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城堡大廳內，除了無語之外的翔鷹眾人默默無言的坐在那裡。
一回到領地，無語就急忙跑去幫傑斯治療了，女法師和她的朋友們也禮貌的迴避，讓他們可以有個商議空間。
靜默持續了很久，直到性急的愛爬樹的虎忍不住低叫出聲。
「沉默，無語究竟怎麼了？」
焦慮之下，他甚至不小心喊出晨曦以前的稱呼。
晨曦無奈的看著愛爬樹的虎，溫和的臉龐上同樣有抹憂慮。
「我知道我不該追問無語的隱私，但她那樣子……那樣子……根本不像她啊！」
他知道的無語，是溫柔愛笑，又爽快體貼的女孩子。
有點輕狂，有點瘋癲，有時候還會耍點彆扭倔強，生氣的時候也不像普通女孩子會又哭又鬧，反而變得很冷漠……但，他從沒想過像個妹妹一樣的無語會用這樣殘忍的手段去報復……
「晨曦，如果能說，請告訴我們，我們都很擔心無語。」第二個開口的竟然是一向文靜內斂的仰望天空，「知道什麼也許能讓我們以後可以主動杜絕會讓無語如此生氣的情況發生。」
來回看著他們一張張堅定的臉，晨曦輕嘆了一口氣。
「卡爾、夏沙，你們在外面吧，請進來一起聽吧，有些事情，身為她的家人的你們，也應該知道比較好。」
聽到晨曦的叫喚，一直守在大廳門口以免有人打擾他們談話的卡爾和夏沙默默推門進來，在一旁站定。
晨曦垂下眼，低聲說起他知道的過往。
「我的父母十年前過世了，無語也在八歲的時候失去父母與大她七歲的哥哥……自從在【神界】我跟無語說好要當『家人』以後，她偶爾會跟我提起一點片段過去，但我無法確定是哪一個傷害讓她變得很……兩極化。」
大廳內靜了下來，所有人默默的聽著。
「無語八歲生日那天，他們全家出門要去幫她買禮物卻發生車禍，一家四口只有無語活下來。」
『默，他們說我哥哥是為了保護我才死的，原本他的位子才是最安全的……』
那樣悲傷微笑的女孩看著他，眼底有著說不出的難過與思念。
「失去親人後，無語在親戚間輾轉被送來送去，卻總是待不久……在她十三歲那年，她爸爸生前的好友出面收養了她，但三年後，無語獨自離開了，並且拿到一筆足夠她生活到成年的錢。」
『我曾經以為我可以有一個家，但是阿姨不喜歡我……他們也是一樣的……默，我討厭我的臉，不管我怎麼努力討好他們希望他們喜歡我，結果都不會變，是嗎？』
聽著晨曦用平靜疼惜的口吻說出這些話，他們可以想見一個小女孩是多麼渴望得到一個家，努力的討好收養她的大人，卻一再的被推開。
所以，無語看起來有點冷，因為她已經習慣了疏離。
所以，無語從不要求他們給她什麼，因為為了她的生日禮物，她失去了父母兄長。
所以，無語總是拼命付出，用那雙美麗的眼微笑隱藏期待的看著他們，期望他們給她一個笑容與肯定的讚賞。
所以，無語就算哭泣也不會發出聲音哭鬧尋求安慰，只是縮起身體靜靜流淚。
她總是一再一再的付出，一有機會就說喜歡他們，又盡量不給他們添麻煩，除非必要，否則什麼事情都努力自己解決。
卡爾和夏沙默默想起他們第一次見到無語時，在坦利斯達元帥面前，那個坦然而自信的女孩是這麼說的，「希望一段日子過去後他們也會喜歡我」，他們從未想過這句話的份量有那麼重。
「雖然表面上有些什麼都無所謂的輕狂，但她是個很敏感的女孩子，不想給在意的人添麻煩，只要一注意到對方為難就會退開，也不喜歡黏著誰，但她同樣害怕寂寞，所以總是找事情做，同樣一個行為她可以重複做上成百上千次，只要能讓她感覺有趣，讓她不覺得時間難熬的事情，她都很喜歡。」
