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故意放走沮授和郭圖，是郭嘉和風颺早就商量好的欲擒故縱。
不過若想跟曹操一起夾擊袁紹，就要擔心駐守幽州的袁紹軍的夾擊──袁紹若鐵了心不管曹操大軍而意圖反撲回幽州，要滅掉他們三萬兵馬並不困難。
所以郭嘉毅然決定在後軍被拿下、徐晃叛變的消息傳出去以前，讓徐晃回兵幽州，與張燕聯手連下數城！
如此一來，就可以四方夾擊被困於冀州的袁紹了。
既然都已經從風颺那裡「作弊」得知袁紹覆滅後其子會逃向北方，不事先做點什麼就太不懂得利用這樣的優勢了！
幽州因為地理位置偏北，經常受到游牧民族的騷擾，所以跟并州一樣，皆是民風剽悍、不易統治。
公孫瓚多年經營，憑藉著剿滅異族的名聲，尚且能將幽州治理良好，可換了一個諸侯新上路，就沒那麼容易了。
得知郭嘉和張燕、徐晃等人竟然趁著袁紹分身無暇之際一股作氣拿下幽州，袁紹次子袁熙重傷被俘，曹操來信大大嘉獎了他們一番，同時得知郭嘉重病的曹操也立刻派人來接管軍務瑣事，讓郭嘉能好好休息。
曹操派來幽州的是曹仁和陳群，夏侯惇、樂進和劉曄則被派往并州，而依照曹操的意思，他要好好嘉獎張燕，所以讓張燕率本部兵馬回兌州，徐晃因為還有仇要報，曹操特許他留在幽州。
這只是暫時的人員調度，等解決袁紹後，勢必還會有一番將領調派。
藉由曹仁帶來的消息，風颺他們得知青州已經順利拿下，趙雲大發神威連斬六將、俘張郃，袁紹長子袁譚在龐統的計謀下失手被擒，周瑜更是一口氣拿下青州港口並俘虜繳獲了袁紹手中僅存的五艘軍船和兩千水兵……
折起曹洪拿給他看的信，風颺繼續打算盤計算一堆堆麻煩的數字──在這人手嚴重不足的時候，就算是陳群也沒精力去計較風颺的身分問題，所以一堆統計活就全落到風颺手中了。
待在外廳辦公，時刻注意內廳郭嘉的狀況，風颺的臉色已經烏雲密佈好幾天了。
為了有機會得到沮授和田豐，曹操對他們將郭圖和沮授放回去的計謀也抱持著期待觀望的態度，可他現在要擔心的是曹操勝則必驕的壞習慣。
歷史上的曹操的確敗必思過又能納諫文，也不是個固執己見又猶豫不決的領導者，但這一切優點都建立在他沒有驕矜自滿的時候！
唯一一個能在曹操固執己見時給予勸諫的郭嘉現在還在房內炕上躺著呢！雖然郭嘉的信件早已送到曹操手中，但在曹操志得意滿時能有多少效用，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不過……讓曹操打幾場敗仗也好！
雖然為此死傷的都是無辜的士兵，可是這樣總比曹操一路勝利、毫無受挫的好，沒有體驗過失敗的霸主，就只會一直高高在上的俯看人間而已！
也許郭嘉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在得知曹操逕自率兵直指鄴城時，他只輕嘆了一聲，就繼續喝藥養病。
相比他的冷靜，風颺的接受度就沒那麼高了。
「在三月天帶戲志才出兵？開什麼玩笑？！」
就算戲志才真的是個很有能力的軍師好了，但他同時也是個身體很差的軍師，三月初春還大雪不斷，四月融冰之際又最懼洪澇，不管哪個都可能對戲志才造成致命性的傷害！
天候帶來的傷害就算把風默帶上也於事無補啊！郭嘉重病的事實難道沒有給曹操一點警惕嗎？！
郭嘉看了風颺一眼，無奈的嘆氣。
「你現在激動也沒辦法了，這信送來需要十幾天，再加上之前大雪封路的日子，半個月都過去了，只怕早就交手了吧，戰報大概也是半個月內會傳來。」
他恨古代通訊不變！這麼重要的事情竟然延誤了將近二十天才送到他們手上──這還是在雪地全力趕路的成果！
風颺懊惱的咬牙，憤憤不平的咒罵兩聲，卻也什麼都不能做，只能憂心忡忡的繼續照顧郭嘉。
