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風颺一直昏睡到第二天下午,清醒後才知道曹操、郭嘉、荀彧等人都來探望過他,但他那時因為失血和受傷有些發燒,一直昏昏醒醒的意識不清。

而他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問曹操在這件事情上的反應,然後讓李亞準備了一下午,兩人在夜裡秘密來到曹操府上。

一眾曹操固定班底果然在此議事。

見他到來,曹操連忙讓他坐下,並命李亞留下來好好服侍著。

只是風颺不肯,堅持要李亞退出門外。

「你啊,看起來跟奉孝一樣隨心所欲,固執起來卻一步也不肯讓。」曹操無奈的看著風颺。

「大人有所不知,小妖在我受傷的時候很煩人的,讓他出去也好,省得我被他盯得心煩。」風颺毫不在意的笑笑。

「傷勢如何?手臂無礙吧?」曹操關切的問,郭嘉和荀彧等人的目光也都停在他用條三角巾掛在胸前的左手臂。

「無礙,這個教訓就告訴我們時刻刀劍不能離手,我之前仗著自己近身功夫好就什麼都懶得帶,活該這次受傷。」風颺的態度很輕鬆。

近兩年來開始被曹操帶在身旁培養的曹昂關心的看著風颺,卻沒敢插嘴表達自己的意見。

荀彧起身輕輕一揖。

「彧多謝子寰的救命之恩。」

「荀公別這麼說,這一條手臂能換回一個王佐之才和一個鬼才,橫豎都是賺翻了。」

這話讓所有人都笑了。

「子寰,你不好好休息,跑出來做什麼?」郭嘉無奈的問道,「你看你,臉色還這麼差。」

「我過來當然是有正事,別罵我了,奉孝,我晚餐時已經被嫂子叮嚀了好幾遍,等等就回去。」風颺笑著從懷裡抽出一張折成八分之一的紙攤開,上頭密密麻麻的字不是風颺的字跡,「這是下午我用口述讓小妖寫的,保甲法條例,連世家豪門都能在某種程度上的遏止打壓,原本不提出來是怕擾民,但眼下大人您剛遭到刺殺,只要把事情公布出去,愛戴您的百姓會很樂意幫您監視心懷不軌的歹人的。」

把那張紙遞給曹操,風颺繼續道:

「而且保甲法每村都要有人統領,剛好可以選擇忠誠度高且品性良好的退役士兵或傷兵來擔任各村莊的保甲法負責人,但記得此人的品性要求很高,否則就可能危害鄉里,至於兌州本地世家,我也有個小小的提議──心懷不軌者,沒收家產,驅逐出境如何?」他臉上的笑容燦爛到讓人有些心底發冷。

正打算大開殺戒警告一下某些人的曹操一愣。

「只是驅逐出境會不會太便宜他們了?」

「大人,狗被打了,會回去找主人吧?但若主人指使狗去咬人,狗照作卻挨了打,回頭找主人出頭主人又看不上他了,難道狗不會反咬主人一口嗎?到時候主人把狗殺了,看在其他的狗眼裡,不免心生貳心啊!大人可以再嘉獎一些全心全意替您辦事的家族,若有人抓了別的勢力的說客送交大人,更是可以釋放些甜頭,這就叫做一手大棒,一手甜棗,乖了給糖,反抗就揍。」

所有人眼睛一亮,這樣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徹底杜絕了各方派來的探子啊!

「主公,此計甚好,我們還可以不沒收那些世家的家奴只沒收武器,把他們全部趕往北方,剛好可以給袁紹添亂子。」郭嘉笑道,「趁此機會也可以回收被世族兼併的土地。」

他是寒門出身,對於打壓世家地位可不會手軟。

曹操點點頭。

「文若,你們商量下,弄個正式的條例出來。」曹操將那張紙遞給荀彧,然後對著風颺笑道,「子寰這次可是全力幫忙了?不要緊嗎?」

風颺淡淡一笑,渾身懶洋洋的,但所有人都可以感覺到他身上那抹殺氣。

「我沒有幫忙,奉孝是我結拜兄長,對方敢在我眼前謀害奉孝又射了我三箭,還敢派出刺客攻擊我,我只是借大人的勢來正當反擊罷了。」

「是這樣沒錯。」曹操失笑應了。

對風颺這樣死活不肯承認他在幫忙的做法,他們早就習慣了──還真的每次都能給他找到好藉口好理由呢!

