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訣別】

『子寰,你上輩子叫什麼名字?』

『怎麼會突然想問這個?』

『我不喜歡有疑問卻得不到答案。』

『那還真辛苦你忍了大半輩子沒問我。』

『呵,我問過,但你不肯回答。』

『今晚你是專門要跟我算舊帳就對了?』

『不能跟嘉說嗎?』

『也沒什麼能不能的,隔了這麼多年我都快忘了……嘛,我上輩子叫楊筱依,住在夷洲北部,是個二十七歲還沒嫁人的老姑娘。』

『是個有點倔強、有點好強、不愛說話,總把心事悶在心裡,對親朋好友很體貼的姑娘吧?』

『……郭奉孝,你是鬼!』

『哈哈哈……』

……

記憶中的對話,還那樣清晰,可和他說話的人,卻再也不會開口跟他調笑胡侃了。

這是個不好笑的笑話嗎?為什麼昨夜終於有精神下床到院子裡賞景,並和他秉燭夜談的摯友在一夜過去後,就再也不會睜開那雙洞悉力驚人的雙眼看他了?

這像是一場一點也不真實的惡夢,卻等不到夢醒的時候。

其實他早就若有所覺了,這兩年他的摯友愈來愈虛弱,就算他耗盡心血日夜看顧守候、散盡千金弄來無數珍稀藥材,也不再像過去那樣能夠一點一滴的讓他的身體好起來。

昨夜那突來的轉機,只是回光返照而已,是他一直不願意相信。

兩家人,一家親,在失去這個摯友後,不能連他也倒下。

咬牙忍著胸口的鈍痛,強抑著顫抖,他按部就班的替他的摯友打點好一切瑣碎事宜,就好像他還未失去他時那樣。

坐在靈堂,安慰著嫂子、妻子和兒女,他自己的感覺倒是已經開始麻痺,麻木到喪失知覺,不會痛,也流不出眼淚。

他看破了自己的生死,覺悟到人都有生老病死,卻仍是無法接受摯友死去的事實,還真是天大的諷刺與笑話。

是誰說過因為太膽小、因為太軟弱,所以只好希望自己先死,把悲傷留給別人去承受……奉孝,你相信我有足夠的堅強來替你結束這一切,但我不相信我自己……

胸口空蕩蕩的,他默默燒著紙錢,很懷疑被自己照顧得數十年沒親自付過錢兩的郭嘉就算收到紙錢又如何呢?

也許燒紙錢還不如多供奉兩瓶酒。

趕回來奔喪的郭奕不知道何時來到他身邊,手中抓著一封信。

「乾爹,爹吩咐過在他下葬前公佈他的遺書,您要親自看嗎?」

「……你唸吧,注意點你母親。」他比較擔心嫂子的狀況。

郭奕將目光投往黃月英,得到她點頭肯定的答覆,才動手打開那封遺書。

可才看兩行,原本難掩悲痛的郭奕神情就變得有些古怪。

「咳……嘉一生不拘小節、行盡放浪形骸之事,喪葬也不必隆重,一只合身的棺材,一件平常的衣服,隨便埋在山莊哪處方便祭拜之所,由子寰親手題字則已,禮節不必繁瑣,嘉沒那個耐性;風水不必考究,若我郭家後人的成敗會受祖宗安眠何處的影響,那也與嘉無關了。」

這封毫無文采、口語化到極點的第一段遺囑一唸出來,祠堂內所有本在悲痛欲絕的遺族皆是愕然,卻又覺得這樣,才像是郭奉孝的為人。

風颺原本空洞的眼神恢復些神采,唇角輕輕扯了扯。

這傢伙,不屑禮教的個性還是一樣,把遺書寫得這般亂七八糟,還連死了都要再坑他一帖字!

「嘉一生與天命相搏,得摯友相助擺脫天命桎梏,人生實已無憾,故而不必難過,也無需掛懷,偶爾興起時陪嘉斟上一杯酒,業已足已。」郭奕的聲音有些顫抖,但他本就是極為內歛之人,因此倒是沒有停消的一口氣唸了下去,「另,凡我郭家子孫須嚴格遵守,他日耽美文化盛行之時,絕不准將嘉牽扯入內,慎之、念之!」

耽美文化是什麼?!

祠堂內茫然一片,唯有風颺輕咳一聲,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就知道奉孝在意死了當初跟他提及的三國BL配對,只是一直不提罷了……悶騷的傢伙!

笑容在臉上綻放、凝固,復而抬手掩面,任憑失控的淚水流淌。

「到底是誰愛操心啊……」

依照郭嘉不羈的個性怎麼可能認認真真的預留什麼遺囑,以他的性子絕對是那種兩手袖子一撣、雙腳一蹬,就把所有麻煩事扔給別人去處理的任性傢伙……這遺書,是為他而寫的,只是擔心他被失去摯友的痛苦溺斃……

奉孝、奉孝……不管再呼喚幾次,都不會有人掛著慵懶的微笑、搖擺著手中的摺扇、斜倚在門邊回應他了。

可是,就像他說的,能從天命中掙得二十六年,一起走遍天下,得友如此,此生已無憾恨,實在不需要因為這樣的訣別而心痛悲傷。

他從不讓奉孝失望!

所以,他,不會再難過流淚。

起身,走到棺材旁邊,從懷裡取出郭嘉慣用的摺扇放入棺內,這原本不合禮節而取下的隨身物品,還是讓他帶著吧。

說來也好笑,這柄摺扇在郭嘉手中真正拿來搧風的時候很少,用來敲他的次數倒多,而且不知為何,他總是躲不過這種慢到極點的「攻擊」,三十年來都一樣!

「如你所願,奉孝。」抹去臉上的淚痕,凝視棺中面容平靜彷若睡去的面容,微笑在他臉上浮現。

這是他最後一次當面喚他。

真的如你所願,摯友,我會在溫泉山莊選個好地方,親手在墓碑上題上你最喜歡的字,在興起時拎著一壺酒與你對飲,就像你從未離開。

所以,也不必感到哀傷,也不必覺得寂寞。

這只是短暫的別離,在未來,他們可以一同沉眠於此,再一起對月舉杯。

是吧,奉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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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因為字數調整的原因,
所以正本的隱藏內容變成【完美管家的一天】
特典的隱藏內容是陸遜的故事,
所以多一篇可以貼的,
剛好給大家來當健康寶寶小禮物....

雖然我這兩天重病中,
但還是希望大家都健健康康的可以領取小禮物喔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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