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殖民地宇宙港口,直飛奧普的穿梭機上──
  
「不好意思,請借過一下。」
  
一名擁有湛藍色頭髮的年輕人以溫和有禮的低沉嗓音道。
  
「啊,你坐這裡嗎?」婦人連忙起身,讓年輕人可以坐到靠窗的位置。
  
「失禮了。」高挑修長的身子挺拔堅毅,卻如豹般優雅靈巧的避過婦人的行李入座。
  
他輕裝從簡,只帶了一個輕便的旅行袋,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英俊端正的臉龐散發著欣喜與期待,他或許是沉穩內斂,但翠綠眼瞳中的溫柔是無法掩飾的。

終於……可以見面了……

在遠方的目的地,有他的好友,以及……開朗率直的……他的光……

好期待見面的時候,他比預計中多待了半天,只好改跟卡佳里約明天早上,幾乎可以想見她有些氣呼呼的可愛模樣……抿直的唇角如溶化的春雪般綻放出一抹溫柔寵溺的笑,那是只為了一個人而出現的笑容。

他現在搭穿梭機回去,凌晨就可以到奧普了,剛好可以給她一個驚喜,然後她又會開始擔心的問東問西,深怕他太勉強自己……

這次是真的將一切處理完了,殖民地再也沒有需要牽掛的地方……

從現在開始,他,阿斯蘭˙薩拉,是個只為了守護重要的人、只為了守護心愛的人而活的男人。

這一次……他不會再迷惘了……

阿斯蘭的人還在穿梭機上,心卻已經飛到奧普,回到讓他思戀的人身邊。

他們約好要去野餐的,在那個初識的小島。

正式的求婚戒指還放在他口袋裡的戒指盒中……卡佳里看見時……會像當初一樣雙頰泛起可愛的紅暈嗎?

自己一直都是一個笨拙的男人……但是……必須讓她幸福才行……

練習了好幾次……至少在求婚的時候,該把女孩子最希望聽見的三個字說出來……

……卡佳里雖然像男孩子一樣率直,又有些衝動粗魯,但她畢竟是女生,在感情上同樣的需要呵護……曾經,他忘記了,傷害到她……所以……這一次……

一定要告訴她,他愛她……

一定要記得!

……

凌晨十二點三十五分──

漆黑的宇宙中,劃出一道撕裂心肺的刺眼白光,隨後,又恢復了寧靜。

……

黑暗中,飄浮著……片片思念……

……

他,答應過……要回去……

……

@@@@@@@@@@@@@@@@@@@@@@@@@@@@@@@@@@@@@@

黃昏,孤島,海鳥飛鳴著──

海邊,金黃色頭髮的少女蹲在沙灘上,神情木然,被海風吹撫下飄揚的瀏海下,琥珀金的眼瞳沒有焦距的遠望海與天的交際,雙手無意識的在金色的沙灘上劃著某人的名字。

她在這邊坐了很久,久到她已經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坐在這裡的。

為什麼她會在這裡?空白的腦袋想不出答案。

她在這裡做什麼?

不知道……不明白……不想了解……

她在等待,等待未知……

「卡佳里。」溫柔眷戀的男音緩緩在她身後響起。

「……阿斯蘭?」回頭,她終於露出笑容,「我等你好久喔。」

對,她在等他,想起來了,她看著蔚藍的海天,等待著擁有同樣蔚藍髮色的他。

是啊,想起來了,戰爭結束後,他說他要回殖民地處理一些事情,然後就會回到她身邊。

他回殖民地前,他們約好了要在這裡見面,所以她在等他,雖然他遲到了一陣子,但是他來了……

「抱歉,」溫柔含括歉然的笑容,翡翠綠的眼眸深情的凝望她,「有點事情擔擱了。」

歉然又溫柔的微笑,綠色的深遂眼瞳映著她的身影,他看著她,只看著她……

「殖民地的事情交代完了?」

「是啊,都弄好了。」

聽他這麼說,卡佳里笑了,拍拍身旁的沙灘。

「原諒你了!坐下吧。」

「嗯。」

阿斯蘭在她身邊坐下,身上是他當艾力克斯˙迪諾時的標準服裝。

安心……只有他在身邊才有的安心幸福……但是幸福滿足中又帶著恐懼,一種深沉的恐懼……

瞇起眼,咬著嘴唇,用疼痛逼迫自己不要去探究內心深處的恐懼從何而來。

「阿斯蘭,我討厭你穿軍服。」她忽然說道,表情有些脆弱,「你每次穿軍服都在受傷。」

她討厭讓他受傷,每次他穿上軍服都傷痕累累的,不只是肉體上的傷害,心裡也傷痕遍布,因為他總是把自己逼到透不過氣來……太過溫柔,責任感又太強,偏偏腦袋常常退化成小白鼠,只會一直想、一直把責任歸咎到自己身上……

這次一定要坦白說出來!

