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瞬間，會對他付出信任，可在那一天，他闖入了我的世界。
與父親和艾克完全不同的嗓音和外貌，有著浪子氣息的他，擁有一雙深邃如子夜星辰般的黑眸，總是似笑非笑的用嘲諷睥睨一切，只有停在我們身上時，會有些許溫暖……
有著天空之名的他，卻羨慕著能夠停駐的大地，艾克……我想拉住他，因為我怕他在沉默中離去……這樣的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呢？
梅兒。
……
一直以來，都在羨慕的父親與舅舅之間的友情……那種不需要言語，不需要懷疑，甚至不需要思考，就能夠理解包容支持對方的感情。
打從見到他起，我第一次有了內心陌生渴望的悸動。
他的眼神狂妄、瀟灑、甚至帶著不在乎和輕挑，明明應該生氣自己被輕視，卻只感覺到被吸引……尤其是……在看穿了他眼底的孤傲與寂寞以後……
梅露亞，我期待我們跟他的世界能夠重疊，因為，我想交他這個朋友。
艾克。
@@@@@@@@@@@@
科技發達，資訊瞬息間傳達千里，人們早已習慣了依賴電腦，但如果電腦出了錯，小則稍有延誤，大則人命關天……
梅露亞縮在巷子裡，盡全力的把自己的身子縮成球狀，躲入小巷的陰影中。
由於不知道電子信箱出了什麼問題，來自卡佳里的叮嚀信件竟然寄丟了，關於他們位處的城鎮，反政府組織計畫暴動的消息，就這樣淹沒在網路世界的零和一中……
而被授命暗中保護他們的人則以為這兩個小主子膽大包天想多「見習見習」，直到小隊隊長發現這次暴動非同小可，比他們預估的情形還糟糕，驚覺不對，破壞約定的聯絡上艾力克斯，毫不知情的雙胞胎才臉色大變的從特殊風土人文中驚醒。
當下，艾力克斯決定先把梅露亞留在旅館，自己出去探路，因為已經爆發零星火拼的城鎮四週陸續湧來支援者或鎮壓者，無論被哪方捲入的下場都很悽慘，而在這種群情激昂的時候，女孩子最好不要被注意到。
他這個想法沒有錯，只是錯估了人性，就連暗中保護的人也輕忽了。
原以為反政府組織再怎麼樣也不會為難平民產業，梅露亞待在旅館很安全，反而是艾力克斯需要多加小心，因此負責他們生命安全的小隊抽調了大部分的人手暗中跟著艾力克斯離去。
結果，在槍聲中，人心開始變質，不時有人搶奪附近商家，加入槍戰，趁機火拼報仇……甚至演變成不分青紅皂白的燒殺擄掠，殺紅了眼的凶神惡煞甚至闖入了旅館。
按照他們的說法是，他們不搶鄉親父老，但是外來者就別想好過了。
梅露亞機警，抓著背包從窗口就溜了。
她自然也很清楚自己是女孩子，被這些腦袋發熱的匪類抓住會有什麼悽慘後果。
壞就壞在她堅持救了兩位被從屋子拖出來的少女，連帶的把自己陷入危險之境，混亂中跟暗中保護的數人失散了，背包更是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她身上只剩下錢包和防身武器，連手機都被之前拿來當暗器丟了。
簡單說來就叫做……她跟艾力克斯失聯了。
原本人家說有錢就不用害怕，可在這種時候，她拿卡給誰刷啊？！
小心的拉起運動外套的連身帽蓋住長髮，逃竄一天多的梅露亞渾身髒兮兮又狼狽，警戒的金瞳讓她看起來活脫脫是隻小狼。
她必須想辦法聯絡上艾力克斯才可以，但城鎮連電話線都被剪斷了……如果有電腦就好了……
黑夜降臨提供了最佳掩蔽，她又餓又累，雖然稱不上飢寒交迫，但沙漠日夜出入極大的溫度也讓她體力快速流失，包裹在布料後的身軀不由自主的打顫，只能再往角落縮縮，好躲去寒風。
手指都快凍僵了，這樣怎麼用武器啊……艾克一定很擔心，說不定會自責沒有照顧好她……
路燈早被打破了，商家不敢營業，整個城鎮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燃燒的大火和戰亂槍聲點綴著血腥與死亡。
梅露亞膽子很大，可充滿殺戮的環境與和雙胞胎哥哥失散的不安讓她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將小臉埋入雙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空氣中隱約有著陌生的氣息。
梅露亞警覺的抬頭，不知何時逼近到十五步內的黑影讓她倒抽了一口氣，抽出刀，旋即愣了愣。
「……父親……？」
……
……
出人預料的稱呼讓少年當場傻眼。
父親……？！
他第一次開葷是什麼時候？一年前？！就算有女兒也不可能這麼大吧？！
修長手指夾住的香煙掉到地上，難得一臉傻樣，幸好黑暗替他保持了形象。
可是，細細的嗓音中有著哽咽，是跟父親走散了嗎？
偏近鳳眼的黑眸輕輕瞇起，他走近兩步，發現少女更加緊張，索性蹲了下來。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相當年輕的聲音，梅露亞慢慢鬆開握住刀柄的手，但仍然沒有離開刀子。
「跟哥哥走散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誠實回答，可是空氣中飄散的，混雜了菸味的氣息讓她相對的感到安心。
「這樣啊……」掏出菸盒和打火機，微弱的火光將少年的長相映入梅露亞眼底。
那是張很年輕的臉，跟他們絕對沒差過兩歲，半垂的眼簾襯出濃密纖長的眼睫毛，掩蓋了眼瞳的情感……看不透，他很危險……可是，他對她沒有敵意……
火光中，琥珀金的大眼閃閃發亮，毫不畏懼的打量自己……
他討厭被審視，可她的目光和善又清澈，甚至稱不上好奇，只是看起來有點可憐兮兮。
他沒有半路收容小動物的習慣，工作完成了，也該閃人了……還在內心嘀咕，小貓咪的肚子發出飢餓的咕嚕叫，少女俏麗的面孔染上尷尬的豔紅。
少年抓抓頭，無奈的看著一開始讓他誤以為是男孩子的少女。
救，還是不救？！
在這種時機還跑來旅遊觀光簡直是找死，他多是幹嘛？隨便跟地府搶生意是會被記恨的，他還不想得罪牛鬼蛇神以後被穿小鞋衰一年……
唔，好麻煩啊，這樣他很為難耶……
他的猶豫絲毫沒有顯露在表情上，無奈也隱藏的很好，火光隱歿後，又只剩下黑暗和遠處的大火蔓延。
梅露亞不喜歡這麼安靜，尤其是她好不容易才不再是孤獨一人的現在。
「哪，我叫梅露亞，你呢？」
「……斯凱。」猶豫了一下，才慢吞吞的告訴她。
聽出他聲音中的警戒與冷漠，梅露亞無辜的撇撇嘴角，繼續考慮該怎麼跟這個叫做斯凱的陌生人攀談。
再度沉默，正當梅露亞想開口時，斯凱站了起來。
「喂……」他不會要走了吧？反射性的，抓住了他風衣外套的下襬一角，然後像活見鬼似的瞪著自己不聽話的手。
她抓他幹嘛？
動物不能亂認領，因為他們睜眼以後第一眼看到的男人就成了爹……罷了，難得當好人，就當是臨時任務追加好了……保護一個人對他來說並不難……
「妳還想待在這裡嗎？」懶洋洋的聲音少了剛才的疏離，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促狹和調侃，「我以為妳比較想吃頓義大利麵。」
