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建安四年,顏良在率兵急援青州途中遭遇伏擊,憤而領兵棄馬入山追擊伏兵,遇伏不退,殺敵兩千,大破敵軍。

然於追擊途中深入山林,顏良所率領的一萬五千兵馬於深山中遭到火攻,折損過半,顏良戰死,留守的三千人馬亦被剿滅,兩萬匹戰馬落入張燕之手。

袁紹大怒,卻因心繫青州之危而留下由徐晃、高覽領軍,郭圖、沮授從旁謀劃的三萬後軍來牽制張燕的兵馬,自己帶著中軍五萬人馬直奔鄴城。

幾場小戰役過後,張燕率領的兵馬再次消匿無蹤,只是偶爾進行一沾即走的騷擾戰。

十二月底,大將徐晃在率兵追擊張燕的途中帶回了一個人,一個重病的文弱士人。

看清楚那人的臉後,郭圖震驚的叫了出來。

「奉孝!」

與郭嘉曾經在穎川相交甚久,甚至將郭嘉引薦給袁紹的郭圖是不可能認錯人的。

──很顯然,這次讓袁紹栽了大跟斗,致使他們損失超過兩萬人,甚至折損了大將顏良的幕後黑手,就是郭嘉!

立即的,郭圖和沮授表明了完全相反的意見。

前者認為應該救郭嘉,因為郭嘉已經用自己的能力證明了他身為軍師的恐怖實力,若能得到郭嘉相助是最好,若是不能,也可以用郭嘉當人質跟曹操談退兵的條件。

可沮授不同意,他認為應該立時殺了郭嘉,這樣恐怖的敵人不能活著,而殺了郭嘉後可以遣人將郭嘉首級給曹操送去,大大打擊現在氣勢如虹的曹軍軍心。

兩人爭執不下,最後徐晃居中調節,主張先保郭嘉一命,等追上袁紹的中軍後,再將郭嘉交給袁紹處置。

見徐晃提出主公,郭圖和沮授只能悻悻然的停止爭執。

病重的郭嘉被安置在一處單獨的營帳,被郭圖指派的士兵嚴格看守。

郭嘉對此沒有任何表示,反正紮營他就躺在營帳內睡覺,行軍時則躺在馬車上睡覺,每次郭圖來訪,他都說沒兩句話就咳到說不出話來的地步,令來勸降的郭圖只能敗性而歸。

莫非真的只是個一條腿已經踏入棺財的病鬼?!沮授很懷疑。

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被自己忽略了,但日日苦思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說身為謀士的直覺讓他心有不安。

一個靠著各種謀策僅用兩萬人就將八萬大軍牢牢的釘在幽州邊境將近兩個月的謀士,會讓自己陷入這種窘境嗎?!

「難道……」郭嘉不是被俘,而是自願入網?!

心頭閃過這個念頭的沮授臉色大變的衝出自己的營帳,直奔軟禁郭嘉之所。

帳內,郭嘉正捧著熱水在吃藥,看見沮授闖入,蒼白削瘦的清雅臉龐上流露出一抹淺笑。

「則注先生何故如此匆忙?」

沮授腳步一頓,立刻收歛的心神。

跟鬼才郭嘉交鋒,稍有不慎都會付出慘重代價,縱使他看起來形銷骨立也不能掉以輕心。

「看樣子郭祭酒這些日子過得還算愜意。」

「如您所見,貴軍待我還算不錯。」郭嘉似笑非笑的輕舉手中的熱水杯。

好歹有熱食,身為階下囚不該要求太多。

這不知是誇獎還是諷刺的說法讓沮授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深吸一口氣,沮授眼神凌厲的看著郭嘉。

「你是故意被俘的。」

「嘉手無縛雞之力,哪可能在徐將軍手下逃生,與其拖累軍隊行軍速度最後病重身死,倒不如投降。」郭嘉繼續說著似是而非的回答。

他承認自己是故意被俘,但「故意」的考量點和沮授話裡詢問的動機根本天差地遠。

基本上啊,手無縛雞之力這句話本身就很有問題──最早說這話的人一定沒看過風颺用田雞餵食又放養在坡地的雞群,那一隻隻剽悍的公雞母雞動不動就用鳥喙啄人,或用雞爪抓人,拍騰翅膀掙扎的力量大得不像話,若疏於防備,連負責餵養的人都會被追著跑,就算是個身體健壯的大男人也會被啄得滿身傷。

沮授皺了皺眉,他雖聽聞郭嘉行事浪蕩,但從沒想到就連淪為階下囚了,這個出了名的浪子還能恣意的靠躺在木床上,披在肩上的外衣遮掩不了底下的凌亂衣衫,從他入帳到現在,別說是端坐招呼了,就連翹起來的腿都沒放下。

