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誰也沒想到,張遼竟會首戰告捷!

作風謹慎的張遼原本也不期望能打下宛城,他主要就是要幫曹操練兵,所以他很認真的詢問了突襲營的作戰方式,就讓那三百突襲營自行行動去了。

而後他點齊五千兵馬,命令不准出聲喧嘩,戰馬一律捨棄,所有士兵嚴令不許出聲,以匍匐前進的方式靠近宛城──這種作戰方式讓張遼深刻的體驗到回許昌後,他也需要去兵營參加基本訓練了,因為光這一個匍匐前進,五千士兵各個熟練得沒發出半點聲響,倒是他這一身鎧甲的將軍弄得有些狼狽。

鐵甲比輕皮甲妨礙行動是事實!

本來張遼只想攻上城頭去殺兩圈讓士兵們體驗到戰爭的感覺便罷,沒想到城牆上的士兵竟然一個個都被突襲營抹脖子給幹掉了。

因為太過順利,突襲營的一個百人中隊長乾脆一不作二不休,換上張繡兵的服裝,從城牆大搖大擺的走到城內,幹掉了窩在底下烤火休息的士兵,再夥同另一隊聯手引巡邏隊來一起烤烤火,喝點下藥的小酒,一不作二不休的把巡邏隊也給幹掉了,直接開城門!

連城門都開了,張遼也顧不得繼續練什麼兵,趕緊派人回去稟告曹操後,就帶人直奔兵營,並派突襲營去突襲太守府。

待曹操率大軍到來,基本上大事底定!

與大大嘉許滿身敵人血跡的張遼的曹操不同,郭嘉看起來有些鬱悶,風颺的眼神更是古怪──

張繡手下是強悍的西涼鐵騎吧?怎麼會如此不濟?!

待聽完張遼的解說後,他們才知道原來純屬運氣。

那個被幹掉的巡邏小隊帶頭的是個百夫長,那突襲營的中隊長拿到那百夫長的令牌又逼問出口令後,就大搖大擺的進兵營以張繡大人賞酒的名義帶酒進營,集合了整個兵營百夫長以上的將士,直接把領頭將領一窩端,剩下的士兵就簡單了,威逼利誘再殺幾個不聽話想作亂的,兵營基本上就納入曹軍的掌控。

而唯一要注意的猛將胡車兒更是直接被三罈加料美酒給灌翻了,現在還沒睡醒呢!

──也多虧那中隊長說得一口道地的西涼口音,又算準了西涼將士們的好酒程度,西涼鐵騎雖然在戰場上強悍,但說到軍紀實在不怎麼樣,也就被人鑽了空子!

然後,在幾百把連弩和長刀的威嚇下,張繡、賈詡等主事者更是一個不落的被控制起來。

得知這樣的結果,曹操高興之餘一開口就把那突襲營的中隊長升為大隊長。

郭嘉請劉曄跟著張遼等武將去處理兵營的問題,自己則跟著曹操去了太守府。

在路上,風颺笑著在跟曹昂說話,他說的是三個將軍爭取領兵機會的故事。

「……於是啊,走進大廳,看著滿屋子的佳餚美酒,甲將軍坐下來就吃,乙將軍喝了口美酒後說美酒雖好,但他還是決定要回去與士兵同甘共苦,丙將軍則是在參見了宴會主人後就逕自回到軍營……後來那名諸侯就決定選丙將軍當伐虜將軍,果然丙將軍一路上與士兵們同甘共苦,深得軍心,就算是再艱苦、再難熬的時候,士兵們都沒有產生過貳心,因為他們的將軍始終跟他們在一起,這才是個好將軍。」

「是啊,真了不起。」曹昂讚嘆的道。

他還是會崇拜英雄的年紀,想的也沒大人複雜,倒是曹操微微一愣後,深深一笑。

風颺的暗示,他聽懂了!

