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要「一起學」的結果就是,殖民地辦公大樓出現人人稱畏的「異象」。

「KUSO!阿斯蘭!你這小子搞什麼鬼!」伊扎克的聲音回盪在走廊,傳得老遠。

談公事的時候稱呼彼此的職稱,談私事的時候指名道姓,這是他們的默契。

埋首桌案的人沒有答腔,或者該說,打從「請病假」結束後,國防部長大人就沒有正常過了。

公務時間照樣專心努力,但一有空閒時間,哪怕只有一秒鐘,他都會陷入一種詭異的境界,對於外在事務莫不關心的研讀手中的小冊子,甚至連走路都在看。

「阿斯蘭!」身手一撈,伊扎克直接扯住阿斯蘭的領子,強迫他回神。

「啊?伊扎克?」錯愕的綠眸愣怔的望著明顯氣到炸掉的銀髮友人,關心隨之浮現,「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過於無辜和關心的口氣讓伊扎克差點氣瘋。

「你!你這小子……KUSO!」

「伊扎克?」茫然是阿斯蘭唯一的反應。

「你們兩個要不要先讓對方把話說完整?」在辦公室門口看好戲的迪安卡在關上門的同時取笑道。

眨眨眼,阿斯蘭輕輕從伊扎克手中拉出自己的衣領,然後向後靠在椅背上,露出笑容:

「怎麼有空同時來我這找我?」說話時又恢復「阿斯蘭˙薩拉」該有的冷靜跟睿智了。

「你……你是真不知道還是給我裝傻?」伊扎克危險的瞇著眼問。

「誒?」一頭霧水的表情充分顯示他的不解。

他們在搞笑嗎?迪安卡搖頭,主動抓張椅子坐下,要伊扎克也先冷靜點。

輕哼,半賭氣的轉身坐到會客沙發上。

「迪安卡?」阿斯蘭看著唯一能給他解釋的朋友,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伊扎克了。

「別擔心,他只是擔心你才跑過來罵人的。」迪安卡擺擺手。

「擔心?」

「迪安卡!」

疑惑和惡狠狠的警告同時發出。

阿斯蘭困惑的看著伊扎克撇過頭的表現,再看看迪安卡玩笑般卻又正經的目光,不免也露出認真的模樣。

「怎麼了?」

「你這幾天怎麼回事?」迪安卡一刀切入問題核心。

「我?」

「就是你。」伊扎克沉不住氣的肯定。

「我怎麼了?!」阿斯蘭肯定自己很好,也沒有做出什麼讓人擔心的事情。

「你還敢說!你這幾天反常什麼鬼!」伊扎克的反應大到快把阿斯蘭的辦公桌給拆了。

「有嗎?」

「咳,阿斯蘭,你真的覺得自己很正常嗎?!我手上有一份統計表,說你……呃,我看看,」迪安卡掏出一張紙,「阿斯蘭˙薩拉部長,走路時看著手中不明書冊喃喃自語,搭電梯時看著不明書冊喃喃自語,開車時用自動導航繼續看著不明書冊喃喃自語,吃午餐時看著不明書冊喃喃自語,有時候還會突然發呆恍神,更可怕的是你竟然會恍惚微笑……你真的正常嗎?」

邪魅的紫瞳夾帶不信任掃向阿斯蘭。

沒辦法,這個異象已經成為扎夫特幾大不可思議事件,各方政要紛紛私下關切阿斯蘭是不是生病燒壞腦子或是壓力過大失常,可想而知他跟伊扎克得知時,兩個人二話不說,直接殺過來興師問罪──太反常了,反常到讓他們擔心的地步。

聞言,阿斯蘭毫不介意伊扎克的殺人視線,把手中被迪安卡指為「不明書冊」的筆記本往伊扎克手中一拋。

啪!反射性伸手接住,伊扎克低頭,大致翻看了一下。

五秒後──

「什、什麼啊?!」伊扎克˙焦耳,大名鼎鼎的銀色風暴,當場鬧個大紅臉,將筆記本視為燙手山芋一樣,扔給迪安卡。

「嘎?」迪安卡納悶的翻了兩頁,「懷孕十大禁忌……水腫……按摩腿部……孕吐可吃蘇打餅乾……誒誒?」錯愕的視線停在阿斯蘭微笑的臉上。

不會吧?!

「你懷孕了?!」

「噗!咳咳咳……」阿斯蘭當場差點跌下椅子,一口咖啡嗆在喉嚨哩,好不狼狽。

「KUSO!迪安卡!阿斯蘭是男人,男人就算倒立也不可能懷孕!你KUSO的想清楚再說話好不好?!」伊扎克抓狂的用力搖晃迪安卡的脖子。

「抱歉抱歉,那……是小卡囉?」千辛萬苦的掙脫脖子上的手,迪安卡繼續發問。

不然他以為還會有誰?!