所以諸如煉藥、制器、採集、釀酒這種既可以打發時間，又可以讓她喜歡的人開心的工作，就成了她的嗜好與興趣。
『默，累的話就去好好睡一覺吧，沒必要強撐著陪我啊……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放心吧。』
這樣笑著跟他說話的女孩，有一雙寂寞而渴望的美麗眼睛，欣喜他的陪伴，又不希望他疲累勉強，所以總是笑著勸他離開。
善解人意、體貼窩心、不吵不鬧不哭泣，總是對喜歡的人笑，努力不給身旁的朋友添麻煩，一讓人為難就很自責，就連撒嬌都會先評估時間恰不恰當……
「當初，無語問我要不要假裝跟她交往，我們可以當看似男女朋友的家人，我接受了，因為我跟她有同樣的渴望，而且我是真心想給這樣努力的她一個她想要的家……可後來，我也成為讓她受到傷害的人。」晨曦苦澀的微笑。
『默，今天狂天老大說我是他的妹妹喔，好高興。』
『默，世界上沒有永遠不變的感情嗎？如果有永遠不斷的羈絆，是家人嗎？』
『其實人總是要一個人走的，不論是多麼要好的朋友，總有分離的一天……可是，如果是家人的話，就算分開以後，還是有機會再見面的吧？』
『默，狂天為什麼喜歡那樣的女人呢？我希望你們都能開開心心，但你們都不快樂了……』
曾經像個妹妹一樣用直率而單純的感情與他分享喜怒哀樂的無語，在再次見面後變得更堅強，眼中不再有孤寂與迷惘，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決心……只是，也許堅強背後，是不能被觸及的傷痛。
「對無語而言，朋友很重要，但朋友和家人是不一樣的……我不太清楚她怎麼定義這兩種關係，但家人是永遠不會傷害她、永遠不會拋下她、擁有另一種不同羈絆的人，她可以盡情的付出她的感情不用害怕被拒絕，也可以獲得同樣的溫暖情感……」
「難道朋友就會傷害她了嗎？」愛爬樹的虎不滿的低喊。
「我們就傷害過她。」暗影冷冷的道，一句話就把他打回沙發上。
他們每一個不小心，其實都在傷害她。
無語當時會哭著說她想見沉默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只有這個男人用心看透了她所有的軟弱與無助，看透了她說不出口的寂寞與孤獨，並且給了她她最渴望了家人與親情。
「暗影，當初的事情每個人都有責任，你不用再一直自責了，」晨曦無奈的看著眼前這個雖然什麼都不說，卻怎麼也不肯原諒自己的男人，「而且真正傷害她的是我的離去，注意到了嗎，她今天說的是沒有人可以『再一次』傷害她的家人……她同樣在自責當初沒能保護我，所以一被觸碰到『家人』這個詞就敏感激烈的像隻尾巴被踩著的貓。」
當年他的失蹤與離去，帶給無語的傷害遠比表面上看起來還要嚴重。
只是她一直小心隱藏，不想讓他們愧疚，也不想給他添麻煩。
想起無語氣到幾乎瘋狂的雙眼與殘忍無情的報復手段，原本有些擔心心寒，可在知曉她的過去以後，他們更加心疼她……她是多麼小心翼翼的在努力保護所謂的家人，用那瘦弱纖細的肩膀扛起說不出口的壓力，甚至為此對數百人宣戰！
因為是她一直渴望卻得不到的家人，所以為了保護他們，她什麼都做得出來。