一定要坦白告訴他,自己每次看到他受傷都好心痛……要說出來……不然、不然的話……

不然什麼呢……

深怕遲了、深怕來不及了,她看著阿斯蘭,想哭。

想不出來……她只知道自己必須告訴他……

他的表情有些訝異,然後露出寵溺又心疼的表情,伸手摸摸她的頭,撫去她滿臉慌張不安。

「所以我在這裡啊,放心,我在妳身邊。」他邊說邊往她更坐近了些。

聽他這麼說,卡佳里抓著他,迫切的問:

「阿斯蘭,你回來了吧?」

回到她身邊了……是嗎?

像是訝異她的問題似的,阿斯蘭俊秀的面孔有些微愣,但馬上堅定的點頭,肯定回答:

「我回來了。」

「回來了就不可以走了喔!」

「我哪裡也不去。」像是承諾又像是誓言,阿斯蘭輕輕擁抱她,心疼的道,「抱歉,讓妳不安了,我會陪著妳,無論在什麼時候,我說過了,妳由我來保護。」

公主的騎士回來了,說著誓言,給予擁抱……他回來了,回到她身邊……

卡佳里鼻子一酸,但她馬上抹去眼淚,對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阿斯蘭,陪我玩水。」

「誒誒?」他露出訝異的表情,說著他不知所措時的發語詞,被她拖到海邊,浪花打在兩個人的腳上。

「不管!你遲到了,要陪我玩!」她故作任性的叫著。

然後,她知道,阿斯蘭會露出拿她沒辦法的無奈表情,繼續溫柔的笑──

「真是的……」

看吧,笑容出來了,這樣疼惜,這樣寵溺……

然後,他又會開始亂擔心──

「會感冒喔!」

她就知道阿斯蘭老愛擔心些有的沒的。

「不管!反正你會升火,到時候再想就好啦!」

這種程度的爭執,一定是她贏的啦!因為阿斯蘭根本不會爭辯。

啊啊,他果然嘆氣了。

接著,他會笑著說──

「真拿妳沒辦法……」

他答應了!眼睛一亮,卡佳里興奮的笑了。

用力跳了起來,踩在浪花上,飛濺的水珠讓兩個人都淋了一身濕。

「哈哈……」

她指著阿斯蘭狼狽又驚訝的表情大笑,就知道在殖民地生長的他不明白打水仗有很多種方法。

但……顯然她忘了他的學習能力非常好。

「呀……」換她被潑了一身濕。

飛躍的水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他們互相潑水,卡佳里笑得好高興。

玩累了,不小心被絆了一下,阿斯蘭眼明手快的拉住她,兩人一起跌到水裡。

「哈哈……抓到你了!」趴在阿斯蘭身上,卡佳里淘氣的笑著。

「……小落水貓,有受傷嗎?」阿斯蘭替她撫開臉上的濕髮,好氣又好笑的看著明明摔倒還有心情趁機潑他水的女孩。

「有你在,我才不會受傷呢!」理直氣壯的聲音,卡佳里緊緊抱住他,淚水跟海水混在一起。

不知道為什麼,淚水就是止不住,明明他在這裡啊……在這裡……

「怎麼了?卡佳里?哪裡痛嗎?!」阿斯蘭慌了,手忙腳亂的安慰著她。

「阿斯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跟尤那結婚的……那時候的我以為道路就只有這麼一條……」她哭著道歉,知道自己傷害了他。

要道歉,一定要道歉才行……不然的話……

滿臉淚水,她哭得傷心,卻不知道為什麼如此難過。

「傻瓜,」阿斯蘭先是愣了愣,然後無奈的笑著,「我知道,是我不對,沒有體諒妳,再說,妳也沒有真的嫁給他啊,我不怪妳,真的。」

他不怪她……

「阿斯蘭……」哭著抱著他,她失控的大哭,「我除了你誰都不嫁……我喜歡你……最喜歡了……所以不要離開……」

要留住他,一定要留住他……不要走……不要離開她……

「……怎麼了呢?卡佳里……」耳畔的聲音溫柔又擔心,「我在這裡,在這裡啊……為什麼哭呢?」

是啊……他在這裡……哪裡都不去……

盈滿淚水的金眸凝望著他,卡佳里無助的問:

「在這裡……?」

「我正抱著妳,不是嗎?我們結婚吧!」

他說,然後溫柔的吻著她。

海水與淚水交織,鹹鹹中帶著甜蜜的吻,溫柔到讓她心痛……

……

海灘上,兩個人牽手走在沙灘上,夕陽西垂,金黃色的沙灘上人影拖曳得長長的……

那是幸福又安心的眷戀,他們發誓要相守一生。

轉頭看他,他一直注視她的綠眸更加溫柔,含著笑意的唇凝聚深情……

他在她身邊……在這裡……

好幸福……被溫柔寵溺的安心讓她甚至希望時間能在此刻停止。

……

「……卡佳里!」

熟悉的呼喚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寧靜溫馨,她回頭,訝異的看著臉色蒼白的煌。

「怎麼了?煌,你的臉色好差喔!」

煌的臉色凝重無比,紫色的瞳眸盈滿哀傷。

「我們找了妳兩天了,卡佳里……妳聽我說,阿斯蘭他……」

「你在說什麼啊?」卡佳里的表情更迷惑了,轉頭望著與她牽手的阿斯蘭,後者的臉上也是關心與不解,「阿斯蘭在這裡啊,他怎麼了嗎?」

「啊?!」瞪大眼,煌愣住了。

愣愣的看著卡佳里,煌張口結舌,無法反應的楞在當場。

「卡、卡佳里?」她在……說什麼……

阿斯蘭……在這裡……?!

「真是的!哈啾!好冷……」卡佳里抗議的看著雙胞胎弟弟,「你有什麼事情等阿斯蘭生好火再說啦,如果我感冒了,都是你害的……走啦,阿斯蘭,快去幫我生火。」她推著身旁的人。

「我就說妳會感冒的。」好無奈、好無力的嘆息。

「我也說你會幫我生火啊!走啦走啦!」卡佳里笑著,與他牽手繼續往回走。

僵在原地看著她離去的煌感覺到從腳底竄上的寒意,因為未知惶恐睜大的雙眼中,悲傷又痛苦。

握著報紙的右手一鬆,薄薄一張被捏皺的報紙被海風捲起,落到海中,在海水間飄蕩,上頭赫然印著幾個大字──

殖民地直飛奧普的穿梭機遭到激進份子安置炸藥,乘客全數罹難,罹難者名單如下──

……

……阿斯蘭˙薩拉……

……

海水浸溼報紙,沉入浪花間,被打碎,被吞噬……

夕陽沒入海中,黑暗吞沒獨留在沙灘上的煌的身影,讓他不由自主發起抖來。

……

沙灘上的腳印、長長的影子……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人的而已……

……

@@@@@@@@@@@@@@@@@@@@@@@@@@@@@@@@@@@

卡佳里˙由拉˙阿斯哈,奧普的黃金女神,一生未婚,相傳阿斯哈元首有一個摯愛一生的戀人,但外界都只聽聞關於他的事情,卻沒有人親眼見過他。

直到在位三十年的阿斯哈元首辭世,真相才公諸於世。

端正肅穆的白色墓碑上,刻著「卡佳里˙由拉˙阿斯哈˙薩拉」,左下角則刻有「生死相隨 阿斯蘭˙薩拉」。

這個驚人的消息在這一天震驚全世界,但對於當事人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

沙灘、海邊、海鳥、夕陽西下──

「阿斯蘭,你等很久了嗎?」穿著頻果綠洋裝的金髮少女笑著撲入藍髮少年的懷中。

「不會,我一直在這裡,看著妳……」阿斯蘭溫柔的抱緊她,「可以走了嗎?」

「嗯!我們走吧!」充滿活力的回答,琥珀金的眼瞳閃耀著生命力,她淘氣又哀求的搖搖他的手,「阿斯蘭……我們來玩水好不好……」

「會感冒喔!」

「你可以幫我生火嘛,這樣就不會感冒了……」

「……好吧。」

沙灘上,牽著手,緊緊依偎彼此的人影,不再分開……

……

「卡佳里。」

「嗯?」

「我愛妳。」

「……傻瓜……」

「卡佳里……」

「不要那樣看我……好啦,我、我也愛你……」

……

這是遲了……三十年的告白……

終於……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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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tsnights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