「我又還沒死。」郭嘉翻了白眼。

風颺眉頭一挑。

「郭奉孝!如果我慢上一步,這三支箭兩支釘在你身上,一支插在荀公心房上,受了這傷我至少十天不能洗澡洗頭、不能躺著睡覺、不能好好吃東西,還要喝上一個月的藥、浪費掉多少珍貴藥材、損失掉多少商機!我兒子又為了這個傷哭掉多少眼淚、小孩子是受不得驚嚇的你懂不懂啊?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壓驚費?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傷害賠償?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心理陰霾?另外你和荀公與戲先生都體弱,現在為了這事又要忙碌多久?幫你們準備的食材藥材也是值錢貨啊!還有你和曹大人、荀公的家人為了這場刺殺擔心受怕,暗地裡又流掉多少眼淚,這筆帳能不算嗎?!我這人就是錙銖必較,你是第一天認識我的嗎?!」

見風颺不爽的臉色說到最後近乎猙獰,雙眼中盡是憤怒,再也看不見平時的淡定自若與灑脫微笑的模樣,一時間竟讓他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撫他。

「你知不知道當我看到你和荀公擋在曹大人面前當人形箭牌時的感覺?我那時只來得及橫臂護住你們胸口要害,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看到你頭上還是腹部要害在我來不及的時候被釘上一支箭羽?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身上見血時有多怕箭上有毒?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該死的慢上一步,現在你不是躺在棺材裡就是一隻腳已經踏入棺材了!」

郭嘉神色自若的由著他罵,一直等他罵到喘著粗氣說不出話來,才走到他身邊像摸小孩一樣的摸摸他的頭。

「咱們彼此彼此,多大的人了,別在主公面前失態。」看到風颺擋在他身前、看著風颺中箭還撐著單獨面對刺客,他一樣難受。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厭惡自己這柔弱不堪的身體,竟然只能眼睜睜的看他身負重傷獨自面對危險。

風颺拍開他的手,很用力的哼了聲。

「颺失禮了,曹大人,明天颺再補上一份間諜法和反間諜法,以及一份遇刺應對守則,今晚先告辭了。」

說完,他恨恨不已的又瞪了郭嘉一眼,起身向曹操等人略行一禮,就大步離開。

早就習慣他有事就來,說完就走的脾氣,在場眾人也沒人想攔下本該在家好好休息的他。

郭嘉返回原位坐下。

「奉孝為何要故意惹子寰生氣?」曹操不解的問。

在風颺過來以前,郭嘉雖然還在笑,但眉宇間的微皺是騙不了人的,直到風颺狀似沒事的過來了,那雙眉才舒展開來,沒想到沒幾下就又把人氣跑了。

郭嘉唇角一勾,眼神奇特的道:

「把害怕發洩出來比較好,昨天在街上時嘉就看他神色不對,子寰對於原則上的事情很容易鑽牛角尖,若讓他憋一肚子氣在那裡盤算,不但不能好好休息,說不准會幹出什麼傻事來……再說,我們還要再討論些事呢,那些事情不適合他參與,他終歸不是主公的手下,就讓他回去睡覺吧。」

這是他對風颺的保護,否則天知道他那結拜兄弟會不會在憋足了一肚子氣後一時腦袋發熱的跑去袁紹那裡搞刺殺!

──他不懷疑風颺有這個能力,但若讓曹操知道了,事情就會變成風颺最討厭的局面,也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曹操等人笑著搖頭,繼續商討各種布局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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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風颺在之後的幾天是絞盡腦汁的背出自己記憶中的間諜法和反間諜法等等相關法令和實行手冊,又把遇到各種毒殺、暗殺、刺殺時應有的正確反應與正確急救方法抄錄成一本遇刺生存手冊,力求曹操的心腹將領參謀每人一本。

接著,他又找來幾個有經驗的工匠,開始探討這世上到底有沒有軟金這種東西──古時候那金絲軟甲是啥東東?!似乎曾經哪個古墳中挖出來的女子身上就有穿這玩意兒?!