「想吃……」梅露亞老實的道。
「那還不站起來？」
「……我……腳麻了……」一動之下整個腿部的酸麻讓梅露亞差點趴回去，只能委屈的看著黑暗中的人影。
「……」小貓，妳的名字叫麻煩！
@@@@@@@@@@@@@@@@
她到底吃錯了什麼藥啊？為什麼會把他誤認為父親呢？他跟父親一點都不像啊！
梅露亞咬著熱騰騰的麵條，喝著香濃的奶油蘑菇濃湯，啃著夾著燻肉的麵包，迷惑的異色雙瞳直勾勾的望著坐在床上的少年，發楞。
他先把她帶去洗熱水澡，幫她包紮傷口，還給她吃好吃的食物……又沉默著不理會她。
從頭到尾，他問完她還冷不冷、傷口還痛不痛、夠不夠吃以後，就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了。
怪人！很奇怪卻……很細心……
通常的人看到她跟艾克的眼睛，都會很詫異的追問，所以他們才戴著有色隱形眼鏡到處跑，剛才她一不小心在洗頭時把隱形眼鏡弄掉了，他只是勾勾唇角，說她「很像貓」……
貓嗎？大概是因為父親常常說母親是隻貓咪，所以連帶的她被叫作兒也感到很愉快……
為什麼要看著他傻笑呢？難不成他還真的那麼秀色可餐到可以當配菜不成？！
斯凱被她打量的眼光弄得渾身不自在，直想把她給扔出房去。
可是他不喜歡更改決定的事情，儘管他已經萬番後悔把這女娃子給拎回這臨時住所……
冷不防的起身走向她，故意露出一臉輕挑。
「幹嘛一直看我？難不成妳想看得更清楚一點？」一手撐在桌面，拉下上衣拉鍊，露出赤裸的上身，那是挑釁，是勾引，也是恐嚇……
只可惜──他們頻率根本不同！
梅露亞愣住了，錯愕的看著近距離的結實胸膛。
就在斯凱以為他成功嚇唬住她時，一句感嘆結論差點害他想一頭撞死。
「唔，你的身材沒有父親好，可是跟艾克也差不多了，平常有鍛鍊？」
看慣父兄身材的梅露亞一點也不在意，只是好奇的觀摩生平第一次看到的「非血緣關係」男性的身材。
……嘖，沒意思！
斯凱撇撇嘴，拉起衣襟，咕噥著走開。
呀？打擊到他了嗎？！
「誒？你不要生氣嘛，我父親是軍人，軍人身材好是應該的，你跟艾克都還在發育期，還有發展空間啊！」梅露亞無辜的安慰著。
……他什麼都沒聽到，當她不存在去，不然會想撞死白癡去跟她計較的自己……回到床上，氣悶的掏出一把小刀，開始雕刻一塊木頭。
梅露亞好奇的盯著他的手看，一隻老鷹隨著木屑剝落，逐漸成形。
「哪，為什麼不做個樹枝讓牠停呢？這樣沒辦法擺啊！」梅露亞怎麼看那隻老應該很像在飛翔，可是飛翔的老鷹應該怎麼擺放才好？
「老鷹……本來就沒有歇腳的地方吧？」斯凱低笑，捧著剛雕好的老鷹，沒有施力的手指上，木雕老鷹搖搖晃晃，像是在飛，也像是隨時有可能摔個支離破碎。
梅露亞挑眉，走到他面前，也坐在床上，從他面前的木頭碎片中揀了幾片，拔出他隨手釘在床頭櫃的刀子，小心翼翼的削了起來。
「原來妳刀工也不錯啊？」斯凱有些訝異，會玩刀不表示會雕刻，其中的巧勁和技巧完全是兩回事。
「我前陣子的目標是用蘿蔔雕出鳳凰，努力了兩個月，結果失敗了！」梅露亞笑道。
她跟艾克最大的不同在於，她常常對各種事情產生興趣，一頭熱的栽進去，累得半死不活也要玩懂，卻在沒興趣以後，掉頭就走；艾克則是興趣專一，可是一旦喜歡上了，那股興致可以持續十幾年……
用雕刻而成的幾根枯枝交互鑲嵌卡入，硬是湊成一個支架，從他手中拿過老鷹，小心翼翼的放上。
「這樣就可以啦，再怎麼會飛的猛鷹，也該有個可以歇腳的地方的！」滿意的拍拍手，梅露亞點頭，「雖然做工粗糙了點，沒你那麼精細，可好歹也是個臨時窩了！」
斯凱沉默的看著那隻用飛翔姿態停在木枝上的老鷹，久久不發一言。
等到梅露亞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睜著眼睛睡著了以後，他才爬起身，拿了一床毯子扔到床上。
「吃飽了就快睡，明天帶妳去找妳哥。」
一時反應不過來他迅速轉變態度的梅露亞只能瞪著他的背影看。
背對著自己轉身走到門邊坐下的人，有著出乎預料的挺直的背脊……隱隱約約，透出堅強與漂泊的氣息……
那隻應……或許正是斯凱他自己吧……她猜測。
可是因為那個背影擺明著透出疏遠的意思，所以她也識趣的沒有追問什麼，乖乖的吃完食物，漱口洗臉，爬上床用毯子把自己包好，不忘把腰上的刀擺到枕頭底下──這是沃爾菲德叔叔教的，出門在外的防身重要事項。
這是她第一次完全與艾力克斯失去聯絡的躺在床上，無形的焦躁讓她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好。
睡睡醒醒，一點風吹草動都可以讓她睜開眼睛。
不知道是第幾次醒來，發現斯凱裹著毛毯靠坐在床頭櫃前的角落，只要她把手垂落床畔，就可以碰到他。
訝異的抽氣，淺眠的人立刻被驚醒。
「……睡妳的覺，妳都沒事了，他一個男人還能出什麼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她吵得沒睡好的關係，從毯子後方透出的低啞的男聲有些粗魯，可言語間卻是體貼關心，頓了頓，才補充道，「我會在這裡，有人來我會擺平的。」
……
……
床上的人沒回應，藉由月光一看，捲著毯子的少女終於安心的入睡……
窗外，仍然是槍聲不斷，火光在黑暗的天際閃爍……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分毫不取，什麼也不要的照顧她……完全破壞了行規嘛！
不，說得更明白點，他根本不該救人或保護人……他可是個被宇宙傭兵養大，後來又兼職賞金獵人的人啊……這些職業總歸一個結論，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沒錢二話不多談。
他賣的是命，委託人付錢來讓他以命搏命……這次是受託來幫忙爆破政府軍的武裝的，早在達成任務後他就該離開了，而不是留在這裡忙著餵飽一個少女和關心她睡的好不好……
SKY……那個未曾謀面的父母留給他的名字……宇宙沒有天空，所以他在纘夠了錢脫離傭兵組織以後，就跑到地球來了，來看不曾親眼目睹的藍天。
地球跟宇宙同樣美麗，但無論是居住在地球還是宇宙的人類都一樣醜陋……傭兵永遠也不怕餓死，因為這個世界永遠也不會有不需要他們的一天……太多太多人，想抹煞敵人又不想弄髒自己的雙手……
「……真他媽的人性……他娘的什麼世道……」小聲咕噥，握緊了毯子底下，抓在手心的武器。
結果，換他睡不著了……他根本不習慣身旁有別人的呼吸聲啊……
@@@@@@@@@@@@@@@@@@@@@
保持淺眠假寐到清晨，門外傳來了異常的腳步聲。
是個練家子，這腳步聲……是軍人……嗎……
斯凱在第一時間清醒，揮開毯子，掃了眼床上熟睡的少女，將手槍插到後腰，單手握著軍刀，無聲無息的潛到門邊。
打劫、搜查……亦或是……找他或她……
十幾秒後，腳步聲停在門口。
「打擾了，有件事想請問。」門外的聲音是尚未變聲的男音，疲倦又沙啞，雖然極力鎮定，但難掩焦慮牽掛……
斯凱憑著經驗判斷出對方沒有敵意也沒有殺氣，所以他沒有直接對著門板開槍，而是打開一道門縫，讓對方說完話。
