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洗完澡,李亞等人都回來了,也帶回了曹操等人的回條。

那一張張竹片上或寫著簡單的甚好、多謝,或用詞欣喜感謝,其中程昱的回條最不客氣,大意就是這麼好的方法怎麼這麼晚才想起來,害老夫這幾晚都熱得睡不好,看得風颺是哈哈大笑。

稍晚,李亞進了書房,將一個金絲楠木的盒子交給風颺。

風颺臉上笑容興奮異常,拍了拍李亞嘉許他幹得好,接著就抱著盒子跑回躺在榻上的郭嘉身旁,推推正在閉目養神的人。

「奉孝,快要吃飯了,先醒醒,我有東西要給你。」

已經睡了快半個時辰的郭嘉睜開眼,看向他手上的盒子。

「這是什麼?」

「保命的好東西,你發誓絕對不准把這東西給別人穿,一定要每天自己穿著。」

看著風颺鄭重的神情,郭嘉原本悠閒的神色也跟著凝重起來。

風颺一向大方,會這麼說就表示真的得來不易……

「真的那麼保命,你自己穿著。」子寰可是時常需要衝鋒陷陣的!

「你放心,這種好東西我一定不會忘了自己,但你的自保能力比我低太多了。」風颺笑道,「快發誓,若你違背誓約就……嗯,我就不得好死。」

郭嘉瞪他。

「快發誓,你發誓我今晚就弄冰鎮過的葡萄酒給你喝。」

……還真是個大誘惑,自從簽了那堆不平等條約後,他要喝酒就只能看風颺的臉色了。

郭嘉無奈,又看了眼風颺期待而要求的目光,張口發誓道:

「我郭奉孝發誓絕對不會把這東西給別人穿,一定每天穿著,若有所違……」他皺了皺眉頭。

「奉孝!」風颺催促。

「……若有所違我和子寰就不得好死。」他還是把自己給兜進去了。

風颺眉頭一挑,但也沒再跟他計較,興致沖沖的打開盒蓋,一件月牙白色的絲綢內裏就裝在盒內。

郭嘉一愣,伸手摸了摸那衣服,發現觸感比絲綢略硬,似乎裡頭有夾層……

「這是什麼?」他將那件內裏拿出盒子,發現重量比一般的衣服重了不少,差不多有兩三件衣服的重量,但質地柔軟,並不會妨礙行動……

「金絲軟甲,一定射程內可以擋住五石弓的弓箭,近距離可以擋下小妖全力一刺,不過勁道是擋不了了,但受內傷總比直接被幹掉好。」風颺很開心的道,「弄了三個多月才完成,我再讓人多做些這種特製內裏,就可以換著穿了,到時我教你怎麼把裡頭的金絲軟甲取出來換著放。」

郭嘉目瞪口呆。

「金絲軟甲?」

「對,你不會說你不穿吧?我可是很努力才讓人弄出這種穿起來既舒適又保暖的內裏,又試了七八種織布法才把金絲織成牢固的軟甲,就是為了保你這條小命啊!」風颺瞇著眼很危險的看著郭嘉,威嚇的扳扳手指。

郭嘉沉默一下,瞬間評斷出自己跟風颺武力上的差距,默默脫去自己的衣服,開始試穿這真實價格可能貴得足以買下十個郭奉孝的衣服。

他沒有矯情的說什麼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也沒有多說感動的誓言或承諾,因為不管是哪一樣,都是看低了風颺這個人。

風颺送他這件金絲軟甲,又逼他發了那樣的誓言,已經說明他把自己當成真正的生死兄弟,所有財富什麼的與他的安全相比都是可以捨棄的,而他唯一能回報的,就是活下去。

穿上這件內裏,又套上外袍,郭嘉活動手臂,在書房裡走來走去。

「感覺如何?」風颺問道。

「你不是說你不會放過這種保命的好東西嗎?」郭嘉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

他真有給自己留一份,還用在這邊問嗎?