答案是有!

只是很難提煉,三四十兩的黃金有時候可能只能提煉出兩三兩的軟金。

風颺盤算了下,其實這時代貨幣早已貶值,各豪強更重視的是糧食和絲綢絹帛,交易貨幣也都以此來算,所以他手上還真存下不少黃金。

「那好,去做吧,我撥給你們五千兩黃金,能提煉多少軟金出來是多少,軟金再幫我掐成線,黃金不夠再說,愈快愈好,我急著要……小妖,派個人監工,滿足幾位師傅的要求,隨時回報。」

錢不是問題,郭嘉的身手是不可能提高了,他只能換著法子給他保命!

「是,少爺。」

真是傷腦筋的時代,沒有彈簧,連含沙射影之類的暗器都研究不出來,只能寄望殺傷力更強大的手弩。

懶洋洋的躺在院子裡的躺椅上曬太陽,風颺閉目沉思自己還有什麼事情要辦。

他是差人找了兩隻水牛回來擠奶,水牛的奶比奶牛的奶含油脂量更高,雖然拿來做乾酪不錯,但喝起來就有點膩人了。

跟羊奶相比,當真是一個腥一個油,可憐兩個小鬼被他逼得天天一杯牛奶或羊奶補充營養……沒辦法,現在的奶牛還在歐洲啊!只能將就了!

就在他差不多快睡著時,聽到李亞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少爺,曹昂公子來了。」

曹昂?!

風颺睜開眼。

「請大公子到大廳,我就過去。」

「大公子還帶了一位女扮男裝的小姐,就是上次那位。」李亞笑著補充。

風颺一頓,嘆息了聲。

「小妖,吩咐下去,所有人都必須把嘴給我閉緊了,今天來的只有兩位公子,知道嗎?!」

「是,少爺。」

風颺又躺了一下,才爬起來往大廳走去。

他這幾天心情不太好,因為不能洗頭!

也許古人可以好幾日不洗澡不洗頭,但他不行,五天不洗頭已經到了他的極限,他已經決定今晚就算要趴著讓李亞幫忙也要把頭洗了!

誰敢阻止他洗頭他就咬人!

大廳內,曹昂和那少女兩人見他進來都起身而迎。

「風先生。」

「大公子、這位是……」他決定裝傻到底。

「她是我……我三弟。」曹昂臉色有些尷尬的道。

「原來是三公子。」風颺裝傻的微微欠身。

待三人入座後,他才微笑問道:

「不知兩位公子前來,有何吩咐?」

「三弟說當日先生負傷,很是擔心先生,加以昂讀先生贈與父親的書本有些困惑想請教先生,所以便一道前來。」曹昂禮貌的道。

風颺愣了一下,低笑一聲。

「多謝三公子關心,承蒙大公子看得起,但那些書是我師父留下來的,有些我自己也不懂,大公子何不去詢問荀公等人呢?相信以幾位先生的才學,要幫大公子解惑並非難事。」

曹昂一愣,才道:

「昂已經請示過父親了,父親說可以來請教先生。」

媽的!

「那還請兩位公子保密,畢竟大公子身分金貴,折節下交我一介商賈之流,傳出去總是不好聽的。」

「怎麼會,風先生文武雙全……」那少女脫口而出,接著就小臉泛紅,諾諾的不敢開口了。

風颺淡淡的微笑。

「多謝三公子誇獎,但文武雙全這四個字颺愧不敢當,小妖,幫兩位公子上些點心。」

接下來整個下午,風颺都在專心幫曹昂解惑,假裝沒注意到那少女含羞帶怯的深情目光。

待日落西山,離開風府的曹昂寵溺的看著身旁的妹妹,曹憲。

「滿意了?」

「嗯……大哥,幫我求父親好不好?」

「我可以幫妳跟父親提提看,但不成也莫強求,父親的決定不是我們可以動搖的。」

聞言,曹憲臉色微微一黯。

「我明白的,大哥,但我真的沒見過像他這樣的人,我知道這人會待我好,你沒看見昨日在街上,他帶著兩個孩子的神情是那樣的溫柔……」而她從未見過一個男人能有那樣的神情。

曹昂嘆了口氣,帶著妹妹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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