「如果我跟斯凱的相遇是有緣，艾克跟斯凱的友情就是意外了，他們沒打起來真是奇蹟。」若干年以後，梅露亞一邊吃著冰淇淋香蕉船，一邊道。
無論是心急如焚的艾克先動手，或是警戒心強的斯凱先開槍，他們都不可能發展出往後這般的友誼……甚至可以說，他們兩個人是不是還活著都有待商榷！
不過，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而在此時此刻，這四目相交的一瞬間，兩個人似乎都很訝異對方的年輕。
那是擁有一頭漂亮湛藍色長髮的少年，翡翠綠瞳原本應該深邃美麗，此時卻泛著血絲，本來就白皙的肌膚因為疲倦更加蒼白，但眼中仍然閃爍著超乎年齡的冷靜睿智……
那是好感，斯凱自己知道，他欣賞這個人……可是這麼多年喋血生涯，他也殺過不少被他誠心欣賞的人，所以他默默的握緊刀，出聲打破這短暫的沉默。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他的態度太過冷靜，讓艾力克斯有片刻的遲疑和警覺，可是他要問的事情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所以沒辦法顧慮太多了……
「我在找一個穿著白色外套的女孩，金色長髮，有人看見她進了這家旅館……」
說話的同時，艾力克斯謹慎的注視斯凱的臉，沒有錯過他一丁點的情緒反應，自然看穿了斯凱眼中細微的訝異與了然。
他看過梅露亞！
心頭一抽，卻不敢亂來，只能小心的按兵不動，渾身肌肉卻像瞄準獵物的年輕獵豹，蓄勢待發。
斯凱仔細打量艾力克斯的面孔，最後停在那雙警戒的眼。
「鞏膜異色症？」(應該沒錯吧…..還是宏謨……b知道的大大請糾正小夜吧…orz)
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語，突兀而且無跡可尋，但艾力克斯隱約察覺了什麼，隨手摘去有色隱形眼鏡，露出與梅露亞相同卻左右相反的雙瞳。
「……艾力克斯，艾克……沒錯吧？」斯凱笑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感到愉快，只是高興不用用刀鋒抹過眼前少年的脖子。
「是的，我是艾力克斯，請問梅露亞她……」終究按耐不下焦急，艾力克斯出聲追問。
斯凱沒有回答，只是往門內閃，同時從房間衝出來的人影已經像無尾熊一樣的撲到艾力克斯身上。
「……艾克！」梅露亞笑叫，興奮的猛親哥哥的臉頰。
早在感覺到艾力克斯時她就已經驚醒，剛好聽見他們的交談，就愉快的往外衝了。
看到妹妹毫髮無傷，甚至神色遠比自己好多了，艾力克斯鬆了口氣，緊緊抱住她。
「我找了妳好久……」一天兩夜不敢休息，幾乎翻遍了整個城鎮，只為了找到失蹤的手足……
若非那份聯繫不斷的告訴他梅露亞沒有出事，他可能已經被焦急逼瘋了。
「我知道你會找到我的！」雙胞胎的羈絆哪是那麼容易切斷的，梅露亞笑吟吟的道。
「對我還真有自信……」真不知道她的這種樂觀天性是有什麼信任基礎，艾力克斯無奈的呢喃。
「你是艾克啊！」毫不掩飾的依戀和信心，只因為他！
拍拍寶貝妹妹，艾力克斯收起放鬆的心情。
「好了，梅露亞，妳不跟我介紹一下嗎？」越過懷裡的人兒，艾力克斯再度與斯凱四目相交，然後被他眼底的玩味和輕挑勾起心底的情緒波動。
說不出是不高興還是感興趣，他只知道面前的少年絕對能吸引他的目光。
「啊！我都忘了，他是斯凱，是他在街上撿了我的，斯凱，他就是艾克，我的雙胞胎哥哥！」
撿？！兩名少年同時因為這個說法而挑眉，艾力克斯早就習慣了妹妹和母親的口出驚人之語，所以只有勾了勾唇角；斯凱則小聲嘀咕了一聲──原來她也有自知之明啊……
見到他的反應，艾力克斯也知道妹妹非但沒吃虧，相反的，還多少把「救命恩人」給折騰了！
注意到艾力克斯眼底的笑意和同情，斯凱考慮要掏槍把這兩兄妹給轟出去，以免他忍不住破壞良好修養的被氣到背過氣去……
可不給他開口送客的機會，注意到艾力克斯難以掩飾的疲倦以後，梅露亞心疼的把他抓起來推到還留有自己體溫的床上去。
「艾克，你先睡一覺，為了找我，你兩天沒闔過眼吧？」
艾力克斯一點也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姑且不論他累到快死了，這裡可是別人的地盤，而且主人什麼話也沒說，更重要的……對方真的值得信任嗎？
出門在外幾個月，他們逐漸從不諳世事變成能夠洞悉人性，只是梅露亞時常憑著感情和衝動在行事，完全沒有思考──例如現在。
「梅露亞，我們回旅館……」
「這裡也是旅館啊，而且斯凱說這裡比較安全。」梅露亞笑瞇瞇的道。
安全？！哪裡安全？他可是打翻了樓下那個大鬍子老闆，又遭到「隨你去送死」的恐嚇，才能夠踏上二樓……一個可以從吧台底下拔出一把衝鋒槍的老闆開的店……真的……安全嗎……
艾力克斯頭上掛了幾條不安的黑線。
安全……廢話，他說安全是因為有他在！哪個不怕死的傢伙敢闖他住的地方？「血狼」這個稱號在傭兵界也是有名的，她還真以為這家旅店有裝保全嗎……
斯凱猛翻白眼。
梅露亞決定當作自己沒看到這兩人的反應！
「斯凱，床借我。」好燦爛的笑容。
「……」不是應該先問他嗎？
無言以對，卻沒有多做表示，自己從冰箱拿了速食到簡易廚房去料理。
「梅兒……」艾力克斯再次確定妹妹的認真程度。
「我非常肯定，艾克，你的樣子好糟糕，放心吧，斯凱是好人呢！」
這話時，她口中的「好人」正掛著森冷的表情一刀劈斷了冷凍香腸。
「自己小心點，有事叫我。」也許是真的很累，也許是無法打從心底提防這個名叫斯凱的陌生少年，艾力克斯終究還是閉上眼，順著她的意思入睡。
梅露亞關心的看著艾力克斯眼眶周圍的陰影，知道他為了找自己真的是累慘了。
拿出艾力克斯的手機，打了通電話給暗中保護的隊長報平安，然後決定結束連絡，繼續他們的歷練。
才掛上電話，轉頭就看見斯凱斜靠在門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梅露亞笑了，收起手機，主動跟著斯凱離開房間。
「謝謝你，我真的很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讓艾克好好睡一覺。」她誠心道謝。
「不客氣，我感謝你們的送上門來好讓我從人口販子那裡大賺一票。」斯凱挖苦道。
梅露亞愣了愣，然後咯咯笑了起來，一點也不把斯凱裝出來的凶狠模樣看在眼底。
「……我開始想把妳掐死了……」竟然當真不給面子……
「斯凱是好人啊，不然你昨天就不會因為我睡不著所以到床旁邊陪我了。」
太過理所當然的話語和爽朗的態度讓斯凱深邃的漆黑眼瞳閃過一道光芒。
「……」抿唇，繼續保持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犀利的眼瞳反覆掃視她，卻沒有讓她感到一丁點的不自在……說得更過分些，她壓根兒不鳥他。
