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曹軍兵指江東,佔盡了壓倒性的優勢。

總計十八萬的大軍、精銳的軍備武器、歷經戰火淬煉的將士、先進的戰船、充沛的後勤補給、制度完善的軍醫……每一項優勢都是江東軍的惡夢。

奪下益州、取得成都(更重要的是成都府庫中的大量金銀珠寶)的曹操底氣很足的宣示若能取下江東,全軍上下人人有賞!

得了曹操這般允諾,原本就宛若猛虎的全軍上下更是氣勢如虹。

過去一年來,周瑜已經取下了吳郡和會稽,如今尚在孫策治下的就只剩建業、豫章、鄱陽,不打算坐以待斃的孫策軍在柴桑屯軍,由老將程普帶領周泰、太史慈迎戰曹軍,孫策則帶著黃蓋、甘寧迎戰周瑜。

五月,曹操送出勸降書,在江東更是掀起一股投降聲浪,但被孫策一力壓了下去。

八月,曹軍攻下柴桑,老將程普的戰死激起了江東將士骨子裡的狠勁,戰爭是愈打愈慘烈,一時間曹軍的傷亡人數大增。

九月,周瑜一把火沿著水道燒遍江東大半水域,燒死兩萬江東士兵和無數戰船、物資,一舉打下鄱陽城。

十一月,龐德在郭嘉的謀策下避開江東軍的耳目,走小道直奔豫章,用計引出守軍將領,周瑜趁機命大將李典領兵奪下豫章城。

豫章城內,風颺終於再次見到分別近兩年的周瑜。

周瑜看起來清瘦不少,也曬黑了許多,但迎風而立的颯爽風采依然令人無法移開目光。

人前,他們依足禮數與規矩的往來應對,等到終於沒了外人,風颺才搶上前替不時輕咳的周瑜把脈。

「公瑾,你慘了。」身為過來人的郭嘉用一種聽不出來是幸災樂禍還是同情的語氣說道,一面懶洋洋的調整出一個可以完全放鬆身體的姿勢。

下次他會記得,他這身體要隨軍行動可以,但要隨軍「急行」就免了,他若真有急行的本事,就不會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了!

差點沒被累死!郭嘉很識相的決定要好好休息兩天。

「瑜早已覺悟。」周瑜低笑,很順從的把自己拖了大半年怎麼都好不了的病情給風颺報告一遍。

就算他如今已經是名震天下的水軍都督、大名鼎鼎的天才統帥,在風颺面前,他依然很享受那種被無條件關懷照顧的感覺。

在他心裡,風颺就像是大哥一般,也許沒有血緣關係,但這一點也不妨礙他珍惜這份來自兄長的溫暖。

面對他這種配合而「溫馴」的態度,風颺還真是氣不起來,只能哭笑不得的招來手下去給周瑜煎藥。

「分開,你們兩個別互相傳染,一個坐這頭,一個坐那頭,別靠這麼近!」兩個病鬼!

風颺努力趕人,同時很快的找來火盆將屋內的溫度提高起來,將藥碗塞到他們手中。

「公瑾,你咳個不停不只是風寒未癒,還有內傷吧?你左肺這裡受過傷?」他很仔細的在周瑜身上輕按。

「是啊,多虧了子寰兄長所贈的軟甲,不然瑜也許見不到你們了。」周瑜平靜的微笑,說的卻是驚險萬分的過程。

風颺在將軟甲贈與他和子龍時,只是很嚴肅的要他們發誓只要領兵出戰,這軟甲會天天穿在身上、不能給其他人穿,至於軟甲是什麼質材、什麼價值全都絕口不提。

當日在風颺的軟硬兼磨下,他和趙雲都發了毒誓,所以就算南方氣候悶熱,穿著這個不透氣的軟甲真的不太舒服,他也只是在軟甲內多加了一件吸汗性好的麻布衣,憑的也是內心對風颺的信任與情誼。

結果這份信任和情誼帶來的小堅持救了他一命!