果然，四月初，最新的戰報在陳群僵硬的神色中交到風颺和郭嘉手中。
袁紹軍將領蔣奇利用春澇對曹操大軍施展水攻，又設伏兵偷襲，雖然因為曹軍中下階層軍官的處置得宜，士兵並未因為突然而來的大水逃竄大亂，但因此死傷失蹤的士兵逾萬，曹操得典偉、許褚相助脫險，戲志才、曹昂落水，風默等三名護衛拼死相救，五人都下落不明，風颺另外隨行的七名護衛毅然脫離曹軍往下游搜救，目前也已失聯。
在這個時代，遇到水攻而下落不明幾乎已經代表了死訊，加上融雪之際水溫極低，就算水性不錯的風默等人能勉強脫險，本就體弱多病的戲志才和水性不佳的曹昂也等於被判了死刑。
更何況滔天大水鋪天蓋地而來，個人水性好不好基本上也沒太大差別了。
風颺幾乎咬碎了一口牙才能強迫自己冷靜的繼續往下看。
文醜領兵追擊曹操敗兵，幸得奉荀攸之命八百里疾馳救援的趙雲相助而安然退兵……
風颺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強壓內心的激動。
靠躺在炕上的郭嘉看著因為擔心而跟來的曹仁問道：
「主公接下來的指示呢？」
「主公沒有指示，但情報指出袁紹整頓兵馬意圖許昌，奉孝，該如何是好？」曹仁苦笑道。
「咳咳，主公現在想必無瑕處理這些問題，咳……連絡元讓將軍和文謙(樂進)，發兵鄴城！」這是最簡單卻也最不容忽視的圍魏救趙。
袁紹要打兌州許昌，他們就攻冀州鄴城逼他回兵，因為袁紹從來不是個有「自己」背水一戰的決心的男人。
看郭嘉一臉病色，曹仁皺起眉頭。
「奉孝，你不能去。」
有了戲志才的前車之鑑，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重病未癒的郭嘉上戰場的！
「我不跟，你們帶子揚去，咳咳，」郭嘉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咳，喝了兩口風颺遞來的藥水才勉強止住咳嗽，「咳，士元和公達會有相應的措施，許昌有文若也不必擔心，公明對袁紹軍比較了解，商討對策時可以聽取他的意見……咳咳……子寰，拿沙盤過來。」
風颺照做，打從知道風默等人失蹤後，他就一直是面無表情的模樣，讓曹仁和徐晃擔心的看了他好幾眼，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指著沙盤，郭嘉用最簡單的幾句話交代了他打算採取的計謀，由於曹仁、樂進、夏侯惇都是名將，唯一需要提醒的只有夏侯惇個性激昂剛烈，得知曹昂失蹤很可能讓他過於激進，所以特別吩咐曹仁要看緊他，絕不能讓他衝動壞事。
等到事情都安排妥當，曹仁和徐晃匆匆趕去整兵，陳群也忙著去準備出兵相關事宜。
在房內只剩下兩個人後，郭嘉疲倦的閉上眼，伸手拉住就想離開的風颺。
「我去幫你煎藥。」
這是在得知風默等人失蹤後，風颺說的第一句話，聲音聽起來異常沙啞。
「過來。」郭嘉睜開那雙像是能看穿一切的澄澈眼眸，靜靜的道。
「我沒那麼軟弱，再說子言的水性不差，只是失蹤而已，我對我帶出來的人有信心。」風颺辯解道。
真的不在乎，會還沒聽到他是想安慰他還是想被他安慰就急著把話都說完嗎？！郭嘉撇撇嘴角。
看見他的表情，也注意到自己說錯話的風颺苦笑一聲。
「好吧，我挺擔心的，但還沒到無法負荷的情況，不至於激動到沒辦法幫你煎藥……別跟我爭，你的病不能少喝哪怕是一帖藥。」
郭嘉這才放開抓著他的手，讓他離開房間。
可等他端著藥回來後，就再也無法離開了，因為郭嘉很坦白的對他道：
「志才兄的事情讓我很難受，陪我聊聊？」
