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

他們相差了八歲,現在看來還好,可在他八歲時,她還是個剛出生的奶娃,渾身皺巴巴、紅通通的,就像一隻小猴子……這是義父說的,他對她第一個印象就是粉團似的奶娃。

郭嘉與風颺是結義兄弟,兩家一直親如一家,他與郭奕也是情同兄弟手足,幾乎每天不管讀書、練武、玩耍都在一塊兒,所以郭筱出生時,感覺就像他們共同多了一個妹妹。

後來風颺和郭嘉攜家帶眷的隱退,再見面時郭筱已經是個半大不小的小姑娘了。

躺在馬車上,雙手枕在腦後,知道自己不可能在野外入睡的陸遜只好細細琢磨起他一直很想假裝沒察覺的情感。

他知道郭筱喜歡他,相信那些長輩們也都知道,不然怎麼會放任郭筱一個姑娘家十九歲了仍不談親事?!

只是,究竟從什麼時候起,從小看到大的丫頭開始以一個女人的心態在看他了?

是從她開始替他縫製衣衫鞋襪時,還是在她替他烹煮宵夜時?

是在她改叫他伯言哥時,還是在她開始一個月給他一封信的時候?

她的態度太自然大方,讓他疏忽了也許她為他暗暗做了多少事,又付出多少心,努力到完全超過一個「妹妹」該有的程度──雖然表面上他有的郭奕都有一份。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比起性格嫻靜內斂的風穎,郭筱顯得孩子氣的多,可後來他才發現,郭筱的孩子氣有一部份其實是刻意的表現,其餘則是她有些狂癲性子外顯的結果。

直到有一回,兩家人跑去後山摘漿果、採蘑菇時,忽然來了一場大雨。

風颺第一時間就是將女眷和郭嘉拉上馬車避雨,他則冒雨和護衛們一起去找郭筱。

循著微弱的哨音找到她時,她正站在河中沙丘上吹哨子,四周都是湍急的水流。

獲救後,他才知道她在躲避一隻水蛇時不小心扭傷了腳,腳踝腫得有饅頭大,可從頭到尾她都沒喊過一聲疼,只是道歉為了救她害他們涉險。

背她下山時,被雨水淋溼的夏裝緊緊黏在身上,玲瓏有緻的少女軀體貼在後背,讓他第一次意識到這總是在他身邊跟前跟後的小丫頭已經是個可以嫁人的大姑娘了。

而他竟然為此心動。

她總是將輕狂包裹在孩子氣的任性之下,頑皮開朗,知道什麼時候該擺出大家閨秀的樣貌,轉身又吐舌變成一個愛笑愛鬧的小女孩個性,這樣只會讓人覺得她長不大,而不會有人覺得她沒家教或傷風敗俗。

這樣她可以盡情的對長輩們撒嬌承歡膝下,可以在依舊卯然一身的護衛叔叔伯伯們擺出小女兒姿態而不用避嫌,也可以用妹妹的身份與他無所忌憚的通信。

以這點看來,郭筱無疑是非常聰明的女子。

她用她自己的方法活得自由自在且快樂,他也希望她能一直像現在這麼快樂,所以,他不能接受她的感情。

因為不能接受,所以面對她愈來愈明顯的好感與情意,他只能一再用嘆息和兄長的態度作回應,只希望她能明白他的婉拒。

一次又一次拉開彼此的距離,看著她眼中全然的坦率與溫柔漸漸摻雜了惶恐不安和擔憂……到頭來仍是傷了她的心,他自己也不好受。

他是個認生且念舊的人,她為他做的一切,在這些年來,已經在他心中佔有了不少的分量,在心底悄悄萌芽的情感則在日積月累的曖昧情愫中成長蔓延。

可就是因為愈來愈喜歡她,才不希望將她牽扯進自己是是非非的人生裡。

他的小女孩只要一直開開心心就好了,以一個兄長的身份,他才能更好的守護她,而不讓那些煩人的傢伙沾惹上她一根頭髮。

「我終究還是無法捨棄這個姓氏。」因為他不想再打擾到風颺安穩的隱居生活,也做不到真用手段去對付曾經的親人。

所以,只能忍耐著應付。

就算有朝一日他的耐性用完了,改採取極端手段解決問題,他也不可能用染滿親族鮮血的雙手去擁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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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陸遜似乎忘了他之所以每次見到郭筱就要苦笑嘆氣的原因就在於,郭筱總是有本事讓他做出與心意相違背的決定。

六天前才打定主意不可以再給她希望的陸遜在六天後就無奈的坐上郭筱的馬車。

六天前還活力十足的說不會給他添麻煩的女孩臉色蒼白的縮在馬車角落,不時乾嘔一聲,捲著披風看起來卻在發抖……能在北方下雪天活蹦亂跳的丫頭不可能在南方秋季畏寒吧?!