半年前,他率兵攻打會稽時,那隻箭眨眼即到眼前,等他意識到有人朝他射了一箭時,已經完全反應不及了。

左胸一陣激痛,他被那股力道撞得往後跌去,一直到被一旁的護衛攙扶起來,才發現那只奪命箭矢被軟甲擋住了。

那時,他才知道風颺拿給他和子龍的是何等珍貴的保命之物。

他撿回一條命,骨頭也沒事,只是連著幾個月都偶爾會咳出血絲,找帶夫來看,也只說是有內傷,但不致命,時間久了就會好了。

時間久了就會好?!

「你找的哪個蒙古大夫?!」風颺氣煞,「這內傷拖愈久愈難根治,你不想以後天候一變就咳個不停又肺部疼痛吧?」

「蒙古大夫?」周瑜不解。

「只能到蒙古去醫羊的大夫!」不小心說錯台詞的風颺只能胡亂扯了個解釋。

那蒙古又是哪裡?!

周瑜仍是困惑,但看看風颺沒有解釋的意思,他也就不追問了。

在風颺的監督下和郭嘉一起各自喝藥,又被扯回房裡去紮了幾針。

那一根根金針銀針插在身上有種酸麻的疼痛,可等針灸完畢,風颺收針幫他敷上某種熱騰騰的藥膏後,一直滯悶不適、偶爾犯疼的胸口竟是感覺到久違的舒暢。

側臥在床,在風颺凶神惡煞般的扳手指動作中,坐在一旁看江東地圖的郭嘉笑得很輕挑的道:

「公瑾,恭喜跟嘉一起被牢頭納入掌控。」

「啊?」

「意思就是,公瑾,這個冬天我會『好好』照顧你的!」風颺拍拍他的肩膀,「保證讓你見到弟妹時不會有什麼嚴重內傷讓她擔心!」

「謝謝子寰兄長。」某種本能的危機意識讓周瑜小心翼翼的道謝。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忽然覺得風颺那口白牙看起來有點猙獰。

接下來的一整個冬天,周瑜深深的體驗到昔日郭嘉總是戲稱風颺是牢頭的理由,也深刻的明瞭到有個愛照顧人的兄長,有時候未必只有享受。

──他這輩子喝過的藥汁加起來都還沒有這冬天喝的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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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曹操大軍包圍了建業,天氣雖冷,但曹軍大半都是土生土長的北方男兒,對他們而言,南方的冬天比起北方是溫暖多了。

曹軍可是年年例行冬季操練的,雪地行軍、紮營、打仗是每年都要鍛鍊的考驗項目,更別說還有煤塊燒的暖爐和用白疊布、棉花做的冬衣,以及專門醫治凍瘡的藥膏,就算苦了些,但倒沒人抱怨什麼。

曹營的攻城一向充滿了高素質的技術含量,突襲營那票神出鬼沒的精悍士兵三天兩頭就要摸上城牆去給孫策添亂子,白天則是摘去箭頭、綁上勸降書的箭矢滿天齊射,用風颺的話就是少了鐵鑄的箭頭,一堆木桿子換來敵軍軍心不穩,這筆買賣值得!

一面圍攻建業,一面派兵圍剿各地流散的江東軍,相比內部情況愈來愈不穩定的孫策,曹操這邊的情況倒是漸入佳境。

「小霸王孫伯符不是個坐以待斃的男人。」

大帳內,郭嘉手握一碗熱湯,瞇著眼看地圖。

「如今天氣轉暖,他也要有所行動了。」賈詡接著道。

「你們看孫伯符會往哪個方向突圍?」曹操摸摸鬍鬚問道。

賈詡和郭嘉互看一眼,皆是微微一笑。

「夏口。」

「劉表。」

「為什麼不是往東出海?」曹操奇怪的問,「那孫伯符寧願冒險突圍直奔荊州也不打算直接往東出海嗎?劉表未必有膽子收留他。」

賈詡眼觀鼻、鼻觀心的垂眼沉默,早已習慣他能不開口就不開口的明哲保身主義,郭嘉笑著主動解釋給曹操聽。

「主公,海岸線已經被我軍封鎖了,江東水軍戰船根本不是我軍的對手,這一點,嘉相信孫伯符也很清楚。再者,就是因為往東出海之路更加便捷,我軍的防守也愈嚴密,若屆時無法順利出航,就只能背水一戰,但往夏口而去就不一樣了,孫伯符畢竟佔地利之便,若是輕騎突圍而去,一來我軍搜索不易,二來他既可投靠劉表,亦可順著漢水南下,若讓他逃回海南、交趾等地,便又有了翻身的可能性……孫家長年經營江東,畢竟不可小覷。」