他與戲志才同為寒門出身的士子，一個輕挑一個孤傲，卻有許多共通點，所以從在穎川書院求學起就時常互有往來，後來他們先後離開穎川四處遊歷，他遇到風颺後回穎川避世三年，戲志才則投了曹操……
風颺靠坐在郭嘉身旁，聽他說起年輕時在穎川書院求學的往事，諸如曾和戲志才兩人舌戰群儒、逛青樓、爭論天下事……郭嘉邊咳邊說，直到咳得再也說不出話來，才被風颺拉著躺下。
他們都沒再說話，也都知道彼此沒有睡著。
這種時候，也許該斟上一杯酒，可別說一杯酒，他們就連動一下都懶。
聽著郭嘉時不時的輕咳，風颺握緊拳頭，忍下狂湧的傷感。
風默從他十歲起就跟在他身邊了，寡言、沉穩、冷靜，也許在相處上沒有李亞討喜，但總是一絲不苟的執行他的命令，並且比誰都忠心。
他知道風默的妹妹一直希望風默能轉調別的職位，至少能多陪陪她，可風默從沒對他提起過，只是暗自拜託風朗幫他妹妹找了一個可靠的弟兄嫁了，然後在他問起要不要轉職時，露出很淺的笑容說他已經無牽無掛。
他要風默跟著郭嘉，風默三年多來將郭嘉照顧得挑不出半分不妥；他要風默去照顧戲志才，風默亦毫無二話的應諾……因為風默的醫術和辦事能力讓他很放心，所以他總是把擔子往風默身上壓，他知道風默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哪怕他的命令是要他去死……
可他從沒要求風默要跟著戲志才上戰場，更沒要求風默要拼死保護戲志才，雖然他跟戲志才的交情也不錯，但在他自私的心裡，戲志才哪有風默等人重要？！
他們是從小陪伴他長大的朋友，是他一手培育出來的心腹，是他信賴倚重的護衛……他們是在戰場上會互相捨命相救的戰友，是相伴近二十年的兄弟……結果他們卻因為他有意縱容事態發展，讓曹操得到教訓而生死不明！
風颺清楚知道，他和郭嘉難過的主因就在於，因為他們的有意無意的放任，失去了一萬名士兵，以及重要的朋友。
當某個數字代表了自己重要的人後，死傷人數再也不單單是個數字而已。
在他自以為「成長」到開始能狠下心為了「大局」和「天下」漠視事情發生的時候失去他們，或許是最諷刺的懲罰！
＠＠＠＠＠＠＠＠＠＠＠＠
在絕對壓倒性的兵力差距下，先是青州的趙雲和兌州的夏侯淵分兩路連克數城，在袁紹陣營將目光集中在那兩路軍時，由徐晃指出袁紹軍囤糧處的幽、并兩州軍隊在徐晃、曹洪、樂進、夏侯惇等四位猛將的率領下，攻破烏巢，致使袁紹軍大敗。
最後，四路兵馬齊聚鄴城下，包圍了袁紹的大本營。
得知曹昂和戲志才出事的曹軍將領以猛烈的氣勢對鄴城發起近乎殘酷的進攻，投石車將各種燃燒彈像是不要錢的往城牆上投扔，整整三天三夜鄴城城牆上的烈火都沒有熄滅。
第四天，在龐統的謀策下，曹軍撤回了東面的軍隊，集中攻擊北城門。
這是瞎子都看得出來的欲擒故縱，只留一條路給袁紹等人選擇，而且還是絕對有陷阱的一條路。
沮授力諫袁紹從西門突圍，因為曹軍留守并、幽兩州的兵力明顯不足。
可袁紹依然猶豫不決，因為郭嘉依然留在幽州，那個擁有幾乎可比擬鬼神的謀策能力的鬼才讓他深感忌憚，在已經被郭嘉打怕了的袁紹心裡，往哪逃都可以，就是不願意往西走。
這天，夏侯惇甚至殺上了城牆，袁軍損兵八千，其中有過半數被燒死，另外一半則是心慌逃跑反而被督戰隊殺害。
軍心，快散了！
意識到這點的沮授只能在半夜闖入袁紹府邸，懇切的要求袁紹快做出決定。
可他的一片真心反而被郭圖、逢紀等人指稱說他心懷貳心，是存心要讓袁紹自投羅網。
袁紹只是沉默，令人不安的沉默。
最後，當袁紹的目光再度回到沮授身上時，沮授只感覺到寒冷──那雙眼冰冷無情到再無一絲信賴。
當他被押進牢房時，見到了憔悴的田豐，兩人相對無言，在彼此眼中找到一種悲哀的蒼涼。
「要結束了？」田豐苦澀的問。
「是啊。」沮授點頭。
