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有了荀彧的提醒,風颺皺著眉頭派人去搜集董承、伏完等人的情報,然後開始為了那些情報大傷腦筋。

說真的,不管曹操現在的想法是什麼,漢獻帝的作法都很讓人灰心啊──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用人家的,卻在想著怎麼把人家給幹掉!

不過,以一個皇帝的立場來說,這樣為了奪權所做的反擊,也許是應該的?!

「不能讓他們動手!」風颺喃喃道。

他好不容易才把梟雄曹操的性情控制在穩定範圍內,決不能讓皇帝同謀大臣意圖殺害曹操的事情發生──畢竟一個人的經歷會決定一個人的處事手段與性格,早期的曹操可是一心為了漢室努力,在十一路諸侯為了利益勾心鬥角時,只有曹操憤然帥兵去撻伐董卓。那時的曹操雖然執法甚嚴卻也不嗜殺,是一直到老父慘死、張邈背叛後、長子與典偉皆死在陰謀後,這治世能臣才在心痛中漸漸蛻變為亂世奸雄!

至於究竟是曹操先背叛漢帝有了不臣之心,還是為了不被漢帝所害而毅然自立,只怕已經成了一個歷史謎題!

雖說敢策劃殺曹操就要有事蹟敗露後滿門皆死的覺悟,但死個幾家人不是問題,若因此讓曹操和荀彧之間有了閒隙,事情就會往他最不希望的那個方向邁進了!

看來,只有一個辦法了!

「在他們動手前先宰了他們!」

聽完風颺的打算,郭嘉評估了一下。

「要殺也不是不行,只是……」他有些不放心的看了風颺一眼,「要由你出手嗎?」

他是真的被風颺之前的反應給嚇著了!

「我自己帶人動手或派人動手,差別在哪裡?」風颺低笑,往後一躺,直接躺在榻上,「奉孝,荀公叔侄跟你們不一樣,我很擔心他們。」

荀彧和荀攸都是漢室的忠臣,與郭嘉、程昱、賈詡等一心只為曹操謀劃的謀士不一樣,這種差別在平時還不明顯,但當需要決定大方向時,隔閡就出來了!

郭嘉悶哼一聲,跟著倒在榻上。

「這事沒法子,文若和公達都是死腦筋的人,他們也是荀家少數天真的理想派,荀家其他人都只把家族利益擺在最前面,就只有他們兩個一心為漢室著想。」

荀家是穎川大家族,家中子弟優秀者如雲,荀彧這一輩更有荀氏八龍,被荀家分派到不同勢力手下做事,擺明了是各方押注,不管最後結果如何,荀家的根本都不會動搖。

郭嘉寒門出身,雖然與荀彧叔侄交好,但對於荀家實在是沒什麼好印象!

兩人又商議了一下,最後決定先把人看著,若有不對就下黑手,若對方沒有打什麼不該有的念頭,也不必這麼急著殺人滅口。

畢竟,風颺知道的歷史早就已經改變了!

事情商量完了,風颺叫來李亞將討論結果交代一聲,讓李亞通知子曉過來議事,接著對郭嘉一笑。

「光吃糕餅根本就不飽,你要吃點什麼嗎?」

討論得太認真錯過了晚餐時間,他現在只有一個餓字!

郭嘉瞇著眼,體力不如風颺的他雖然餓但更想睡覺。

見他一副對遲來的晚餐沒半點興致的模樣,風颺無奈的盤算一下,決定去院子裡的小廚房煮個簡單的皮蛋瘦肉粥,再搭配一份涼拌豆腐,這樣清爽的口味比較容易讓郭嘉在疲累時還願意把食物吃入口中……有時候風颺真的很懷疑究竟是他把郭嘉照顧成這種難養的挑嘴,還是歷史上郭嘉的早夭根本就是他自找的,挑食挑成這樣身體會好才怪……又是一個歷史謎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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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必然性跟偶然性真是一種很微妙的東西啊。」

原本有了他的推波助瀾,曹操的發展比歷史上大概快了一年左右,沒想到這回要北取青州,卻要等郭嘉預言的孫策出事,這一等又等了大半年;而原本劉表與劉備「外合神離」、互相提防才是荊州劉表沒有在後頭給曹操搗亂的原因,這回劉備被他給宰了……

風颺自嘲的笑了笑,繼續動手處理炸魚片,將切得薄薄的魚片連肉帶骨的炸酥,再浸入特製的熱騰騰的麥芽糖裡,最後撈出來灑上白芝麻,等冷了以後就成了一道簡單的小點心。

風府的廚子在一旁拿著炭筆記下這道新菜色,像這類點心風颺會示範兩三遍給他們看,接下來就只會開口點菜名,如何把主子喜歡的口味複製出來就是他們該努力的方向了!