面對這樣的態度,饒是沮授自認定性不錯,也不免被氣得不輕。

──外人是很難得知這個郭嘉就算在跟曹操議事,那姿勢儀態也不會比這時好到哪去。

「你可知我主張現在就殺了你?」

他早就料到了,可他也推算到郭圖必定會阻止,加上徐晃的幫襯,在見到袁紹前自己都是性命無虞的。

「說不准嘉會願意投降呢?」唇角一勾,郭嘉露出輕挑的招牌笑容反問。

「你若願奉袁公為主,當日就不會選擇離開了。」而他很清楚郭奉孝不是個會走回頭路的人!因為他骨子裡的傲氣比誰都強烈。

「咳咳,看樣子則注先生很了解嘉的脾氣。」郭嘉這回不否認了,輕咳兩聲,伸手拿起床畔放置在炭火架上溫著的水壺,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又摸了兩顆喉糖扔進去,熱水就成了潤喉的飲料。

「奉孝,現在你已落在我軍手中,若愛惜性命就最好不要動不該有的念頭。」

「多謝關心,嘉自知這身體已經撐不住了,會好好休息的。」郭嘉笑道,反手摸摸額頭,在內心哀嘆自己的低燒不斷。

若在風颺能大搖大擺走進來幫他診脈前還沒能把身體狀況穩定下來,只怕那一直很遷就他的摯友那張神采飛揚的俊顏會黑得跟煤炭有得拼──而事實證明,當風颺真的發飆時,理虧的他會很慘很慘,而且沒人願意幫他說話。

沮授又待了一會兒,可不管他怎麼旁敲側擊或恐嚇利誘,郭嘉不是咳嗽咳得厲害,就是或答非所問,或心不在焉,根本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等沮授離去,郭嘉低笑一聲,撐著身體下床打一套太極拳暖身活絡筋骨,接著坐回床上休息,沒等多久就有一名袁兵送晚膳進來。

看著那碗看似尋常,其實添加了許多藥草食材的野菜粥,郭嘉知道風颺的行動已經開始了。

若讓沮授知道他投降的原因是因為這裡是方圓百里內最輕鬆、最悠閒、最「安全」,也最能安心養病的地方,不知道會不會被氣到吐血。

風颺那詼諧而大膽的性子總是讓人驚喜不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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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沮授再度闖入郭嘉的營帳時,已沒了十天前那次的鎮定氣度。

而帳內,也不是只有郭嘉一個人了。

「果然是你。」沮授慘笑。

他早該在有預感事情不對勁時就殺了郭嘉的!

「我只負責吸引你們目光。」郭嘉笑了笑,又恢復安靜的讓風颺給自己診脈,等風颺撤回手後才問道,「如何,比之前好很多了吧?」

「勉勉強強,休養半個月才恢復到這個地步,你回去最好在家待半年以上。」蒙著面的風颺皺眉搖頭。

他有種多年努力功虧一匱的感覺。

郭嘉完全不跟他爭辯,要在家待多久之類的問題可以等回去後再慢慢「商量」。

「則注先生,容嘉介紹,這位是楊護衛,是嘉的護衛和專屬大夫。」

沮授臉色數變,最後,從容的在郭嘉面前坐下。

「你們是怎麼不聲不響的拿下我軍大營的?」

郭嘉略側過頭看向風颺。

「嘉也很好奇。」

你還會猜不到嗎?風颺回了他一個白眼。

「下藥,混入火頭兵後在大鍋和水源下藥,控制好藥量,等全軍上下都睡死後,深夜中要解決的就只剩下負責站崗巡邏而晚吃飯的人了。」

他為什麼老是在下藥?下藥的成本價很高啊!風颺暗暗反省五秒鐘。

下藥?!沮授的臉色一青一白。

「卑鄙!」

「能以最小的死傷拿下三萬人與輜重無數,就算卑鄙又何妨呢?」郭嘉勾了勾唇角,「用盡謀略減少損失,儘可能的將利益最大化不就是謀士的職責嗎?」

就算手段超乎常規,他仍不希望聽到有人將卑鄙二字冠在風颺頭上。

若非為了他,行事坦蕩的風颺怎會手段不斷?!