過去的點點滴滴在他腦中一幕幕閃過，最後，只剩下風颺那日對他說過的話在回響。
值得嗎？
無悔嗎？
他無法回答。
從狹窄的透氣口能感受到日夜交替的變化，在沮授被關入地牢的第三天，鄴城被攻破了。
破城後的半天內，到處都可以聽到怒喊、慘叫與混亂的兵器交鋒聲，就在性格剛烈的田豐準備自縊時，想了很多天的沮授阻止了他。
在聽完沮授轉述的風颺說過的話，田豐顫抖的放下手中砸破陶碗取得的陶片，沉默不語。
下午，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地牢被打開了，十名一身黑衣的曹營近侍魚貫而入，將整個地牢納入掌控，然後是近侍長典偉高大的身形。
跟在典偉身後的是面色憔悴的曹操，從他疲憊的臉上可以看見失去一路陪自己走來的戲志才和長子的哀慟，但他依然表現出對沮授和田豐的關心。
「快開鎖放兩位先生出來，讓大夫過來幫兩位先生檢查身體，」曹操用沙啞的聲音交待，牢門一開，不等沮授和田豐出來，自己便彎身鑽進牢房去攙扶被關了大半年、身體虛弱的田豐，「兩位先生放心，某吩咐過士兵不得驚擾兩位府上，先生們家眷皆無恙。天冷，某已命人備妥熱湯，先生們務必保重身體。」
聽到曹操的話，在曹操接過近侍的披風，親自替他們披上時，沮授和田豐忍不住紅了眼眶。
……
隔日，逃亡的袁紹被抓，袁尚於逃亡途中被徐晃斬殺。
得到消息的風颺知道，北方大勢已定，曾經在歷史上大大有名的官渡之戰再也不會發生！
@@@@@@@@@@@@
咳咳咳，
不要打我....
有些人總是失去後才顯得重要咩~
我可憐的風默哥哥QQ
故意放走沮授和郭圖，是郭嘉和風颺早就商量好的欲擒故縱。
不過若想跟曹操一起夾擊袁紹，就要擔心駐守幽州的袁紹軍的夾擊──袁紹若鐵了心不管曹操大軍而意圖反撲回幽州，要滅掉他們三萬兵馬並不困難。
所以郭嘉毅然決定在後軍被拿下、徐晃叛變的消息傳出去以前，讓徐晃回兵幽州，與張燕聯手連下數城！
如此一來，就可以四方夾擊被困於冀州的袁紹了。
既然都已經從風颺那裡「作弊」得知袁紹覆滅後其子會逃向北方，不事先做點什麼就太不懂得利用這樣的優勢了！
幽州因為地理位置偏北，經常受到游牧民族的騷擾，所以跟并州一樣，皆是民風剽悍、不易統治。
公孫瓚多年經營，憑藉著剿滅異族的名聲，尚且能將幽州治理良好，可換了一個諸侯新上路，就沒那麼容易了。
得知郭嘉和張燕、徐晃等人竟然趁著袁紹分身無暇之際一股作氣拿下幽州，袁紹次子袁熙重傷被俘，曹操來信大大嘉獎了他們一番，同時得知郭嘉重病的曹操也立刻派人來接管軍務瑣事，讓郭嘉能好好休息。
曹操派來幽州的是曹仁和陳群，夏侯惇、樂進和劉曄則被派往并州，而依照曹操的意思，他要好好嘉獎張燕，所以讓張燕率本部兵馬回兌州，徐晃因為還有仇要報，曹操特許他留在幽州。
這只是暫時的人員調度，等解決袁紹後，勢必還會有一番將領調派。
藉由曹仁帶來的消息，風颺他們得知青州已經順利拿下，趙雲大發神威連斬六將、俘張郃，袁紹長子袁譚在龐統的計謀下失手被擒，周瑜更是一口氣拿下青州港口並俘虜繳獲了袁紹手中僅存的五艘軍船和兩千水兵……
折起曹洪拿給他看的信，風颺繼續打算盤計算一堆堆麻煩的數字──在這人手嚴重不足的時候，就算是陳群也沒精力去計較風颺的身分問題，所以一堆統計活就全落到風颺手中了。
待在外廳辦公，時刻注意內廳郭嘉的狀況，風颺的臉色已經烏雲密佈好幾天了。
為了有機會得到沮授和田豐，曹操對他們將郭圖和沮授放回去的計謀也抱持著期待觀望的態度，可他現在要擔心的是曹操勝則必驕的壞習慣。
歷史上的曹操的確敗必思過又能納諫文，也不是個固執己見又猶豫不決的領導者，但這一切優點都建立在他沒有驕矜自滿的時候！