「但為什麼是他們……呃，卡爾大叔，我不是說你們不好，實在是我們也很疼無語啊，為什麼她承認了你們是家人，卻只接受晨曦呢……我一直把她當妹妹的說……」愛爬樹的虎有些沮喪。
所謂的做錯一件事就一輩子抬不起頭就是在說他這種情況吧？！
帥大叔卡爾看了愛爬樹的虎一眼，皺了皺眉頭。
「我想，也許是因為我們都對她發過誓吧？」
「發誓？！」翔鷹九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卡爾身上。
「是的，我們一千人都對自己信仰的神發誓過，將終身效忠於她，永不背叛……而她也同樣發誓，將終身待我們如親如友，不離不棄……雖然她好像在這之前就很照顧我們又很怕我們受傷了。」
「離開宿舍的那天，我們一百七十八人就發誓過這條命已經是她的了。」夏沙提醒卡爾。
背叛……這兩個字再次重擊愛爬樹的虎等前千絕的成員。
晨曦無奈的看著四個明顯開始垂頭喪氣的朋友，安慰道：
「真的不是背不背叛的問題，會用這兩個字就表示無語把你們當朋友而不是家人，本末倒置了。」
「那是為什麼呢？」愛爬樹的虎哀怨的看著晨曦。
「……也許是因為我跟他們那一千人都一樣吧，是對她無害的人。」晨曦輕聲道。
「無害？」愛爬樹的虎看看晨曦，再看看自己這邊這幾人，除了身材壯一點以外，他看不出來他們跟晨曦的差別在哪裡。更何況要比身材粗壯，他們幾個比得過半獸人嗎？！
「好了，別問了，其他的跟我們問晨曦無語的過去的原因無關，是個人隱私了。」征戰沙場擺擺手，大咧咧的道，「聽完晨曦的說法我比較擔心那小妞救好傑斯以後一個人跑去復仇或抓狂，晨曦你要不要去陪著她？有你在她比較安心點，我們其他人就討論一下要怎麼報復報復吧。」
晨曦一愣，既而微笑。
「也是，那我先去找無語了。」
卡爾和夏沙也離開準備去商討報復行動的人手分派問題。
大廳內，又只剩下八個人。
「……你故意支開晨曦幹嘛？」愛爬樹的虎納悶的問。
而且還明顯到連他都看出來了。
征戰沙場白他一眼。
「怕你再問下去讓晨曦為難，他已經很隱晦的回答你的問題兩次了。」
「啊？」
看著還在狀況外的愛爬樹的虎，又看看若有所思卻還反應不過來的眾人，征戰沙場狂嘆氣。
「總之，就別問了吧，再問下去就真的是隱私了……」
喀！無濤手中隨便拿來雕著玩得玉石忽然被工具刀從中敲裂。
他冷冷的看著征戰沙場，聲音緊繃而低啞。
「可能嗎？」
「我不知道，但看她還能跟我們打打鬧鬧並且容許我們勾肩搭背的反應看來，應該沒有真的發生什麼嚴重到不可挽回的事情，可能是起因或相關原因，也可能只是我多心了……但對一個剛失去親人的孩子而言，不管是曾經還是可能原因都已經是種傷害了。」
「你們是說無語離開她親戚家和她叔叔家的原因是因為她……」雲追風愕然。
「長得太漂亮。」征戰沙場接口，放棄般的嘆息，「外貌太過出色未必是一件好事，其實小妞的表現很明顯，是我們太遲鈍了。想想看，有哪個漂亮女生成天遮著自己的臉，就連要吃飯都戴上斗篷的？而且還很怕我們看到她的臉，當時在我們面前摘下蒙面時甚至緊張到手指都在顫抖……她討厭自己的臉，更不喜歡男人被她的臉吸引。不會傷害她的、無害的……家人是沒有性別、不論長相美醜的，但是朋友不同，所以朋友是可能傷害她的、對她可能有害的。至於為什麼晨曦可以成為她的家人而我們不行……也許是因為只有晨曦理解她的心情吧？」