跟曹昂說完話,風颺又小聲的去安慰郭嘉。

「我知道你想了半天好計,還打算把張繡打怕了再讓賈詡說服他真投降,還可以順便練練兵,但打下來也不是壞事咩。」

咩個頭!郭嘉沒好氣的白他一眼。

「仲德先生那邊都已經在計畫離間呂布麾下的諸將了,這邊早點解決,徐州那邊也可以早日開市,別鬱悶啦!」

「別吵我,我期待了半天可以和毒士賈詡過招,連切斷他跟荊州劉表聯繫的伏兵都派出去了……戲還沒開演就落幕,你要我怎麼不鬱悶?」

聽風颺說歷史上的賈詡有多精采,他可是期待了好久,又是在附近設伏兵、又是派人準備劫道,各種不同的謀策是想了十幾條,結果竟然一交鋒就沒得玩了,簡直像是蓄滿力道的一拳直接打在風颺做的那啥羽绒被上,怎麼能讓郭嘉不哀怨、不懊惱?!

這種感覺很空虛啊!

郭嘉鬱悶的回答讓曹操和曹昂差點腳步不穩的摔倒,典偉抓抓頭,再次把郭嘉歸類到他老典這輩子都不可能理解的生物去。

「你去跟他下象棋吧。」風颺無奈的嘆息。

說起象棋他就鬱悶……他發誓再不跟三國謀士們下象棋了,不過就是個簡單的遊戲,被他們下得是步步驚心、處處殺招,一盤棋有時候可以下好幾個時辰……讓他深刻反省起上輩子下棋時那樣三兩下就開新局的一手臭棋!

曹操輕咳了一聲,示意兩人太守府到了。

風颺立刻恢復一個親隨該有的身分,默默跟在郭嘉身後。

進了大廳,曹操立刻讓人幫張繡和賈詡鬆綁,反正有典偉和風颺等好手護衛在旁,曹操也不怕出什麼狀況。

風颺則開始回想張繡此人,一些小說裡有人說張繡是趙雲的師兄,擁有北地槍王的美稱,天知道是真是假,但歷史上對張繡的描述並不多……不過,相比現在頹然坐在椅子上的張繡,他更在意的是賈詡啊!

收回亂轉的心思,他的目光停在那名中年儒士身上。

賈詡今年已經五十歲了,看起來瘦瘦弱弱的毫不顯眼,只有一雙眼中不時閃過的光芒顯示出這是一隻愈活愈精的老狐狸!

賈詡也在鬱悶,他明明看出曹軍佈陣是採威逼之勢,隱隱有恐嚇之意,看上去就是時辰一到就要大軍壓上的架勢,所以才在太守府和張繡商量是投降爭取更多待遇,還是出險招詐降,怎麼毫無預警的就夜襲了?!

而且負責夜襲的都是什麼兵啊?竟然無聲無息的包圍太守府,還在短時間內拿下兵營,這讓賈詡不得不對曹操的力量重頭評估一次。

忽然,他感覺到一陣目光。

側頭望去,坐在曹操身側的年輕青衣文士應該就是鬼才郭嘉,聽說這次突如其來的夜襲就是郭嘉的主意。那郭嘉身後那名以黑巾蒙面的男人又是誰?為什麼要一直看著自己?!

賈詡很自然的探詢起那人眼中的深意。

那是一雙很特別的眼,溫和、警惕、平靜……甚至帶著些許了然笑意和一絲絲若有似無的警告,就好像在說「賈文和,我知道你的手段,但你最好別亂來」。

這人了解他?為什麼?!

賈詡微微皺眉,卻不能阻止背上冷汗漸漸滲透衣衫。

看著賈詡目光收縮的模樣,郭嘉很是理解。

基本上,當風颺認真的用他那雙深遂有神又若有所思的眼盯著某人時,那人洞察力愈敏銳就壓力愈大;心思愈細膩就愈發不安,當年他偶爾被半神遊的風颺盯著看半天的時候就體會過這種感覺了。

「文和先生對楊護衛有什麼問題嗎?」郭嘉唇角往上一挑。

「護衛?」賈詡眉毛一跳。

「文和可別小看楊護衛,某這批入城無聲無息的突襲營就是在楊護衛的建議下訓練兩年而成軍,今天第一次在戰場上出現,張將軍觀之如何?」曹操笑道。

張繡面色一僵,苦笑一聲。

「戰敗之將,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手下以剽悍聞名的西涼鐵騎竟然敗給新兵蛋子,這讓張繡鬱悶到吐血。

看著張繡滿臉不服氣,曹操也知道被這樣打敗很難讓張繡歸心,因此,他看了郭嘉一眼。

郭嘉會意,笑道:

「張將軍別不服氣,就算大軍衝殺,你們也未必討得了好,文和雖有好計,但在絕對的力量之前,計謀也未必有用。」

他這話明著刺激張繡,暗著也在跟賈詡說「在曹營,你才能得到更好的發揮」。

「誰說的!」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氣的張繡聽到這番輕視的言論,頓時惱了!