郭嘉將情勢分析一遍,又接著道:

「況且孫伯符素來驍勇善戰,為人剛毅勇猛,他選擇的絕對是能戰便戰之途,若逕自搭船逃亡,水戰上的戰果不是他能決定的,所以,嘉才大膽估計他不會往東。」

曹操點頭接受了郭嘉的看法。

「文和也是這麼看?」

「是,另外主公最好留心此地居民,就像奉孝所言,孫家長年經營江東,甚得民心,只怕百姓會幫忙包庇失散的江東軍或幫忙藏匿孫策。」

「……手腕不能太過強硬,但若百姓真的不配合,會很麻煩。」曹操皺起眉,「楊護衛,有什麼想法說出來幫某參詳參詳,不然若某手段過硬,你又要有意見了。」

最後這句明顯是調侃風颺每次都只肯在他手段超過時才肯幫忙死腦細胞。

「特赦江東軍失散的士兵和逃兵,只要到各地登記處登記在案便可成為我軍的『後備軍』,暫居我方規定的營區,待戰後再行安排,期間不允許任意出入,也不允許擁有武器,保證飲食起居,但若意圖不軌或暴亂,則殺無赦,另外公告鄉里,會平等對待江東百姓,也不會惡意迫害江東子弟,只要遵守我軍法令便可保障身家安全,但若包庇江東士兵被抓到,則鄰里三戶皆以反賊論,連同被包藏的江東軍在內,或處死,或貶為奴隸。同時暗中設置檢舉處,若舉報誰家窩藏江東軍給予獎勵和特赦,幫助抓到孫家將士者更給予重賞……我大概只能想到這樣了。」風颺無辜的對著曹操笑笑,「另外,進入被檢舉人家中搜索的士兵要慎選,江東富庶,若百姓家中有錢財或貌美女眷也不得動手,在被審判確實犯罪前,都不該侵犯百姓的身家安全,就算要沒收家產,家產也該充公,而不是讓士兵們力行誰搶到的就是誰的,曹軍有曹軍的軍威,我們是軍人不是土匪。」

曹操一點也不意外他說到最後又扯回軍人素質與保障百姓,保甲條例大概是風颺推出最「殘忍」的手法,但也比大軍入城就一家家、一戶戶的踹門進入劫掠,遇到反抗就殺的作法仁慈太多了!

這樣想著,曹操將詢問的目光投向郭嘉和賈詡。

「楊護衛此計如何?」

「另外可以搭配實施全城戒嚴,夜晚不允許百姓外出。」賈詡補充。

「此計有助主公收攏江東士族的心,也能藉機敲掉幾個最不安分的傢伙。」郭嘉笑道。

「好!就用此計。」曹操非常有魄力的一揮手就讓人去擬公文,迅速將告示貼到每一座城鎮、村莊,「那依奉孝、文和之見,孫伯符何時會突圍?」

「建業民心已亂、軍心已散,天氣漸暖,不出十日,孫伯符就必須有所決策了!」郭嘉信誓旦旦的道。

曹操對郭嘉非常有信心,此時聽郭嘉這麼說,他便笑道:

「接下來要如何抓住孫伯符,就看奉孝的了。」

他很豪氣的將調派將領的權力交給郭嘉。

「謝主公。」郭嘉對曹操行了一禮,雙眼閃爍著聰穎而神秘的光芒。

命令諸將入帳議事,一連串了命令從郭嘉手中發了出去,包圍建業兩個多月的曹軍終於又動了起來。

孫家上下,一個也不能逃脫──在他退隱前,他要將天下獻給他的主公!

