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在風颺暗地裡的「策動」下,曹操暫停了向外擴張,全力發展治下七州的發展。

半年內三度發出求賢令,不論各行各業,只要有一技之長的人全在曹操的求才範圍之內。

在活字版印刷術推出後,曹操每年都會替手下文臣或治下書院的老師和有名的大儒、大賢出書,為此更是吸引不少士林學子欣然前往,好幾位隱士也忍不住心動的同意到曹操設立的書院講學──對讀書人來說,還有什麼比能留下著作、名留青史更大的榮耀呢?

利用這半年的時間,風颺是卯足勁兒的在幫郭嘉調養,同時三不五時找荀彧去平民書院講學,或一起泡茶閒聊,偶爾被曹昂找上門,也會花些心神和曹昂聊天,不著痕跡的將許多觀念灌輸給年輕的曹營下一代領袖。

他還是沒能找到風默和戲志才的遺體,卻也不再抱持什麼希望──在那樣的大水下,很可能整個人被水中的滾石、泥流或浮木掩埋,就那樣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就算心痛,卻也莫可奈何。

他會偷偷期望風默被人救走了,活下來了,只是因為某種原因沒有回來找他,也沒有傳遞消息給他,但也僅僅是期望而已。

刻在心頭的名單上,又多了一個名字,在獨處的夜裡暗暗淌血。

這天,風颺很愉快的把一封信拍到郭嘉面前。

「我回許昌把嫂子她們都接來,你好好待著,若我那心肝寶貝乾女兒到鄴城時你還在咳嗽,別怪我不讓你抱孩子!」

從冬天咳到夏末,簡直快把風颺給氣死了!

沒錯,郭嘉新得了一個女兒,聽說雖然郭夫人有些遺憾沒能幫郭嘉再添上一個兒子,但郭奕和陸議兩個小鬼可是很高興有個小妹妹!

郭嘉倒也不在乎,男孩女孩都好,反正是多得的──他可記得風颺說過「歷史上」他只有郭奕一個兒子,現在多了個女兒就已經是福氣。

倒是風颺最開心,接到家書時就威脅利誘逼迫郭嘉讓他收了剛出生的小女嬰當作乾女兒,然後郭嘉就天天聽到風颺在那邊說啥女子防身術之類的東西,哭笑不得之餘也暗暗好笑。

「好好,我保證會在我女兒到鄴城前把身體養好的,」郭嘉已經被他叨唸了幾十遍,連拌嘴的力氣都沒了,只能投降的點頭。

風颺朗笑一聲,帶了二十人就輕裝從簡的上路直奔許昌。

他這趟同時還受到趙雲和周瑜的請託,要將周家與趙家的家人一起接到鄴城,依此類推,喬家自然也要跟著喬家姐妹走。
想起自己任重而道遠,風颺不免有點頭大的感覺。

再說皇帝被留在許昌,天高皇帝遠的,天知道會在這頭玩什麼花招,他還是繼續讓皇帝等人「有恙」下去吧。

雖然有些不忍心,但風颺是真心覺得與其讓這些人爭權奪利、勾心鬥角只為了一兩個人的福利就讓天下百姓跟著受苦,那還不如讓那些人在床上躺上幾年直到大勢底定。

至於為什麼不是要曹操放棄大權效忠皇帝,理由更簡單不過──認識到百姓苦楚的曹操已經開始自覺的提倡儉約生活,會體諒百姓減稅,出兵也會盡量避開農時,反觀皇宮中的帝王,明明已經纏綿病榻,出入起居卻處處要求達到禮制上的帝王標準,跟他說現下百姓多苦,卻仍時時刻刻惦記著這是朕的天下。

風颺並沒有正式跟皇帝打過照面,但看荀彧提到漢帝時難掩的無奈與失意,他都不知道該不該慶幸這任皇帝是個「普通」的君王,讓他可以下手不手軟。

「大廈將傾,與其扶之,不若重建。」這好像是漫畫上看到的吧?!