陸遜微歛眉,幾次要她靠到他身邊來都被她搖頭拒絕了。

幾次以後,耐心耗盡的陸遜直接靠過去,連人帶披風的把她摟在懷裡,伸手就去探她滿是冷汗的額頭。

「著涼了嗎?」

「沒有……」郭筱微微掙扎了一下,「我只是暈車。」

「暈車有人靠著會比較舒服,而且妳把自己包成這樣做什麼?會中暑的。」陸遜想拉開她的披風。

「不要啦!」郭筱死命拉扯。

忽然,陸遜的動作一頓。

披風拉扯間,溫暖的少女體香混雜了淡淡的血腥味被他吸入鼻中。

他雖對女子之事了解不多,但家中有個提倡女人有多需要男人照顧體貼的風颺在,讓他倒也不至於蠢到去詢問她哪裡受傷了。

注意到他的僵硬,郭筱臉上泛起誘人的羞紅。

她就知道五感極為敏銳的陸遜會注意到她身上的味道,以往身體不方便時,就算要與他見面,她也會多用些花香精油的,可這回出門她扮演的是男子,偷偷準備月例時要用的物品就已經佔去她大部分的行囊,也沒道理在身上帶瓶精油……

好丟人!

她哀怨的想爬回車廂角落把自己埋起來。

「別動!」因為她的動作回神的陸遜制止了她的動作,「身體不舒服怎麼不跟我說?我讓人幫妳煮鍋紅糖薑湯,還需要什麼嗎?暖爐?」

他很努力的從腦中挖出風颺曾經說過的「常識」。

郭筱搖頭,小聲的道:

「這樣就夠了,謝謝。」

陸遜維持讓她靠著自己的姿勢不動,對馬車外的隨侍交代一聲,便又將心思放回她身上。

「到下一個村鎮我找個地方讓妳好好休息,妳還很不舒服嗎?」

「不會。」

「披風解掉,我給妳懷爐,悶著反而更不舒服吧?」陸遜有些遲疑的道,身為男人的他很難琢磨推敲這樣身體不適的女人最需要的是什麼。

可在他問完後,卻發現郭筱臉上的紅暈已經蔓延到耳根了。

默默的,他睿智爾雅的臉龐上也染上微紅。

若真是哥哥在詢問妹妹就罷了,可在心裡有鬼的情況下,懷裡有些發燙的軟玉溫香似乎有些燙手。

過了老半天,郭筱才鬱悶的道:

「我身上味道不好,你別拉著我啊!」

她使用的是用乾淨的草木灰、稻草等物做成的墊子,雖然都有染上淡淡的薰香,可使用後的味道就很難聞了,若是在家能勤於更換就罷了,可現在要她怎麼辦嘛!

「……妳用披風把自己悶死的原因是怕我聞到不好聞的味道?」陸遜愕然,在她點頭後有種想掐死她的衝動。

二話不說,在她的驚叫中一把扯開披風扔到一邊,一摸她背後汗濕的衣衫,陸遜揚聲喊道:

「停車!」

他的叫喊讓原本還想說什麼的郭筱將聲音吞了回去,非常會察言觀色的她看出他的怒火,立刻開始扮演虛弱無辜的病人。

扭頭望向她的陸遜臉上的怒意被啼笑皆非取代,因為她正捂著額頭裝暈眩,一雙大眼睛還偷偷朝他飄啊飄。

「裝也裝徹底一點!」他嘆息,「我讓人給妳多燒點熱水,再拿些乾淨的布巾給妳,把自己整理一下,換件乾淨的衣服,不然妳會生病。」

郭筱眨眨眼,垂頭喪氣的垮下頭。

「果然很臭嗎?」

雖然乾爹說經血是生理循環的正常反應,可一般男人還是認為那是不潔之物,所以頗為厭惡,她不想被討厭啦。

「妳想到哪裡去了?」陸遜無奈一笑,「滿身是汗很不舒服吧?梳洗一下再喝紅糖薑湯不是正好?義父說過妳們女子每月的不方便是為了孕育下一代,是值得尊敬和愛護的,我豈會嫌棄妳身上味道不好聞?妳早些跟我說,我在前一個村鎮就進城讓妳休息幾日了。」

他不喜歡她眼中的靈動被沮喪取代。

柔聲安慰完,陸遜便先行離開馬車,體貼的替她遮掩好馬車的車簾。

「主子,您不舒服嗎?」他的隨侍關心的湊上前問道。

「……去燒熱水,再拿幾條乾淨的布巾來,其他的什麼也別說。」陸遜知道自己現在臉皮一定很紅。

他忽然有些懊悔自己的觀察力為什麼要那麼好,才會在她抬頭看他的那瞬間看穿她眼中的喜悅與燦爛耀眼的情意,讓他現在心跳如雷到幾乎不能自持。

「主子,你說什麼?」

端著熱水回來的隨侍只捕捉到他極小聲的嘀咕。

「我說,我該加強定力的訓練了。」陸遜接過水桶和布巾,轉身走回馬車。

身後,那隨侍古怪的看著他的背影。

加強定力?!他記得上回地方官員在陸遜的房裡放了一個幾乎全裸的美女,結果陸遜只是冷靜從容的退出臥房,請人幫他換間無人的空房,從頭到尾連心跳都沒加快過,這樣的定力還需要鍛鍊?!

他家主子的自我要求果然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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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期待著陸遜啥時理智崩毀,
這種類型的男人一旦理智潰堤會變得非常主動啊(被巴飛)

呃,
存稿沒了,
我繼續回去校稿,
這篇別期待穩定更新(被跳坑的大大們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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