「我有啊,只是我那件才在做,」風颺說得理直氣壯,「先問問你的感想,哪裡不好下次我那件就要改良了!」

郭嘉愣了愣,並在反應過來後,開懷大笑。

……

特別撥給郭嘉一家人居住的內院裡,聽著隨著夜風傳來的,夫婿開懷的笑聲,正在燈下幫郭嘉縫製一雙鞋的郭夫人也微微一笑。

其實,這樣住在別人家是不合宜的,她一介婦道人家也不該與夫婿的朋友時常見面,但風颺對她持禮甚恭,而且關懷倍至,對兒子也照顧有佳,甚至對她保證說會照顧好奉孝那久經病痛的身子骨,也保證奉孝隨軍出征時的平安……對她而言,風颺偶爾開懷的從院外嫂子嫂子的喊到院內,跟她說著她不知道的奉孝,是種幸福,就算放肆又如何呢?。

她的夫婿與夫婿的結義兄弟都是狂放之人,雖然總有人說那是不合禮教的叛逆,但她只希望她的良人過得健康快樂,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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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三年,由於江淮一帶發生大旱,又爆發饑荒,曹操統治下的兌州、徐州、宛城都抽調不少存糧來安置流民,又逐步推廣番薯種植,全境內竟然沒發生流民餓死的慘劇,曹操因此博得愛民親民的名聲。

同年,曹操於前往探視發粥震災的途中遇刺,於是推出保甲法,治下居民無不認真配合,三個月內各勢力的探子損失慘重,前後六個世家家產被沒收,所有家人一律逐出治下領地。

秋收後,曹操發兵兩路,一路由宛城的張遼和從兌州出發的曹仁、夏侯淵夾擊壽春的袁術,一舉奪下豫州,並遣人將袁術送回袁紹處。

袁術與袁紹一為袁家嫡子,一為袁家長子,兩人素來不合,將袁術送給袁紹,正好可以增加袁紹內部的不安定因素!

另一路由趙雲、夏侯惇、李典、史渙領軍,進攻河內郡,徹底擊潰張揚,正式將勢力擴張到黃河以北。

原本在歷史上,這時候的袁紹應該也已兼并公孫瓚的勢力,佔據黃河以北的青州、冀州、幽州和并州,只可惜他不該派人在暗殺曹操的同時,也將郭嘉列入狙殺名單。

被惹惱的風颺暗中大力支持已經獲得曹軍援助的公孫瓚和張燕,可以說是要糧給糧、要武器給武器,甚至冒出「山賊」連搶袁紹要發給戰前將士們的補給品和糧草,害袁紹不知道砸壞多少東西。

眼看秋收過去,軍隊卻遲遲吃不飽,素來治政寬猛有方的袁紹不得已只好強行徵收糧草,這時百姓中又有人散佈起袁紹存心讓他們活不過這個冬天,慌亂的百姓開始逃向曹操的勢力。

同時,袁紹治下不知為何物價飛漲,各種平日用得習慣的油鹽醬醋茶紛紛或斷貨或漲價,糧食也日漸缺少,就連派去南方採買的船隻都石沉大海般的再也看不見蹤影,氣得袁紹在一次緊急召開的會議中吐血昏倒,臥病在床。

從探子手中接獲這個消息,曹營高層紛紛愣了一下。

會議中,曹操看著眾人的臉色,良久,才似笑非笑的道:

「這袁本初今年的時運還真是不怎麼樣,奉孝,哪些是你跟文和的傑作?」

「資助公孫瓚和張燕、造謠、放火燒存糧與軍備都是我們原本的計畫,不過我們的人有傳回消息說,另外還有一股勢力在搗蛋。」郭嘉抱著小暖爐,笑著回答。

「哦?另一股勢力啊?」曹操的嗓音含笑。

「咳,好吧,是因為某人故意在一直很照顧他的師兄派來的心腹前裝病裝痛了好幾天,結果把他當弟弟疼的某心腹就決定帶人去拿袁紹的地盤練兵了。」郭嘉笑道,「不過也到這個月為止了,因為某人的師兄知道後把人召回去了,還很生氣的寫信來把暗中炒作物價的某人罵了一通,說他為了一己之私禍害百姓,所以某人這幾天正鬱悶的考慮要怎麼發糧救濟百姓才能讓他師兄消氣。」