為什麼只有晨曦……就算雲追風等人不明白，前千絕的幾人怎麼可能不知道……晨曦不愛女人，他對無語沒有任何男人可能會產生的慾望，所以無語可以把他當成家人放心靠近，但他們不行，因為他們是朋友，也是男人……在她童年的回憶裡，除了父母與哥哥這樣的家人外，每個人都會因為她的長相欺負她討厭她，更可能還有男人騷擾她……該死！
@@@@@@@@@@@@
另一邊，和傑洛斯兩人輪流幫傑斯治療、盡可能的減少他的痛苦，直到治療完畢後，無語終於鬆了口氣。
「傑斯大哥，還有哪裡不舒服嗎？」她輕聲問，卻一直到被一旁的傑洛斯扶住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差點腿軟跌坐到地上。
「無語！」躺在床上的傑斯差點跳起來。
「躺下，我沒事，你不能亂動。」無語敢忙擺擺手要他躺下來。
看了看旁邊喜極而泣的女法師，無語笑著跟傑洛斯先離開傑斯的屋子。
一出來，就看見溫和微笑守在門口的晨曦。
「默！」她淺笑著握住他朝她伸來的手，轉頭跟傑洛斯交代了一個藥方，請他到藥店配回來給傑斯喝了補身體。
傑洛斯點頭，很快的離去。
「傑斯好了？」晨曦溫和的問。
「嗯……幸好還來得及。」無語輕聲道，微笑著跟他一起走在路上。
「那幾位小姐呢？」
「我請特雷格大哥帶她們去參觀月光領了。」
晨曦點頭。
無語又跟晨曦一起去冒險者公會，購買了事情發生後的相關情報，然後冷笑一聲。
「無語？」
「黑暗陰影聯絡我，說這件事跟刺客聯盟一點關係都沒有。」
「妳怎麼說？」
「我說我只相信事實，龍蕭說了刺客聯盟與他是一夥的，我沒直接和刺客聯盟宣戰已經表明了我的誠意，現在我需要他表現他的誠意。」
一邊是聲勢如日中天的她與翔鷹，一邊是在錄像公布後成為過街老鼠的盜賊盟會和龍蕭，就看黑暗陰影怎麼選擇了。
晨曦應了聲，繼續陪她慢慢走著。
安安靜靜的走了一陣子，無語忽然開口問道：
「默，你生氣了嗎？」
「沒有，我不會生妳的氣，妳只是因為傑斯受傷所以太生氣了，沒有做錯什麼。」
「……暗影他們呢？」
「他們很擔心妳，也沒有生氣。」他平靜的回答。
無語又安靜了。
就在他們走到城堡前的道路時，無語輕聲問：
「默，傑斯和那女孩，是愛嗎？」
「……可能。」
「愛是什麼？」
「每個人的答案都不一樣，無語，這個答案要妳自己去尋找。」晨曦淺笑回答。
「……之前問你的時候，你也是這樣說的，結果我還是不懂。」無語有些鬱悶。
晨曦輕笑出聲。
「默！」她叫道。
「為什麼忽然著急起來了？之前不是說不懂也沒差嗎？」收起笑容的晨曦輕輕搖搖她被他握在掌中的手。
為什麼著急？！
還不是因為有隻任性自我卻很寵她的狐狸在等她的答案……儲物手鐲裡的月光石，到底該不該回贈呢？
「妳現在想的人就是妳很在意的人，」晨曦抿唇而笑，「至於是不是妳愛的人，就要問妳自己了，無語，只有他是不一樣的嗎？」
被問的女刺客那雙美麗的眼睛透出迷茫與思索，以及某種輕微的情緒波動。
「因為妳一直很討厭感情事都不去動腦筋現在才會這麼困擾，至少那人已經成功的讓妳動情了。」晨曦疼惜的輕摟她，「我們的小女孩長大了。」
「默，停止用老頭子的口氣說話，你只比我大四歲。」無語用手指戳他。
晨曦繼續低笑，拉著她往城堡裡走。
城堡大廳內，除了無語之外的翔鷹眾人默默無言的坐在那裡。
一回到領地，無語就急忙跑去幫傑斯治療了，女法師和她的朋友們也禮貌的迴避，讓他們可以有個商議空間。
靜默持續了很久，直到性急的愛爬樹的虎忍不住低叫出聲。