至於主子偶發的感嘆句……跟了風颺十幾年的廚子很聰明的決定當作自己沒聽到!

「成了,剩下的你們繼續做,這幾份我先拿走了。」

風颺在水槽將手洗乾淨,用夾子把那已經放涼的幾百片金蜜色魚片分配到十個精美的木製食盒裡,把食盒疊在一起抱走。

「小妖,幫我送五盒到府衙去,你們要吃晚些到廚房拿,我可是買了幾百斤的魚回來,夠你們放開來吃了。」

風颺對待這些一手調教出來的手下是極好,通常在一定限度內可以說是有什麼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全部會幫他們留一份,美其名為多少付出多少福利,像李亞、風默這幾個一天十二個時辰幾乎都隨侍左右的貼身護衛,甚至可以吃到風颺親手做的宵夜──反正做兩人份的宵夜是這樣做,做五人份的宵夜也是這樣做!

「謝謝少爺。」在廚房外待命的李亞笑著伸手接過風颺身前高高疊起的五盒食盒,趕著送去府衙給郭嘉等人享用──下午茶時間到了!

風颺原本只準備郭嘉一人的份量,後來戲志才身體好些重新回到工作崗位後,食療午餐和下午茶就多了一人,再來他發現荀彧的身體其實也不太好,所以又多了一人……最後在程昱拍桌罵人的情況下,午餐和下午茶點心就變成全員供應了,不過為了不要被滿寵說什麼賄賂官員,風颺很認真的頂著白眼開始按人頭收費。

招來一旁的婢女往專門接待女眷的內院送去四盒點心,一盒是給她們現在吃,另外三盒則會分別由前來作客的大喬、小喬和黃月鈴拎回家。

至於最後這盒,則是給兩個在書房唸書的小鬼吃的!

天知道郭嘉在想什麼,竟然把郭奕給他帶,說什麼當乾爹的總要肩負些教養責任,所以教一個是教,教兩個也是教,讓他這幾年每天都得抽空盯著兩個小鬼做功課,好在娶了個學識淵博的妻子,他若真的忙到沒時間教導兩個孩子,就會把課程委託給黃月英,讓他不至於再時刻牽掛著兩個小鬼的學習進度。

踏進書房,郭奕和陸議一個在讀書,一個在抄兵書練字,年紀小小卻都有種刻苦勁,在這夏末秋初的悶熱天氣裡,雖然滿頭大汗卻依然專心。

看見風颺進屋,郭奕和陸議皆是叫了聲乾爹、義父,接著繼續低頭看書寫字,等到告一段落,才起身對風颺行禮。

「先來吃點東西,我去洗個澡,等等過來看你們今天的功課,有什麼不懂的也等等再說。」

招呼了兩個小鬼吃點心,風颺又匆匆離去。

早就習慣他這受不了油煙味又喜歡下廚給他們做食物吃的郭奕和陸議在手邊的功課進行告一段落後,笑嘻嘻的去把手洗乾淨,邊吃點心邊說笑,等風颺洗好澡拖著濕淋淋的長髮回來,又跟風颺聊些自然科學的話題,然後兩人輪流坐在風颺身旁,聽他評點自己今天的字寫得如何,沒輪到的那個則是到院子裡去打一套拳。

因為郭奕七歲,只比陸議大了一歲,兩人的功課也不用分開教,除了寫字和作業是各別指點外,其他的都能一起學習。

風颺給他們的啟蒙教育是後世小學課程的簡易版本,除了國文、數學、體育、習字外,又增加了自然科學和社會歷史,附帶每天一篇十萬個為什麼的小故事和簡單的兒童兵法故事。

國文學的是論語,數學學加減乘除、九九乘法表跟基礎心算、珠算,習字抄的是孫子兵法或論語,體育則是跑步或練拳紮馬步,另外的自然科學與社會歷史則安排了不少「實習」和「實驗」的課程,可以說是最讓兩個孩子喜歡的兩門課了。

也幸虧郭奕是郭嘉的兒子,也只有郭嘉那不拘小節又灑脫的器度才能放心把兒子交給風颺這般折騰,換做別的士人看到應當正正經經的教授學業的先生帶著兒子滿身泥巴的從田裡抓了蝌蚪回來養,只怕早已抓著硯台砸人了。

而郭嘉則是在皺著眉頭研究了沒腿的蝌蚪、兩條腿的蝌蚪、有尾巴的青蛙,和滿屋子亂跳的青蛙後,一面笑著指揮兒子去抓青蛙,一面要風颺讓兩個小鬼寫課堂筆記給他看,讓風颺很難不懷疑如果他不是忙到沒閒工夫理會這些東西,說不准會跟著一起來上課!