他常常用這種略帶嘲諷的表情對待人事物，所以有人因此很抗拒他，甚至有被他折磨過的人一看見他這個笑容就會嚇得屁滾尿流，偏偏對於她，這個擁有小貓般純真個性的少女，卻一點用都沒有……
「哇！你幫我做了早餐耶，謝謝！」興高采烈的小貓咪端起碗筷吃了起來。
她早就餓壞了！昨晚吃的東西充其量也只不過是拯救她飢餓的腸胃，慘餓一天半的後遺症沒那麼簡單消除。沒幾秒，就專心的投入跟食物的作戰中了。
……苦笑，斯凱徹底放棄用「無聲的壓力」去恐嚇這隻少根筋的貓，一點用都沒有！
還真的不提防他呢……這麼單純的娃子，遇到別人大概早就清白不保又下場淒慘了吧……
真讓人放心不下……嘛……
「吃慢點，食物還會跑掉不成？」開口揶揄，將整盤的料理都推到她面前。
這是他態度的轉變……命運的齒輪開始運轉了！
@@@@@@@@@@@@@@@@@@@@@@@@@@@@
四天後，另一個城鎮，酒吧內──
三個推門而入的少年少女，在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妹妹，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一個滿嘴酒氣的大漢好聲提醒，可見梅露亞的可愛連酒吧的牛鬼蛇神都能收服。
還在為酒吧裡菸酒氣味和笑鬧叫罵聲發傻的梅露亞和艾力克斯根本沒聽見，倒是老馬識途的斯凱朝那大漢點點頭，找了一張空桌子，把雙胞胎丟下。
對雙胞胎來說，這裡簡直是異世界。
他們學過髒話──但從來沒聽過有人能說得如此流利難聽的問候自己好友兄弟；他們喝過酒──但從沒看過有人用啤酒杯灌著高濃度的XO；他們跟士兵一起混過──但未曾見過一群酒鬼抄椅子抓酒瓶的群毆……
不理會他們目瞪口呆的傻樣子，斯凱直接在吧台向老闆點了酒和小菜，老練的模樣讓人輕易查覺看起來年紀輕輕的他覺不是個好欺負的生手。
等到他端著酒坐回位子上，艾力克斯才疑惑的問：
「你帶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把你們抓來賣。」斯凱笑著回答。
經過四天的相處，三個人之間的應對模式也漸漸穩定，艾力克斯自然也知道這傢伙又在開玩笑了。
「記得分成，我七你三。」他正色道。
「對，三成是你的仲介費跟跑路費，不過既然艾克給你了，我這邊就我九你一吧，那一成算是義理的！」梅露亞笑嘻嘻的回敬他。
呿！這對雙胞胎每次都欺負他只有一張嘴……
「……算了，我不做虧本生意。」端起酒，斯凱決定不理他們。
「這裡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嗎？」艾力克斯再度問了一次。
他不是很喜歡這裡，更不放心讓梅露亞來這種地方。
聽他這麼問，斯凱一面把燻火腿和起司塞入嘴巴，喝了一口伏特加，才反問：
「你說你們是出來歷練的吧？」
真不知道是哪個家族這麼詭異，就讓未滿十五歲的兄妹兩個到處跑……想起幾天前帶著他們脫離淪為戰場的城鎮的情形，斯凱就想搖頭說他們命大。
他們是受過正統的軍事訓練沒錯，但說到偷雞摸狗和殲滅敵人的老練度，還差得遠呢！
「是這樣沒錯。」艾力克斯點頭承認。
「這樣的話，就要看看你們是想往哪個目標邁進了。」義式泡菜塗在香酥的法國麵包上面，斯凱忙著餵飽自己的五臟廟，「這裡可是情報會聚地，也是最接近下層社會的地方，在這裡坐一晚得到的情報和訊息，會讓你們意想不到。如果是想增加個人經驗，酒吧是個好地方，但如果是培養上位者實力，這裡頂多算是個新體驗吧，來過一兩次見見世面也夠了。」
「左後方……誒，不要回頭，用杯子的反光去看，看到那個穿灰色外套的男人沒？他可是個軍火走私犯，各國軍部都有他的交易網，如果需要武裝，找他最方便了，小至手槍，大至船艦火炮都弄得到，還標準官方規格，連實驗階段的火力都可以弄到手！還有啊，七點鐘方向的女人，不要看她像朵小花，其實是朵鈴蘭，誤食會死人的……角落那個老頭是情報販子，這附近百里內的事情問他最清楚，還可以幫你打點好偷渡事宜……」一連串的低聲介紹，斯凱原本想適度打擊他們，但不知道為什麼，話語到了嘴邊，卻修飾成打趣又輕快的句子。
知道他們單純，看不慣他們單純……想讓他們見識到最醜陋的人性，卻又不希望抹去他們眼中的真誠……
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嚮往光明，卻又忌妒光明……想摧毀掉他們眼中的信任，卻又感到好捨不得……
真不像他……嗜血的血狼什麼時候開始婆婆媽媽又反覆無常了……
他原本以為艾力克斯會比梅露亞好些，至少不會太過天真，但後來他才發現，儘管冷靜如他，還是有單純到讓人想抓狂的本性──例如相信了他……這個陌生人……
複雜又難解的心情讓他不想就這樣離去，卻又無法克制的想打擊他們……心有點慌，本能想逃，可看著那兩雙溫柔坦率的異色瞳眸，卻又令他像吸毒患者那樣無法自拔的想留在他們身邊……
「斯凱，」梅露亞一雙大眼靈活的轉了一圈，然後好奇的看向還是忙著吃飯的斯凱，「為什麼你都知道？」
「因為……這裡是，我的世界。」他的童年有一半的時間在戰場上度過，另外一半就是在酒吧裡跟三教九流的人學習各種本領。
扒錢包的技巧是乞丐教的，開鎖技能是盜賊教的，殺人技巧是殺手教的……軍火商告訴他軍火網路，情報販子告訴他各種偽裝偵查與黑客手段，妓女教導他如何判斷一個人的身分眼神與套話騙錢……換句話說，他是個匯集最惡黑暗於一身的傢伙……
怎麼想到這裡來了？看著她，總讓他的思緒失控……他是傻了還是老了……
隱約神秘的笑容，調侃又諷刺的自嘲……梅露亞隱隱蹙眉，眼中關心一閃而過。
艾力克斯聞言，收回瀏覽的目光，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眼中同樣有著關懷。
他們在洞悉力和感受力方面，倒是超乎尋常水平的好，一點細微的波動都會被發現……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付出關心，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嗎？
斯凱有些迷惑的瞇起黑眸，露出莫測高深的似笑非笑，習慣的掩飾著自己的迷惘。
不想談？那算了！梅露亞嘟起嘴，指著斯凱的鼻子。
「這裡你熟對吧？」
「是這樣沒錯。」注意到換了話題，斯凱眼底隱藏的防備歛去，口氣再度恢復輕鬆。
「那你帶我們去玩吧！」
「玩什麼？」指上鼻尖的手指異常的囂張，他卻絲毫沒有被冒犯的不悅，手指的主人因此成為第一個能有命活著指使他的幸運兒。
「地下賭局，我聽說這種地方都有。」梅露亞笑道。
「也對，聽說新手的運氣都不錯，帶路吧。」艾力克斯默契極佳的反應。
雖然他不太放心去那種地方，可是他能理解梅露亞擔心斯凱的心情，也願意配合。
「啊？！」叉子上的番茄滾到桌面，斯凱差點被含在嘴裡的酒嗆到。
他們要去玩？去地下賭場？！不怕被賭客榨得連渣都不剩啊……
我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瞬間，會對他付出信任，可在那一天，他闖入了我的世界。