咕噥兩聲,風颺甩甩頭,將滿腦子天下大事給甩出腦海。

一路策馬奔回許昌,才踏進自家門,就大方的給了李亞一個擁抱。

「辛苦了,小妖!」

「少爺才辛苦,我沒什麼事。」李亞笑著露出小虎牙,雖然知道風颺現在最想見的人絕對不是他,他還是扯住風颺,給風颺打了個眼色。

風颺挑眉,搭著李亞的肩膀,改口用英文問道:

「發生什麼事?」

「你多了三房通房丫頭,少爺,兩個是老家那邊送來的,一個是黃家那邊塞來的,我都不好拒絕,只能把她們養在西院,不讓她們進主宅,這是我最大的權限了。」

李亞沒說的是因為這樣他差點讓風老爺用以下犯上的名義打死,若非當時一名護衛眼看不像話,當場吩咐所有護衛抽刀以執行風颺命令的名義逼退風家的家僕,黃月英又拿出風府正房的身分在風家兩老面前把他護下來,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為了自己小命跟少爺的雙親對著幹。

風颺瞇起眼。

「不是我不通知少爺,夫人說少爺要煩惱的事情已經很多了,這種小事可以等少爺有空回府後再處理。」李亞討饒的任憑風颺掐著自己脖子搖晃,「是少爺說在家除了安全以外的事情都聽夫人的!」

對,他是這麼說過!

風颺一腳把李亞踢開,笑罵道:

「去燒熱水,少爺我要泡澡!」

「是,少爺。」李亞趕忙逃跑。

風颺又朝一旁的護衛勾勾手指。

「把小妖剛剛沒說出口的事情全說一遍。」

就跟李亞深知他每一個小動作代表了什麼意思一樣,他也清楚李亞有事隱瞞他時會有什麼表情和小動作!

「……」一陣沉默,沒一個人敢開口。

媽的,看這群傢伙的表現就知道李亞隱瞞的一定是會讓他生氣的大事!

「我離府不到一年你們就全都皮癢了?」

這話說重了!

在場所有護衛立刻全體單膝下跪。

「少爺恕罪。」

「不想教練場見就把該說的事情說清楚!」風颺冷笑。

這下子沒人敢隱瞞了,七嘴八舌的把事情說了一遍,當聽到李亞挨了一頓重責休養了一個月才能下地後,風颺冷哼一聲。

「把所有人給找齊,大廳見我。」

「是,少爺。」

等所有護衛退下後,風颺才將目光投向靜靜佇立一旁的黃月英。

「親愛的夫人,我好想妳。」風颺走上前摟住她,看也沒看她身後那三名女子一眼。

「對不起,」黃月英歉然的看著風颺,「我只是不想你在外頭心煩太多事。」

原本在鄴城平定時就該把家裡的事情跟他說了,但那時又傳出風默下落不明和郭嘉重病的消息,深知他性情的黃月英在深思熟慮後,決定別讓他操心更多,所以才隱而不報。

「是我該說對不起才對,我若把話說清楚,妳就不用受這些委屈了。」風颺溫和的道,親吻她的臉頰和額頭,抱起她就往自己住的院子走。

「你不是說要去大廳?」黃月英臉上泛起羞紅,卻沒有驚慌的掙扎或嬌呼,只是睜著一雙聰慧的綠眸看著他。

「是啊,等我洗完澡。」風颺笑道,「我帶了好玩的東西給妳喔。」

他讓黃月英坐在自己手臂上,仰頭親吻她修長優美的頸項,非逼得她笑著輕拍他要他住手。

來到浴室外頭,看著已經準備好熱水的李亞,風颺狠瞪他一眼。

「下次你再敢自己決定什麼事情不跟我說,我就煮放了十斤黃蓮的蓮子湯給你去火!」

「那樣會害我拉肚子啊少爺!」李亞很無辜的看著風颺。

「少裝!不給你下巴豆就不錯了!」風颺笑罵,「滾出去守著,小鬼們來了也不准放進來。」

李亞趕忙逃跑。

把注意力放回黃月英身上,風颺笑得很溫柔的親吻她的唇。

「月英,妳不會忍心推開想妳想了一年的丈夫吧?」

「……你怎麼變得油嘴滑舌的?」黃月英忍不住笑。

「騎在馬上時我就一直在想見到妳我要說什麼,怎麼樣,有感動到嗎?」

「一點點。」黃月英動手替他脫去滿是風沙的衣服。

「那為了讓妳再感動一點,我得努力了。」

至於大廳那些人,管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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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半時辰後,風颺一手牽著妻子,一手牽著陸議,開開心心的往大廳而去。

郭夫人沒來,也沒讓郭奕過來,因為她判斷這是風颺的家務,他們母子雖然是風颺結拜兄長的妻兒,卻也不適宜到場。

風颺在到大廳前就讓陸議帶著他買回來的零食點心和小玩具去找郭奕玩了,在他看來,接下來的事情也不適合孩子在場。

扶著黃月英坐到主位,自己在她身旁坐下,掃過整個大廳。

他訓練出來的護衛和婢女都是單膝下跪,僱傭回來的奶媽和產婆則是恭敬的跪下,另外還有三名僅僅福了一禮的女孩和跪在她們身後的婢女……看得他更不爽了!