──誰讓郭嘉的好奇心比什麼都強呢?

風颺不知道的是郭嘉也是明白自己的性子和個性都不適合當一個好先生,他的思考方式跳脫,從小到大除了風颺外沒人能跟上他跳躍性的思考邏輯和吊詭的思考角度,而郭奕除了和他個性不同,顯然也沒他聰明,雖然不至於因此失望什麼的,但也讓他對於兒子的學業大傷腦筋。

他可不願意請些迂儒來把兒子教傻了!

不夠聰明可以靠後天努力和栽培來彌補,但若被教傻了,這兒子可就沒救了!

就在郭嘉暗地裡傷腦筋時,風颺教導小陸議的過程無疑是讓他看見了一盞明燈。

原本郭嘉以為風颺的個性跟自己差不多,都是會學不會教,沒想到他幫小陸議安排的七年課程有條有理,教導過程也是細心又耐性十足,還時常給予鼓勵和稱讚,簡直跟平日那飛揚跳脫的德性是天差地遠。

當場,郭嘉就決定把兒子扔給風颺管了。

至於風颺肚子裡有幾斤兩貨色郭嘉早就一清二楚了,除了論語外也不期待他能認真教郭奕什麼重要的儒學,不過他本來也不在意那些,更別說現在還有個大賢黃承彥之女擔著,這夫妻倆人的學問加起來可是十分驚人,只要跟著他們好好學上二十年,這兒子不管未來想幹什麼都不需要他操心了。

──用郭嘉的原話來講,就是風颺真是他的福星,有什麼疑難雜症全交給風颺就對了,他完全不用再操心,讓聽到他把自己兒子比喻為疑難雜症的風颺只能哭笑不得的白他好幾眼。

不過風颺也是真的疼愛郭奕,想想七年後他也不過十三四歲,那時再去找個好書院求學或託關係拜個好老師,再加上郭嘉如今在曹營的地位,完全不用擔心這七年打基礎會不會誤人子弟。

想開了他也就沒有後顧之憂的放膽子教,別的不說,光看原本也是體弱多病的郭奕這一年多來身體比之前好了好幾倍,也在鼓勵式、引導式的教學下變得敢於發問、學著思考問題這兩點變化,就夠讓他在郭嘉面前得意了!

按照排定的課表上完課,又幫兩人解答了課業上的問題,風颺閒著沒事,就陪兩個孩子下起跳棋和象棋,等到傍晚時分看看太陽沒那麼烈了,忽然心血來潮的帶著兩個孩子跑到院子裡拔草做草蚱蜢和吹草笛。

小孩子手都沒長大,玩好玩的吹吹小笛子也罷,要學琴或投壺也太早了,更別說這兩個小鬼的音樂細胞都不怎麼樣,之前學吹笛的那陣子天天魔音穿腦,幸好他們很快就沒興致了!

這樣鬧騰了半天,別說兩個活蹦亂跳的小孩子,就連風颺自己都又出了一身汗,只能苦笑的再去浴室洗一次澡。

還泡在浴池裡跟兩個小鬼玩「浮力」實驗,忽然聽見李亞在浴室外有些焦急的道:

「少爺,郭夫人身體不適。」


風颺臉色一凝,郭奕也是驚叫一聲就要爬出浴池。

「我馬上去,先讓小玫去照顧著。」

小玫是那些婢女中醫術學得最好的一個,醫術比起風默也不惶多讓,只是因為身為女子要避嫌,所以一直被風颺雪藏。

倉卒換好衣服,帶著也是滿臉驚慌的兩個孩子往內院走去。

喬家兩姐妹已經避嫌的退到隔壁房間去了,只有黃月英和黃月鈴姐妹留在房內照顧郭夫人。

謹慎的幫郭夫人把脈診斷後,風颺臉上的凝重之色稍退,換上一抹微笑。

「嫂子,恭喜,奕兒,你娘沒事,你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郭夫人的年齡比郭嘉小了兩歲,今年不過二十七,還是適合生育的年齡,身體也還算不錯,除了懷孕初期有些不適外,基本上沒什麼要操心的。

笑著向滿臉訝異與驚喜的郭夫人道喜,開了幾個安胎養身的方子,又細細叮囑了須要注意的事項,風颺在回到自己書房後才開始傷腦筋。

古人生產可是凶險異常的,又沒有產檢這回事,萬一遇到胎位不正還可能一屍兩命,初生兒的存活率也低到嚇人……最重要的是,他剛剛才想起來他忘了培養助產的穩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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