與父親和艾克完全不同的嗓音和外貌，有著浪子氣息的他，擁有一雙深邃如子夜星辰般的黑眸，總是似笑非笑的用嘲諷睥睨一切，只有停在我們身上時，會有些許溫暖……
有著天空之名的他，卻羨慕著能夠停駐的大地，艾克……我想拉住他，因為我怕他在沉默中離去……這樣的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呢？
梅兒。
……
一直以來，都在羨慕的父親與舅舅之間的友情……那種不需要言語，不需要懷疑，甚至不需要思考，就能夠理解包容支持對方的感情。
打從見到他起，我第一次有了內心陌生渴望的悸動。
他的眼神狂妄、瀟灑、甚至帶著不在乎和輕挑，明明應該生氣自己被輕視，卻只感覺到被吸引……尤其是……在看穿了他眼底的孤傲與寂寞以後……
梅露亞，我期待我們跟他的世界能夠重疊，因為，我想交他這個朋友。
艾克。
@@@@@@@@@@@@
科技發達，資訊瞬息間傳達千里，人們早已習慣了依賴電腦，但如果電腦出了錯，小則稍有延誤，大則人命關天……
梅露亞縮在巷子裡，盡全力的把自己的身子縮成球狀，躲入小巷的陰影中。
由於不知道電子信箱出了什麼問題，來自卡佳里的叮嚀信件竟然寄丟了，關於他們位處的城鎮，反政府組織計畫暴動的消息，就這樣淹沒在網路世界的零和一中……
而被授命暗中保護他們的人則以為這兩個小主子膽大包天想多「見習見習」，直到小隊隊長發現這次暴動非同小可，比他們預估的情形還糟糕，驚覺不對，破壞約定的聯絡上艾力克斯，毫不知情的雙胞胎才臉色大變的從特殊風土人文中驚醒。
當下，艾力克斯決定先把梅露亞留在旅館，自己出去探路，因為已經爆發零星火拼的城鎮四週陸續湧來支援者或鎮壓者，無論被哪方捲入的下場都很悽慘，而在這種群情激昂的時候，女孩子最好不要被注意到。
他這個想法沒有錯，只是錯估了人性，就連暗中保護的人也輕忽了。
原以為反政府組織再怎麼樣也不會為難平民產業，梅露亞待在旅館很安全，反而是艾力克斯需要多加小心，因此負責他們生命安全的小隊抽調了大部分的人手暗中跟著艾力克斯離去。
結果，在槍聲中，人心開始變質，不時有人搶奪附近商家，加入槍戰，趁機火拼報仇……甚至演變成不分青紅皂白的燒殺擄掠，殺紅了眼的凶神惡煞甚至闖入了旅館。
按照他們的說法是，他們不搶鄉親父老，但是外來者就別想好過了。
梅露亞機警，抓著背包從窗口就溜了。
她自然也很清楚自己是女孩子，被這些腦袋發熱的匪類抓住會有什麼悽慘後果。
壞就壞在她堅持救了兩位被從屋子拖出來的少女，連帶的把自己陷入危險之境，混亂中跟暗中保護的數人失散了，背包更是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她身上只剩下錢包和防身武器，連手機都被之前拿來當暗器丟了。
簡單說來就叫做……她跟艾力克斯失聯了。
原本人家說有錢就不用害怕，可在這種時候，她拿卡給誰刷啊？！
小心的拉起運動外套的連身帽蓋住長髮，逃竄一天多的梅露亞渾身髒兮兮又狼狽，警戒的金瞳讓她看起來活脫脫是隻小狼。
她必須想辦法聯絡上艾力克斯才可以，但城鎮連電話線都被剪斷了……如果有電腦就好了……
黑夜降臨提供了最佳掩蔽，她又餓又累，雖然稱不上飢寒交迫，但沙漠日夜出入極大的溫度也讓她體力快速流失，包裹在布料後的身軀不由自主的打顫，只能再往角落縮縮，好躲去寒風。
手指都快凍僵了，這樣怎麼用武器啊……艾克一定很擔心，說不定會自責沒有照顧好她……
路燈早被打破了，商家不敢營業，整個城鎮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燃燒的大火和戰亂槍聲點綴著血腥與死亡。
梅露亞膽子很大，可充滿殺戮的環境與和雙胞胎哥哥失散的不安讓她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將小臉埋入雙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空氣中隱約有著陌生的氣息。
梅露亞警覺的抬頭，不知何時逼近到十五步內的黑影讓她倒抽了一口氣，抽出刀，旋即愣了愣。
「……父親……？」
……
……
出人預料的稱呼讓少年當場傻眼。
父親……？！
他第一次開葷是什麼時候？一年前？！就算有女兒也不可能這麼大吧？！
修長手指夾住的香煙掉到地上，難得一臉傻樣，幸好黑暗替他保持了形象。
可是，細細的嗓音中有著哽咽，是跟父親走散了嗎？
偏近鳳眼的黑眸輕輕瞇起，他走近兩步，發現少女更加緊張，索性蹲了下來。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相當年輕的聲音，梅露亞慢慢鬆開握住刀柄的手，但仍然沒有離開刀子。
「跟哥哥走散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誠實回答，可是空氣中飄散的，混雜了菸味的氣息讓她相對的感到安心。
「這樣啊……」掏出菸盒和打火機，微弱的火光將少年的長相映入梅露亞眼底。
那是張很年輕的臉，跟他們絕對沒差過兩歲，半垂的眼簾襯出濃密纖長的眼睫毛，掩蓋了眼瞳的情感……看不透，他很危險……可是，他對她沒有敵意……
火光中，琥珀金的大眼閃閃發亮，毫不畏懼的打量自己……
他討厭被審視，可她的目光和善又清澈，甚至稱不上好奇，只是看起來有點可憐兮兮。
他沒有半路收容小動物的習慣，工作完成了，也該閃人了……還在內心嘀咕，小貓咪的肚子發出飢餓的咕嚕叫，少女俏麗的面孔染上尷尬的豔紅。
少年抓抓頭，無奈的看著一開始讓他誤以為是男孩子的少女。
救，還是不救？！
在這種時機還跑來旅遊觀光簡直是找死，他多是幹嘛？隨便跟地府搶生意是會被記恨的，他還不想得罪牛鬼蛇神以後被穿小鞋衰一年……
唔，好麻煩啊，這樣他很為難耶……
他的猶豫絲毫沒有顯露在表情上，無奈也隱藏的很好，火光隱歿後，又只剩下黑暗和遠處的大火蔓延。
梅露亞不喜歡這麼安靜，尤其是她好不容易才不再是孤獨一人的現在。
「哪，我叫梅露亞，你呢？」
「……斯凱。」猶豫了一下，才慢吞吞的告訴她。
聽出他聲音中的警戒與冷漠，梅露亞無辜的撇撇嘴角，繼續考慮該怎麼跟這個叫做斯凱的陌生人攀談。
再度沉默，正當梅露亞想開口時，斯凱站了起來。
「喂……」他不會要走了吧？反射性的，抓住了他風衣外套的下襬一角，然後像活見鬼似的瞪著自己不聽話的手。
她抓他幹嘛？
動物不能亂認領，因為他們睜眼以後第一眼看到的男人就成了爹……罷了，難得當好人，就當是臨時任務追加好了……保護一個人對他來說並不難……
「妳還想待在這裡嗎？」懶洋洋的聲音少了剛才的疏離，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促狹和調侃，「我以為妳比較想吃頓義大利麵。」
「想吃……」梅露亞老實的道。
「那還不站起來？」
「……我……腳麻了……」一動之下整個腿部的酸麻讓梅露亞差點趴回去，只能委屈的看著黑暗中的人影。