@@@@@@@@@@@@

一切都如同郭嘉計劃的那般進行,第六日,孫策果然率眾突圍。

「怪不得人家說孫伯符悍勇,如此男兒,可惜了。」手持著風颺贈送的望遠鏡的曹操一邊看著孫策的表現,一邊感嘆的道。

風颺與許褚、典偉一起擔任起近衛的職責,並不插嘴曹操與身旁將領、謀士的談話,只是警戒的注意四周。

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他疏忽掉了,但郭嘉沒說,賈詡不提,曹操不在意,還可能有什麼他沒注意到的嗎?!

「怎麼了?」郭嘉敏感的注意到站在他身後的風颺四下張望的舉動。

「沒……那人是誰?」正想說沒什麼的風颺忽然看到站在曹洪身旁的大將,疑惑的問道。

雖然曹操麾下將領近幾年來增加的很快,愈來愈多他叫不出名字的將領上位,但至少都是他看過的啊!

這個眼生得緊。

郭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是微微一愣。

「不認識。」

「那是甘寧甘興霸,前日才投降的。」典偉小聲的幫他們解惑,「他原本混在小兵中,誰也沒發現他的身分,後來聽聞我軍對江東被俘士兵的處置,大感主公仁慈,才願意歸降。」

「前日?」風颺一愣,「不是說投降的江東軍先羈押在營中,等戰後再處置嗎?」

這幾天他都跟郭嘉在外忙著佈伏兵,還真沒看過這據說投降了兩三天的甘寧。

錦帆賊甘興霸!又是一個大人物!

「俺不知道。」大老粗典偉給了非常有他個人特色的回答。

「有什麼不妥嗎?」曹操轉頭看向風颺,「興霸投降後,願為某效力,某就讓他率領他本來的幾名親兵,先跟隨我軍一起行動了。」

……的確啦,在三國時代,無差別的對待投降的將領也是一種拉攏人心的手段,可是,老大,你沒聽過詐降兩個字嗎?!

究竟是他花花腸子太多還是古人太純良?!

明明玩起計謀一個比一個腹黑,可為什麼總是在某些時候會做出這種讓他不知道該做何反應的決定呢?!

不能掃了曹操的性子,一時間也沒什麼證據說甘寧就是詐降,風颺只好應了聲表示自己只是看見不認識的人有點好奇,便退回郭嘉身側。

郭嘉對他投以探詢的目光,他輕輕搖頭表示沒事。

戰場中孫策等人的情況愈來愈危急,就見孫策身旁那名銀鎧將領取下身後長弓,從箭壺取箭……

嗖!

尖銳的呼嘯聲與典偉、許褚的暴喝同時響起,竟是甘寧冷不防的抽刀將曹洪砍下馬,並朝著曹操等人射出一排弩箭。

一直暗暗注意著甘寧的風颺眼明手快的拉了郭嘉一把,幫他避開弩箭的攻擊。

「找死!」典偉擋下射向曹操的弩箭,氣惱的朝甘寧殺去。

許褚則順手救下了根本反應不來的賈詡。

可電光石火之間,遠方箭矢迅如流星而至──

鮮血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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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b
不要打我,
這篇保證是happy ending啦~
噴血是萌點(誤),不代表會死人的(乾笑)

喔耶,
剩下兩節,
明天不確定趕不趕的出來,
但原則上這個禮拜完結沒問題XD


目前預定寫的番外:
一,相逢在未來:二十一世紀配對,合理性趨近於零,純粹是寫爽的(被巴)
二,遺書
三,陸遜的小故事
應該沒有四了....b


週末等我把稿子頁數估一估就大概可以開預購了,
下禮拜大家來逛的時候多留意一下喔~
我會盡量壓著成本不爆發的(淚)
力求把三本整套的售價壓制在800上下...
有過忘川高成本的經驗,
30幾萬字的內頁讓我很惶恐....(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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