沮授無法反駁,但他敗得很不甘心。

「那為何我沒事?」

「大概是因為則注先生這幾天都胃口不好,吃得少喝得少,所以也沒吃下多少藥,但應該也有感覺到頭昏不適才對。」風颺平靜的道。

沮授暗暗琢磨片刻,忽然開口問道:

「內應是誰?若沒有內應,外人是無法混入火頭軍的。」

這就對了,就算因為藥效而頭昏,但以沮授之能,若到現在都還猜不到有內鬼,那就太讓人失望了。

「則注先生忘了是誰帶嘉回來的嗎?」郭嘉勾起一抹笑容道。

「徐晃?!」沮授的身體晃了晃,「不可能,徐公明對主公一片忠心……」

徐晃統兵一萬二,結合張燕手中還剩下的人馬,若是真的叛變,要無聲無息的將仍忠於袁紹的一萬八千士兵俘虜,雖然負擔重了點,但也不算困難。

真的是徐晃嗎?!

「是一片忠心啊,直到袁尚趁他奉命領兵出征,逼死他打小指腹為婚的未過門妻子,又逼得他未婚妻一家流亡至兌州差點遇到飢荒全家慘死為止。」風颺冷冷的補上一句,「沮大人有所不知,公明自幼父母雙亡,與那戶人家雖名為翁婿,但早已情同父子,當年他會投奔袁紹也只是因為他的妻舅在袁紹帳下當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想建立功業再去迎取青梅竹馬的妻子,但這一切都被袁尚的色心破壞了。」

「……讓我見他。」沮授臉色蒼白的道。

「請則注先生在此稍待,公明將軍安治好大營後便會過來。」郭嘉示意風颺去幫沮授看看,別因為那藥效與心情劇烈震盪弄出什麼病來。

風颺點頭上前兩步,替沮授把脈,又從懷裡取出一個布包打開,從裡頭數十根粗細不等的金針中選出五根,在燭火上略消毒後,手腕一翻就俐落的給沮授紮上。

沮授沒有反抗,在看見風颺熟練的手法後,抿緊唇角露出一抹篤定的情緒。

「風子寰,身為大名鼎鼎的不世之才,一直蒙著臉不累嗎?」

擁有這樣的醫術,又願意緊跟著郭嘉上戰場的「軍醫」,除了據說醫術高超又和曹營關係密切的風颺風子寰,還可能是誰呢?

更何況,若說郭嘉這半個月都只待在營帳內專心養病,那外頭的事情就必須有另一個人統籌規劃,張燕做不了這麼細膩隱密的事情,徐晃也沒這等心計,那麼,不世之才似乎就成了當仁不讓的人選了。

兩個推測加起來,答案已呼之欲出。

聽他說出風颺的身分,郭嘉和風颺互看一眼,兩人的臉色都沒什麼變化。

早就在司馬徽害風颺聲名大噪後,風颺就有麻煩不斷的覺悟了,在他未雨綢繆又愛操心的個性驅使下,除了曹操治下以外的風雅酒樓早就全面歇業,所有人手一律撤離,各種酒類改委由「行腳商人」出售──其實不過就是後世網路世界常用的「馬甲」,就算換個人賣酒,錢兩還是嘩啦嘩啦的往風颺的口袋裡倒。

所以,身分被拆穿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摘下蒙面的風颺隨手將那塊布放入懷中,唇角的笑容依舊。

「竟然同時派出鬼才郭嘉和不世之才風颺,曹孟德是鐵了心要跟我軍決一勝負了嗎?」

更糟糕的是,才解決公孫瓚的勢力,袁紹麾下精銳損失不少,這趟又被打散、俘虜了將近一半的兵馬,高覽、郭圖和自己皆是被俘,田豐下獄,就算還有原本公孫瓚的三萬兵馬,面對這樣的情況也……沮授用力握拳,腦中已拼命思考該怎麼協助袁紹扭轉現況。

聽沮授這麼問,郭嘉唇邊輕挑的笑容瞬間變成苦笑又恢復正常,風颺則乾笑兩聲,目光往左飄移三十度──他們原本沒想到要搞這麼大,若非氣不過的袁紹在郭嘉身體狀況敗壞急需休息的時候派兵全力牽制圍剿他們,風颺也不會卯起來就一不作二不休的乾脆狠狠反咬一口。

而且這一口咬得這麼狠,一股作氣的吞下袁紹三萬人馬,曹操不趁機出兵都對不起自己了。現在還不知道得到戰報的曹操會下令要他們退兵還是同意郭嘉在密信中所言要夾擊袁紹的謀策。

從彼此眼中找到混合了自信與自嘲的苦笑,有些心虛的兩人都沒有回答沮授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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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今天只有一節喔~
為了避免哪天沒時間寫稿,
我想存點稿子orz
雖然只有4000多字,
但大家將就點吧QQ

謝謝大家的回帖,
每次趕稿的時候爬回來看回帖就會很有動力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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