「小妖,少爺我給你三次機會說出你為什麼要被處罰,第一次就說對了,罰你把孫子兵法抄一遍;第二次說對了,罰你抄兵書三本任選;第三次說對了,兵書五本任選。若都沒說對,」風颺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你就去給我把武備志全書抄一遍吧!」

李亞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少爺,我錯在不該把事情隱而不報。」

「這是夫人下的決定,不怪你,我本來就吩咐你在家聽夫人的。」風颺壞笑,「第二次機會。」

「……」李亞快哭了,「我不該把事情鬧那麼大。」

「小妖,你是不敢講還是當真不知道?你跟了我幾年了?」風颺瞪他,「太久沒被少爺我教訓了是不是?!」

李亞苦笑,抬起頭看著風颺認真道:

「我不該讓老爺和老夫人塞人進來,也不該讓黃家派人過來,我沒保護好夫人,請少爺責罰。」

風颺看見那三個小姑娘臉色都變了,卻不理會,兀自冷笑道:

「就只是這樣?」

「……我不該讓老爺處罰我,不該因為那種原因受傷,不該什麼都不跟少爺說。」橫了心的李亞只能把話接著說完。

「你知道!你都知道!你都知道還敢挨那六十棍!」風颺氣得跳腳,如果不是黃月英拉著他,只怕他衝上去就要給李亞踹上幾腳,「你當我當著你的面燒掉賣身契是燒假的嗎?!你小子活膩了不要命,連帶要害我不好受就對了?!」

自從風默出事後就一直堵得慌的胸口陣陣泛疼,風颺怒視李亞,瞪了半天,最後扯下領口的玉珮扔給他。

「所有人給我聽好了!從今日起李亞接任總管一職,只要我不在,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這門內的家務聽夫人的,家務以外的事情聽李亞的,除此之外誰的命令都不受!誰的面子都不必賣,天塌了還有少爺我頂著!」

這命令一出,沒有人有意見,除了慌張捧住那塊上等羊脂白玉的李亞以外。

「少爺,使不得!」李亞可憐兮兮的慘叫。

他很悲傷的發現比起抄兵書,這才是風颺給他真正的懲罰。

雖然總管一職對他來說是小菜一碟──跟風颺一天十二個時辰隨時都會冒出千奇百怪的要求比起來,管理一個家簡直輕鬆到爆炸──但他想跟著少爺啊!

「有什麼使不得?!再不給你點壓力,下次你都要讓人給打死了!」風颺沒好氣的罵道,「不想管家務就給我多帶幾個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我以外六親不認的副手出來啊!」

罵不過癮還上前踹兩腳。

風颺踢自家護衛都是踢好玩的,身為教授他們近身格鬥的「師傅」,這些護衛哪個沒有三天兩頭的被他抓著打,後來被他打慣了,這樣的打鬧反而成了感情交流的一種方式,還有幾個皮癢的三天兩頭就故意惹風颺兩下,非要被風颺踹幾腳才心滿意足。

反正他們一個個都是皮厚肉粗的大男人,被不輕不重的踹兩腳連瘀青都沒有,在意啥?!