「……」小貓，妳的名字叫麻煩！
@@@@@@@@@@@@@@@@
她到底吃錯了什麼藥啊？為什麼會把他誤認為父親呢？他跟父親一點都不像啊！
梅露亞咬著熱騰騰的麵條，喝著香濃的奶油蘑菇濃湯，啃著夾著燻肉的麵包，迷惑的異色雙瞳直勾勾的望著坐在床上的少年，發楞。
他先把她帶去洗熱水澡，幫她包紮傷口，還給她吃好吃的食物……又沉默著不理會她。
從頭到尾，他問完她還冷不冷、傷口還痛不痛、夠不夠吃以後，就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了。
怪人！很奇怪卻……很細心……
通常的人看到她跟艾克的眼睛，都會很詫異的追問，所以他們才戴著有色隱形眼鏡到處跑，剛才她一不小心在洗頭時把隱形眼鏡弄掉了，他只是勾勾唇角，說她「很像貓」……
貓嗎？大概是因為父親常常說母親是隻貓咪，所以連帶的她被叫作兒也感到很愉快……
為什麼要看著他傻笑呢？難不成他還真的那麼秀色可餐到可以當配菜不成？！
斯凱被她打量的眼光弄得渾身不自在，直想把她給扔出房去。
可是他不喜歡更改決定的事情，儘管他已經萬番後悔把這女娃子給拎回這臨時住所……
冷不防的起身走向她，故意露出一臉輕挑。
「幹嘛一直看我？難不成妳想看得更清楚一點？」一手撐在桌面，拉下上衣拉鍊，露出赤裸的上身，那是挑釁，是勾引，也是恐嚇……
只可惜──他們頻率根本不同！
梅露亞愣住了，錯愕的看著近距離的結實胸膛。
就在斯凱以為他成功嚇唬住她時，一句感嘆結論差點害他想一頭撞死。
「唔，你的身材沒有父親好，可是跟艾克也差不多了，平常有鍛鍊？」
看慣父兄身材的梅露亞一點也不在意，只是好奇的觀摩生平第一次看到的「非血緣關係」男性的身材。
……嘖，沒意思！
斯凱撇撇嘴，拉起衣襟，咕噥著走開。
呀？打擊到他了嗎？！
「誒？你不要生氣嘛，我父親是軍人，軍人身材好是應該的，你跟艾克都還在發育期，還有發展空間啊！」梅露亞無辜的安慰著。
……他什麼都沒聽到，當她不存在去，不然會想撞死白癡去跟她計較的自己……回到床上，氣悶的掏出一把小刀，開始雕刻一塊木頭。
梅露亞好奇的盯著他的手看，一隻老鷹隨著木屑剝落，逐漸成形。
「哪，為什麼不做個樹枝讓牠停呢？這樣沒辦法擺啊！」梅露亞怎麼看那隻老應該很像在飛翔，可是飛翔的老鷹應該怎麼擺放才好？
「老鷹……本來就沒有歇腳的地方吧？」斯凱低笑，捧著剛雕好的老鷹，沒有施力的手指上，木雕老鷹搖搖晃晃，像是在飛，也像是隨時有可能摔個支離破碎。
梅露亞挑眉，走到他面前，也坐在床上，從他面前的木頭碎片中揀了幾片，拔出他隨手釘在床頭櫃的刀子，小心翼翼的削了起來。
「原來妳刀工也不錯啊？」斯凱有些訝異，會玩刀不表示會雕刻，其中的巧勁和技巧完全是兩回事。
「我前陣子的目標是用蘿蔔雕出鳳凰，努力了兩個月，結果失敗了！」梅露亞笑道。
她跟艾克最大的不同在於，她常常對各種事情產生興趣，一頭熱的栽進去，累得半死不活也要玩懂，卻在沒興趣以後，掉頭就走；艾克則是興趣專一，可是一旦喜歡上了，那股興致可以持續十幾年……
用雕刻而成的幾根枯枝交互鑲嵌卡入，硬是湊成一個支架，從他手中拿過老鷹，小心翼翼的放上。
「這樣就可以啦，再怎麼會飛的猛鷹，也該有個可以歇腳的地方的！」滿意的拍拍手，梅露亞點頭，「雖然做工粗糙了點，沒你那麼精細，可好歹也是個臨時窩了！」
斯凱沉默的看著那隻用飛翔姿態停在木枝上的老鷹，久久不發一言。
等到梅露亞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睜著眼睛睡著了以後，他才爬起身，拿了一床毯子扔到床上。
「吃飽了就快睡，明天帶妳去找妳哥。」
一時反應不過來他迅速轉變態度的梅露亞只能瞪著他的背影看。
背對著自己轉身走到門邊坐下的人，有著出乎預料的挺直的背脊……隱隱約約，透出堅強與漂泊的氣息……
那隻應……或許正是斯凱他自己吧……她猜測。
可是因為那個背影擺明著透出疏遠的意思，所以她也識趣的沒有追問什麼，乖乖的吃完食物，漱口洗臉，爬上床用毯子把自己包好，不忘把腰上的刀擺到枕頭底下──這是沃爾菲德叔叔教的，出門在外的防身重要事項。
這是她第一次完全與艾力克斯失去聯絡的躺在床上，無形的焦躁讓她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好。
睡睡醒醒，一點風吹草動都可以讓她睜開眼睛。
不知道是第幾次醒來，發現斯凱裹著毛毯靠坐在床頭櫃前的角落，只要她把手垂落床畔，就可以碰到他。
訝異的抽氣，淺眠的人立刻被驚醒。
「……睡妳的覺，妳都沒事了，他一個男人還能出什麼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她吵得沒睡好的關係，從毯子後方透出的低啞的男聲有些粗魯，可言語間卻是體貼關心，頓了頓，才補充道，「我會在這裡，有人來我會擺平的。」
……
……
床上的人沒回應，藉由月光一看，捲著毯子的少女終於安心的入睡……
窗外，仍然是槍聲不斷，火光在黑暗的天際閃爍……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分毫不取，什麼也不要的照顧她……完全破壞了行規嘛！
不，說得更明白點，他根本不該救人或保護人……他可是個被宇宙傭兵養大，後來又兼職賞金獵人的人啊……這些職業總歸一個結論，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沒錢二話不多談。
他賣的是命，委託人付錢來讓他以命搏命……這次是受託來幫忙爆破政府軍的武裝的，早在達成任務後他就該離開了，而不是留在這裡忙著餵飽一個少女和關心她睡的好不好……
SKY……那個未曾謀面的父母留給他的名字……宇宙沒有天空，所以他在纘夠了錢脫離傭兵組織以後，就跑到地球來了，來看不曾親眼目睹的藍天。
地球跟宇宙同樣美麗，但無論是居住在地球還是宇宙的人類都一樣醜陋……傭兵永遠也不怕餓死，因為這個世界永遠也不會有不需要他們的一天……太多太多人，想抹煞敵人又不想弄髒自己的雙手……
「……真他媽的人性……他娘的什麼世道……」小聲咕噥，握緊了毯子底下，抓在手心的武器。
結果，換他睡不著了……他根本不習慣身旁有別人的呼吸聲啊……
@@@@@@@@@@@@@@@@@@@@@
保持淺眠假寐到清晨，門外傳來了異常的腳步聲。
是個練家子，這腳步聲……是軍人……嗎……
斯凱在第一時間清醒，揮開毯子，掃了眼床上熟睡的少女，將手槍插到後腰，單手握著軍刀，無聲無息的潛到門邊。
打劫、搜查……亦或是……找他或她……
十幾秒後，腳步聲停在門口。
「打擾了，有件事想請問。」門外的聲音是尚未變聲的男音，疲倦又沙啞，雖然極力鎮定，但難掩焦慮牽掛……
斯凱憑著經驗判斷出對方沒有敵意也沒有殺氣，所以他沒有直接對著門板開槍，而是打開一道門縫，讓對方說完話。
「如果我跟斯凱的相遇是有緣，艾克跟斯凱的友情就是意外了，他們沒打起來真是奇蹟。」若干年以後，梅露亞一邊吃著冰淇淋香蕉船，一邊道。