「沒錯。」阿斯蘭點頭。

「你的?!」

「當、然、是、我、的!」這次是從牙縫中擠出的回應。

「恭喜!」

出人預料的,竟然是伊扎克率先打斷迪安卡的調侃,認真祝福。

「謝謝。」

「幹得漂亮!才結婚半年不到,每個月相聚不到七天,就可以讓妻子懷孕,不得不說你真的很行!」迪安卡豎起大拇指。

「……」藍髮跟銀髮的男人交換了視線,不約而同的嘆氣,很不想理會他的調侃。

「喂,我說認真的,調整者生育力普遍低落,你們不認為搞不好跟自然人通婚是改善現況的方法之一嗎?」迪安卡抗議。

「……」

「……」

再度交換視線,沉吟了幾分鐘。

「我會在下次開會提出來看看,阿斯蘭你也可以考慮跟奧普方面題題看。」伊扎克果斷的道。

「我知道了。」

當然,說歸說,細節都還有待商榷,但那不是現在最要緊的事情。

「先不說煩人的公事了,阿斯蘭,小卡懷孕多久了?」迪安卡擠眉弄眼,看起來十足的痞子樣,但是在場的是他以性命相交的好戰友,他們了解他,也明白他在玩笑背後的關心。

「四個多月,雙胞胎,肚子已經大起來了。」阿斯蘭說到這個就忍不住泛起微笑。

「大起來了?肚子?!」迪安卡怪叫,「不可能啊,我今天才研究過奧普那邊發布的國際宣言上的卡佳里,別說肚子大起來,連小腹都沒有。」

「你沒事研究卡佳里的肚子做什麼?!」阿斯蘭啼笑皆非的苦笑。

「那是誇示法,你回答我的問題先。」

「……那是煌。」他十足信任這兩個朋友,所以說出實情。

……

現場一片沉默。

喀!迪安卡手中的筆記本掉到地上。

砰!伊扎克在跳起來的時候撞到桌子。

咳咳!有人在悶笑。

「KUSO!阿斯蘭!你不要耍人!」伊扎克低吼,打死他他都不相信那個讓他看不順眼的煌˙大和會當人妖。

「……我沒有,煌跟卡佳里本來就是雙胞胎,稍為化妝一下,避開特寫鏡頭,只拍坐姿,很容易魚目混珠的。」阿斯蘭解釋,當然他避過當初在卡佳里家看見被盛重打扮的煌時,第一次傻眼錯愕到產生噴飯爆笑的衝動的感想。

現在想起煌當時雙眼含淚,哀怨的望著他的模樣,他都還想笑。

「噗哈哈哈哈……」迪安卡爆笑出聲。

「KUSO!那個娘娘腔!」伊扎克咒罵,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什麼。

「伊扎克,煌是為了卡佳里跟我才委屈自己的,畢竟如果被發現卡佳里懷孕,會產生很多問題的。」阿斯蘭忍不住替煌說話。

「……我知道,但就是莫名的不爽!」一想起自己曾經敗給那個女裝癖娘娘腔……KUSO!

面對他如此「坦承」的說法,阿斯蘭跟迪安卡只能苦笑。

「好,說認真的,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嗎?」終於,切入他們丟下公事來串門子的重點了。

「……我答應卡佳里,她要進產房的時候會陪她,所以……到時候這裡就拜託你們了。」

非常廣義的說法,內容包含了無數可能有的突發狀況。

「……最好是個美人,不然幫忙還真覺得自己虧到了……」迪安卡哀怨下了結論。

@@@@@@@@@@@

由於戰爭的因素,殖民地的墓園總是充斥著一種莫名的哀傷,雖說本來就沒有快樂的墓園,但看著一個個墳墓標示的大多是年輕人為國捐軀,就令人覺得心頭很沉。

一名大腹便便的少婦身穿孕婦裝,雙手捧著一大束向日葵,靜靜的站在兩塊墓地前。

她沉默了很久,寧靜的視線來回在兩座墓碑上的照片打轉。

過了好久,一直到她聽見手錶的報時,才低聲開口:

「謝謝妳生下阿斯蘭,謝謝妳讓我有機會遇見他……我會守著他,陪伴他,不讓他犯傻瓜病,我會和他一起跟孩子們走下去……所以請妳也繼續守護他……」有些困難的蹲下,將一半的太陽花放到其中一個墓碑前,然後起身,慢慢走到另一個墓碑,佇立。

良久,少婦才語氣複雜的道:

「你也是個傻瓜!因為失去最愛的女人就瘋狂的傻瓜……將自己跟兒子逼上絕路,真的是你想要的……你或許恨全世界,但你最恨的是你自己吧?……結果你也是個犯傻瓜病的大傻瓜,想自我毀滅,為什麼要連兒子都抗拒呢?是因為他太像你摯愛的女人了嗎?」

因為知道兒子過分溫柔,在戰爭中只會受傷,所以讓兒子去念軍校;因為想讓自己毀滅,怕兒子因此太過痛苦,所以故意疏遠;因為自己痛苦而無法在付出愛、因為自己絕望所以無法信任……因為兒子跟妻子長得太過相像,所以無法正視……派崔克˙薩拉,或許就是這麼一個可悲的男人。

「你是個蠢男人,讓獨子這麼痛苦,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跟你一樣只會傷害人……」抹去眼角的淚水,少婦的聲音溫柔又堅定,「但是我會愛他,不會讓他變得跟你一樣軟弱,就算失去我,他也會愛著我深愛的世界……他不會走上跟你同樣的命運……我們的孩子就快出生了,他們一個會姓薩拉,一個姓阿斯哈……等他們出生以後,我們會一家人來這裡的……」

最後一束花放上,少婦轉身離開。

人造日光灑落在墳前的向日葵,微風吹起少婦的金髮,離去的堅定背影和被遺留的蕭索墓地,形成一種奇特的美感。

死去的人影響活著的人,但無論遺憾或不捨,死去的終究只能停留原地;活著的人揹負死去的人遺留的一切,但無論痛苦哀傷,活著的依舊只能往前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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