這樣的舉動也是在告訴李亞他雖然還是很生氣,但沒有真的責備他。

可這樣的打鬧看在那三名新入門的「小妾」眼中,把她們嚇得臉都白了。

她們都是千伶百俐的聰穎女孩,自然聽出風颺對她們很有意見,當場就跪下了。

「少爺啊,我那時不同意不是給你惹麻煩嗎?老爺和老夫人畢竟是你親爹親娘啊!」李亞苦著臉讓風颺踹。

「你同意了才是惹麻煩!你害我還要跑一趟徐州才能把這事給解決!」風颺磨牙,「你們的命全是我的,誰敢擅自把命丟了?!」

搞了半天風颺最氣的還是李亞差點把命玩掉這回事。

「所有人都給我聽好了,我風颺風子寰沒有束手就擒、不把自己的命當命的手下!李亞雖是為我顧忌而賭命,但這種事情不准再發生!」

「是,少爺。」所有婢女護衛都低下了頭,將感動的熱淚往肚裡吞。

「都下去吧,該幹嘛的幹嘛去,小妖和那三個留下。」

不是很愛發脾氣的風颺鬱悶的坐回黃月英身旁,喝下她遞來的茶水。

「一邊待著去,晚點再跟你算帳!」他白了李亞一眼。

「少爺,我的傷不嚴重。」對風颺非常了解的李亞低聲道。

他知道風颺現在所謂的「算帳」就是要幫他好好檢查檢查。

「閉嘴!」風颺惡狠狠的給他一記眼刀,把他殺到角落去反省待命。

黃月英抿唇淺笑,在浴室時風颺就事先跟她詢問過事情經過,也認真的跟她溝通他要的處理方式並希望她願意支持,雖然心情不好卻願意聽取她的建議,讓她非常感動。

「妳們三個也別跪了,三個選擇,一,我把妳們尋個好人家嫁了;二,我把妳們退回去;三,我直接放妳們出府,選一個吧,沒有第四條路。」

他話一說完,就讓才站起來的三名女子又跪了下去。

「少爺,我們是……」

「我不管妳們是誰,也不管妳們是誰派來的,我家不留外人。」風颺連聽都不打算聽完。

他的秘密,他和郭嘉經常商議的事情都讓他必須嚴格確保家裡所有人的絕對忠心,,而且他分外厭惡這種收小妾的行為,厭惡到光想就滿肚子火。

──就算他已經從一夫多妻制的受害者變成加害者,這種莫名奇妙只用下半身思考完全不考慮感情與忠誠的行為也讓他無法接受的感到噁心。

真當他是隻種豬壓在誰身上都得幹活就對了?!

「小妖,這三個交給你處理,五天內連同她們帶來的人全都弄出去,一個都不留,老家和我岳丈那裡我會寫信解釋清楚說明白。」風颺揮揮手,拉著黃月英就往外走,「我要去吃飯了,一路趕回來餓都餓死了,吃完飯再來找我幫你看看……」

既然都大半年了李亞還能活蹦亂跳的跑進跑出,多忙這一下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黃月英就讓他拉著走,也沒多勸他什麼,依照她的靈慧早就知道她作主讓李亞收下那三名女子他一定會不高興,只是當時的情況由不得她不收,畢竟她為人媳婦,公婆之命不好違背。

不過,他會這麼乾淨俐落的把人趕出府挺令她意外的,還以為他多少會顧慮一下父母那邊的問題。

從前院穿過院子來到後院,風颺輕嘆了口氣,將她拉入懷裡。

「委屈妳了,放心,這輩子我除了妳以外,誰都不娶。」

「我不覺得委屈啊,你總會處理好的。」黃月英淺笑。

風颺一愣,嘆服不已。的確,以黃月英的胸襟氣度,這種後院爭寵的愚蠢戲碼還真是讓她看笑話了──同樣的,若他沒處理好,也許她「看笑話」的對象中也將包含了他。

啊,娶個眼界氣度都能和自己相比的妻子真好!如果自己老婆敢勸他收小妾他一定氣到吐血!

「去找小議兒他們吃飯吧,我還沒看過我的乾女兒,也給妳和嫂子說說一路上的事情。」

黃月英欣然點頭。

風颺從不對郭夫人隱瞞他知道的任何事情,包括郭嘉的身體狀況、隨軍出征可能有的危險等等,但他同樣認真解釋行軍路上的一切風險與採取的安全措施,並且保證只要有他在,就不會讓郭嘉比他先死。

比起什麼都不知道只能一個人瞎猜獨自擔憂,對於現實有所了解反而更讓郭夫人安心。

因為風颺總是坦白的告訴她情況有多糟,但不會再糟下去。

同理,風颺也打算這樣對黃月英。

隱瞞不是最好的保護方式!

於是,這餐飯吃了很久很久,因為風颺邊吃邊跟她們把從進入張燕大營到平定鄴城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包括那啥鬼勞子龍陽之好的謠傳和他後來殺入軍營將那堆士兵痛揍了一個半月的事情都交代得一清二楚,當場讓黃月英和郭夫人笑彎了腰──當然是避開兩個小鬼說的。

飯後,風颺抱著才六個月大的小女嬰就不肯放手了,一大一小在榻上玩得好高興,等小女嬰玩累了睡著了,他還依依不捨的在她肥嘟嘟的臉上啃兩口。

等和黃月英回房後,風颺很認真的道:

「我要三個小孩,兩個哥哥一個妹妹。」

「為什麼最小的是女孩兒?」

「因為當哥哥的註定要被妹妹奴役!」風颺大笑,「我們的女兒一定很漂亮,哥哥多一點才不會被欺負。」

當然,他教出來的女孩兒可能會把想欺負她的人給打殘。

他默默在心底懺悔三秒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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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禮拜每天更新一節~
家裡出了點事,
現在每天要跑醫院orz
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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