唯一一個能在曹操固執己見時給予勸諫的郭嘉現在還在房內炕上躺著呢！雖然郭嘉的信件早已送到曹操手中，但在曹操志得意滿時能有多少效用，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不過……讓曹操打幾場敗仗也好！
雖然為此死傷的都是無辜的士兵，可是這樣總比曹操一路勝利、毫無受挫的好，沒有體驗過失敗的霸主，就只會一直高高在上的俯看人間而已！
也許郭嘉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在得知曹操逕自率兵直指鄴城時，他只輕嘆了一聲，就繼續喝藥養病。
相比他的冷靜，風颺的接受度就沒那麼高了。
「在三月天帶戲志才出兵？開什麼玩笑？！」
就算戲志才真的是個很有能力的軍師好了，但他同時也是個身體很差的軍師，三月初春還大雪不斷，四月融冰之際又最懼洪澇，不管哪個都可能對戲志才造成致命性的傷害！
天候帶來的傷害就算把風默帶上也於事無補啊！郭嘉重病的事實難道沒有給曹操一點警惕嗎？！
郭嘉看了風颺一眼，無奈的嘆氣。
「你現在激動也沒辦法了，這信送來需要十幾天，再加上之前大雪封路的日子，半個月都過去了，只怕早就交手了吧，戰報大概也是半個月內會傳來。」
他恨古代通訊不變！這麼重要的事情竟然延誤了將近二十天才送到他們手上──這還是在雪地全力趕路的成果！
風颺懊惱的咬牙，憤憤不平的咒罵兩聲，卻也什麼都不能做，只能憂心忡忡的繼續照顧郭嘉。
果然，四月初，最新的戰報在陳群僵硬的神色中交到風颺和郭嘉手中。
袁紹軍將領蔣奇利用春澇對曹操大軍施展水攻，又設伏兵偷襲，雖然因為曹軍中下階層軍官的處置得宜，士兵並未因為突然而來的大水逃竄大亂，但因此死傷失蹤的士兵逾萬，曹操得典偉、許褚相助脫險，戲志才、曹昂落水，風默等三名護衛拼死相救，五人都下落不明，風颺另外隨行的七名護衛毅然脫離曹軍往下游搜救，目前也已失聯。
在這個時代，遇到水攻而下落不明幾乎已經代表了死訊，加上融雪之際水溫極低，就算水性不錯的風默等人能勉強脫險，本就體弱多病的戲志才和水性不佳的曹昂也等於被判了死刑。
更何況滔天大水鋪天蓋地而來，個人水性好不好基本上也沒太大差別了。
風颺幾乎咬碎了一口牙才能強迫自己冷靜的繼續往下看。
文醜領兵追擊曹操敗兵，幸得奉荀攸之命八百里疾馳救援的趙雲相助而安然退兵……
風颺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強壓內心的激動。
靠躺在炕上的郭嘉看著因為擔心而跟來的曹仁問道：
「主公接下來的指示呢？」
「主公沒有指示，但情報指出袁紹整頓兵馬意圖許昌，奉孝，該如何是好？」曹仁苦笑道。
「咳咳，主公現在想必無瑕處理這些問題，咳……連絡元讓將軍和文謙(樂進)，發兵鄴城！」這是最簡單卻也最不容忽視的圍魏救趙。
袁紹要打兌州許昌，他們就攻冀州鄴城逼他回兵，因為袁紹從來不是個有「自己」背水一戰的決心的男人。
看郭嘉一臉病色，曹仁皺起眉頭。
「奉孝，你不能去。」
有了戲志才的前車之鑑，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重病未癒的郭嘉上戰場的！
「我不跟，你們帶子揚去，咳咳，」郭嘉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咳，喝了兩口風颺遞來的藥水才勉強止住咳嗽，「咳，士元和公達會有相應的措施，許昌有文若也不必擔心，公明對袁紹軍比較了解，商討對策時可以聽取他的意見……咳咳……子寰，拿沙盤過來。」