「沉默，無語究竟怎麼了？」
焦慮之下，他甚至不小心喊出晨曦以前的稱呼。
晨曦無奈的看著愛爬樹的虎，溫和的臉龐上同樣有抹憂慮。
「我知道我不該追問無語的隱私，但她那樣子……那樣子……根本不像她啊！」
他知道的無語，是溫柔愛笑，又爽快體貼的女孩子。
有點輕狂，有點瘋癲，有時候還會耍點彆扭倔強，生氣的時候也不像普通女孩子會又哭又鬧，反而變得很冷漠……但，他從沒想過像個妹妹一樣的無語會用這樣殘忍的手段去報復……
「晨曦，如果能說，請告訴我們，我們都很擔心無語。」第二個開口的竟然是一向文靜內斂的仰望天空，「知道什麼也許能讓我們以後可以主動杜絕會讓無語如此生氣的情況發生。」
來回看著他們一張張堅定的臉，晨曦輕嘆了一口氣。
「卡爾、夏沙，你們在外面吧，請進來一起聽吧，有些事情，身為她的家人的你們，也應該知道比較好。」
聽到晨曦的叫喚，一直守在大廳門口以免有人打擾他們談話的卡爾和夏沙默默推門進來，在一旁站定。
晨曦垂下眼，低聲說起他知道的過往。
「我的父母十年前過世了，無語也在八歲的時候失去父母與大她七歲的哥哥……自從在【神界】我跟無語說好要當『家人』以後，她偶爾會跟我提起一點片段過去，但我無法確定是哪一個傷害讓她變得很……兩極化。」
大廳內靜了下來，所有人默默的聽著。
「無語八歲生日那天，他們全家出門要去幫她買禮物卻發生車禍，一家四口只有無語活下來。」
『默，他們說我哥哥是為了保護我才死的，原本他的位子才是最安全的……』
那樣悲傷微笑的女孩看著他，眼底有著說不出的難過與思念。
「失去親人後，無語在親戚間輾轉被送來送去，卻總是待不久……在她十三歲那年，她爸爸生前的好友出面收養了她，但三年後，無語獨自離開了，並且拿到一筆足夠她生活到成年的錢。」
『我曾經以為我可以有一個家，但是阿姨不喜歡我……他們也是一樣的……默，我討厭我的臉，不管我怎麼努力討好他們希望他們喜歡我，結果都不會變，是嗎？』
聽著晨曦用平靜疼惜的口吻說出這些話，他們可以想見一個小女孩是多麼渴望得到一個家，努力的討好收養她的大人，卻一再的被推開。
所以，無語看起來有點冷，因為她已經習慣了疏離。
所以，無語從不要求他們給她什麼，因為為了她的生日禮物，她失去了父母兄長。
所以，無語總是拼命付出，用那雙美麗的眼微笑隱藏期待的看著他們，期望他們給她一個笑容與肯定的讚賞。
所以，無語就算哭泣也不會發出聲音哭鬧尋求安慰，只是縮起身體靜靜流淚。
她總是一再一再的付出，一有機會就說喜歡他們，又盡量不給他們添麻煩，除非必要，否則什麼事情都努力自己解決。
卡爾和夏沙默默想起他們第一次見到無語時，在坦利斯達元帥面前，那個坦然而自信的女孩是這麼說的，「希望一段日子過去後他們也會喜歡我」，他們從未想過這句話的份量有那麼重。
「雖然表面上有些什麼都無所謂的輕狂，但她是個很敏感的女孩子，不想給在意的人添麻煩，只要一注意到對方為難就會退開，也不喜歡黏著誰，但她同樣害怕寂寞，所以總是找事情做，同樣一個行為她可以重複做上成百上千次，只要能讓她感覺有趣，讓她不覺得時間難熬的事情，她都很喜歡。」
所以諸如煉藥、制器、採集、釀酒這種既可以打發時間，又可以讓她喜歡的人開心的工作，就成了她的嗜好與興趣。
『默，累的話就去好好睡一覺吧，沒必要強撐著陪我啊……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放心吧。』