眾人大笑。

身為曹營的核心高層,他們都清楚那個「某人」的身分。

「不過之前倒沒想過商人哄抬物價還有這樣的作用,子寰提出的基本商法的構想應當好好商議,某治下不能出現那樣的情形。」曹操正色道。

風颺在準備玩那首「商業制裁」前就跟他通過氣了,也詳細的跟他說過設立商法的必要性,這讓曹操很是在意。

「是,主公。」

在見識到風颺搞出來的動靜後,原本對商人的能耐不以為然的幾人也變得重視起來。

「蒼竹的心腹……難道是之前守著門口誰都不讓進的傢伙?」程昱很記仇的問道。

──他難得關心風颺打算前去探望一番卻被擋了回來,讓他不爽了好一陣子。

「就是他,子寰說楊子曉對蒼竹的意義就像他身邊的李亞之於他那樣,都是完全的心腹助手,這次是聽聞李亞傳信說子寰傷得不輕才派人回來一探究竟。」

「那人倒是有膽色,是個漢子。」曹操想起那個有膽子把自己擋在門外的男人,很是稱讚的道。

「主公就是愛才。」戲志才微笑,「這樣算起來,子寰也快回來了吧?」

因為嚴格來說,這算是一場曹操宴請心腹手下的家宴,所以談話比較沒顧忌,是用半聊天的方式在討論事情的。

「是啊,」郭嘉低笑出聲,「那小子把公瑾拐去荊州訂親,這回是以男方媒人的身分陪公瑾去下聘的,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大概會跟迎親隊伍一起回來吧。」

「是啊,還打著帶公瑾去幫主公繪製荊州地圖的名義去的。」程昱哼哼地道。

「子寰繪製的地圖和沙盤是真的很好用,仲德也不必太欺負他。」荀彧很好心的幫腔。

「說到沙盤和周公瑾,主公,明年想辦法趁著袁紹無力顧及時,把青州拿下來吧,青州的沙盤和詳細地圖都有了,周公瑾也是個奇才,跟天網乾坤定購的船隻明年也陸續要完工了,總得有個港口吧?青州地理位置很好,很適合在那禮籌建水軍,為日後攻打江東做準備。」鐵血派的程昱眼中光芒閃爍。

「文若,糧食數量如何?」曹操問道。

「因為救濟災民的關係,目前儲存的糧草足夠供給十萬大軍兩個月的消耗,若等待明年夏天小麥收成後,估計足夠十萬大軍三個半月到四個月的消耗,若麋家和子寰的糧食收購順利,在保持最基本應急存糧的前提下,持續作戰半年沒問題。」荀彧報出很明確的數字。

「好!」曹操和一群武將都雙眼放光。

「不過,主公,因為收購糧食的關係,我軍的資金很緊縮,加上購買船隻的錢也很可觀,若不處理,明年下半年度的薪俸可能就要發不出來了。」內政長才陳群及時潑上一盆冷水幫助他們冷靜的面對現實的資金問題。

「拿下徐州後,稅收方面應該不錯啊。」曹操皺起眉頭。

「但這兩年花銷也大,」陳群面不改色的道,「從出兵徐州起,軍備、撫恤金、糧草、戰馬都花錢,雖然後來清算徐州和豫州府庫都表示我軍還賺入不少,但後來買船、糧草、補助農具種子、各種軍費、主公麾下各級官員的薪俸,還有宮中的花銷和文武百官的薪俸就花了大半,另外還有建立學堂、培訓軍醫等花銷,現在已經略感吃緊了,群明日便將記錄送交主公閱覽。」

聽到陳群的話,荀彧叔侄臉色微微一沉。

他們雖是以漢室為尊,也一直在曹操面前力保漢帝應有的待遇與身分,但在幾年深入流民的生活中,親眼看著一個個骨瘦嶙峋的孩子珍惜的收起一株草、一片樹皮說可以留著肚子餓的時候吃,那深宮中的帝王卻在向他們抱怨曹丞相苛扣宮裡的用度,餐餐只有三種肉,絲被不是最上等的蠶絲,嬪妃們的珠寶不夠賞……而滿朝文武百官,領著曹操發的薪俸,卻說自己不是兌州的官員而什麼也不做,只是天天在皇帝面前鼓噪說曹操有多專權霸道,當今天子有多困苦……

面對這樣的局面,別說曹操心灰意冷,就連他們也開始在日日夜夜間,感到迷惘。

這樣的皇帝,真的能給天下百姓幸福嗎?!

內心一次又一次的掙扎,日常生活中又一再的接觸到最貧苦、最底層的百姓,聽他們最誠懇的感謝,聽他們對曹丞相的感恩愛戴,聽他們說要替自己立長生牌,聽他們哭訴有多少親人在這動亂中死去……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一聲又一聲……

從小到大根深蒂固在心底那復興漢室的理念,在擺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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