賈詡眼神一凝,看看氣得拍案而起的張繡,微微嘆了口氣。

「將軍這是不服氣?」郭嘉臉上驚訝的表情很刻意,「主公,不若這樣吧,讓張將軍和典護衛或楊護衛比試一番如何?不然張將軍總不甘心,怕是歸降也難以心服口服。」

曹操和張繡都還沒開口,典偉就悶聲道:

「不行,俺不能離開主公身後,那風……那誰說一個好近衛在不確定絕對安全的情況下是不會離開自己要保護的人的,眼下城中局勢未定,俺不打!」

對典偉而言,沒有什麼事情比曹操的安全更重要了!

「那我就跟他打!」張繡惱怒的指著風颺。

風颺好氣又好笑的哼了哼,叫來李亞守著郭嘉,先對曹操行禮後,微笑問出氣煞人的問題:

「不知這位大人是要比試什麼呢?馬上實戰?馬上長兵器戰?馬下步站?還是空手搏擊?在下花招多,實戰手段不能保證大人生命安全無虞。」

張繡差點被氣昏,他這輩子還沒被人這麼看扁過!

但曹操已經開口了。

「就馬上長兵器戰吧,楊護衛你又是飛刀又是連弩的,連呂布和文遠都吃過你的虧,這回總要認真打一場了。」

曹操還真沒看過像風颺這種暗招不斷的戰鬥方法,可是說他陰險下流嘛,他偏偏又是坦蕩蕩的率直個性,只能說他是真的不覺得使這些手段有什麼不對──就某種意義而言,這樣的態度更讓人覺得驚悚。

……你們難道就沒想過我會輸嗎?風颺撇撇嘴,給足曹操面子的單膝下跪行禮。

「諾。」

曹操又看向張繡。

「就這一場定成敗,你贏,曹某放你離去;你輸,從此就效忠曹某,如何?」

張繡這時才知道這個打扮古里古怪的人不簡單,但身為一名武將,他已經沒退路了!

「好!」

曹操於是命人拿來張繡的馬和被繳獲的兵刃,兩人就在太守府前的大街上拉開陣勢。

此時天色漸亮,城裡的居民才方曉得原來宛城已經易主了,在曹兵的宣告下,一戶戶都躲在家裡不敢出來。

清晨的陽光撒落在張繡與風颺身上,一種屬於戰場的血色殺氣從兩人身上騰湧而起。

賈詡站在郭嘉身旁,看了眼跟在郭嘉身後的李亞,又把目光調回場上。

「楊護衛真是護衛?」

曹操有這麼重視郭嘉?!

「文和先生,楊護衛是受嘉的好友所託來護衛嘉的,雖尊敬主公但因為某些原故並未投在主公帳下,目前只能算是嘉的專屬大夫、廚子和護衛。」

「……」賈詡無語了。

賈詡是個聰明人,他很清楚曹操他們可能放走張繡,但絕不會放走他,歸順是他唯一能活命的路,而郭嘉的坦言則讓他感覺到被信任與接納,心裡微微一暖。

兩人才交談了兩三句,場上兩把長兵器已經作了第一次親密接觸!