這樣笑著跟他說話的女孩，有一雙寂寞而渴望的美麗眼睛，欣喜他的陪伴，又不希望他疲累勉強，所以總是笑著勸他離開。
善解人意、體貼窩心、不吵不鬧不哭泣，總是對喜歡的人笑，努力不給身旁的朋友添麻煩，一讓人為難就很自責，就連撒嬌都會先評估時間恰不恰當……
「當初，無語問我要不要假裝跟她交往，我們可以當看似男女朋友的家人，我接受了，因為我跟她有同樣的渴望，而且我是真心想給這樣努力的她一個她想要的家……可後來，我也成為讓她受到傷害的人。」晨曦苦澀的微笑。
『默，今天狂天老大說我是他的妹妹喔，好高興。』
『默，世界上沒有永遠不變的感情嗎？如果有永遠不斷的羈絆，是家人嗎？』
『其實人總是要一個人走的，不論是多麼要好的朋友，總有分離的一天……可是，如果是家人的話，就算分開以後，還是有機會再見面的吧？』
『默，狂天為什麼喜歡那樣的女人呢？我希望你們都能開開心心，但你們都不快樂了……』
曾經像個妹妹一樣用直率而單純的感情與他分享喜怒哀樂的無語，在再次見面後變得更堅強，眼中不再有孤寂與迷惘，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決心……只是，也許堅強背後，是不能被觸及的傷痛。
「對無語而言，朋友很重要，但朋友和家人是不一樣的……我不太清楚她怎麼定義這兩種關係，但家人是永遠不會傷害她、永遠不會拋下她、擁有另一種不同羈絆的人，她可以盡情的付出她的感情不用害怕被拒絕，也可以獲得同樣的溫暖情感……」
「難道朋友就會傷害她了嗎？」愛爬樹的虎不滿的低喊。
「我們就傷害過她。」暗影冷冷的道，一句話就把他打回沙發上。
他們每一個不小心，其實都在傷害她。
無語當時會哭著說她想見沉默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只有這個男人用心看透了她所有的軟弱與無助，看透了她說不出口的寂寞與孤獨，並且給了她她最渴望了家人與親情。
「暗影，當初的事情每個人都有責任，你不用再一直自責了，」晨曦無奈的看著眼前這個雖然什麼都不說，卻怎麼也不肯原諒自己的男人，「而且真正傷害她的是我的離去，注意到了嗎，她今天說的是沒有人可以『再一次』傷害她的家人……她同樣在自責當初沒能保護我，所以一被觸碰到『家人』這個詞就敏感激烈的像隻尾巴被踩著的貓。」
當年他的失蹤與離去，帶給無語的傷害遠比表面上看起來還要嚴重。
只是她一直小心隱藏，不想讓他們愧疚，也不想給他添麻煩。
想起無語氣到幾乎瘋狂的雙眼與殘忍無情的報復手段，原本有些擔心心寒，可在知曉她的過去以後，他們更加心疼她……她是多麼小心翼翼的在努力保護所謂的家人，用那瘦弱纖細的肩膀扛起說不出口的壓力，甚至為此對數百人宣戰！
因為是她一直渴望卻得不到的家人，所以為了保護他們，她什麼都做得出來。
「但為什麼是他們……呃，卡爾大叔，我不是說你們不好，實在是我們也很疼無語啊，為什麼她承認了你們是家人，卻只接受晨曦呢……我一直把她當妹妹的說……」愛爬樹的虎有些沮喪。
所謂的做錯一件事就一輩子抬不起頭就是在說他這種情況吧？！
帥大叔卡爾看了愛爬樹的虎一眼，皺了皺眉頭。
「我想，也許是因為我們都對她發過誓吧？」