風颺照做，打從知道風默等人失蹤後，他就一直是面無表情的模樣，讓曹仁和徐晃擔心的看了他好幾眼，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指著沙盤，郭嘉用最簡單的幾句話交代了他打算採取的計謀，由於曹仁、樂進、夏侯惇都是名將，唯一需要提醒的只有夏侯惇個性激昂剛烈，得知曹昂失蹤很可能讓他過於激進，所以特別吩咐曹仁要看緊他，絕不能讓他衝動壞事。
等到事情都安排妥當，曹仁和徐晃匆匆趕去整兵，陳群也忙著去準備出兵相關事宜。
在房內只剩下兩個人後，郭嘉疲倦的閉上眼，伸手拉住就想離開的風颺。
「我去幫你煎藥。」
這是在得知風默等人失蹤後，風颺說的第一句話，聲音聽起來異常沙啞。
「過來。」郭嘉睜開那雙像是能看穿一切的澄澈眼眸，靜靜的道。
「我沒那麼軟弱，再說子言的水性不差，只是失蹤而已，我對我帶出來的人有信心。」風颺辯解道。
真的不在乎，會還沒聽到他是想安慰他還是想被他安慰就急著把話都說完嗎？！郭嘉撇撇嘴角。
看見他的表情，也注意到自己說錯話的風颺苦笑一聲。
「好吧，我挺擔心的，但還沒到無法負荷的情況，不至於激動到沒辦法幫你煎藥……別跟我爭，你的病不能少喝哪怕是一帖藥。」
郭嘉這才放開抓著他的手，讓他離開房間。
可等他端著藥回來後，就再也無法離開了，因為郭嘉很坦白的對他道：
「志才兄的事情讓我很難受，陪我聊聊？」
他與戲志才同為寒門出身的士子，一個輕挑一個孤傲，卻有許多共通點，所以從在穎川書院求學起就時常互有往來，後來他們先後離開穎川四處遊歷，他遇到風颺後回穎川避世三年，戲志才則投了曹操……
風颺靠坐在郭嘉身旁，聽他說起年輕時在穎川書院求學的往事，諸如曾和戲志才兩人舌戰群儒、逛青樓、爭論天下事……郭嘉邊咳邊說，直到咳得再也說不出話來，才被風颺拉著躺下。
他們都沒再說話，也都知道彼此沒有睡著。
這種時候，也許該斟上一杯酒，可別說一杯酒，他們就連動一下都懶。
聽著郭嘉時不時的輕咳，風颺握緊拳頭，忍下狂湧的傷感。
風默從他十歲起就跟在他身邊了，寡言、沉穩、冷靜，也許在相處上沒有李亞討喜，但總是一絲不苟的執行他的命令，並且比誰都忠心。
他知道風默的妹妹一直希望風默能轉調別的職位，至少能多陪陪她，可風默從沒對他提起過，只是暗自拜託風朗幫他妹妹找了一個可靠的弟兄嫁了，然後在他問起要不要轉職時，露出很淺的笑容說他已經無牽無掛。
他要風默跟著郭嘉，風默三年多來將郭嘉照顧得挑不出半分不妥；他要風默去照顧戲志才，風默亦毫無二話的應諾……因為風默的醫術和辦事能力讓他很放心，所以他總是把擔子往風默身上壓，他知道風默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哪怕他的命令是要他去死……
可他從沒要求風默要跟著戲志才上戰場，更沒要求風默要拼死保護戲志才，雖然他跟戲志才的交情也不錯，但在他自私的心裡，戲志才哪有風默等人重要？！
他們是從小陪伴他長大的朋友，是他一手培育出來的心腹，是他信賴倚重的護衛……他們是在戰場上會互相捨命相救的戰友，是相伴近二十年的兄弟……結果他們卻因為他有意縱容事態發展，讓曹操得到教訓而生死不明！
風颺清楚知道，他和郭嘉難過的主因就在於，因為他們的有意無意的放任，失去了一萬名士兵，以及重要的朋友。
當某個數字代表了自己重要的人後，死傷人數再也不單單是個數字而已。
在他自以為「成長」到開始能狠下心為了「大局」和「天下」漠視事情發生的時候失去他們，或許是最諷刺的懲罰！
＠＠＠＠＠＠＠＠＠＠＠＠
