攝影記者,一經比較,高下立見。

把一隻獅子跟一群波斯貓關進同一個籠子裡,獅子會對貓咪喵喵叫有興趣嗎?才怪!

「也就是說,其實我可以直接跟媽咪說?」

「不行!絕對不能讓妳媽咪知道。」迪安卡叫苦。

米莉是不在意她們,可是她在意他!如果被知道了,他就要好幾天把皮繃緊點了。

啊哼!依蒂絲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完蛋了,一時情急,自己把底牌太早掀了……迪安卡暗暗苦笑。

「老爹,你怎麼收買我?」

「……不肖女,幹嘛三天兩頭威脅妳老子我?!」好想哭,他都快窮死了……

基本上,擔心妻女餓冷沒錢花的迪安卡整整把五分之四的薪水都按月存到米蕾莉亞的帳戶中,自己只留有五分之一,專門被女兒訛詐用,倒是米蕾莉亞每次都忙著塞錢給他……

「這是我一點小小的樂趣啊,老爹,拿出點誠意來吧。」

「……妳要不要考慮當商人?應該會是個小奸商。」

哼哼!

「媽咪……唔。」嘴巴馬上被堵住。

「噓!」迪安卡惡狠狠的瞪她。

「什麼事呀?」米蕾莉亞晃了過來。

「什麼事也沒有。」迪安卡飛快說道。

「我說我想吃魚。」依蒂絲笑容乖巧燦爛。

「喔,迪安卡,你想吃什麼?」米蕾莉亞也不追問。

「妳做的菜我都喜歡吃,不過我現在更想吃妳的沙茶牛肉高麗菜。」

「這要看有沒有材料喔。」笑了笑,米蕾莉亞又離開了。

鬆了一口氣,迪安卡無奈的投降了。

「高階情報員訓練手冊一本?」他知道女兒想要很久了。

「外加你要陪我訓練,一年沒打架,骨頭都懶了。」

……這是個女孩子該講出來的話嗎?

「我每次教妳的招數妳都不肯用。」

「都跟你說跟小孩子打架沒必要認真了嘛!」

「那宴會上那個怎麼說?」

「那是我刻意要打擊他。」

……他同情以後要被女兒「刻意打擊」的男人。

「當真那麼喜歡活動筋骨?」

「老爹,你很呆耶,要打當然要打贏啊!而且,媽咪平常出去工作只有我跟著,你又不在,有危險只能靠我,我當然要會打架!」依蒂絲說得理所當然。

所以,她才努力吸收各種知識,努力學習駕駛各種機械工具,努力學會情報操作、隱匿、逃亡……這一切都建立在要保護在外地從事記者活動的母親。

被她這麼一提,迪安卡才想起來,依蒂絲第一次開口說要學這些雜七雜八的技巧時,正是他跟米莉談起很久以前他為了保護米蕾莉亞受重傷的那陣子……

抱緊女兒,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吼~~~老爹,不要吃我豆腐,快答應啦!」害羞的女兒偷偷感動一下下,然後開始玩笑似的掙扎。

迪安卡迅速重振情緒,露出邪氣的笑容:

「妳有什麼豆腐可以吃啊?豆腐皮嗎?未發育的小丫頭!」

啥?!依蒂絲跳腳!

……

餐桌邊,剛把菜端上桌的米蕾莉亞疑惑的看著女兒淚\汪汪的朝她衝過來。

「媽咪。」

「怎麼啦?」

「老爸說我發育不全,充其量只有豆腐皮可以吃,他還同情色狼……」最後一句是重擊。

噗!穆跟沃爾菲德被咖啡嗆到。

諾斯特差點被肉丸子噎死。

所有驚疑不定的視線都停到被「抹黑」的迪安卡身上。

「迪安卡!」藍綠色的眼睛凶悍的掃向百口莫辯的丈夫。

「等等,米莉……」

「媽咪,妳說過我跟妳小時候一樣,所以不用擔心啊……」好委屈的聲音,內心卻得意洋洋──

笨老爹,你難道不知道我跟媽咪都是屬於發育比較晚的類型嗎?

「當然,我是到十五歲開始才『發育完全』的,」溫柔的朝女兒安慰一下,抬頭就惡狠狠的瞪向老公,「迪、安、卡!」

看著米蕾莉亞張牙舞爪以及迪安卡節節敗退,依蒂絲愉快的坐到諾斯特身旁,抄起筷子,塞了一大口沙茶牛肉炒高麗菜到嘴巴裡。

好吃,她喜歡這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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