「發誓？！」翔鷹九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卡爾身上。
「是的，我們一千人都對自己信仰的神發誓過，將終身效忠於她，永不背叛……而她也同樣發誓，將終身待我們如親如友，不離不棄……雖然她好像在這之前就很照顧我們又很怕我們受傷了。」
「離開宿舍的那天，我們一百七十八人就發誓過這條命已經是她的了。」夏沙提醒卡爾。
背叛……這兩個字再次重擊愛爬樹的虎等前千絕的成員。
晨曦無奈的看著四個明顯開始垂頭喪氣的朋友，安慰道：
「真的不是背不背叛的問題，會用這兩個字就表示無語把你們當朋友而不是家人，本末倒置了。」
「那是為什麼呢？」愛爬樹的虎哀怨的看著晨曦。
「……也許是因為我跟他們那一千人都一樣吧，是對她無害的人。」晨曦輕聲道。
「無害？」愛爬樹的虎看看晨曦，再看看自己這邊這幾人，除了身材壯一點以外，他看不出來他們跟晨曦的差別在哪裡。更何況要比身材粗壯，他們幾個比得過半獸人嗎？！
「好了，別問了，其他的跟我們問晨曦無語的過去的原因無關，是個人隱私了。」征戰沙場擺擺手，大咧咧的道，「聽完晨曦的說法我比較擔心那小妞救好傑斯以後一個人跑去復仇或抓狂，晨曦你要不要去陪著她？有你在她比較安心點，我們其他人就討論一下要怎麼報復報復吧。」
晨曦一愣，既而微笑。
「也是，那我先去找無語了。」
卡爾和夏沙也離開準備去商討報復行動的人手分派問題。
大廳內，又只剩下八個人。
「……你故意支開晨曦幹嘛？」愛爬樹的虎納悶的問。
而且還明顯到連他都看出來了。
征戰沙場白他一眼。
「怕你再問下去讓晨曦為難，他已經很隱晦的回答你的問題兩次了。」
「啊？」
看著還在狀況外的愛爬樹的虎，又看看若有所思卻還反應不過來的眾人，征戰沙場狂嘆氣。
「總之，就別問了吧，再問下去就真的是隱私了……」
喀！無濤手中隨便拿來雕著玩得玉石忽然被工具刀從中敲裂。
他冷冷的看著征戰沙場，聲音緊繃而低啞。
「可能嗎？」
「我不知道，但看她還能跟我們打打鬧鬧並且容許我們勾肩搭背的反應看來，應該沒有真的發生什麼嚴重到不可挽回的事情，可能是起因或相關原因，也可能只是我多心了……但對一個剛失去親人的孩子而言，不管是曾經還是可能原因都已經是種傷害了。」
「你們是說無語離開她親戚家和她叔叔家的原因是因為她……」雲追風愕然。
「長得太漂亮。」征戰沙場接口，放棄般的嘆息，「外貌太過出色未必是一件好事，其實小妞的表現很明顯，是我們太遲鈍了。想想看，有哪個漂亮女生成天遮著自己的臉，就連要吃飯都戴上斗篷的？而且還很怕我們看到她的臉，當時在我們面前摘下蒙面時甚至緊張到手指都在顫抖……她討厭自己的臉，更不喜歡男人被她的臉吸引。不會傷害她的、無害的……家人是沒有性別、不論長相美醜的，但是朋友不同，所以朋友是可能傷害她的、對她可能有害的。至於為什麼晨曦可以成為她的家人而我們不行……也許是因為只有晨曦理解她的心情吧？」
為什麼只有晨曦……就算雲追風等人不明白，前千絕的幾人怎麼可能不知道……晨曦不愛女人，他對無語沒有任何男人可能會產生的慾望，所以無語可以把他當成家人放心靠近，但他們不行，因為他們是朋友，也是男人……在她童年的回憶裡，除了父母與哥哥這樣的家人外，每個人都會因為她的長相欺負她討厭她，更可能還有男人騷擾她……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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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和傑洛斯兩人輪流幫傑斯治療、盡可能的減少他的痛苦，直到治療完畢後，無語終於鬆了口氣。