風颺挽出朵朵槍花,亮晃晃的槍尖與飛揚的紅櫻幾乎閃花了張繡的眼,而張繡也不是簡單的角色,立刻與以還擊。

曹昂站在曹操身旁,他是第一次看到這位楊護衛出手,看得是熱血沸騰,倒是郭嘉興致不太高,因為多日行軍又熬了一整夜到現在,他有些精神不濟。

注意到的李亞貼心的拿出一小盒糕點給他,郭嘉輕笑一聲,拿起一塊芝麻糕往嘴裡扔,一面遞給曹操、賈詡和曹昂。

「你就不怕楊護衛等等給你臉色看?」曹操忍不住笑了。

「他哪天沒給我臉色看?」郭嘉神色自若的輕笑,「文和先生別客氣,這是水湘閣的糕餅,味道不錯,嚐嚐看?」

……這樣吃起東西會不會太不尊重場上在拼命的人了?!賈詡有些遲疑。

但看看曹操都吃了,他自己也餓了一整晚,也就拿了一塊淡紅色的梅花糕。

「小妖,有沒有茶水?這樣吃有點噎。」吃了幾塊糕餅墊底,郭嘉笑道。

李亞從腰上解下一只竹筒給郭嘉。

「清梅水,奉孝先生你喝慢點,這水有點涼。」

清梅水是每年冬天從梅花花蕊收集的雪水,帶著一股淡淡的清冽梅花香,是釀酒泡茶的珍品,也只有風颺這敗家子才會這麼理直氣壯的拿來給郭嘉當飲料喝。

「主公,文和先生,你們不渴吧?」郭嘉意思意思詢問一下後,就自顧自的喝起水來。

場上,風颺有心給張繡留點顏面,大大小小切磋了百來招才開始出狠招──

他滿腦子都是為達勝利、不擇手段的教育,二戰、中日抗戰等教科書是看了一堆,基本上在風颺的觀念裡,三國時代這種提倡英雄主義、兩軍對峙大將單挑的戰鬥方式非常奇怪,如果是他領兵的話,他更樂意在對方大將剛前來叫陣時來個萬箭齊飛,射死一個賺一個!

英雄主義早就不流行了!

──如此不仁不義的卑鄙無恥說詞剛說出口,就讓郭嘉捂面敗倒發誓絕對不會讓他單獨領軍!

這也是為什麼他幾次和他人單挑作戰都是小動作不斷的原因。

這回,曹操限制他不能使用這些雜項,他就只能對不起張繡的馬了!

一次抖槍,槍尖橫自張繡跨下馬匹胸前劃過。

戰馬吃痛,很自然的抬起前蹄人立起來──

張繡剛分神去駕馬,風颺直接把長槍當長棍用,使出前世學國術的杖棍之術,直接把張繡掃下馬背,槍尖如閃電般抵住張繡的咽喉。

「大人,你輸了。」

張繡愣了愣,才罵道:

「卑鄙!竟然傷我愛馬!」

風颺冷哼。

「這位大人,你腦袋沒摔暈吧?兵者,詭道也,戰場上成王敗寇,活下來的才能笑到最後!我都已經不用連弩、不用十字弓、不用飛刀、不用柳葉鏢、不用石灰粉、不用網繩了,」一連串的不用聽得眾人汗顏不已,風颺卻神色自若,「若不服氣,你我下馬再比一場。」

張繡臉色變換不定,不久後,才深深嘆了口氣。

「是我敗了。」

「失禮了。」風颺也緩下嗓子道。

而在他移開槍尖前,一旁忽然傳來一聲嬌柔的驚呼。

看到那名想跑過來卻被士兵攔住的貌美女子時,風颺就知道壞了。

再看向曹操,那眼神裡的火焰是男人就不會看錯。

當下,他策馬上前,擋住了曹操看那女子的目光,也擋住了張繡看到曹操眼底慾火的可能。

「楊護衛?」曹操有些不滿的詢問。

「大人,莫忘那日您在田邊下定的決心。」風颺淡淡的道,翻身下馬,對曹操躬身行禮。

曹操渾身一震,嘴唇動了動,最後終於什麼有沒說。

但風颺並沒有就這樣算了,當天,他找了個機會私底下跟曹操接觸了一次。

「大人,憑您的地位,您想要什麼美女沒有,但您就是不能對手下的家眷出手,否則這消息一傳出去,為免失了人心。」

曹操臉色忽青忽白,最後,只剩下無奈的苦笑。

「說得真直接。」

「是大人您要我提醒的。」風颺聳肩,「而且已經夠委婉了。」

「還有更直接的嗎?!」曹操佯怒道。

「有啊,您的遠大志向不能毀在女人的肚皮上。」

……還真沒想到風颺能把正經嚴肅的規勸說得這般粗俗的曹操傻了半天,才哈哈大笑起來。

「操省得,哈哈哈……」

聽到曹操的笑聲,陪賈詡在前廳喝茶的郭嘉終於鬆了口氣。

子寰啊,嘉總算明白你的用心良苦了。從第一次見到曹操起,你就在為今日鋪設伏筆了吧?

一點一滴的,將你心目中的明主該有的涵養累積到曹操胸中──這世上沒有你認可的明主,但並不表示你不能自己潛移默化的塑造一位出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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