無論是心急如焚的艾克先動手，或是警戒心強的斯凱先開槍，他們都不可能發展出往後這般的友誼……甚至可以說，他們兩個人是不是還活著都有待商榷！
不過，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而在此時此刻，這四目相交的一瞬間，兩個人似乎都很訝異對方的年輕。
那是擁有一頭漂亮湛藍色長髮的少年，翡翠綠瞳原本應該深邃美麗，此時卻泛著血絲，本來就白皙的肌膚因為疲倦更加蒼白，但眼中仍然閃爍著超乎年齡的冷靜睿智……
那是好感，斯凱自己知道，他欣賞這個人……可是這麼多年喋血生涯，他也殺過不少被他誠心欣賞的人，所以他默默的握緊刀，出聲打破這短暫的沉默。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他的態度太過冷靜，讓艾力克斯有片刻的遲疑和警覺，可是他要問的事情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所以沒辦法顧慮太多了……
「我在找一個穿著白色外套的女孩，金色長髮，有人看見她進了這家旅館……」
說話的同時，艾力克斯謹慎的注視斯凱的臉，沒有錯過他一丁點的情緒反應，自然看穿了斯凱眼中細微的訝異與了然。
他看過梅露亞！
心頭一抽，卻不敢亂來，只能小心的按兵不動，渾身肌肉卻像瞄準獵物的年輕獵豹，蓄勢待發。
斯凱仔細打量艾力克斯的面孔，最後停在那雙警戒的眼。
「鞏膜異色症？」(應該沒錯吧…..還是宏謨……b知道的大大請糾正小夜吧…orz)
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語，突兀而且無跡可尋，但艾力克斯隱約察覺了什麼，隨手摘去有色隱形眼鏡，露出與梅露亞相同卻左右相反的雙瞳。
「……艾力克斯，艾克……沒錯吧？」斯凱笑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感到愉快，只是高興不用用刀鋒抹過眼前少年的脖子。
「是的，我是艾力克斯，請問梅露亞她……」終究按耐不下焦急，艾力克斯出聲追問。
斯凱沒有回答，只是往門內閃，同時從房間衝出來的人影已經像無尾熊一樣的撲到艾力克斯身上。
「……艾克！」梅露亞笑叫，興奮的猛親哥哥的臉頰。
早在感覺到艾力克斯時她就已經驚醒，剛好聽見他們的交談，就愉快的往外衝了。
看到妹妹毫髮無傷，甚至神色遠比自己好多了，艾力克斯鬆了口氣，緊緊抱住她。
「我找了妳好久……」一天兩夜不敢休息，幾乎翻遍了整個城鎮，只為了找到失蹤的手足……
若非那份聯繫不斷的告訴他梅露亞沒有出事，他可能已經被焦急逼瘋了。
「我知道你會找到我的！」雙胞胎的羈絆哪是那麼容易切斷的，梅露亞笑吟吟的道。
「對我還真有自信……」真不知道她的這種樂觀天性是有什麼信任基礎，艾力克斯無奈的呢喃。
「你是艾克啊！」毫不掩飾的依戀和信心，只因為他！
拍拍寶貝妹妹，艾力克斯收起放鬆的心情。
「好了，梅露亞，妳不跟我介紹一下嗎？」越過懷裡的人兒，艾力克斯再度與斯凱四目相交，然後被他眼底的玩味和輕挑勾起心底的情緒波動。
說不出是不高興還是感興趣，他只知道面前的少年絕對能吸引他的目光。
「啊！我都忘了，他是斯凱，是他在街上撿了我的，斯凱，他就是艾克，我的雙胞胎哥哥！」
撿？！兩名少年同時因為這個說法而挑眉，艾力克斯早就習慣了妹妹和母親的口出驚人之語，所以只有勾了勾唇角；斯凱則小聲嘀咕了一聲──原來她也有自知之明啊……
見到他的反應，艾力克斯也知道妹妹非但沒吃虧，相反的，還多少把「救命恩人」給折騰了！
注意到艾力克斯眼底的笑意和同情，斯凱考慮要掏槍把這兩兄妹給轟出去，以免他忍不住破壞良好修養的被氣到背過氣去……
可不給他開口送客的機會，注意到艾力克斯難以掩飾的疲倦以後，梅露亞心疼的把他抓起來推到還留有自己體溫的床上去。
「艾克，你先睡一覺，為了找我，你兩天沒闔過眼吧？」
艾力克斯一點也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姑且不論他累到快死了，這裡可是別人的地盤，而且主人什麼話也沒說，更重要的……對方真的值得信任嗎？
出門在外幾個月，他們逐漸從不諳世事變成能夠洞悉人性，只是梅露亞時常憑著感情和衝動在行事，完全沒有思考──例如現在。
「梅露亞，我們回旅館……」
「這裡也是旅館啊，而且斯凱說這裡比較安全。」梅露亞笑瞇瞇的道。
安全？！哪裡安全？他可是打翻了樓下那個大鬍子老闆，又遭到「隨你去送死」的恐嚇，才能夠踏上二樓……一個可以從吧台底下拔出一把衝鋒槍的老闆開的店……真的……安全嗎……
艾力克斯頭上掛了幾條不安的黑線。
安全……廢話，他說安全是因為有他在！哪個不怕死的傢伙敢闖他住的地方？「血狼」這個稱號在傭兵界也是有名的，她還真以為這家旅店有裝保全嗎……
斯凱猛翻白眼。
梅露亞決定當作自己沒看到這兩人的反應！
「斯凱，床借我。」好燦爛的笑容。
「……」不是應該先問他嗎？
無言以對，卻沒有多做表示，自己從冰箱拿了速食到簡易廚房去料理。
「梅兒……」艾力克斯再次確定妹妹的認真程度。
「我非常肯定，艾克，你的樣子好糟糕，放心吧，斯凱是好人呢！」
這話時，她口中的「好人」正掛著森冷的表情一刀劈斷了冷凍香腸。
「自己小心點，有事叫我。」也許是真的很累，也許是無法打從心底提防這個名叫斯凱的陌生少年，艾力克斯終究還是閉上眼，順著她的意思入睡。
梅露亞關心的看著艾力克斯眼眶周圍的陰影，知道他為了找自己真的是累慘了。
拿出艾力克斯的手機，打了通電話給暗中保護的隊長報平安，然後決定結束連絡，繼續他們的歷練。
才掛上電話，轉頭就看見斯凱斜靠在門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梅露亞笑了，收起手機，主動跟著斯凱離開房間。
「謝謝你，我真的很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讓艾克好好睡一覺。」她誠心道謝。
「不客氣，我感謝你們的送上門來好讓我從人口販子那裡大賺一票。」斯凱挖苦道。
梅露亞愣了愣，然後咯咯笑了起來，一點也不把斯凱裝出來的凶狠模樣看在眼底。
「……我開始想把妳掐死了……」竟然當真不給面子……
「斯凱是好人啊，不然你昨天就不會因為我睡不著所以到床旁邊陪我了。」
太過理所當然的話語和爽朗的態度讓斯凱深邃的漆黑眼瞳閃過一道光芒。
「……」抿唇，繼續保持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犀利的眼瞳反覆掃視她，卻沒有讓她感到一丁點的不自在……說得更過分些，她壓根兒不鳥他。
他常常用這種略帶嘲諷的表情對待人事物，所以有人因此很抗拒他，甚至有被他折磨過的人一看見他這個笑容就會嚇得屁滾尿流，偏偏對於她，這個擁有小貓般純真個性的少女，卻一點用都沒有……