在絕對壓倒性的兵力差距下，先是青州的趙雲和兌州的夏侯淵分兩路連克數城，在袁紹陣營將目光集中在那兩路軍時，由徐晃指出袁紹軍囤糧處的幽、并兩州軍隊在徐晃、曹洪、樂進、夏侯惇等四位猛將的率領下，攻破烏巢，致使袁紹軍大敗。
最後，四路兵馬齊聚鄴城下，包圍了袁紹的大本營。
得知曹昂和戲志才出事的曹軍將領以猛烈的氣勢對鄴城發起近乎殘酷的進攻，投石車將各種燃燒彈像是不要錢的往城牆上投扔，整整三天三夜鄴城城牆上的烈火都沒有熄滅。
第四天，在龐統的謀策下，曹軍撤回了東面的軍隊，集中攻擊北城門。
這是瞎子都看得出來的欲擒故縱，只留一條路給袁紹等人選擇，而且還是絕對有陷阱的一條路。
沮授力諫袁紹從西門突圍，因為曹軍留守并、幽兩州的兵力明顯不足。
可袁紹依然猶豫不決，因為郭嘉依然留在幽州，那個擁有幾乎可比擬鬼神的謀策能力的鬼才讓他深感忌憚，在已經被郭嘉打怕了的袁紹心裡，往哪逃都可以，就是不願意往西走。
這天，夏侯惇甚至殺上了城牆，袁軍損兵八千，其中有過半數被燒死，另外一半則是心慌逃跑反而被督戰隊殺害。
軍心，快散了！
意識到這點的沮授只能在半夜闖入袁紹府邸，懇切的要求袁紹快做出決定。
可他的一片真心反而被郭圖、逢紀等人指稱說他心懷貳心，是存心要讓袁紹自投羅網。
袁紹只是沉默，令人不安的沉默。
最後，當袁紹的目光再度回到沮授身上時，沮授只感覺到寒冷──那雙眼冰冷無情到再無一絲信賴。
當他被押進牢房時，見到了憔悴的田豐，兩人相對無言，在彼此眼中找到一種悲哀的蒼涼。
「要結束了？」田豐苦澀的問。
「是啊。」沮授點頭。
過去的點點滴滴在他腦中一幕幕閃過，最後，只剩下風颺那日對他說過的話在回響。
值得嗎？
無悔嗎？
他無法回答。
從狹窄的透氣口能感受到日夜交替的變化，在沮授被關入地牢的第三天，鄴城被攻破了。
破城後的半天內，到處都可以聽到怒喊、慘叫與混亂的兵器交鋒聲，就在性格剛烈的田豐準備自縊時，想了很多天的沮授阻止了他。
在聽完沮授轉述的風颺說過的話，田豐顫抖的放下手中砸破陶碗取得的陶片，沉默不語。
下午，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地牢被打開了，十名一身黑衣的曹營近侍魚貫而入，將整個地牢納入掌控，然後是近侍長典偉高大的身形。
跟在典偉身後的是面色憔悴的曹操，從他疲憊的臉上可以看見失去一路陪自己走來的戲志才和長子的哀慟，但他依然表現出對沮授和田豐的關心。
「快開鎖放兩位先生出來，讓大夫過來幫兩位先生檢查身體，」曹操用沙啞的聲音交待，牢門一開，不等沮授和田豐出來，自己便彎身鑽進牢房去攙扶被關了大半年、身體虛弱的田豐，「兩位先生放心，某吩咐過士兵不得驚擾兩位府上，先生們家眷皆無恙。天冷，某已命人備妥熱湯，先生們務必保重身體。」
聽到曹操的話，在曹操接過近侍的披風，親自替他們披上時，沮授和田豐忍不住紅了眼眶。
……
隔日，逃亡的袁紹被抓，袁尚於逃亡途中被徐晃斬殺。
得到消息的風颺知道，北方大勢已定，曾經在歷史上大大有名的官渡之戰再也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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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不要打我....
有些人總是失去後才顯得重要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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