「傑斯大哥，還有哪裡不舒服嗎？」她輕聲問，卻一直到被一旁的傑洛斯扶住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差點腿軟跌坐到地上。
「無語！」躺在床上的傑斯差點跳起來。
「躺下，我沒事，你不能亂動。」無語敢忙擺擺手要他躺下來。
看了看旁邊喜極而泣的女法師，無語笑著跟傑洛斯先離開傑斯的屋子。
一出來，就看見溫和微笑守在門口的晨曦。
「默！」她淺笑著握住他朝她伸來的手，轉頭跟傑洛斯交代了一個藥方，請他到藥店配回來給傑斯喝了補身體。
傑洛斯點頭，很快的離去。
「傑斯好了？」晨曦溫和的問。
「嗯……幸好還來得及。」無語輕聲道，微笑著跟他一起走在路上。
「那幾位小姐呢？」
「我請特雷格大哥帶她們去參觀月光領了。」
晨曦點頭。
無語又跟晨曦一起去冒險者公會，購買了事情發生後的相關情報，然後冷笑一聲。
「無語？」
「黑暗陰影聯絡我，說這件事跟刺客聯盟一點關係都沒有。」
「妳怎麼說？」
「我說我只相信事實，龍蕭說了刺客聯盟與他是一夥的，我沒直接和刺客聯盟宣戰已經表明了我的誠意，現在我需要他表現他的誠意。」
一邊是聲勢如日中天的她與翔鷹，一邊是在錄像公布後成為過街老鼠的盜賊盟會和龍蕭，就看黑暗陰影怎麼選擇了。
晨曦應了聲，繼續陪她慢慢走著。
安安靜靜的走了一陣子，無語忽然開口問道：
「默，你生氣了嗎？」
「沒有，我不會生妳的氣，妳只是因為傑斯受傷所以太生氣了，沒有做錯什麼。」
「……暗影他們呢？」
「他們很擔心妳，也沒有生氣。」他平靜的回答。
無語又安靜了。
就在他們走到城堡前的道路時，無語輕聲問：
「默，傑斯和那女孩，是愛嗎？」
「……可能。」
「愛是什麼？」
「每個人的答案都不一樣，無語，這個答案要妳自己去尋找。」晨曦淺笑回答。
「……之前問你的時候，你也是這樣說的，結果我還是不懂。」無語有些鬱悶。
晨曦輕笑出聲。
「默！」她叫道。
「為什麼忽然著急起來了？之前不是說不懂也沒差嗎？」收起笑容的晨曦輕輕搖搖她被他握在掌中的手。
為什麼著急？！
還不是因為有隻任性自我卻很寵她的狐狸在等她的答案……儲物手鐲裡的月光石，到底該不該回贈呢？
「妳現在想的人就是妳很在意的人，」晨曦抿唇而笑，「至於是不是妳愛的人，就要問妳自己了，無語，只有他是不一樣的嗎？」
被問的女刺客那雙美麗的眼睛透出迷茫與思索，以及某種輕微的情緒波動。
「因為妳一直很討厭感情事都不去動腦筋現在才會這麼困擾，至少那人已經成功的讓妳動情了。」晨曦疼惜的輕摟她，「我們的小女孩長大了。」
「默，停止用老頭子的口氣說話，你只比我大四歲。」無語用手指戳他。
晨曦繼續低笑，拉著她往城堡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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