「哇！你幫我做了早餐耶，謝謝！」興高采烈的小貓咪端起碗筷吃了起來。
她早就餓壞了！昨晚吃的東西充其量也只不過是拯救她飢餓的腸胃，慘餓一天半的後遺症沒那麼簡單消除。沒幾秒，就專心的投入跟食物的作戰中了。
……苦笑，斯凱徹底放棄用「無聲的壓力」去恐嚇這隻少根筋的貓，一點用都沒有！
還真的不提防他呢……這麼單純的娃子，遇到別人大概早就清白不保又下場淒慘了吧……
真讓人放心不下……嘛……
「吃慢點，食物還會跑掉不成？」開口揶揄，將整盤的料理都推到她面前。
這是他態度的轉變……命運的齒輪開始運轉了！
@@@@@@@@@@@@@@@@@@@@@@@@@@@@
四天後，另一個城鎮，酒吧內──
三個推門而入的少年少女，在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妹妹，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一個滿嘴酒氣的大漢好聲提醒，可見梅露亞的可愛連酒吧的牛鬼蛇神都能收服。
還在為酒吧裡菸酒氣味和笑鬧叫罵聲發傻的梅露亞和艾力克斯根本沒聽見，倒是老馬識途的斯凱朝那大漢點點頭，找了一張空桌子，把雙胞胎丟下。
對雙胞胎來說，這裡簡直是異世界。
他們學過髒話──但從來沒聽過有人能說得如此流利難聽的問候自己好友兄弟；他們喝過酒──但從沒看過有人用啤酒杯灌著高濃度的XO；他們跟士兵一起混過──但未曾見過一群酒鬼抄椅子抓酒瓶的群毆……
不理會他們目瞪口呆的傻樣子，斯凱直接在吧台向老闆點了酒和小菜，老練的模樣讓人輕易查覺看起來年紀輕輕的他覺不是個好欺負的生手。
等到他端著酒坐回位子上，艾力克斯才疑惑的問：
「你帶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把你們抓來賣。」斯凱笑著回答。
經過四天的相處，三個人之間的應對模式也漸漸穩定，艾力克斯自然也知道這傢伙又在開玩笑了。
「記得分成，我七你三。」他正色道。
「對，三成是你的仲介費跟跑路費，不過既然艾克給你了，我這邊就我九你一吧，那一成算是義理的！」梅露亞笑嘻嘻的回敬他。
呿！這對雙胞胎每次都欺負他只有一張嘴……
「……算了，我不做虧本生意。」端起酒，斯凱決定不理他們。
「這裡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嗎？」艾力克斯再度問了一次。
他不是很喜歡這裡，更不放心讓梅露亞來這種地方。
聽他這麼問，斯凱一面把燻火腿和起司塞入嘴巴，喝了一口伏特加，才反問：
「你說你們是出來歷練的吧？」
真不知道是哪個家族這麼詭異，就讓未滿十五歲的兄妹兩個到處跑……想起幾天前帶著他們脫離淪為戰場的城鎮的情形，斯凱就想搖頭說他們命大。
他們是受過正統的軍事訓練沒錯，但說到偷雞摸狗和殲滅敵人的老練度，還差得遠呢！
「是這樣沒錯。」艾力克斯點頭承認。
「這樣的話，就要看看你們是想往哪個目標邁進了。」義式泡菜塗在香酥的法國麵包上面，斯凱忙著餵飽自己的五臟廟，「這裡可是情報會聚地，也是最接近下層社會的地方，在這裡坐一晚得到的情報和訊息，會讓你們意想不到。如果是想增加個人經驗，酒吧是個好地方，但如果是培養上位者實力，這裡頂多算是個新體驗吧，來過一兩次見見世面也夠了。」
「左後方……誒，不要回頭，用杯子的反光去看，看到那個穿灰色外套的男人沒？他可是個軍火走私犯，各國軍部都有他的交易網，如果需要武裝，找他最方便了，小至手槍，大至船艦火炮都弄得到，還標準官方規格，連實驗階段的火力都可以弄到手！還有啊，七點鐘方向的女人，不要看她像朵小花，其實是朵鈴蘭，誤食會死人的……角落那個老頭是情報販子，這附近百里內的事情問他最清楚，還可以幫你打點好偷渡事宜……」一連串的低聲介紹，斯凱原本想適度打擊他們，但不知道為什麼，話語到了嘴邊，卻修飾成打趣又輕快的句子。
知道他們單純，看不慣他們單純……想讓他們見識到最醜陋的人性，卻又不希望抹去他們眼中的真誠……
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嚮往光明，卻又忌妒光明……想摧毀掉他們眼中的信任，卻又感到好捨不得……
真不像他……嗜血的血狼什麼時候開始婆婆媽媽又反覆無常了……
他原本以為艾力克斯會比梅露亞好些，至少不會太過天真，但後來他才發現，儘管冷靜如他，還是有單純到讓人想抓狂的本性──例如相信了他……這個陌生人……
複雜又難解的心情讓他不想就這樣離去，卻又無法克制的想打擊他們……心有點慌，本能想逃，可看著那兩雙溫柔坦率的異色瞳眸，卻又令他像吸毒患者那樣無法自拔的想留在他們身邊……
「斯凱，」梅露亞一雙大眼靈活的轉了一圈，然後好奇的看向還是忙著吃飯的斯凱，「為什麼你都知道？」
「因為……這裡是，我的世界。」他的童年有一半的時間在戰場上度過，另外一半就是在酒吧裡跟三教九流的人學習各種本領。
扒錢包的技巧是乞丐教的，開鎖技能是盜賊教的，殺人技巧是殺手教的……軍火商告訴他軍火網路，情報販子告訴他各種偽裝偵查與黑客手段，妓女教導他如何判斷一個人的身分眼神與套話騙錢……換句話說，他是個匯集最惡黑暗於一身的傢伙……
怎麼想到這裡來了？看著她，總讓他的思緒失控……他是傻了還是老了……
隱約神秘的笑容，調侃又諷刺的自嘲……梅露亞隱隱蹙眉，眼中關心一閃而過。
艾力克斯聞言，收回瀏覽的目光，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眼中同樣有著關懷。
他們在洞悉力和感受力方面，倒是超乎尋常水平的好，一點細微的波動都會被發現……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付出關心，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嗎？
斯凱有些迷惑的瞇起黑眸，露出莫測高深的似笑非笑，習慣的掩飾著自己的迷惘。
不想談？那算了！梅露亞嘟起嘴，指著斯凱的鼻子。
「這裡你熟對吧？」
「是這樣沒錯。」注意到換了話題，斯凱眼底隱藏的防備歛去，口氣再度恢復輕鬆。
「那你帶我們去玩吧！」
「玩什麼？」指上鼻尖的手指異常的囂張，他卻絲毫沒有被冒犯的不悅，手指的主人因此成為第一個能有命活著指使他的幸運兒。
「地下賭局，我聽說這種地方都有。」梅露亞笑道。
「也對，聽說新手的運氣都不錯，帶路吧。」艾力克斯默契極佳的反應。
雖然他不太放心去那種地方，可是他能理解梅露亞擔心斯凱的心情，也願意配合。
「啊？！」叉子上的番茄滾到桌面，斯凱差點被含在嘴裡的酒嗆到。
他們要去玩？去地下賭場？！不怕被賭客榨得連渣都不剩啊……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seed同人文(正常向)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